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丗家第十七 史記卷四十七
本卷(回)字数:20758

曰教化之主吾之師也。爲帝王之儀表,示人倫之準的,自子思已下代有哲人,繼代象賢,誠可仰同列國,前史旣定,吾無間然。又孔子非有諸侯之位,而亦稱系家者,以是聖人爲教化之主,又代有賢哲,故稱系家焉。孔子無侯伯之位,而稱丗家者,太史公孔子布衣傳十餘丗,學者宗之,自天子王侯,中國言六藝者宗於夫子,可謂至聖,故爲丗家。

孔子魯昌平鄉陬邑徐廣曰:「陬音騶。孔安國曰『陬,孔子叔梁紇所治邑』。」曰陬是邑名,昌平,鄉號。孔子之鄒邑昌平鄉之闕里也。括地志云:「故鄒城在兖州泗水縣東南六十里。昌平山在泗水縣南六十里。孔子昌平鄉,蓋鄉取山爲名。故闕里在泗水縣南五十里。輿地志云鄒城西界闕里有尼丘山。」按:今尼丘山在兖州鄒城,闕里即此也。括地志云:「兖州曲阜縣魯城西南三里有闕里,中有孔子宅,宅中有廟。伍緝之從征記云闕里背邾面泗,即此也。」按:夫子生在鄒,長徙曲阜,仍號闕里。其先人也,曰[02464]防叔家語:「孔子宋微子之後。宋襄公生弗父何,以讓弟厲公。弗父何生生丗子勝,勝生正考父,考父生孔父嘉,五丗親盡,别爲公族,姓孔氏孔父子木金父,金父生睪夷。睪夷生防叔,畏華氏之逼而奔,故孔氏人。」防叔伯夏伯夏叔梁紇括地志云:「叔梁紇廟亦名尼丘山祠,在兖州泗水縣五十里尼丘山東趾。地理志縣有尼丘山,有叔梁紇廟。」顏氏女野合而生孔子家語云「紇娶之施氏,生九女。其妾生孟皮,孟皮病足,乃求婚於顏氏徵在,從父命爲婚」。其文甚明。今此云「野合」者,蓋謂紇老而徵在少,非當壯室初笄之禮,故云野合,謂不合禮儀。故論語云「野哉由也」,又「先進於禮樂,野人也」,皆言野者是不合禮耳。曰男八月生齒,八歲毀齒,二八十六陽道通,八八六十四陽道絕。女七月生齒,七歲毀齒,二七十四隂道通,七七四十九隂道絕。婚姻過此者,皆爲野合。故家語云「紇娶施氏女,生九女,乃求婚於顏氏顏氏有三女,小女徵在」。據此,婚過六十四明。禱於尼丘孔子魯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公羊傳襄公二十一年十有一月庚子,孔子[02465]生」。今以爲二十二年,蓋以正十一月屬明年,故誤也。後序孔子卒,云七十二歲,每少一歲也。生而首上圩頂,曰圩音烏。頂音鼎。圩頂言頂上窳也,故孔子頂如反宇。反宇者,若屋宇之反,中低而四傍高也。括地志云:「女陵山在曲阜縣南二十八里。干寶三日紀云『徵在生孔子空桑之地,今名空竇,在魯南山之空竇中。無水,當祭時酒掃以告,輒有清泉自石門出,足以用,祭訖泉枯。今俗名女陵山』。」故因名曰云。字仲尼,姓孔氏生而叔梁紇死,家語云生三歲而紇死。葬於防山括地志云:「防山兖州曲阜縣東二十五里。禮記孔子母合葬於防也。」防山東,由是孔子疑其父墓處,母諱之也。曰謂孔子少孤,不的知父墳處,非謂不知其塋地。徵在笄年適於紇,無幾而老死,是少寡,蓋以爲嫌,不從送葬,故不知墳處,遂不告耳,非諱之也。孔子󿀁兒嬉戲,常陳俎豆,曰俎豆以木爲之,受四升,高尺二寸。大夫以上赤雲氣,諸侯加象飾足,天子玉飾也。設禮容。孔子母死,乃殯[02466]五父之衢括地志云:「五父衢在兖州曲阜縣西南二里,魯城內衢道也。」蓋其慎也。徐廣曰:「縣有闕里,孔子所居也。又有五父之衢也。」曰謂孔子不知父墓,乃且殯其母於五父之衢,是其謹慎也。曰慎謂以紼引棺就殯所也。郰人曰上音鄒。輓父之母誨孔子父墓,然後徃合葬於焉。孔子要絰,季氏饗士,孔子與徃。曰與音預。季氏爲饌飲文學之士,孔子與迎而徃,陽虎孔子少,故折之也。陽虎絀曰:「季氏饗士,非敢饗子也。」家語子之母喪,旣練而見」,不非之也。今此謂孔子實要絰與饗,爲陽虎所絀,亦近誣矣。一作「要經」。要經猶帶經也,故劉氏云嗜學之意是也。孔子由是退。孔子年十七,大夫孟釐子病且死,昭公七年左傳云「孟僖子病不能相禮,乃講學之,及其將死,召大夫」云云。按:謂病者,不能禮爲病,非疾困之謂也。至二十四年僖子卒,賈逵云「仲尼時年三十五矣」。是此文誤也。誡其嗣懿子曰:「孔丘,聖[02467]人之後,服虔曰:「聖人謂商湯。」滅於杜預曰:「孔子六丗祖孔父嘉爲宋華督所殺,其子奔也。」其祖弗父何始有而嗣讓厲公杜預曰:「弗父何,孔父嘉之高祖愍公之長子,厲公之兄也。何嫡嗣,當立,以讓厲公也。」正考父宣公服虔曰:「正考父,弗父何之曾孫。」三命茲益恭,故鼎銘云:杜預曰:「三命,上卿也。考父廟之鼎。」『一命而僂,再命而傴,三命而俯,服虔曰:「僂,傴,俯,皆恭敬之貌也。」循牆而走,杜預曰:「言不敢安行。」亦莫敢余侮。杜預曰:「其恭如是,人亦不敢侮慢。」饘於是,粥於是,以餬余口。』杜預曰:「於是鼎中爲饘粥。饘粥,餬屬。言至儉也。」其恭如是。吾聞聖人之後,雖不當丗,必有達者。王肅曰:「謂若弗父何,之後,而不繼丗爲君也。」杜預曰:「聖人之後,有明德而不當大位,謂正考父。」孔丘年少好禮,其達者歟?吾即沒,若必師之。」及釐子[02468]卒,懿子南宮敬叔徃學禮焉。左傳系本,敬叔與懿子皆孟僖子之子,不應更言「人」,亦太史公之䟽耳。是歲,季武子卒,平子代立。孔子貧且賤。及長,嘗󿀁季氏史,曰有本作「委吏」。按:趙岐曰「委吏,主委積倉庫之吏」。料量平;嘗󿀁司職吏而畜蕃息。由是󿀁司空。已而去,斥乎,逐乎,困於陳蔡之間,於是反孔子長九尺有六寸,人皆謂之「長人」而異之。復善待,由是反魯南宮敬叔君曰:「請與孔子。」莊子云「孔子年五十一,南見老聃」。蓋系家亦依此爲說而不究其旨,遂俱誤也。何者?孔子,豈訪禮之時即在十七?且孔子見老聃,云「甚矣道之難行也」,此非十七之人語也,乃旣仕之後言耳。君與之一乘車,兩馬,一豎子俱,[02469]問禮,蓋見老子云。辭去,而老子送之曰:「吾聞富貴者送人以財,曰莊「財」作「軒」。仁人者送人以言。吾不能富貴,竊仁人之號,王肅曰:「謙言竊仁者之名。」送子以言,曰:『聦明深察而近於死者,好議人者也。博辯廣大危其身者,發人之惡者也。󿀁人子者毋以有己,王肅曰:「身,父母之有。」家語作「無以有己爲人子者」。󿀁人臣者毋以有己。』」家語作「無以惡己爲人臣者」。王肅云:「言聽則仕,不用則去,保身全行,臣之節也。」孔子反于,弟子稍益進焉。是時也,晉平公淫,六卿擅權,東伐諸侯;楚靈王兵彊,陵轢中國;大而近於小弱,附於怒;附於來伐;[02470]不󿀅於師侵魯昭公之二十年,而孔子蓋年三十矣。齊景公晏嬰來適景公孔子曰:「昔秦穆公國小處辟,其霸何也?」對曰:「,國雖小,其志大;處雖辟,行中正。身舉五羖曰百里奚也。爵之大夫,起纍紲之中,家語無此一句。孟子以爲「不然」之言也。與語三日,授之以政。以此取之,雖王可也,其霸小矣。」景公說。孔子年三十五,而季平子郈昭伯以鬭雞故曰郈音后。括地志云:「鬭雞臺二所,相去十五步,在兖州曲阜縣東南三里魯城中。左傳昭二十五年,季氏郈昭伯鬭雞,季氏芥雞翼,郈氏爲金距之處。」得罪魯昭公昭公率師擊平子平子孟氏叔孫氏三家共攻昭公[02471]師敗,奔於昭公乾侯相州成安縣東南三十里斥丘故城,本春秋時乾侯之邑。其後頃之,亂。孔子,󿀁高昭子家臣,欲以通乎景公。與太師語樂,聞音,學之,三月不知肉味,氏曰:「孔子,聞習韶樂之盛美,故忘於肉味也。」曰按論語,子語太師樂,非太師也。又「子在聞韶,三月不知肉味」,無「學之」文。今此合論語兩文而爲此言,恐失事實。人稱之。景公問政孔子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孔安國曰:「當此之時,陳恆制,君不君,臣不臣,故以此對也。」景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豈得而食諸!」孔安國曰:「言將危也。陳氏果滅。」他日又復問政於孔子孔子曰:「政在節財。」景公說,將欲以尼谿田封[02472]曰此說出晏子墨子,其文微異。晏嬰進曰:「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軌法;倨傲自順,不可以󿀁下;崇喪遂哀,破產厚葬,不可以󿀁俗;游說乞貸,不可以󿀁國。自大賢之息,周室旣衰,禮樂缺有間。曰息者,生也。言上古大賢生則有禮樂,至周室微而始缺有間也。孔子盛容飾,繁登降之禮,趨詳之節,累丗不能殫其學,當年不能究其禮。君欲用之以移俗,非所以先細民也。」後景公敬見孔子,不問其禮。異日,景公孔子曰:「奉子以季氏,吾不能。」以季孟之間待之。孔安國曰:「三卿,季氏爲上卿,最貴;孟氏爲下卿,不用事。言待之以二者之間也。」劉氏奉音扶用反,非也。今奉音如字,謂奉待孔子魯季氏之職,故下文云[02473]「以季孟之間待之」也。大夫欲害孔子孔子聞之。景公曰:「吾老矣,弗能用也。」孔子遂行,反乎孔子年四十二,魯昭公卒於乾侯定公立。定公立五年,夏,季平子卒,桓子嗣立。季桓子穿井得土缶,中若羊,韋昭曰:「羊,生羊也,故謂之怪也。」家語云「桓子穿井於費,得物如土缶,其中有羊焉」是也。仲尼云「得狗」。韋昭曰:「獲羊而言狗者,以孔子博物,測之。」仲尼曰:「以所聞,羊也。聞之,木石之怪夔、罔閬,韋昭曰:「木石謂山也。或云夔,一足,人謂之山繅也;或言獨足。魍魎,山精,好學人聲而迷惑人也。」曰夔音逵。閬音兩。家語作「魍魎」。繅音騷。然山繅獨一足,是山神名,故謂之夔。夔,一足獸,狀如人也。水之怪龍、罔象,韋昭曰:「龍,神獸也,非常見,故曰怪。或云『罔象食人,一名沐腫』。」曰沐腫音木踵。土之怪墳羊。」唐固曰:「墳羊,雌雄未成者也。」[02474]會稽王肅曰:「墮,毀也。」會稽,山名,之所都。隳,毀也。魯哀元年。得骨節專車。韋昭曰:「骨一節,其長專車。專,擅也。」使使問仲尼:「骨何者最大?」仲尼曰:「致羣神於會稽山韋昭曰:「羣神謂主山川之君爲羣神之主,故謂之神也。」防風氏後至,殺而戮之,韋昭曰:「防風氏違命後至,故殺之,陳尸爲戮。」其節專車,此󿀁大矣。」客曰:「誰󿀁神?」仲尼曰:「山川之神足以綱紀天下,其守󿀁神,王肅曰:「守山川之祀者爲神,謂諸侯也。」韋昭曰:「足以綱紀天下,謂名山大川能興雲致雨以利天下也。」社稷󿀁公侯,王肅曰:「但守社稷無山川之祀者,直爲公侯而已。」皆屬於王者。」客曰:「防風何守?」仲尼曰:「汪罔氏之君守之山,韋昭曰:「封,封山;禺,禺山:在吳郡永安縣。」案:晉太康元年改永安爲武康縣,今屬興郡。󿀁釐姓曰釐音僖。家語云姓漆,蓋誤。系本無漆姓。[02475]󿀁汪罔,於󿀁,今謂之大人。」王肅曰:「之初及當子之時,其名異也。」客曰:「人長幾何?」仲尼曰:「僬僥氏三尺,短之至也。韋昭曰:「僬僥,西南蠻之别名也。」按:括地志「在大國北也」。長者不過十之,數之極也。」王肅曰:「十之,謂三丈也,數極於此也。」於是客曰:「善哉聖人!」桓子嬖臣曰仲梁懷,與陽虎有隙。陽虎欲逐公山不狃止之。孔安國曰:「不狃爲季氏宰。」曰狃音女久反。鄒氏云一作「蹂」。論語作「弗擾」。其秋,益驕,陽虎桓子怒,陽虎因囚桓子,與盟而醳之。曰醳音釋。陽虎由此益輕季氏季氏亦僭於公室,陪臣執國政,是以自大夫以下皆僭離於正道。故孔子不仕,退而修詩󿀂禮樂,弟子[02476]彌衆,至自遠方,莫不受業焉。定公八年,公山不狃不得意於季氏,因陽虎󿀁亂,欲廢三桓之適,曰適音嫡。更立其庶櫱陽虎素所善者,遂執季桓子桓子詐之,得脱。定公九年,陽虎不勝,奔于。是時孔子年五十。公山不狃以費畔季氏,使人召孔子孔子循道彌久,温温無所試,莫能己用,曰:「蓋周文武豐鎬而王,曰檢家語子之書,並無此言,故桓譚亦以爲誣也。雖小,儻庶幾乎!」欲徃。子路不說,止孔子孔子曰:「夫召我者豈徒哉?如用我,其󿀁東周乎!」何晏曰:「興道於東方,故曰東周也。」然亦卒不行。其後定公孔子󿀁[02477]中都宰,一年,四方皆則之。家語作「西方」。王肅云:「國近東,故西方諸侯皆取法則焉。」中都宰󿀁司空,由司空󿀁大司寇。定公十年春,及平。曰及,與也。平,成也。謂與和好,故云平。夏,大夫黎鉏言於景公曰:「孔丘,其勢危。」乃使使告󿀁好會,會於夾谷徐廣曰:「司馬彪云今在祝其縣也。」魯定公且以乘車好徃。孔子攝相事,曰:「臣聞有文事者必有武󿀅,有武事者必有文󿀅。古者諸侯出疆,必具官以從。請具左右司馬。」定公曰:「諾。」具左右司馬。會齊侯夾谷,󿀁壇位,土階三等,以會遇之禮相見,王肅曰:「會遇之禮,禮之簡畧也。」揖讓而登。獻酬之禮畢,有司[02478]趨而進曰:「請奏四方之樂。」景公曰:「諾。」於是旍旄、羽袚、矛戟、劒撥鼓噪而至。家語作「萊人以兵鼓噪劫定公」。袚音弗,謂舞者所執,故周禮樂有袚舞。撥音伐,謂大楯也。孔子趨而進,歷階而登,曰謂歷階級也。故王肅云「歷階,登階不聚足」。不盡一等,舉袂而言曰:「吾兩君󿀁好會,夷狄之樂何󿀁於此!請命有司!」有司卻之,不去,則左右視晏子景公景公心怍,麾而去之。有頃,有司趨而進曰:「請奏宮中之樂。」景公曰:「諾。」優倡侏儒󿀁戲而前。孔子趨而進,歷階而登,不盡一等,曰:「匹夫而營惑諸侯者罪當誅!曰謂經營而惑亂也。家語作「熒侮」。請命有司!」有司加法焉,手足[02479]異處。景公懼而動,知義不若,󿀀而大恐,告其羣臣曰:「以君子之道輔其君,而子獨以夷狄之道教寡人,使得罪於魯君,󿀁之柰何?」有司進對曰:「君子有過則謝以質,小人有過則謝以文。君若悼之,則謝以質。」於是齊侯乃󿀀所侵汶陽龜隂之田曰鄆,今鄆州鄆城縣,在兖州龔丘縣東北五十四里。故謝城在龔丘縣東七十里。歸侵龜隂之田以謝築城於此,以旌子之功,因名謝城。以謝過。服虔曰:「三田,汶陽田也。龜,山名。隂之田,得其田不得其山也。」杜預曰:「太山博縣北有龜山。」左傳「鄆、讙及龜隂之田」,則三田皆在汶陽也。定公十三年夏,孔子言於定公曰:「臣無藏甲,大夫毋百雉之城。」王肅曰:「高丈長丈曰堵,三堵曰雉。」使仲由󿀁[02480]宰,將墮三都。服虔曰:「三都,三家之邑也。」於是叔孫氏先墮杜預曰:「東平無鹽縣東南郈鄉亭。」括地志云:「郈亭在鄆州宿城縣東三十二里。」季氏將墮公山不狃叔孫輒人襲。公與三子入于季氏之宮,服虔曰:「三子,季孫、孟孫、叔孫也。」武子之臺。人攻之,弗克,入及公側。服虔曰:「人有入及公之臺側。」孔子申句須樂頎下伐之,服虔曰:「申句須、樂頎,大夫。」人北。國人追之,敗諸姑蔑杜預曰:「國卞縣南有姑蔑城。」括地志云:「姑蔑故城在兖州泗水縣東四十五里。」按:泗水縣本漢卞縣地。二子奔,遂墮費。將墮杜預曰:「泰山鉅平縣東南有成城也。」括地志云:「故郕城在兖州泗水縣西北五十里。」公斂處父服虔曰:「成宰也。」孟孫曰:「墮人必至于北門。且孟氏之保鄣,無是無[02481]孟氏也。我將弗墮。」十二月,公圍,弗克。定公十四年,孔子年五十六,由大司寇行攝相事,有喜色。門人曰:「聞君子禍至不懼,福至不喜。」孔子曰:「有是言也。不曰『樂其以貴下人』乎?」於是誅大夫亂政者少正卯。與聞國政三月,粥羔豚者弗飾賈;男女行者别於塗;塗不拾遺;四方之客至乎邑者不求有司,王肅曰:「有司常供其職,客求而有在也。」皆予之以󿀀。家語作「皆如歸」。人聞而懼,曰:「孔子󿀁政必霸,霸則吾地近焉,我之󿀁先并矣。盍致地焉?」黎鉏曰:「請先嘗沮之;沮之而不可則致地,庸遲乎!」於是選[02482]國中女子好者八十人,皆衣文衣而舞康樂家語作「容璣」。王肅云:「舞曲名也。」文馬三十駟,遺君。陳女樂文馬於城南高門外,季桓子微服徃觀再三,將受,乃語魯君󿀁周道游,徃觀終日,曰謂請君爲偏道路游行,因出觀之女樂。怠於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今且郊,如致膰乎大夫,王肅曰:「膰,祭肉。」則吾猶可以止。」桓子卒受女樂,三日不聽政;郊,又不致膰俎於大夫。孔子遂行,宿乎屯在之南也。曰屯,地名。師己送,曰:「夫子則非罪。」孔子曰:「吾歌可夫?」歌曰:「彼婦之口,可以出走;彼婦之謁,可以死敗。王肅曰:「言婦人[02483]之口請謁,足以憂使人死敗,故可以出走也。」蓋優哉游哉,維以卒歲!」王肅曰:「言仕不遇也,故且優游以終歲。」師己反,桓子曰:「孔子亦何言?」師己以實告。桓子喟然歎曰:「夫子罪我以羣婢故也夫!」孔子遂適,主於子路妻兄顏濁鄒家。孟子曰「孔子於衞主顏讎由,彌子之妻與子路之妻,兄弟也」。今此云濁鄒是子路之妻兄,所說不同。衞靈公孔子:「居得禄幾何?」對曰:「奉粟六萬。」人亦致粟六萬。曰若六萬石似太多,當是六萬斗,亦與漢之秩禄不同。曰六萬小斗,計當今二千石也。之斗升斤兩皆用小也。居頃之,或譖孔子衞靈公靈公使公孫余假一出一入。曰謂以兵仗出入,以脅夫子也。孔子恐獲罪焉,居十月,去。將適,過曰故匡城在滑州匡城縣西南十里。顏刻󿀁[02484]僕,以其策指之曰:「昔吾入此,由彼缺也。」曰謂昔所被攻缺破之處也。曰琴操云:「孔子到匡郭外,顏淵舉策指匡穿垣曰:『徃與陽貨正從此入。』匡人聞其言,告君曰:『徃者陽貨今復來。』乃率衆圍孔子數日,乃和琴而歌,音曲甚哀,有暴風擊軍士僵仆,於是匡人有知孔子聖人,自解也。」人聞之,以󿀁陽虎陽虎嘗暴人,人於是遂止孔子曰匡,邑也。家語云匡人簡子以甲士圍夫子。孔子狀類陽虎,拘焉五日,顏淵後,孔安國曰:「言與孔子相失,故在後也。」子曰:「吾以汝󿀁死矣。」顏淵曰:「子在,何敢死!」包氏曰:「言夫子在,己無所致死也。」人拘孔子益急,弟子懼。孔子曰:「文王旣沒,文不在茲乎?孔安國曰:「茲,此也。言文王雖已沒,其文見在此。此,自謂其身也。」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于斯文也。孔安國曰:「文王旣沒,故孔子自謂後死也。言天將喪[02485]此文者,本不當使我知之;今使我知之,未欲喪之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馬融曰:「如予何猶言『柰我何』也。天未喪此文,則我當傳之,匡人欲柰我何!言不能違天以害己。」孔子使從者󿀁甯武子臣於,然後得去。家語子路彈劒而歌,孔子和之,曲三終,匡人解圍而去」。今此取論語文王旣沒」之文,及從者臣甯武子然後得去。蓋夫子再戹匡人,或設辭以解圍,或彈劒而釋難。今此合論語家語之文以爲一事,故彼此文交互耳。去即過徐廣曰:「長垣縣有匡城、蒲鄉。」括地志云:「故蒲城滑州匡城縣北十五里。匡城本漢長垣縣。」月餘,反乎,主蘧伯玉家。靈公夫人有南子者,使人謂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與寡君󿀁兄弟者,必見寡小君。寡小君願見。」孔子辭謝,不得已而見之。夫人在絺帷中。孔子入門,北面稽首。夫人自[02486]帷中再拜,環珮玉聲璆然。曰璆音虬。孔子曰:「吾鄉󿀁弗見,見之禮答焉。」曰上「見」如字。下「見」音賢徧反,去聲。言我不爲相見之禮現而答之。子路不說。孔子矢之曰:「予所不者,天厭之!天厭之!」欒肇曰:「見南子者,時不獲已,猶文王之拘羑里也。天厭之者,言我之否屈乃天命所厭也。」蔡謨曰:「矢,陳也。夫子爲子路陳天命也。」月餘,靈公與夫人同車,宦者雍渠參乘,出,使孔子󿀁次乘,招搖巿過人。徐廣曰:「招搖,翶翔也。」家語作「遊過巿」。孔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何晏曰:「疾時薄於德,厚於色,故發此言也。」李充曰:「使好德如好色,則弃邪而反正矣。」於是醜之,去,過。是歲,魯定公卒。孔子徐廣曰:「年表定公十三年,孔子至衞;十四年,至陳;哀公三年,孔子。」與弟子習禮大樹下。司馬桓魋[02487]孔子,拔其樹。孔子去。弟子曰:「可以速矣。」孔子曰:「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包氏曰:「天生德者,謂授以聖性,德合天地,吉無不利,故曰其如予何。」孔子,與弟子相失,孔子獨立郭東門。人或謂子貢曰:家語姑布子卿謂子貢曰。「東門有人,其顙似家語云「河目而隆顙,其顙似」。其項類臯陶,其肩類子產,然自要以下不及三寸。纍纍若喪家之狗。」王肅曰:「喪家之狗,主人哀荒,不見飲食,故纍然而不得意。孔子生於亂丗,道不得行,故纍然不得志之貌也。韓詩外傳曰『喪家之狗,旣斂而槨,有席而祭,顧望無人』也。」子貢以實告孔子孔子欣然笑曰:「形狀,末也。而謂似喪家之狗,然哉!然哉!」孔子遂至,主於司城貞子家。歲餘,吳王夫差[02488],取三邑而去。趙鞅朝歌遷于越王勾踐會稽。有隼集于廷而死,楛矢貫之,石砮,矢長尺有咫。韋昭曰:「隼,鷙鳥,今之鶚也。楛,木名。砮,鏃也,以石爲之。八寸曰咫。楛矢貫之,墜而死。」曰隼音笋。毛義䟽:「鷂,人謂之擊征,或謂之題肩,或曰省鴈,春化爲布穀。此屬數種皆爲隼。」陳湣公使使問仲尼家語國語皆作「陳惠公」,非也。按:惠公昭元年立,定四年卒。又按系家,湣公十六年孔子適陳,十三年亦在陳,則此湣公爲是。仲尼曰:「隼來遠矣,此肅慎之矢也。肅慎國記云:「肅慎,其地在夫餘國東北,河六十日行。其弓四尺,強勁弩射四百步,今之靺鞨國方有此矢。」武王,通道九夷百蠻,王肅曰:「九夷,東方夷有九種也。百蠻,夷狄之百種。」使各以其方賄來貢,王肅曰:「各以其方面所有之財賄而來貢。」使無忘職業。於是肅慎貢楛矢石砮,長[02489]尺有咫。先王欲昭其令德,以肅慎矢分大姬韋昭曰:「大姬,武王元女也。」虞胡公而封諸。分同姓以珍玉,展親;韋昭曰:「展,重也。玉謂若夏后氏之璜。」分異姓以遠職,使無忘服。王肅曰:「使無忘服從於王也。」故分肅慎矢。」試求之故府,果得之。韋昭曰:「故府,舊府也。」孔子三歲,會晉楚爭彊,更伐,及常被寇。孔子曰:「󿀀與󿀀與!吾黨之小子狂簡,進取不忘其初。」於是孔子。過,會公叔氏畔,人止孔子。弟子有公良孺者,以私車五乘從孔子。其󿀁人長賢,有勇力,謂曰:「吾昔從夫子遇難於,今又遇難於此,命也[02490]已。吾與夫子再罹難,寧鬭而死。」鬭甚疾。人懼,家語云「我寧鬭死,挺劒而合衆,將與之戰,蒲人懼」是也。孔子曰:「苟毋適,吾出子。」與之盟,出孔子東門。孔子遂適子貢曰:「盟可負邪?」孔子曰:「要盟也,神不聽。」衞靈公孔子來,喜,郊迎。問曰:「可伐乎?」對曰:「可。」靈公曰:「吾大夫以󿀁不可。今之所以待晉楚也,曰衞在濮州,蒲在滑州,在衞西也。韓魏從西向東伐,先在蒲,後及衞。伐之,無乃不可乎?」孔子曰:「其男子有死之志,王肅曰:「公叔氏欲以蒲適他國,而男子欲死之,不樂適他。」婦人有保西河之志。王肅曰:「婦人恐懼,欲保西河,無戰意也。」曰此西河在衞地,非之西河也。吾所伐者不過四五人。」王肅曰:「本與公叔同畔者。」靈公[02491]曰:「善。」然不伐靈公老,怠於政,不用孔子孔子喟然歎曰:「苟有用我者,朞月而已,三年有成。」孔安國曰:「言誠有用我於政事者,朞年而可以行其政教,必三年乃有成也。」孔子行。佛肸󿀁中牟宰。孔安國曰:「大夫趙簡子之邑宰。」趙簡子中行,伐中牟曰此河北中牟,蓋在漢陽西。佛肸畔,使人召孔子孔子欲徃。子路曰:「聞諸夫子,『其身親󿀁不善者,君子不入也』。孔安國曰:「不入其國。」佛肸親以中牟畔,子欲徃,如之何?」孔子曰:「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淄。孔安國曰:「磷,薄也。涅,可以染皁者也。言至堅者磨之而不薄,至白者染之於涅中而不黑,君子雖在濁亂,不能汙也。」我豈匏瓜也哉,焉能繫而不食?」何晏曰:「言匏瓜[02492]得繫一處者,不食故也。吾自食物當東西南北,不得如不食之物繫滯一處。」孔子擊磬。有荷蕢而過門者,曰:「有心哉,擊磬乎!何晏曰:「蕢,草器也。有心謂契契然也。」硜硜乎,莫己知也夫而已矣!」何晏曰:「此硜硜,信己而已,言亦無益也。」孔子學鼓琴師襄子家語師襄子曰「吾雖以擊磬爲官,然能於琴」。蓋師襄子魯人,論語謂之「擊磬襄」是也。十日不進。師襄子曰:「可以益矣。」孔子曰:「已習其曲矣,未得其數也。」有間,曰:「已習其數,可以益矣。」孔子曰:「未得其志也。」有間,曰:「已習其志,可以益矣。」孔子曰:「未得其󿀁人也。」有間,曰有所穆然深思焉,有所怡然高望而遠志焉。曰:「得其󿀁人,黯然而黑,王肅曰:「黯,黑貌。」幾然而長,徐廣曰:「云『頎而長[02493]兮』。」曰「幾」與注「頎」,並音祈,家語無此四字。眼如望羊,王肅曰:「望羊,望羊視也。」如王四國,非文王其誰能󿀁此也!」師襄子辟席再拜,曰:「師蓋云文王操也。」孔子旣不得用於,將西見趙簡子。至於而聞竇鳴犢舜華之死也,徐廣曰:「或作『鳴鐸竇犨』,又作『竇犨鳴犢、舜華也』。」家語云「聞趙簡子殺竇犨鳴犢及舜華」,國語云「鳴鐸竇犨」,則竇犨字鳴犢,聲轉字異,或作「鳴鐸」。慶華當作「舜華」,諸說皆同。而歎曰:「美哉水,洋洋乎!之不濟此,命也夫!」子貢趨而進曰:「敢問何謂也?」孔子曰:「竇鳴犢舜華之賢大夫也。趙簡子未得志之時,須此兩人而后從政;及其已得志,殺之乃從政。聞之也,刳胎殺夭則麒麟不[02494]至郊,竭澤涸漁則蛟龍不合隂陽,曰有角曰蛟龍。龍能興雲致雨,調和隂陽之氣。覆巢毀卵則鳳皇不翔。何則?君子諱󿀄其類也。夫鳥獸之於不義也尚知辟之,而況乎哉!」乃還息乎陬鄉,作󿀁陬操以哀之。王肅曰:「陬操,琴曲名也。」曰此陬鄉陬邑家語云作「槃操」也。而反乎,入主蘧伯玉家。他日,靈公問兵孔安國曰:「軍陳行列之法。」孔子曰:「俎豆之事則嘗聞之,軍旅之事未之學也。」鄭玄曰:「萬二千人爲軍,五百人爲旅。軍旅末事,本未立不可教以末也。」明日,與孔子語,見蜚鴈,仰視之,色不在孔子孔子遂行,復如。夏,衞靈公卒,曰此魯哀二年也。立孫,是󿀁衞出公。六月,趙鞅太子蒯[02495]陽虎使太子絻,八人衰絰,僞自迎者,哭而入,遂居焉。冬,遷于州來。是歲魯哀公三年,而孔子年六十矣。,以太子蒯聵在故也。夏,魯桓釐廟燔,南宮敬叔救火。孔子,聞之,曰:「災必於桓釐廟乎?」服虔曰:「桓釐當毀,而事非禮之廟,故孔子聞有火災,知其加桓僖也。」已而果然。秋,季桓子病,輦而見城,喟然歎曰:「昔此國幾興矣,以吾獲罪於孔子,故不興也。」顧謂其嗣康子曰:「我即死,若必相;相,必召仲尼。」後數日,桓子卒,康子代立。已葬,欲召仲尼公之魚曰:「昔吾先君用之不終,終󿀁[02496]諸侯笑。今又用之,不能終,是再󿀁諸侯笑。」康子曰:「則誰召而可?」曰:「必召冄求。」於是使使召冄求冄求將行,孔子曰:「人召,非小用之,將大用之也。」是日,孔子曰:「󿀀乎󿀀乎!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吾不知所以裁之。」孔安國曰:「簡,大也。孔子在陳思歸欲去,曰:『吾黨之小子狂者進取於大道,妄穿鑿以成章,不知所以裁制,當歸以裁耳。』」曰此系家再有「歸與」之辭者,前辭出孟子,此辭見論語,蓋止是一稱「歸與」,二書各記之,今前後再引,亦失之也。子贛孔子思󿀀,送冄求,因誡曰「即用,以孔子󿀁招」云。冄求旣去,明年,孔子遷于蔡昭公將如召之也。前昭公欺其臣遷州來,後將徃,大夫懼復遷,[02497]孫翩射殺昭公徐廣曰:「哀公四年也。」。秋,齊景公卒。徐廣曰:「哀公五年也。」明年,孔子葉公問政,孔子曰:「政在來遠附邇。」他日,葉公孔子子路子路不對。孔安國曰:「葉公名諸大夫,食菜於葉,僭稱公。不對,未知所以對也。」孔子聞之,曰:「,爾何不對曰『其󿀁人也,學道不倦,誨人不厭,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去,反于長沮桀溺耦而耕,孔子以󿀁隱者,使子路問津焉。鄭玄曰:「耜廣五寸,二耜爲耦。津,濟渡處也。」括地志云:「黄城山俗名菜山,在許州葉縣西南二十五里。聖賢冢墓記云黄城山即長沮桀溺所耕處。下有東流,則子路問津處也。」長沮曰:「彼執輿者󿀁誰?」子路曰:「󿀁孔丘。」曰:「是魯孔丘與?」曰:「然。」曰:[02498]「是知津矣。」馬融曰:「言數流,自知津處。」桀溺子路曰:「子󿀁誰?」曰:「󿀁仲由。」曰:「子,孔丘之徒與?」曰:「然。」桀溺曰:「悠悠者天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孔安國曰:「悠悠者,流之貌也。言當今天下治亂同,空舍此適彼,故曰『誰以易之』。」且與其從辟人之士,豈若從辟丗之士哉!」何晏曰:「士有辟人之法,有辟丗之法。長沮桀溺孔子爲士,從辟人之法者也;己之爲士,則從辟丗之法也。」耰而不輟。鄭玄曰:「耰,覆種也。輟,止也。覆種不止,不以津告也。」子路以告孔子孔子憮然何晏曰:「爲其不達己意而非己。」曰:「鳥獸不可與同羣。孔安國曰:「隱於山林是同羣。」天下有道,不與易也。」何晏曰:「凡天下有道者,丘皆不與易也,己大而人小故也。」他日,子路行,遇荷蓧丈人,包氏曰:「丈人,老者。蓧,草器名也。」曰:「子見夫子乎?」丈人曰:「四體不勤,五穀不分,[02499]孰󿀁夫子!」包氏曰:「丈人曰不勤勞四體,分植五穀,誰爲夫子而索也。」植其杖而芸。孔安國曰:「植,倚也。除草曰芸。」子路以告,孔子曰:「隱者也。」復徃,則亡。孔安國曰:「子路反至其家,丈人出行不在。」孔子遷于三歲,徐廣曰:「哀公四年也。」軍于城父。聞孔子陳蔡之間,使人聘孔子孔子將徃拜禮,陳蔡大夫謀曰:「孔子賢者,所刺譏皆中諸侯之疾。今者久留陳蔡之間,諸大夫所設行皆非仲尼之意。今,大國也,來聘孔子孔子用於,則陳蔡用事大夫危矣。」於是乃相與發徒役圍孔子於野。不得行,絕糧。從者病,莫能興。孔安國曰:「興,起也。」孔子講誦弦歌不衰。[02500]慍見曰:「君子亦有窮乎?」孔子曰:「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何晏曰:「濫,溢也。君子固亦有窮時,但不如小人窮則濫溢爲非。」子貢色作。孔子曰:「賜,爾以予󿀁多學而識之者與?」曰:「然。孔安國曰:「然謂多學而識之。」非與?」孔安國曰:「問今不然耶。」孔子曰:「非也。予一以貫之。」何晏曰:「善有元,事有會,天下殊塗而同歸,百慮而一致。知其元則衆善舉也,故不待學,以一知之。」孔子知弟子有慍心,乃召子路而問曰:「云『匪兕匪虎,率彼曠野』。王肅曰:「率,循也。言非兕虎而循曠野也。」吾道非邪?吾何󿀁於此?」子路曰:「意者吾未仁邪?人之不我信也。王肅曰:「言人不信吾,豈以未仁故乎?」意者吾未知邪?人之不我行也。」王肅曰:「言人不使通行而困窮者,豈以吾未智乎?」孔子曰:「有是乎!,譬使仁者[02501]而必信,安有伯夷叔齊曰言仁者必使四方信之,安有伯夷叔齊餓死乎?使知者而必行,安有王子比干?」曰言智者必使處事通行,安有王子比干剖心哉?子路出,子貢入見。孔子曰:「賜,云『匪兕匪虎,率彼曠野』。吾道非邪?吾何󿀁於此?」子貢曰:「夫子之道至大也,故天下莫能容夫子。夫子蓋少貶焉?」孔子曰:「,良農能稼而不能󿀁穡,王肅曰:「種之爲稼,斂之爲穡。言良農能善種之,未必能斂穫之。」良工能巧而不能󿀁順。王肅曰:「言良工能巧而已,不能每順人之意。」君子能修其道,綱而紀之,統而理之,而不能󿀁容。今爾不修爾道而求󿀁容。,而志不遠矣!」子貢出,顏回入見。孔子曰:「云『匪兕[02502]匪虎,率彼曠野』。吾道非邪?吾何󿀁於此?」顏回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雖然,夫子推而行之,不容何病,不容然後見君子!夫道之不修也,是吾醜也。夫道旣已大修而不用,是有國者之醜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後見君子!」孔子欣然而笑曰:「有是哉顏氏之子!使爾多財,吾󿀁爾宰。」王肅曰:「宰,主財者也。爲汝主財,言志之同也。」於是使子貢楚昭王興師迎孔子,然後得免。昭王將以󿀂社地七百里封孔子服虔曰:「書,籍也。」曰古者二十五家爲里,里則各立社,則書社者,書其社之人名於籍。蓋以七百里書社之人封孔子也,故下冄求云「雖累千社而夫子不利」是也。楚令尹子西曰:「王之[02503]使使諸侯有如子貢者乎?」曰:「無有。」「王之輔相有如顏回者乎?」曰:「無有。」「王之將率有如子路者乎?」曰:「無有。」「王之官尹有如宰予者乎?」曰:「無有。」「且之祖封於,號󿀁子男五十里。今孔丘三五之法,明周召之業,王若用之,則安得丗丗堂堂方數千里乎?夫文王武王,百里之君卒王天下。今孔丘得據土壤,賢弟子󿀁佐,非之福也。」昭王乃止。其秋,楚昭王卒于城父接輿歌而過孔子孔安國曰:「接輿,人也。佯狂而來歌,欲以感切夫子也。」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孔安國曰:「比孔子於鳳鳥,待聖君乃見。非孔子行求合,故曰『衰』也。」[02504]者不可諫兮,孔安國曰:「已徃所行,不可復諫止也。」來者猶可追也!孔安國曰:「自今已來,可追自止,避亂隱居。」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孔安國曰:「言『已而』者,言丗亂已甚,不可復治也。再言之者,傷之深也。」孔子下,欲與之言。包氏曰:「下,下車也。」趨而去,弗得與之言。於是孔子反乎。是歲也,孔子年六十三,而魯哀公六年也。其明年,,徵百牢。曰此哀七年時也。百牢,牢具一百也。周禮上公九牢,侯伯七牢,子男五牢。今徵百牢,夷不識禮故也。子貢對以周禮,而後亡是徵也。括地志云:「故鄫城在沂州承縣地理志繒縣東海郡也。」太宰嚭季康子康子使子貢徃,然後得已。孔子曰:「魯衞之政,兄弟也。」包氏曰:「周公康叔旣爲兄弟,康叔睦於周公,其國之政亦如兄弟也。」是時,衞君輒父不得立,在外,諸侯數[02505]以󿀁讓。而孔子弟子多仕於衞君欲得孔子󿀁政。子路曰:「衞君待子而󿀁政,子將奚先?」包氏曰:「問徃將何所先行。」孔子曰:「必也正名乎!」馬融曰:「正百事之名也。」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何其正也?」包氏曰:「迂猶遠也。言子之言遠於事也。」孔子曰:「野哉也!孔安國曰:「野,不達也。」夫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孔安國曰:「禮以安上,樂以移風。二者不行,則有淫刑濫罰也。」刑罰不中則民無所錯手足矣。夫君子󿀁之必可名,言之必可行。王肅曰:「所名之事,必可得明言;所言之事,必可得遵行者。」君子於其言,無所苟而已矣。」其明年,冄有󿀁季氏將師,與戰於,克[02506]之。徐廣曰:「此哀公十一年也,去會繒已四年矣。年表哀公十年,孔子自陳至衞也。」曰徐說去會四年,是也。按:左傳及此文,孔子是時在衞歸,不見有在陳之文,在陳當哀公之初,蓋年表誤爾。括地志云:「郎亭在徐州滕縣西五十三里。」季康子曰:「子之於軍旅,學之乎?性之乎?」冄有曰:「學之於孔子。」季康子曰:「孔子何如人哉?」對曰:「用之有名;播之百姓,質諸鬼神而無憾。之至於此道,雖累千社,夫子不利也。」曰二十五家爲社,千社即二萬五千家。康子曰:「我欲召之,可乎?」對曰:「欲召之,則毋以小人固之,則可矣。」而衞孔文子服虔曰:「文子,衞卿也。」將攻太叔左傳曰太叔名疾。問策於仲尼仲尼辭不知,退而命載而行,曰:「鳥能擇木,木豈能擇鳥乎!」服虔曰:「鳥喻己,木以喻所[02507]之之國。」文子固止。會季康子公華公賓公林,以幣迎孔子孔子󿀀孔子之去,凡十四歲而反乎曰前文孔子定公十四年去,計至此十三年。系家云定公十二年孔子,則首尾計十五年矣。魯哀公問政,對曰:「政在選臣。」季康子問政,曰:「舉直錯諸枉,包氏曰:「錯,置也。舉正直之人用之,廢置邪枉之人。」論語季康子問政,子曰『政者,正也』」。又「哀公問曰『何爲則人服』?子曰『舉直錯諸枉則人服』」。今此初論康子問政,未合以孔子哀公使人服,蓋太史公撮畧論語爲文而失事實。則枉者直。」康子患盜,孔子曰:「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孔安國曰:「欲,情慾也。言民化於上,不從其所令,從其所好也。」終不能用孔子孔子亦不求仕。孔子之時,周室微而禮樂廢,詩󿀂缺。追迹三代之禮,序󿀂傳,上[02508]唐虞之際,下至秦繆,編次其事。曰:「禮吾能言之,不足徵也。禮吾能言之,不足徵也。包氏曰:「徵,成也。杞二國,夏之後也。夏之禮吾能說之,杞之君不足以成也。」足,則吾能徵之矣。」觀殷夏所損益,曰:「後雖百丗可知也,何晏曰:「物類相召,勢數相生,其變有常,故可預知者也。」以一文一質。監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孔安國曰:「監,視也。言周文章備於二代,當從之也。」󿀂傳禮記孔氏孔子大師:「樂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何晏曰:「太師,樂官名也。五音始奏,翕如盛也。」縱之純如,何晏曰:「言五音旣發放縱盡,其聲純和諧也。」皦如,何晏曰:「言其音節明。」繹如也,以成。」何晏曰:「縱之以純如,皦如,繹如,言樂始於翕如而成於三者也。」「吾自,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鄭玄曰:「反魯哀公[02509]十一年冬。是時道衰樂廢,孔子來還,乃正之,故雅頌各得其所。」古者三千餘篇,及至孔子,去其重,曰去,丘呂反。重,逐龍反。取可施於禮義,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厲之缺,始於衽席,故曰「關雎之亂以󿀁始,曰亂,理也。小序云:「關雎,后妃之德也,風之始也,所以風天下而正夫婦也。」毛萇云:「關關,和聲。雎鳩,王雎也,鳥摯而有别。后妃悅樂君子之德,無不和諧,又不淫色,慎固幽深,若雎鳩之有别,然後可以風化天下。夫婦有别則父子親,父子親則君臣敬,君臣敬則朝廷正,朝廷正則王化成也。」按:王雎,金口鶚也。鹿鳴󿀁小雅始,曰小序云:「鹿鳴,宴羣臣嘉賓也。旣飲食之,又實幣帛筐篚以將其厚意,然後忠臣嘉賓得盡其心矣。」毛萇云:「鹿得苹,呦呦鳴而相呼,懇誠發乎中,以興嘉樂賓客,當有懇誠相招呼以成禮也。」文王󿀁大雅始,曰小序云:「文王文王受命作。」鄭玄云:「文王初爲西伯,有功於民,其德著見於天,故天命之以爲王,使君天下。」清廟󿀁頌始」。曰小序云:「清廟,祀文王也。周公旣成雒邑[02510]朝諸侯,率以祀文王焉。」毛萇云:「清廟者,祭有清明之德者之宮也。謂祭文王,天德清明,文王象焉,故祭之而歌此也。」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頌之音。禮樂自此可得而述,以󿀅王道,成六藝。孔子晚而喜,序曰序,易序卦也。夫子作十翼,謂上彖、下彖、上象、下象、上繫、下繫、文言、序卦、說卦、雜卦也。易正義曰:「文王旣繇六十四卦分爲上下篇,先後之次,其理不易。孔子就上下二經,各序其相次之義。」曰吐亂反。上彖,卦下辭;下彖,爻卦下辭。易正義曰:「夫子所作,統論一卦之義,或說其卦德,或說其卦義,或說其卦名。莊氏云『彖,斷也,言斷定一卦之義』也。」曰如字,又音系。易正義云:「繫辭者,聖人繫屬此辭於爻卦之下。分爲上下篇者,以簡編重大,是以分之。」又言「繫辭者,取綱系之義」也。曰上象,卦辭;下象,爻辭。易正義云:「萬物之體自然,各有形象,聖人設卦以寫萬物之象,今夫子釋此卦之象也。」說卦易正義云:「說卦者,陳說八卦德業變化法象所爲也。」文言易正義云:「夫子贊明易道,申說義理,釋乾坤二卦經文之言,故稱文言。」又:「雜[02511]卦者,六十四卦以爲義,於序卦之外,别言聖人之興,因時而作,隨其事宜,不必相因襲,當有損益。」又云:「雜揉衆卦,錯綜其義,或以同相類,或以異相明。」按:史不出雜卦,故附之。,韋編三絕。曰:「假我數年,若是,我於則彬彬矣。」孔子以詩󿀂禮樂教,弟子蓋三千焉,身通六藝者七十有二人。如顏濁鄒之徒,曰濁音卓。鄒音聚。顏濁鄒,非七十二人數也。頗受業者甚衆。孔子以四教:文,行,忠,信。何晏曰:「四者有形質,可舉以教。」絕四:毋意,何晏曰:「以道爲度,故不任意也。」毋必,何晏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故無專必。」毋固,何晏曰:「無可無不可,故無固行也。」毋我。何晏曰:「述古而不自作,處羣萃而不自異,唯道是從,故不有其身。」所慎:齊,戰,疾。何晏曰:「此三者人所不能慎,而夫子慎也。」子罕言利與命與仁。何晏曰:「罕者,希也。利者,義之和也。命者,天之命也。仁者,行之盛也。寡能及之,故希言之。」不憤不啟,舉一隅不以[02512]三隅反,則弗復也。鄭玄曰:「孔子與人言,必待其人心憤憤,口悱悱,乃後啟發爲說之,如此則識思之深也。說則舉一端以語之,其人不思其類,則不重教也。」其於鄉黨,恂恂似不能言者。王肅曰:「恂恂,温恭貌也。」曰有本作「逡逡」,音七旬反。其於宗廟朝廷,辯辯言,唯謹爾。鄭玄曰:「唯辯而謹敬也。」論語作「便便」。朝,與上大夫言,誾誾如也;孔安國曰:「中正之貌也。」與下大夫言,侃侃如也。孔安國曰:「和樂貌。」入公門,鞠躬如也;趨進,翼如也。孔安國曰:「言端好也。」君召使儐,鄭玄曰:「有賓客,使迎之也。」色勃如也。孔安國曰:「必變色。」君命召,不俟駕行矣。鄭玄曰:「急趨君命也,行出而車駕隨之。」魚餒,肉敗,割不正,不食。孔安國曰:「魚敗曰餒也。」席不正,不坐。食於有喪者之側,未嘗飽也。是日哭,則不歌。見齊衰、瞽者,雖童子必變。包氏曰:「瞽,盲。」「三人行,[02513]必得我師。」何晏曰:「言我三人行,本無賢愚,擇善而從之,不善而改之,無常師。」「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孔安國曰:「夫子常以此四者爲憂也。」使人歌,善,則使復之,然后和之。何晏曰:「樂其善,故使重歌而自和也。」子不語:怪,力,亂,神。王肅曰:「怪,怪異也。力謂若奡盪舟,烏獲舉千鈞之屬也。亂謂臣弒君,子弒父也。神謂鬼神之事。或無益於教化,或所不忍言也。」李充曰:「力不由理,斯怪力也。神不由正,斯亂神也。怪力,亂神,有與於邪,無益於教,故不言也。」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聞也。何晏曰:「章,明。文彩形質著見,可以耳目修也。」夫子言天道與性命,弗可得聞也已。」何晏曰:「性者,人之所受以生也。天道者,元亨日新之道。深微,故不可得而聞之。」顏淵喟然歎曰:「仰之彌高,鑽之彌堅。何晏曰:「言不可窮盡。」瞻之在前,忽焉在後。何晏曰:「言忽恍不可爲形象。」夫子循循然善誘[02514]人,何晏曰:「循循,次序貌也。誘,進也。言夫子正以此道進勸人學有次序也。」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旣竭我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蔑由也已。」孔安國曰:「言夫子旣以文章開博我,又以禮節節約我,使我欲罷不能。已竭吾才矣,其有所立,則卓然不可及。言己雖蒙夫子之善誘,猶不能及夫子所立也。」達巷黨人童子曰:「大哉孔子,博學而無所成名。」鄭玄曰:「達巷者,黨名。五百家爲黨。此黨之人美孔子學道藝,不成一名而已。」子聞之曰:「我何執?執御乎?執射乎?我執御矣。」鄭玄曰:「聞人美之,承以謙也。吾執御者,欲明六藝之卑。」曰:「子云『不試,故藝』。」鄭玄曰:「牢者,弟子子牢也。試,用也。言孔子自云我不見用故多伎藝也。」魯哀公十四年春,狩大野服虔曰:「大野,藪名,田圃之常處,蓋今鉅野是也。」括地志云:「獲麟堆在鄆州鉅野縣東十二里。春秋哀十四年經云『西狩獲麟』。國都城記云『鉅野故城東十里澤中有土臺,廣輪四五十步,俗云獲麟堆,[02515]魯城可三百餘里』。」叔孫氏車子鉏商獲獸,服虔曰:「車子,微者也;鉏商,名也。」春秋傳家語並云「車子鉏商」,而服虔以「子」爲姓,非也。今以車子爲主車車士,微者之人也。人微故畧其姓,則「子」非姓也。以󿀁不祥。仲尼視之,曰:「麟也。」取之。服虔曰:「麟非時所常見,故怪之,以爲不祥也。仲尼名之曰『麟』,然後人乃取之也。明麟爲仲尼至也。」曰:「不出圖,不出󿀂,吾已矣夫!」孔安國曰:「聖人受命,則河出圖,今無此瑞。吾已矣夫者,不得見。河圖,八卦是也。」顏淵死,孔子曰:「天喪予!」何休曰:「予,我也。天生顏淵爲夫子輔佐,死者是天將亡夫子之證者也。」及西狩見麟,曰:「吾道窮矣!」何休曰:「麟者,太平之獸,聖人之類也。時得而死,此天亦告夫子將歿之證,故云爾。」喟然歎曰:「莫知我夫!」子貢曰:「何󿀁莫知子?」何晏曰:「子貢怪夫子言何爲莫知己,故問之。」子曰:「不怨天,不尤人,馬融曰:「孔子不用於丗,而不怨天不知己,亦不尤人。」下學而上達,孔安國曰:「下學人事,上達天命。」[02516]我者其天乎!」何晏曰:「聖人與天地合其德,故曰唯天知己。」「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齊乎!」鄭玄曰:「言其直己之心,不入庸君之朝。」謂「柳下惠少連降志辱身矣」。謂「虞仲夷逸隱居放言,包氏曰:「放,置也。置不復言丗務也。」行中清,廢中權。馬融曰:「清,純絜也。遭丗亂,自廢弃以免患,合於權也。」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馬融曰:「亦不必進,亦不必退。唯義所在。」子曰:「弗乎弗乎,君子病沒丗而名不稱焉。吾道不行矣,吾何以自見於後丗哉?」乃因史記作春秋,上至隱公,下訖哀公十四年,十二公。據,親曰言夫子修春秋,以爲主,故云據。親,蓋子之時雖微,而親周王者,以見天下之有宗主也。,運之三代,中也。又中運夏、之事也。約其文辭而指博。故吳楚之君自[02517]稱王,而春秋貶之曰「子」;踐土之會實召天子,而春秋諱之曰「天王狩於河陽」:推此類以繩當丗。貶損之義,後有王者舉而開之。春秋之義行,則天下亂臣賊子懼焉。孔子在位聽訟,文辭有可與人共者,弗獨有也。至於󿀁春秋,筆則筆,削則削,子夏之徒不能贊一辭。弟子受春秋孔子曰:「後丗知者以春秋,而罪者亦以春秋。」劉熙曰:「知者,行堯舜之道者也。罪者,在王公之位,見貶絕者。」明歲,子路死於孔子病,子貢請見。孔子方負杖逍遙於門,曰:「,汝來何其晚也?」孔子因歎,歌曰:「太山壞乎!鄭玄曰:「太山,衆山所仰。」[02518]柱摧乎!哲人萎乎!」王肅曰:「萎,頓也。」因以涕下。謂子貢曰:「天下無道久矣,莫能宗予。王肅曰:「傷道之不行也。」人殯於東階,人於西階,人兩柱間。昨暮予夢坐奠兩柱之間,予始人也。」後七日卒。鄭玄曰:「明聖人知命也。」括地志云:「漢封夫子十二代孫忠爲裦成侯;生光,爲丞相,封侯;平帝封孔霸孫莽二千户爲裦成侯;後漢封十七代孫志爲裦成侯封二十二代孫羨爲崇聖侯;封二十三代孫震爲奉聖亭侯;後封二十七代孫爲崇聖大夫;孝文帝又封三十一代孫珍爲崇聖侯,高改封珍爲恭聖侯,武帝改封鄒國公;隋文帝仍舊封鄒國公,煬帝改爲紹聖侯;皇唐給復二千户,封孔子裔孫孔德倫爲裦聖侯也。」孔子年七十三,以魯哀公十六年四月己丑卒。曰若孔子襄二十一年生,至哀十六年爲七十三;若襄二十二年生,則孔子年七十二。經傳生年不定,致使孔子壽數不明。哀公誄之曰:「旻天不弔,不[02519]憗遺一老,王肅曰:「弔,善也。憗,且也。一老謂孔子也。」俾屏余一人以在位,煢煢余在疚。王肅曰:「疚,病也。」嗚呼哀哉!尼父,毋自律!」王肅曰:「父,丈夫之顯稱也。律,法也。言毋以自爲法也。」子貢曰:「君其不沒於乎!夫子之言曰:『禮失則昏,名失則愆。失志󿀁昏,失所󿀁愆。』左傳家語文皆同。生不能用,死而誄之,非禮也。稱『余一人』,非名也。」服虔曰:「天子自謂『一人』,非諸侯所當名也。」孔子城北上,皇覽曰:「孔子冢去城一里。冢塋百畝,冢南北廣十步,東西十三步,高一丈二尺。冢前以瓴甓爲祠壇,方六尺,與地平。本無祠堂。冢塋中樹以百數,皆異種,人丗丗無能名其樹者。民傳言『孔子弟子異國人,各持其方樹來種之』。其樹柞、枌、雒離、安貴、五味、毚檀之樹。孔子塋中不生荊棘及刺人草。」曰雒離,各離二音,又音落藜。藜是草名也。安貴,香名,出西域。五味,藥草也。毚音讒。毚檀,檀樹之别種。弟子皆服三年。三年心喪畢,相[02520]訣而去,曰訣音決,别也。則哭,各復盡哀;或復留。唯子贛廬於冢上,家語無「上」字。且禮云「適墓不登隴」,豈合廬於冢上乎?蓋「上」者,亦是邊側之義。凡六年,然後去。弟子及人徃從冢而家者百有餘室,因命曰孔里丗丗相傳以歲時奉祠孔子冢,而諸儒亦講禮、鄉飲、大射於孔子冢孔子冢大一頃。故所居堂弟子內,後丗因廟藏孔子衣冠琴車󿀂,曰謂孔子所居之堂,其弟子之中,孔子沒後,後代因廟藏夫子平生衣冠琴書於壽堂中。至于󿀆二百餘年不絕。高皇帝,以太牢祠焉。諸侯卿相至,常先謁,然後從政。孔子,字伯魚家語孔子年十九,娶於之并官氏之女,一歲而生伯魚伯魚之生,魯昭公使人遺之鯉魚。夫子榮[02521]君之賜,因以名其子也。伯魚年五十,先孔子死。皇覽曰:「伯魚冢在孔子冢東,與孔子並,大小相望也。」伯魚,字子思,年六十二。嘗困於子思中庸皇覽曰:「子思冢在孔子冢南,大小相望。」子思,字子上,年四十七。子上,字子家,年四十五。子家,字子京,年四十六。子京穿,字子高,年五十一。子高子慎,年五十七,嘗󿀁相。子慎,年五十七,󿀁陳王涉博士,死於下。子襄,年五十七。嘗󿀁孝惠皇帝博士,遷󿀁長沙太守。長九尺六寸。子襄,年五十七。延年安國安國󿀁今皇帝博士,至臨淮[02522]守,蚤卒。安國

太史公曰:有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鄉徃之。余讀孔氏󿀂,想見其󿀁人。適,觀仲尼廟堂車服禮器,諸生以時習禮其家,余祗迴留之不能去云。曰祗,敬也。言祗敬遲回不能去之。有本亦作「低回」,義亦通。天下君王至于賢人衆矣,當時則榮,沒則已焉。孔子布衣,傳十餘丗,學者宗之。自天子王侯,中國言六藝者折中於夫子,曰離騷云「明五帝以折中」。王師叔云「折中,正也」。宋均云「折,斷也。中,當也」。按:言欲折斷其物而用之,與度相中當也。可謂至聖矣!

索隱述贊曰:[02523]

子之冑,出于商國弗父能讓,正考銘勒。防叔來奔,人掎足。尼丘誕聖,闕里生德。七十升堂,四方取則。誅兩觀,攝相夾谷。歌鳳遽衰,泣麟何促!九流仰鏡,萬古欽躅。[02524]

史柒阡肆伯伍拾貳字 註捌阡叄伯玖拾壹字

孔子世家第十七 史記四十七[025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