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王翦列傳第十三 史記七十三
本卷(回)字数:5426

白起人也。音眉岐州縣。善用兵,事秦昭王昭王十三年,而白起󿀁左庶長,將而擊新城曰在河南也。曰今洛州伊闕是歲,穰侯,舉任鄙以󿀁󿀆中守。其明年,白起󿀁左更,攻伊闕曰今洛州南十九里伊闕山,號曰龍門是也。斬首二十四萬,又虜其將公孫喜,拔五城。起遷󿀁國尉。曰言太尉。韓安邑以東,到乾河徐廣曰:「音干。」案:郭璞曰:「今河東聞喜縣東北有乾河口,因名乾河里,但有故溝處,無復水也。」安邑,然安邑以東至乾河故地,故云取韓安邑明年,白起󿀁大良造。攻,拔之,取城小大六十一。明年,[03107]客卿垣城,拔之。徐廣曰:「河東垣縣。」後五年,白起,拔光狼城地理志不載光狼城,蓋屬趙國光狼故城在澤州高平縣西二十五里也。後七年,白起,拔五城。徐廣曰:「昭王二十八年。」鄢鄧二邑在襄州其明年,攻,拔,燒夷陵夷陵,今峽州郭下縣。遂東至竟陵曰故城在郢州長壽縣南百五十里,今復州亦是其地也。楚王亡去,東走徙󿀁南郡白起遷󿀁武安君武安君因取,定黔中郡昭王三十四年,白起,拔華陽,走芒卯,而虜三晉將,斬首十三萬。與賈偃戰,沈其卒二萬人於中。昭王四十三年,白起韓陘城陘庭故城在曲沃縣西北二十里,在絳州[03108]北三十五里也。拔五城,斬首五萬。四十四年,白起南陽太行道,絕之。徐廣曰:「此南陽河內修武是也。」曰案:南陽攻之,則韓太行羊腸道絕矣。四十五年,伐野王地理志野王縣河內,在太行東南。孟康曰「古邢國也」。野王上黨道絕。其守馮亭與民謀曰:「道已絕,徐廣曰:「河南新鄭之國都是也。」鄭國之都,在河南野王,是上黨之道絕也。必不可得󿀁民。兵日進,不能應,不如以上黨󿀀若受我,怒,必攻被兵,必親韓趙󿀁一,則可以當。」因使人報趙孝成王平陽君平原君計之。平陽君未詳何人。平陽君曰:「不如勿受。受之,禍大於所得。」平原君曰:「無[03109]故得一郡,受之便。」受之,因封馮亭󿀁華陽君常山一名華陽,解在趙丗家四十六年,韓緱氏徐廣曰:「屬潁川。」曰今其地闕。西河别有藺縣也。曰按:檢諸地記,潁川括地志云:「洛州嵩縣綸國也,在緱氏東南六十里。」地理志云:「綸氏潁川郡。」按:旣攻緱氏,二邑合相近,恐綸藺聲相似,字隨音而轉作「藺」。拔之。四十七年,使左庶長王齕音紇。,取上黨上黨民走長平徐廣曰:「在泫氏。」地理志泫氏今在上黨郡也。長平故城在澤州高平縣西二十一里也。以按據上黨民。曰謂屯兵長平,以據援上黨四月,因攻使廉頗將。軍士卒犯斥兵,曰謂犯之斥候兵也。斥兵斬裨將曰音加,裨將名。六月,陷軍,取二鄣四尉。曰鄣,堡城。尉,官也。括地志云:「鄣故[03110]城一名都尉城,今名趙東城,在澤州高平縣西二十五里。又有故穀城。此二城即二鄣也。」七月,軍築壘壁而守之。又攻其壘,取二尉,敗其陣,徐廣曰:「一作『乘』。」奪西壘壁。西壘在澤州高平縣北六里是也。即廉頗堅壁以待王齕西壘壁者。廉頗堅壁以待數挑戰,曰數音朔。挑,田鳥反。兵不出。趙王數以󿀁讓。而應侯又使人行千金於󿀁反間,曰紀莧反。曰:「之所惡,獨畏馬服子趙括將耳,廉頗易與,且降矣。」趙王旣怒廉頗軍多失亡,軍數敗,又反堅壁不敢戰,而又聞反間之言,因使趙括廉頗將以擊馬服子將,乃隂使武安君白起󿀁上將軍。而[03111]󿀁尉裨將,令軍中有敢泄武安君將者斬。趙括至,則出兵擊軍。軍詳敗而走,曰詳音羊。張二奇兵以劫之。軍逐勝,追造壁。壁一名秦壘,今亦名秦長壘壁堅拒不得入,而奇兵二萬五千人絕軍後,又一軍五千騎絕壁間,軍分而󿀁二,糧道絕。而出輕兵擊之。戰不利,因築壁堅守,壁今名趙東壘,亦名趙東長壘,在澤州高平縣北五里,即趙括築壁敗處。以待救至。秦王食道絕,王自之河內曰時已屬,故發其兵。賜民爵各一級,發年十五以上悉詣長平曰時已屬,故發其兵。遮絕救及糧食。至九月,卒不得[03112]食四十六日,皆內隂相殺食。來攻壘,欲出。󿀁四隊,四五復之,不能出。其將軍趙括出銳卒自搏戰,軍射殺趙括軍敗,卒四十萬人降武安君武安君計曰:「前已拔上黨上黨民不樂󿀁而󿀀卒反覆。非盡殺之,恐󿀁亂。」乃挾詐而盡阬殺之,遺其小者二百四十人󿀀。前後斬首虜四十五萬人。人大震。四十八年十月,復定上黨郡前攻已破上黨,今迴兵復定其郡,其餘城猶屬分軍󿀁二:王齕皮牢,拔之;曰故城在絳州龍門縣西一里。司馬梗太原太原地,定取也。恐,使蘇代厚幣說[03113]應侯曰:「武安君馬服子乎?」曰:「然。」又曰:「即圍邯鄲乎?」曰:「然。」「亡則秦王王矣,武安君󿀁三公。武安君所󿀁戰勝攻取者七十餘城,南定󿀆中襄州率道縣南九里。荊州江陵縣東六里。漢中,今梁州之地。北禽趙括之軍,雖呂望之功不益於此矣。今亡,秦王王,則武安君必󿀁三公,君能󿀁之下乎?雖無欲󿀁之下,固不得已矣。嘗攻,圍邢丘徐廣曰:「平臯邢丘。」邢丘,今懷州武德縣東南二十里平臯縣城是也。上黨上黨之民皆反󿀁,天下不樂󿀁民之日久矣。今亡,北地入,東地入,南地入,則君之[03114]所得民亡幾何人。徐廣曰:「亡音無也。」故不如因而割之,曰因白起之攻,割取之地。無以󿀁武安君功也。」於是應侯言於秦王曰:「兵勞,請許之割地以和,且休士卒。」王聽之,割韓垣雍徐廣曰:「卷縣垣雍城。」釋地名云:「卷縣所理垣雍城。」按:今在鄭州原武縣西北七里也。六城以和。正月,皆罷兵。武安君聞之,由是與應侯有隙。其九月,復發兵,使五大夫王陵趙邯鄲。是時武安君病,不任行。曰任,入針反,堪也。四十九年正月,邯鄲,少利,益發兵佐兵亡五校。武安君病愈,秦王欲使武安君將。武安君言曰:「邯鄲實未易攻也。且[03115]諸侯救日至,彼諸侯怨之日久矣。今雖破長平軍,而卒死者過半,國內空。遠絕山而爭人國都,應其內,諸侯攻其外,破軍必矣。不可。」秦王自命,不行;乃使應侯請之,武安君終辭不肯行,遂稱病。秦王使王齕將,八九月圍邯鄲,不能拔。使春申君魏公子將兵數十萬攻軍,軍多失亡。武安君言曰:「不聽臣計,今如何矣!」秦王聞之,怒,彊起武安君曰彊,其兩反。武安君遂稱病篤。應侯請之,不起。於是免武安君󿀁士伍,遷之隂密徐廣曰:「屬安定。」曰故城在涇州鶉觚縣,城西[03116]即古隂密國密康公國也。武安君病,未能行。居三月,諸侯攻軍急,軍數卻,使者日至。秦王乃使人遣白起,不得留咸陽中。武安君旣行,出咸陽西門十里,至杜郵曰按:故咸陽城北。杜郵,今在咸陽城中。說文云「郵,境上行舍」,道路所經過。今咸陽縣城,本之郵也,在雍州西北三十五里。秦昭王應侯羣臣議曰:「白起之遷,其意尚怏怏不服,有餘言。」秦王乃使使者賜之劒,自裁。武安君引劒將自剄,曰:「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良久,曰:「我固當死。長平之戰,卒降者數十萬人,我詐而盡阬之,是足以死。」遂自殺。武安君之死也,以秦昭王五十年十一月。死而非[03117]其罪,人憐之,鄉邑皆祭祀焉。何晏曰:「白起之降卒,詐而阬其四十萬,豈徒酷暴之謂乎!後亦難以重得志矣。向使衆人皆豫知降之必死,則張虚捲猶可畏也,況於四十萬被堅執銳哉!天下見降之將頭顱似山,歸之衆骸積成丘,則後日之戰,死當死耳,何衆肯服,何城肯下乎?是爲雖能裁四十萬之命而適足以彊天下之戰,欲以要一朝之功而乃更堅諸侯之守,故兵進而自伐其勢,軍勝而還喪其計。何者?設使衆復合,馬服更生,則後日之戰必非前日之對也,況今皆使天下爲後日乎!其所以終不敢復加兵於邯鄲者,非但憂平原君之補袒,患諸侯之捄至也,徒諱之而不言耳。若不悟而不諱,則毋所以遠智也,可謂善戰而拙勝。長平之事,民之十五以上者皆荷戟而向矣,秦王又親自賜民爵於河內。夫以之彊,而十五以上死傷過半者,此爲破之功小,傷之敗大,又何以稱奇哉!若後之役戍不豫其論者,則衆多矣,降者可致也;必不可致者,本自當戰殺,不當受降詐也。戰殺雖難,降殺雖易,然降殺之爲害,禍大於劇戰也。」曰捲音拳。袒音濁莧反,字亦作「綻」。捄音救。

王翦者,頻陽東鄉人也。地理志頻陽縣屬左馮翊應劭曰「在頻水之陽也」。[03118]曰故城在雍州同官縣界也。少而好兵,事秦始皇始皇十一年,將攻趙閼與曰音預。破之,拔九城,十八年,將攻。歲餘,遂拔趙王降,盡定地󿀁郡。明年,使荊軻󿀁賊於秦王使王翦燕王喜遼東遂定燕薊而還。曰薊音計。使王賁徐廣曰:「諱『楚』,故云也。」曰賁音奔。兵敗。還擊魏王降,遂定地。秦始皇旣滅三晉,走燕王,而數破師。李信者,年少壯勇,嘗以兵數千逐燕太子丹至於衍水中,卒破得始皇以󿀁賢勇。於是始皇李信:「吾欲攻取,於將軍度用[03119]幾何人而足?」李信曰:「不過用二十萬人。」始皇王翦王翦曰:「非六十萬人不可。」始皇曰:「王將軍老矣,何怯也!李將軍果勢壯勇,徐廣曰:「勢,一作『新』。」其言是也。」遂使李信蒙恬將二十萬南伐王翦言不用,因謝病,󿀀老於頻陽李信平與音余。曰在東北五十四里。蒙恬徐廣曰:「今固始寢丘。」固始,縣,屬淮陽寢丘,地名也。大破軍。又攻鄢郢,破之,於是引兵而西,與蒙恬城父曰在汝南,即應鄉曰言引兵而會城父,則是汝州郟城縣父城者也。括地志云:「汝州郟城縣東四十里有父城故城,即服虔城父楚北境者也。又許州華縣東北四十五里亦有父城故城,即杜預襄城城父縣者也。此二城,父城之名耳,服虔城父是誤也。左傳注水經云『大城城父,使太子建居之』。十三州志云『[03120]子建所居城父,謂今亳州城父是也』。此三家之說,是城父之名。地理志潁川父城縣沛郡城父縣。據縣屬郡,其名自分。古先儒多惑,故使其名錯亂。」人因隨之,三日三夜不頓舍,大破李信軍,入兩壁,殺七都尉,軍走。始皇聞之,大怒,自馳如頻陽,見謝王翦曰:「寡人以不用將軍計,李信果辱軍。今聞兵日進而西,將軍雖病,獨忍弃寡人乎!」王翦謝曰:「老臣罷病悖亂,曰罷音皮。悖音背。唯大王更擇賢將。」始皇謝曰:「已矣,將軍勿復言!」王翦曰:「大王必不得已用臣,非六十萬人不可。」始皇曰:「󿀁聽將軍計耳。」於是王翦將兵六十萬人,始皇自送至灞上王翦行,請美田[03121]宅園池甚衆。始皇曰:「將軍行矣,何憂貧乎?」王翦曰:「󿀁大王將,有功終不得封侯,故及大王之嚮臣,臣亦及時以請園池󿀁子孫業耳。」始皇大笑。王翦旣至關,使使還請善田者五輩。徐廣曰:「善,一作『菑』。」曰謂使者五度請也。或曰:「將軍之乞貸,亦已甚矣。」王翦曰:「不然。夫秦王音麄。而不信人。徐廣曰:「怚,一作『粗』。」今空甲士而專委於我,徐廣曰:「專亦作『摶』,又作『剸』。」我不多請田宅󿀁子孫業以自堅,顧令秦王坐而疑我邪?」王翦果代李信王翦益軍而來,乃悉國中兵以拒王翦至,堅壁而守之,不肯戰。兵數出[03122]挑戰,終不出。王翦日休士洗沐,而善飲食撫循之,親與士卒同食。久之,王翦使人問軍中戲乎?對曰:「方投石超距。」徐廣曰:「超,一作『拔』。漢書云『甘延壽投石拔距,絕於等倫』。張晏曰『范蠡兵法飛石重十二斤,爲機發行三百步。延壽有力,能以手投之。拔距,超距也』。」曰超距猶跳躍也。於是王翦曰:「士卒可用矣。」數挑戰而不出,乃引而東。因舉兵追之,令壯士擊,大破軍。至南,徐州縣也。殺其將軍項燕兵遂敗走。因乘勝畧定地城邑。歲餘,虜荊王負芻,竟平地󿀁郡縣。因南征之君。而王翦王賁,與李信破定地。秦始皇二十六年,盡并天下,[03123]蒙氏功󿀁多,名施於後丗。秦二丗之時,王翦及其子皆已死,而又滅蒙氏陳勝之反使王翦之孫王離,圍趙王張耳鉅鹿城曰今邢州平鄉縣城本秦鉅鹿郡城也。或曰:「王離之名將也。今將彊之兵,攻新造之,舉之必矣。」客曰:「不然。夫󿀁將三丗者必敗。必敗者何也?必其所殺伐多矣,其後受其不祥。今王離已三丗將矣。」居無何,項羽,擊軍,果虜王離王離軍遂降諸侯。

太史公曰:鄙語云「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白起料敵合變,出奇無窮,聲震天下,然不能救患於[03124]王翦󿀁將,夷六國,當是時,󿀁宿將,始皇師之,然不能輔建德,固其根本,偷合取容,以至圽身。徐廣曰:「圽音沒。」及孫王離󿀁項羽所虜,不亦宜乎!彼各有所短也。

索隱述贊曰:

白起王翦,俱善用兵。遞󿀁將,拔馬服長平遂阬。李信霸上卒行。繼出,三代無名。[03125]

白起王剪列傳第十三 史記七十三[03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