魯仲連義不帝秦
國策
本卷(回)字数:2777

邯鄲都。魏安釐使將軍晉鄙。畏,止於湯陰河內地。不進。魏王使客將軍辛垣衍稱客,則他國人仕也。邯鄲閒,謂微行。平原君公子趙勝趙王曰:「所以急圍者,前與齊閔王爭強󿀁帝,已而復󿀀帝,以故。不稱帝,故亦止。齊閔王益弱。今之閔王時益弱。方今唯雄天下,此非必貪邯鄲,其意欲求󿀁帝。誠發使尊秦昭王󿀁帝,必喜,罷兵去。」一段敍事。平原君猶豫未有所决。猶豫,獸名,性多疑,故人不决曰猶豫。○敍事,爲仲連也。然難于插入,故借平原君作一頓,便可插入仲連矣。此時魯仲連適游仲連,鄭重。。聞將欲令󿀁帝,前一段文歸至此處入。乃見平原君曰:「事將奈何矣?」平原君曰:「也何敢言事?百萬之衆折于外,長平之敗。今又內圍邯鄲[00182]而不去。魏王使客將軍辛垣衍。今其人在是,也何敢言事?」兩何敢言事,非謙詞也。正寫猶豫未决,莫可如何,以爲仲連之地耳。魯連曰:「始吾以君󿀁天下之賢公子也吾乃今然後知君非天下之賢公子也一跌就轉,一轉就住,文法佳甚。辛垣衍安在?應其人在是。吾請󿀁君責而󿀀之。」絕有膽識。平原君曰:「請󿀁召而見之於先生。」平原君遂見辛垣衍曰:「東國有魯連先生,其人在此,請󿀁紹介,禮,賓至,必因介以傳辭。紹,繼也,謂上介、次介、末介,其位相承繼也。而見之於將軍。」辛垣衍曰:「吾聞魯連先生,齊國之高士也。,人臣也,使事有職。吾不願見魯連先生也。」不願見魯連,亦知帝之說,不足入高士之耳。平原君曰:「已泄同洩之矣。」辛垣衍許諾。魯連辛垣衍而無言先無言,反待辛垣衍開口,妙。辛垣衍曰:「吾視居此圍城之中者,皆有求於平原君者也。今吾視先生之玉貌,非有求于平原君者,亦自識人。曷󿀁久居此圍城之中而不去也?」魯連曰:「世以[00183]無從容而死者,皆非也。今衆人不知,則󿀁一身。鮑焦時隱者,抱木而死,以非當世。今世以鮑焦不能從容自愛而死者,固非,卽以爲其自爲一身者,亦非。正對其在圍城之中,不爲身謀也。,棄禮義而上首功之國也。戰獲首級者,計功受爵。權使其士,虜使其民。虜,掠也。彼則肆然而󿀁帝,過而遂正於天下,過,猶甚也。正天下,卽易大臣,奪憎予愛諸事。有赴東海而死耳吾不忍󿀁之民也欲同鮑焦之死。所󿀁見將軍者,欲以助也。」直破其謀。辛垣衍曰:「先生助之奈何?」魯連曰:「吾將使助之。齊楚則固助之矣。」故爲硬語,以生下論。辛垣衍曰:「則吾請以從矣。若乃,則吾乃人也,先生惡能使助之耶?」魯連曰:「未睹稱帝之害故也使稱帝之害則必助。」一反一覆,語最激昂。辛垣衍曰:「稱帝之害將奈何?」魯仲連曰:「昔齊威王嘗󿀁仁義矣,率天下諸侯而朝貧且微,諸侯莫朝,而獨朝之。居歲餘,周烈王崩,諸侯皆弔,後往。怒,赴於曰:『天崩[00184]地坼,天子下席。赴,告也。天子,謂烈王安王驕也。下席,言其寢苫居廬。東藩之臣田嬰齊斥其姓名。後至,則斮捉之。』斮,斬也。威王勃然怒曰:『叱嗟,怒斥聲。而母婢也。』而,汝也。罵其母爲婢,賤之之詞。卒󿀁天下笑。故生則朝,死則叱之,誠不忍其求也。彼天子固然其無足怪。」不忍其求,直貫下變易大臣、奪憎與愛諸事,且曰其爲天子,理應如此,以見權之不可假人也。然不說出,不說盡。辛垣衍曰:「先生獨未見夫僕乎?十人而從一人者,甯力不勝,智不若邪?畏之也。」口中脫出一畏字,本懷已露,故使仲連得入。魯仲連曰:「然,之比於若僕耶?」詰問得妙。辛垣衍曰:「然。」魯仲連曰:「然則吾將使秦王烹醢梁王。」醢,肉醬。○旣爲僕,則不難烹醢。突然指出,可驚可詫。辛垣衍怏然不悅,曰:「嘻,亦太甚矣,先生之言也!倒句。先生又惡能使秦王烹醢梁王?」魯仲連曰:「固也,待吾言之。昔者,鬼侯鬼,史記作九。鄴縣九侯城鄂侯,屬江夏文王之三公也。鬼侯有子而好,故入之於以󿀁惡,醢鬼侯鄂侯爭之急,辨之疾,故脯鄂侯文王[00185]之,喟魁去聲然而歎,故拘之於史記作羑。之庫百日,而欲令之死。曷󿀁與人俱稱帝王卒就脯醢之地也言與人俱稱帝王,曷爲卒就脯醢之地?若專尊爲帝,則足以脯醢之矣。○引事一證,詞意含吐,可耐尋味。齊閔王將之夷維子夷維,地名。執策而從,策,馬轡了。人曰:『子將何以待吾君?』人曰:『吾將以十太牢待子之君。』夷維子曰:『子安取禮而來待吾君?彼吾君者,天子也。天子巡狩,諸侯辟舍,納筦同管鍵,件○筦,鑰也。鍵,其牡。避納者,示不敢有其國。攝袵抱几,几,所據也。視膳於堂下,天子已食,而聽退朝也。』退而聽朝。人投其籥,同鑰○閉關也。不果納。不得入于此言不肯帝將之,假涂同塗。當是時,君死,閔王欲入弔。夷維子鄒之孤曰:『天子弔,主人必將倍殯柩,倍,背也。主人背其殯棺,北面哭也。設北面於南方,然後天子南面弔也。』之羣臣曰:『必若此,吾將伏劍而死。』故不敢入於此言不肯帝鄒魯之臣,生則不得事養,死則不得飯含。去聲○強,而[00186]二國拒之,必見伐,則生死皆不能盡其禮也。以米及貝實尸之口中曰飯,以珠玉實尸之口中曰含。然且欲行天子之禮於鄒魯之臣,不果納。承上起下。萬乘之國,亦萬乘之國。交有稱王之名,應俱稱帝王。賭其一戰而勝,欲從而帝之,是使三晉三晉之大臣不如鄒魯之僕妾也辛垣衍自認如僕,此特言僕妾之不如,痛駡盡情。無已而帝無已,必欲爲也。則且變易諸侯之大臣彼將奪其所謂不肖而予其所謂賢奪其所憎而予其所愛彼又將使其子女讒妾󿀁諸侯妃姬之宮梁王安得晏然而已乎而將軍又何以得故寵乎?」之害如此。切膚之災,可懼可駭。於是辛垣衍起再拜,謝曰:責以大義則不動,言及利害切身,則遽起拜謝。策士每爲身謀,而不顧大義如此。始以先生󿀁庸人吾乃今日而知先生󿀁天下之士也與前魯連平原君語,同調。吾請去,不敢復言帝。」將聞之,󿀁却軍五十里。適會公子無忌信陵君晉鄙軍以救軍引而去。軍聞之而五十,不必然也。無忌擊之而[00187]去,此其實也。故並序之,初爲仲連後有故實也。於是平原君欲封魯仲連魯仲連辭讓者三,終不肯受。高人。平原君乃置酒,酒酣,起前以千金󿀁魯連壽。魯連笑曰:「所貴於天下之士者󿀁人排患釋難解紛亂而無所取也卽有所取者是商賈之人也仲連不忍󿀁也。」數語卓犖自命,描盡心事。遂辭平原君而去終身不復見更高。

之說,不過欲紓目前之急。不知稱帝之害,其勢不如魯連所言不止,特人未之見耳。人知之高義,不知之遠識也。至于辭封爵,揮千金,超然遠引,終身不見,正如祥麟威鳳,可以偶覿,而不可常親也。自是戰國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