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敬者，齊人也。㌖曰敬本姓婁，漢書作「婁敬」。五年，戍隴西，過洛陽，高帝在焉。婁敬脱輓輅，㌕蘇林曰：「一木橫鹿車前，一人推之。」孟康曰：「輅音胡格反。輓音晚。」㌖曰輓者，牽也。輅者，鹿車前橫木，二人前輓，一人後推之。衣其羊裘，見齊人虞將軍曰：「臣願見上言便事。」虞將軍欲與之鮮衣，㌖曰上音仙。鮮衣，美服也。婁敬曰：「臣衣帛，衣帛見；衣褐，衣褐見：終不敢易衣。」於是虞將軍入言上。上召入見，賜食。已而問婁敬，婁敬說曰：「陛下都洛陽，豈欲與周室比隆哉？」上曰：「然。」婁敬曰：「陛下取天下與周室異。周之先自后稷，堯封之邰，㌗曰邰音胎。雍州[03741]武功縣西南二十三里故斄城是也。說文云：「邰，炎帝之後，姜姓所封國，弃外家也。」毛萇云：「邰，姜嫄國，堯見天因邰而生后稷，故因封於邰也。」積德累善十有餘丗。公劉避桀居豳。太王以狄伐故，去豳，杖馬箠居岐，㌕張晏曰：「言馬箠，示約。」國人爭隨之。及文王西伯，斷虞芮之訟，始受命，呂望、伯夷自海濱來之。㌗曰呂望宅及廟在蘇州海鹽縣西也。伯夷孤竹國在平州。皆濱東海也。武王伐紂，不期而會孟津之上八百諸侯，皆曰紂可伐矣，遂滅殷。成王即位，周公之屬傅相焉，迺營成周洛邑，㌗曰括地志云：「故王城一名河南城，本郟鄏，周公所築，在洛州河南縣北九里苑中東北隅。帝王紀云武王伐紂，營洛邑而定鼎焉。」按此即營都城也。書云「乃營成周」。括地志云：「洛陽故城在洛州洛陽城東二十六里，周公所築，即成周城也。尚書曰『成周旣成，遷殷頑民』。帝王丗紀云『居阰鄘之衆』。」按：劉敬[03742]說周之美，豈言居頑民之所？以此而論，漢書非也。以此天下之中也，諸侯四方納貢職，道里均矣，有德則易以王，無德則易以亡。凡居此者，欲令周務以德致人，不欲依阻險，令後丗驕奢以虐民也。及周之盛時，天下和洽，四夷鄉風，慕義懷德，附離而並事天子，㌕莊子曰「附離不以膠漆」也。㌖曰案：謂使離者相附也。不屯一卒，不戰一士，八夷大國之民莫不賓服，效其貢職。及周之衰也，分而兩，㌗曰公羊傳云：「東周者何？成周也。西周者何？王城也。」按：周自平王東遷，以下十二王皆都王城，至敬王乃遷都成周，王赧又居王城也。天下莫朝，周不能制也。非其德薄也，而形勢弱也。今陛下起豐沛，收卒三千[03743]人，以之徑徃而卷蜀，定三秦，與項羽戰滎陽，爭成臯之口，大戰七十，小戰四十，使天下之民肝腦塗地，父子暴骨中野，不可勝數，哭泣之聲未絕，痍者未起，而欲比隆於成康之時，臣竊以不侔也。且夫秦地被山帶河，四塞以固，卒然有急，百萬之衆可具也。因秦之故，資甚美膏腴之地，此所謂天府者也。㌖曰案：戰國策蘇秦說惠王曰「大王之國也，地勢形便，此所謂天府」。高誘注云「府，聚也」。陛下入關而都之，山東雖亂，秦之故地可全而有也。夫與人鬭，不搤其肮，㌕張晏曰：「肮，喉嚨也。」㌖曰搤音戹。肮音胡朗反，一音胡剛反。蘇林以爲肮，頸大脈，俗所謂「胡脈」也。拊其背，未[03744]能全其勝也。今陛下入關而都，案秦之故地，此亦搤天下之亢而拊其背也。」高帝問羣臣，羣臣皆山東人，爭言周王數百年，秦二丗即亡，不如都周。上疑未能決。及留侯明言入關便，即日車駕西都關中。㌖曰案：謂即日西都之計定也。於是上曰：「本言都秦地者婁敬，『婁』者乃『劉』也。」賜姓劉氏，拜郎中，號奉春君。㌖曰案：張晏云「春爲歲之始，以其首謀都關中，故號奉春君」。七年，韓王信反，高帝自徃擊之。至晉陽，聞信與匈奴欲共擊，上大怒，使人使匈奴。匈奴匿其壯士肥牛馬，但見老弱及羸畜。㌗曰上力爲反，下許又反。使者十輩[03745]來，皆言匈奴可擊。上使劉敬復徃使匈奴，還報曰：「兩國相擊，此宜夸矜見所長。㌕韋昭曰：「夸，張；矜，大也。」今臣徃，徒見羸瘠老弱，㌖曰羸，力爲反。瘠音稷。瘠，瘦也。漢書作「胔」，音漬。胔，肉也，恐非。此必欲見短，伏奇兵以爭利。愚以匈奴不可擊也。」是時兵已踰句注，㌗曰句注山在代州鴈門縣西北三十里。二十餘萬兵已業行。上怒，罵劉敬曰：「齊虜！以口舌得官，今迺妄言沮吾軍。」㌖曰沮音才叙反。詩傳曰「沮，止也，壞也」。械繫敬廣武。㌖曰地理志縣名，屬鴈門。㌗曰廣武故縣在句注山南也。遂徃，至平城，匈奴果出奇兵圍高帝白登，七日然後得解。高帝至廣武，赦敬，曰：「吾不用公言，以困平城。吾皆已[03746]斬前使十輩言可擊者矣。」迺封敬二千户，關內侯，號建信侯。高帝罷平城，韓王信亡入胡。當是時，冒頓單于，兵彊，控弦三十萬，㌕應劭曰：「控，引。」數苦北邊。上患之，問劉敬。劉敬曰：「天下初定，士卒罷於兵，未可以武服也。冒頓殺父代立，妻羣母，以力威，未可以仁義說也。獨可以計久遠子孫臣耳，然恐陛下不能。」上曰：「誠可，何不能！顧柰何？」劉敬對曰：「陛下誠能以適長公主妻之，厚奉遺之，彼知適女送厚，蠻夷必慕以閼氏，生子必太子。代單于。何者？貪重[03747]幣。陛下以歲時所餘彼所鮮數問遺，因使辯士風諭以禮節。冒頓在，固子婿；死，則外孫單于。豈嘗聞外孫敢與大父抗禮者哉？兵可無戰以漸臣也。若陛下不能遣長公主，而令宗室及後宮詐稱公主，彼亦知，不肯貴近，無益也。」高帝曰：「善。」欲遣長公主。呂后日夜泣，曰：「妾唯太子、一女，柰何弃之匈奴！」上竟不能遣長公主，而取家人子名長公主，妻單于。使劉敬徃結和親約。劉敬從匈奴來，因言「匈奴河南白羊、樓煩王，㌕張晏云：「白羊，匈奴國名。」㌖曰案：張晏云白羊，國名。二者並在河南。河南者，案在朔方之河南，舊並匈奴地也，今亦謂[03748]之新秦中。去長安近者七百里，輕騎一日一夜可以至秦中。秦中新破，少民，地肥饒，可益實。夫諸侯初起時，非齊諸田，楚昭、屈、景莫能興。今陛下雖都關中，實少人。北近胡寇，東有六國之族，宗彊，一日有變，陛下亦未得高枕而卧也。臣願陛下徙齊諸田，楚昭、屈、景，燕、趙、韓、魏後，及豪桀名家居關中。無事，可以胡；諸侯有變，亦足率以東伐。此彊本弱末之術也」。上曰：「善。」迺使劉敬徙所言關中十餘萬口。㌖曰案：小顏云「今高陵、櫟陽諸田，華隂、好畤諸景，及三輔諸屈諸懷尚多，皆此時所徙也」。[03749]
叔孫通者，薛人也。㌕晉灼曰：「楚漢春秋名何。」㌖曰薛，縣名，屬魯國。秦時以文學徵，待詔博士。數歲，陳勝起山東，使者以聞，二丗召博士諸儒生問曰：「楚戍卒攻蘄入陳，於公如何？」博士諸生三十餘人前曰：「人臣無將，將即反，罪死無赦。㌕瓉曰：「將謂逆亂也。公羊傳曰『君親無將，將而必誅』。」願陛下急發兵擊之。」二丗怒，作色。叔孫通前曰：「諸生言皆非也。夫天下合一家，毀郡縣城，鑠其兵，示天下不復用。且明主在其上，法令具於下，使人人奉職，四方輻輳，安敢有反者！此特羣盜鼠竊狗盜耳，何足置之齒牙間。郡守尉今捕論，何足憂。」[03750]二丗喜曰：「善。」盡問諸生，諸生或言反，或言盜。於是二丗令御史案諸生言反者下吏，非所宜言。諸言盜者皆罷之。迺賜叔孫通帛二十匹，衣一襲，㌖曰案：國語謂之「一稱」，賈逵案禮記「袍必有表不單，衣必有裳，謂之一稱」。杜預云「衣單復具云稱也」。拜博士。叔孫通已出宮，反舍，諸生曰：「先生何言之諛也？」通曰：「公不知也，我幾不脱於虎口！」㌗曰幾音祈。迺亡去，之薛，薛已降楚矣。及項梁之薛，叔孫通從之。敗於定陶，從懷王。懷王義帝，徙長沙，叔孫通留事項王。二年，王從五諸侯入彭城，叔孫通降王。王敗而西，因竟從。叔孫通[03751]儒服，王憎之；迺變其服，服短衣，楚製，㌖曰案：孔文祥云「短衣便事，非儒者衣服。高祖楚人，故從其俗裁製」。王喜。叔孫通之降，從儒生弟子百餘人，然通無所言進，專言諸故羣盜壯士進之。弟子皆竊罵曰：「事先生數歲，幸得從降，今不能進臣等，專言大猾，何也？」㌖曰案：類集云「猾，狡也。音滑」。叔孫通聞之，迺謂曰：「王方蒙矢石爭天下，㌕漢書音義曰：「謂發石以投人。」諸生寧能鬭乎？故先言斬將搴旗之士。㌕張晏曰：「搴，卷也。」瓉曰：「拔取曰搴。楚辭曰『朝搴阰之木蘭』。」㌖曰搴音起焉反，又己勉反。案：方言云「南方取物云搴」。許慎云「搴，取也」。王逸云「阰，山名」。又案：埤蒼云「山在楚，音毗」。諸生且待我，我不忘矣。」王拜叔孫通博士，號稷嗣君。㌕徐廣[03752]曰：「蓋言其德業足以繼蹤齊稷下之風流也。」駰案：漢書音義曰「稷嗣，邑名」。五年，已并天下，諸侯共尊王皇帝於定陶，叔孫通就其儀號。高帝悉去秦苛儀法，簡易。羣臣飲酒爭功，醉或妄呼，拔劒擊柱，高帝患之。叔孫通知上益厭之也，說上曰：「夫儒者難與進取，可與守成。臣願徵魯諸生，與臣弟子共起朝儀。」高帝曰：「得無難乎？」叔孫通曰：「五帝異樂，三王不同禮。禮者，因時丗人情之節文者也。故夏、殷、周之禮所因損益可知者，謂不相復也。臣願頗采古禮與秦儀雜就之。」上曰：「可試之，令易知，度吾所能行[03753]之。」於是叔孫通使徵魯諸生三十餘人。魯有兩生不肯行，曰：「公所事者且十主，皆面諛以得親貴。今天下初定，死者未葬，者未起，又欲起禮樂。禮樂所由起，積德百年而後可興也。吾不忍公所。公所不合古，吾不行。公徃矣，無汙我！」叔孫通笑曰：「若真鄙儒也，不知時變。」遂與所徵三十人西，及上左右學者與其弟子百餘人緜蕞㌕徐廣曰：「表位標準。音子外反。」駰案：如淳曰「置設緜索，爲習肄處。蕞謂以茅翦樹地爲纂位。春秋傳曰『置茅蕝』也」。㌖曰韋昭云「引繩爲緜，立表爲蕞。音茲會反」。按：賈逵云「束茅以表位爲蕝」。又纂文云「蕝，今之『纂』字。包愷音即悅反。又音纂」。野外。習之月餘，叔孫通曰：「上可試[03754]觀。」上旣觀，使行禮，曰：「吾能此。」迺令羣臣習肄，㌖曰肄亦習也，音異。會十月。七年，長樂宮成，諸侯羣臣皆朝十月。㌖曰小顏云「漢以十月爲正，故行朝歲之禮，史家追書十月也」。案：諸書並云十月爲歲首，不言以十月爲正月。古今注亦云「羣臣始朝十月」也。儀：先平明，謁者治禮，引以次入殿門，廷中陳車騎步卒衞宮，設兵張旗志。㌕徐廣曰：「一作『幟』。」傳言「趨」。㌖曰案：小顏云「傳聲教入者皆令趨。趨，疾行致敬也」。殿下郎中俠陛，陛數百人。功臣列侯諸將軍軍吏以次陳西方，東鄉；文官丞相以下陳東方，西鄉。大行設九賓，臚句傳。㌕漢書音義曰：「傳從上下爲臚。」㌖曰蘇林云「上傳語告下爲臚，下傳語告上爲句」。臚猶行者矣。韋昭云「大行人掌賓客之禮，今謂之鴻臚也。九賓，則周禮九儀也，謂公、侯、伯、子、男、孤、卿、大夫、士也」。漢依此以爲臚傳，以次[03755]傳令上也。向秀注莊子云「從上語下爲臚」，音閭。句音九注反。於是皇帝輦出房，百官執職傳警，㌕徐廣曰：「一作『幟』。」㌖曰案：輿服志云「殷周以輦載軍器，職載芻豢，至秦始去其輪而輿爲尊」也。職音幟。傳警者，漢儀云「帝輦動，則左右侍帷幄者稱警」是也。引諸侯王以下至吏六百石以次奉賀。自諸侯王以下莫不振恐肅敬。至禮畢，復置法酒。㌕文穎曰：「作酒令法也。」蘇林曰：「常會，須天子中起更衣，然後入置酒矣。」㌖曰姚氏云「進酒有禮也。古人飲酒不過三爵，君臣百拜，終日宴不爲亂也」。諸侍坐殿上皆伏抑首，㌕如淳曰：「抑屈。」以尊卑次起上壽。觴九行，謁者言「罷酒」。御史執法舉不如儀者輒引去。竟朝置酒，無敢讙譁失禮者。於是高帝曰：「吾迺今日知皇帝之貴也。」迺拜叔孫通太常，賜金五[03756]百斤。叔孫通因進曰：「諸弟子儒生隨臣久矣，與臣共儀，願陛下官之。」高帝悉以郎。叔孫通出，皆以五百斤金賜諸生。諸生迺皆喜曰：「叔孫生誠聖人也，知當丗之要務。」九年，高帝徙叔孫通太子太傅。十二年，高祖欲以趙王如意易太子，叔孫通諫上曰：「昔者晉獻公以驪姬之故廢太子，立奚齊，晉國亂者數十年，天下笑。秦以不蚤定扶蘇，令趙高得以詐立胡亥，自使滅祀，此陛下所親見。今太子仁孝，天下皆聞之；呂后與陛下攻苦食啖，㌕徐廣曰：「攻猶今人言擊也。啖，一作『淡』。」駰案：如淳曰「食[03757]無菜茹爲啖」。㌖曰案：孔文祥云「與帝共攻冒苦，難俱食淡也」。案：說文云「淡，薄味也」。音唐敢反。其可背哉！陛下必欲廢適而立少，臣願先伏誅，以頸血汙地。」㌖曰楚漢春秋：「叔孫何云『臣三諫不從，請以身當之』。撫劒將自殺。上離席云『吾聽子計，不易太子』。」高帝曰：「公罷矣，吾直戲耳。」叔孫通曰：「太子天下本，本一搖天下振動，柰何以天下戲！」高帝曰：「吾聽公言。」及上置酒，見留侯所招客從太子入見，上迺遂無易太子志矣。高帝崩，孝惠即位，迺謂叔孫生曰：「先帝園陵寢廟，羣臣莫能習。」徙太常，定宗廟儀法。及稍定諸儀法，皆叔孫生太常所論箸也。孝惠帝東朝長樂宮，㌕關中記曰：「長樂[03758]宮本秦之興樂宮也，漢太后常居之。」及間徃，數蹕煩人，㌖曰韋昭云：「蹕，止人行也。」長樂、未央宮東西相去稍遠。間徃謂非時也。中間徃來，清道煩人也。迺作復道，方築武庫南。㌕韋昭曰：「閣道也。」如淳曰：「作復道，方始築武庫南。」叔孫生奏事，因請間曰：「陛下何自築復道高寢，衣冠月出游高廟？高廟，太祖，柰何令後丗子孫乘宗廟道上行哉？」㌕應劭曰：「月出高帝衣冠，備法駕，名曰游衣冠。」如淳曰：「三輔黄圖高寢在高廟西，高祖衣冠藏在高寢。」月出游於高廟，其道值所作復道下，故言乘宗廟道上行。孝惠帝大懼，曰：「急壞之。」叔孫生曰：「人主無過舉。㌖曰案：謂舉動有過也。左傳云「君舉必書」。今已作，百姓皆知之，今壞此，則示有過舉。願陛下原廟渭北，衣冠月出游之，益廣多宗廟，大孝之本也。」上[03759]迺詔有司立原廟。原廟起，以復道故。孝惠帝曾春出游離宮，叔孫生曰：「古者有春嘗果，方今櫻桃孰，可獻，㌖曰案：呂氏春秋「仲春羞以含桃先薦寢廟」。高誘云「進含桃也。鸎鳥所含，故曰含桃」。今之朱櫻即是也。願陛下出，因取櫻桃獻宗廟。」上迺許之。諸果獻由此興。
太史公曰：語曰「千金之裘，非一狐之腋也；臺榭之榱，非一木之枝也；三代之際，非一士之智也」。信哉！夫高祖起微細，定海內，謀計用兵，可謂盡之矣。然而劉敬脱輓輅一說，建萬丗之安，智豈可專邪！叔孫通希丗度務，制禮進退，與時變化，卒[03760]家儒宗。「大直若詘，㌖曰音屈。道固委蛇」，㌖曰音移。蓋謂是乎？
索隱述贊曰：
廈藉衆幹，裘非一狐。委輅獻說，緜蕝陳。皇帝始貴，車駕西都。旣安太子，又和匈奴。奉春、稷嗣，其功可圖。[03761]
劉敬叔孫通列傳第三十九 史記九十九[0376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