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之一
本卷(回)字数:23181

毛詩周頌

󿀆鄭氏箋 唐孔穎達疏

清廟之什詁訓傳第二十六

周頌譜周頌者,室成功致太平德洽之詩。其作在周公攝政、成王卽位之初。正義曰:言致太平德洽,卽成功之事。據天下言之爲太平德洽,據王室言之爲功成治定。王功旣成,德流兆庶,下民歌其德澤,卽是頌聲作矣。然文王受命,武王,雖屢有豐年,未爲德洽。及成王嗣位,周公攝政,修文王之德,定武王之烈,干戈旣息,嘉瑞畢臻,然後爲太平德洽也。書敘「旣黜殷命」之後,云「唐叔得禾,異畝同穎。王命唐叔,歸公於東。周公旅天子之命,作嘉禾。」是攝政之初,嘉禾生也。書傳曰:「三年踐奄。」多方曰:「惟五月[02951]丁亥,王來自奄。」自此之後,無復征伐。注云:「行誅之後致太平,自三年數也。故四年之封康叔,因欲營洛,以觀民心。」康誥曰:「周公初基,作新大邑於東國。四方民大和會。」是德洽及民之事也。故書傳曰:「周公將作禮樂,優游之,三年不能作。君子恥其言而不見從,恥其行而不見隨。將大作,恐天下莫我知;將小作,恐不能揚父祖功烈德澤。然後營,以觀天下之心。於是四方諸侯,率其群黨,各攻位於其庭。周公曰:『示之以力役且猶至,況導之以禮樂乎?』然後敢作禮樂。曰『作新大邑於東國,四方民大和會』,此之謂也。」如書傳此言,則周公以三年太平卽應作禮樂,但爲優游之故,至六年乃作。其禮樂自優游未作,頌聲乃人志所爲,制禮之前,頌已作矣,故周禮太師「教六詩,六曰頌」。樂師「帥學士歌徹」,謂歌也。制禮之時,得取頌詩爲樂,是制禮之前有頌也。制禮之後,民俗益和,明頌聲乃作可知,故總云:「其作之時,在周公攝政、成王卽位之初也。」史傳群書稱「之間,四十餘年,刑措不用」,則成王終世太平。正言卽位之初者,以卽位之[02952]初,禮樂新定,其詠父祖之功業,述時世之和樂,宏勛盛事已盡之矣,以後無以過此,采者不爲復錄。且檢周頌事跡,皆不過成王之初,故斷之以爲限耳,不謂其後不得作頌也。故曰「成、康沒而頌聲寢」,不廢康王之時乃有其頌,但今詩所無耳。雅不言「周」,頌言「周」者,以別也。孔子所加也。何則?孔子以前,六詩並列,故太師教六詩,是六詩皆別題也。書敘周書各爲一科,當代異其第。則本亦當代爲別,商頌不與周頌相雜爲次第也。詩雖六義並列,要先風、雅而後頌也。見事相因漸爲,商頌不得在周頌之上,閑廁之也。商頌自以配樂,當如樂,貴者用前,賤者用後,不可以先伐之頌,在後代之下,必是獨行爲一代之法。國語曰:「有正考甫者,校商之名頌十二篇於之太師,以爲首。」若在詩之中,則天下所共,不須獨校於之太師也,明不與詩同處矣。旣不雜於,不須有所分別,則知孔子以前未題也。孔子,雅、頌乃次於下,以示三代之法,故魯譜云:「孔子錄其詩之頌,同之王者後。」商譜云:「孔子[02953]詩,列之以備三頌。」是商頌者,孔子列之於末也。旣有須題以別之,故知孔子也。頌之言容。天子之德,光被四表,格於上下,無不覆燾,無不持載,此之謂容。於是和樂興焉,頌聲乃作。正義曰:此解名之爲頌之意。頌之言容,歌成功之容狀也。「光被四表,格於上下」,堯典文也。左傳:「季札見舞韶簫,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無不燾,如地之無不載。』」是所據之文也。尚書之德也,左傳之德也。帝王之德,當爲優劣,此引之事以言者,聖人示跡不同,所遇異時,故號有帝王,爲優劣之稱。若乃至誠盡物,前聖後聖,其歸一也。故中庸孔子之德,亦云「無不覆燾,無不持載」,明聖人之道同也。「噫嘻成王,旣昭假爾」。書傳說越常之譯曰:「久矣,天之無烈風淫雨。」中候擿雒戒云:「曰若稽古,周公旦,欽惟皇天,順踐祚卽攝七年,鸞鳳見,蓂莢生,青龍御甲,玄龜背書。」是德光被四表,格於上下之事也。言頌聲者,詩各有聲,故公羊傳曰「什一而稅,頌聲作」是也。此頌聲由其時之君德洽於民而作,則頌聲系於所興之君,不系於所[02954]歌之主,故周頌三十一篇,左方中皆以爲周公成王之頌也。以其雖詠往事,顯祖業,昭文德,述武功,皆令歌頌述之,以美今時,不爲祖父之頌矣。但祖父之功,由此以顯,顯其父祖之功,所以頌子孫也。故時邁之等,盡爲武王之事,要歸頌聲於周公成王也。若然,清廟文王執競武王,非之頌。而成湯烈祖中宗玄鳥高宗,卽爲所祀之王頌者,頌旣治平而興,雖有盛德,時未太平,不可爲頌。成王致太平,乃有頌,雖祀文王武王,皆歌當時成功,告其父祖之神明,故周頌文王武王者,皆非之頌也。若之三王,旣中興受命,本皆太平,明生時自有頌聲,但商書殘缺,無以言焉。今死而作頌,故系於所歌之王。因此而談,不廢成王崩後,亦有追頌,或本不錄,今無耳。祖父未太平,而子孫太平,頌聲之興,系於子孫,周頌是也。祖父未太平,而子孫未太平,則所頌之詩,系其父祖,商頌是也。若父祖子孫俱太平,作頌於子孫之時,論父祖之事者,則所系之主,由作者本意,無定準也。頌者,述盛德之容,至美之名,因此復有[02955]借其美名,因以指所頌者,僖公是也。止頌德政之容,無復告神之事,以位在諸侯,不敢輒作,雖非告神,又非風體,故曰「季孫行父請命於周,而史克作是頌」也。然魯頌之文,尤類小雅,比於商頌,體制又異,明三頌之名雖同,其體各別也。此周頌所頌之事,多在成王卽位之前,今檢其作之早晚前後,亦參差不同。案序云:「大封於廟也。」箋云:「大封,武王時,封諸臣有功者。」十二年左傳:「昔武王而作頌:『載戢干戈,載櫜弓矢。』又作,其三曰:『鋪時繹思,我徂惟求定。』其六曰:『綏萬邦,屢豐年。』」其文在時邁敘、也。而武王之事,時邁序言巡守。案康王之詰云:「王若曰:庶邦侯、甸、男、衛。」注云:「獨舉侯、甸、男、衛四服者,周公居攝六年,制禮,班度量,至此積三十年,再巡守,餘六年,侯、甸、男、要服正朝。要服國遠,旣事遣之。衛服前冬來,以王有疾,留之。」如此言,以攝政六年,而六服咸在,以爲年端,則成王卽位後十年乃巡守,是爲攝政至成王之初無巡守也,明時邁武王時也。此四篇皆武王時事也。閔予小子訪落[02956]敬之三篇序云「嗣王」,經稱「小子」,是成王除喪嗣位,未改喪中之稱,攝政之前事也。有客「微子來見祖廟」,箋云:「成王旣黜命,殺武庚,命微子。後旣受命,來朝而見也。」尚書敘微子之命在誅之前,則微子來見,攝政二年之事也。凡此八篇,事皆在太平之前也。禘太祖,以禮言之,武王成王年十歲十二月崩,則成王年十三祫於武王之廟,年十四禘於群廟,乃年十七攝政,三年而祫,至五年而禘。周禮徹而歌之,則事在攝政六年之前。而攝政五年及成王十四時俱有禘,檢其篇中,二者無以可明,而箋云「得天下之歡心」,似五年之事也。維天之命「太平告文王」,箋云「告太平者,居攝五年之末」,則亦五年之事也。明堂位曰:「昔周公朝諸侯於明堂之位。」謂在洛邑也。孝經曰:「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然則朝諸侯、郊祀皆攝政六年所爲。而清廟周公旣成洛邑,朝諸侯,率以祀文王焉」,我將「祀文王於明堂」,思文「后稷配天」,皆六年時事也。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不指年月,而郊祀,周公所定,思文[02957]頌所配之人,昊天有成命言感生之帝佑及後世,以事相況,蓋與思文同時也。振鷺「二王之後來助祭」,箋云:「二王,也。其後,也,也。」微子攝政二年始爲殷後,獨來見於祖廟。本先封,不當與俱至。今二王之後並來助祭,則在有客之後也。異服,不應並朝,蓋亦周公朝諸侯於明堂之時,與天下俱至,則振鷺亦六年也。或者一國,亦得云二王之後,如是,則其時不可知也。「告成大武」,亦六年之事,故箋云「其始成,告之而已」是也。旣告,當作之以觀其和否。有瞽始作樂而合於太祖,云始作,明旣告之後,合而觀之卽告也。卽告合,各有禮於廟,以樂初成,所以合而作之,故曰「旣備乃奏,肅雍和鳴」,亦爲六年時事也。朝明堂之時,諸侯及二王之後皆未去,故云「我客戾止,永觀厥成」。以此考之,事相符合也。周公攝政六年,制禮作樂,則大武之樂當奏之矣。而箋云「歸政成王,乃後祭於宋廟而奏之」者,以周公之作禮樂,主爲成王,故據成王而言之,不言攝政之時已奏大武,則詩之作,其時未可明也。載見箋云「諸侯始見君王」,謂見[02958]成王也。小毖曰:「予其懲而。」箋云:「我其創艾於往時矣。」皆成王卽位之初也。烈文「成王卽政」,檢成王武王之喪,周公未攝之時,與周公致政之後,二者皆爲卽政。若除喪之時,事宜與閔予同時,而閔予三篇,與群臣謀事,稱「未堪家多難」,有求賢自退之志。今烈文之篇,申敕諸侯卿士,以賞罰爲己任,亦宜爲歸政之後,成王卽位之初也,故服虔左傳亦云「烈文成王初卽洛邑,諸侯助祭之樂歌」是也。其維清敘皆得爲武王之事,俱敘云「奏」者,容周公成王時,所奏述其事而爲頌,故不可必定也。噫嘻曰「旣昭假爾」,臣工曰「迄用康年」,豐年曰「多黍多稌」,載芟曰「萬億及秭」,良耜曰「其崇如墉」,曰「潛有多魚」,言豐年物多,以告神明,是論太平後事,但不知攝政三年之後定指何年耳。天作「祀先王先公」,事與天保「於公先王」文同,以禴祠烝嘗類之,是爲時祭。執競「祀武王」,說武王生時之功。絲衣「繹賓尸」,說繹祭得禮之宜,推檢無以知其早晚,以祭乃繹是告神之作,亦宜其太平之年事也。所檢止知其事之早晚,而作者當時不必皆爲。有事而作元後,[02959]有事後而先作者,不可以事定其作之時也。此云「頌聲乃作」,則頌自民之歌謠,而外傳思文時邁,皆言周文公之頌,所以周公之時,還得自頌者,以周公攝政,歸功成王,歌其先人之功,事由不涉於己,故得自爲。風、雅比篇,旣有義理,頌亦當有也。武王之事,不爲頌首,不以事之先後必爲次矣。作於制禮之前,而在烈文清廟之後,又不以作之先後爲次矣。禮記每云「升歌清廟」,然則祭宗廟之盛,歌文王之德,莫重於清廟,故爲周頌之首。文王受命,爲王者之端,武王卽因其業,且俱爲聖人,令父先於子,故頌以文王爲首。其事盛者在先,所以先清廟也。次以維天之命者,言文王德與天同,溢於後世,周公收其道以制法,告其廟以太平,盛之次也。文王旣道可爲法,政致清明,故武王象其伐事,以制歌樂,故又次維清也。道旣可法,諸侯當法而行之,故次烈文也。道爲諸侯所法,可以祭祀先祖,故次天作也。人本於祖,推以配天,旣祀於廟,又當郊天柴望,故次昊天有成命我將時邁也。雖告祭之歌,說武王能持強道,爲神降福,故次執競也。[02960]武王之持強道,致牟麥之瑞,由后稷之功,故次思文也。由稷以致牟麥,牟麥爲豐年之祥,故次臣工也。年之所康者,因祈穀而致福,故次噫嘻也。以祈穀大事,必有助祭,故次振鷺也。助祭得禮,以致年豐,當以報祭,故次豐年也。旣獲年豐,天下和樂,故合諸樂,奏而聽之,故次有瞽也。旣和樂年豐,萬物得所,信及潛逃,故次也。旣樂作魚多,可以告神祭祖,故次也。說諸侯助祭之事,而諸侯之來朝有禮,故剌載見也。旣朝祭得禮,則主所愛敬,故次有客也。以諸侯之來見,奏樂以示之,使知一代之功德,故次也。武王之大事,周之最盛者也,但周推文德,以先文王,則武王爲子道,故詩不在周頌之初,故禮記每云「升歌清廟,下管」,也。子道而在堂下,示上下之義。詩主歌武王之功,而未致太平,王崩子幼,朝廟謀事,群臣進戒,故次閔予小子訪落敬之也。先朝廟而後諮謀,君訪問而臣進戒,事之次也。臣旣進謀,君又求助,故次小毖也。旣謀事求助,致敬民神,春祈秋報,故次載芟良耜也。社稷雖國之貴神,卑於郊宗告祭,故[02961]時邁之後,以所歌皆民事,非先王之盛德故也。旣年豐民安,所以祭祀。祭則有明日之繹,以致胡考,故次絲衣也。天下所以年豐壽考,本以文王得用師之道,武王克定厥家,封功臣,陟四岳,祀河海,故次,以爲和樂之終焉。周頌皆太平之歌,所論多告神之事,篇多而事相類,所次意不似風、雅。觀其大歸,清廟之什盛德,郊宗柴望配禮之大者。臣工之什言助祭祈報合樂,朝見事劣於清廟閔予之什傷家道之未成,創往時之禍難,又陳繹告之末祭,類禡之小禮,比臣工又差劣焉。大率周頌之次,雖其中有曲而變,要以盛者爲先。時邁同爲巡守,非告祭之文,無明昭震疊之威,故同時而不次也。且社稷以祈報比篇,嗣王緣事義相類,郊宗由大禮類聚,繹禡爲末祭群分,觀此則次有義矣,可以粗論難以精悉也。禮運曰:「政也者,君之所以藏身也。」正義曰:以頌者,告神之歌,由於政平神悅所致,故說政從神,下歌以報神,所以爲頌之意,引禮記以證之。言藏身者,鄭云:「藏謂輝光於外而形體不見,若日月星辰之[02962]神。」言日月星神有光輝,形藏於中而不可見,猶人君施政教,身藏於中而不可害,猶日月星辰然。是故夫政必本於天,殽以降命。正義曰:旣言藏身由政,又本政所由出,言「是故」,乘上文爲勢也。以天爲神之尊者,故先之本之者,卽殽以降命也。殽之言效。云:「效天之氣,以下教令。天有運移之期,陰陽之節也」,若賞以春夏,刑以秋冬,皆效天也。命降於社之謂殽地。正義曰:云:「謂教令由禮下者也,社者,土地之主。土會之法,有五地之物生。」此則教令本下於社,是謂效地之宜以下者也。教令由社,而雲效地者,以社,五土之總神,爲土地主也。大司徒職曰:「以土會之法,辨五地之物生。一曰山林宜皂物,二曰川澤宜膏物,三曰丘陵宜核物,四曰墳衍宜莢物,五曰原隰宜叢物。」是地有山川高下,物生各有所宜,人君當效之,亦順合所宜而任之。山者不使居川,渚者不使居中原之類,所效亦多矣。以上文因「政者,君之所以藏身」,卽云「政必本於天」,旣云本天,遂從天向下而言,故云「殽以降命」,則云降命者,自人君降之於民也。故云「效[02963]天之氣,以下教令」,是君下之於民也。社廟以下,因前文亦政之所本,據今教令本之由於社廟,則所云降者,皆從社廟降於人君也,故云:「教令由社下者,由社廟下於人君也。」隨文勢而互言之,皆神降於人君,君又降之於民也。降於祖廟之謂仁義。正義曰:云:「謂教令由祖下者。大傳曰:「自禰率而上之至於祖遠者,輕仁也;自祖率而下之至於禰高者,重義也。」是祖廟有仁義降於人君,人君法之下於民。降於山川之謂興作。正義曰:云:「謂教令由山川下者。山川有草木禽獸,可作器物,供國事也。」言山川有材用,可以興作器物,有此法以降人君,人君所效,降興作之教令於民也。降於五祀之謂制度。正義曰:云:「謂教令由五祀下者。五祀有中霤、門、戶、灶、行之神。」中霤謂室也。室及門,戶、灶、行,人之動作所由爲,皆有制度。是五祀有制度以降人君,人君所以下於民爲之制度也。上棟下宇,起自黃帝;有室則有門、戶矣;行是道塗所由;灶有爨烹之用。則五祀乃大之所爲,而云降制度於人君者,以五祀雖人所爲,要理自當有[02964]聖人有以見天下之賾而創爲之。旣爲其器,卽立其神,神有制度,故可法象,猶社祀勾龍,廟祭先祖,亦人立之而效之。降命與此同。又曰:「故祭帝於郊,所以定天位;祀社於國,所以列地利;祖廟,所以本仁;山川,所以儐鬼神;五祀,所以本事。」正義曰:以上教令,皆降於郊社祖廟山川五祀,而此又祭之,見其爲取法象焉,故云「所以本仁」,「所以本事」也。祭帝於郊,謂祭感生之帝,容五帝之兆也。天之法象,多不可指其所本,因其天象在上,而祭有處所,故云「定天位」也。祀社,土地之主,土地生物,人所利用,祭之而見有此利於民,故云「列地利」也。物雖資天所生,其見在地,所以將地言之。地之爲利也博,故言其利,不言所本也。自祖廟以下不言祭,蒙上祭文,祖廟有仁有義,其仁可以總之。五祀本爲制度,而制度興舉,卽是事也,故云「本事」。山川亦有所本,因山川爲神不明,故云「儐鬼神」。言賓敬山川鬼神而祭之,與本仁本事互見,敬鬼神而本之。又曰:「禮行於郊,而百神受職焉。禮行於社,而百貨可極焉。禮行於祖廟,而孝慈服焉。禮行於五祀,而正[02965]法則焉。」正義曰:上旣言祭群神,此言祭得所之驗也,故鄭云:「信得其禮,則神物與人皆應之。」百神,列宿也。百貨,金玉之屬。如此爲聖王旣法象群神,人君誠心事之,禮行於神,則百神應而受職,百貨出而可盡,人服於孝慈,俗正其法則矣。知百神爲列宿者,以系天言之,爲天之諸神,分宿所主,各守所職,使不僣濫,寒暑節,風雨時,令萬物茂,百穀成也。「百貨,金玉」者,舉金玉言之。祭地得所,地不愛寶,山出器車,地生醴泉,銀甕丹甑金玉,百貨可盡爲人用焉。又祖廟得所,則民化上,知孝於祖禰,慈愛子孫,而服於君之政教矣。五祀得所,則制度可法,是正法則矣。不言山川者,上旣言儐鬼神,則已爲禮行矣,故略之。故自郊、社、祖廟、山川、五祀、義之修,禮之藏也。正義曰:以此五者,聖王教令所法象,祭而事之,則神得而事治,義理由此以修飾,禮法從之而出見,是義興於此,禮藏其中,故鄭云:「修猶飾也,藏若其城郭然。」此言聖王之政,法象天地群神之爲而爲之政,政成而神得其所,神得其所,則事順人和而德洽於神舉矣。功大如此,可不[02966]美報乎?故人君必潔其牛羊,馨其黍稷,齊明而薦之,歌之舞之,所以顯神明,昭至德也。正義曰:案今周頌郊社祖廟山川之祭,自以歲時之常,非爲太平而報,而鄭云「功大如此,可不美報」者,人君是群神之主,故曰有天下者祭百神,其祭不待於太平也。但太平之時,人民和樂謳歌吟詠而作頌者,皆人君德政之所致也。以人君法神以行政,歸功於群神,明太平有所由,是故因人君祭其群神,則詩人頌其功德,故謂太平之祭爲報功也。時邁之祭,於時雖未太平,以其太平乃歌,亦爲報也。歌之舞之,謂祭神之後,詩人歌之,非謂當祭之時卽歌舞也,故清廟經曰「肅雍顯相」,「濟濟多士」,「駿奔在廟」,皆是旣祭之後,述祭時之事,明非祭時卽歌也。但旣作之後常用之,故書傳清廟云:「周公升歌文王之功烈德澤,尊在廟中,嘗見文王者,愀然如復見文王。」是作後每祭嘗歌之也。頌之作也,主爲顯神,明多由祭祀而爲,故頌敘稱祀、告、澤及朝廟於廟之事亦多矣,唯敬之小毖不言廟祀,而承謀廟之下,亦當於廟進戒、廟中求助者。然頌雖[02967]告神爲主,但天下太平,歌頌君德,亦有非祭祀者。臣工有客烈文振鷺閔予小子小毖之等,皆不論神明之事,是頌體不一,要是和樂之歌而已,不必皆是顯神明也。今頌,昊天有成命我將思文噫嘻載芟良耜,是郊社之歌也,其清廟維天之命維清天作執競之等,爲祖廟之祭也,其烈文臣工振鷺豐年有瞽載見有客閔予小子訪落絲衣之等,雖有祖廟之事,其頌德又與上異也。時邁有望祭河岳之事,是山川之祭也。唯五祀之祭,頌無其歌耳。頌爲四始之主,歌其盛德者也。五祀爲制度常事,非其盛,故無之。群神之中,亦有圓丘之天神,方澤之地祇,五方之帝,六宗之祀,今頌皆無者,以其頌者,感今德澤,上述祖父,郊以祖配,故其言及之。至於圓丘、方澤所配,非周之祖,不可歌之以美周德。五方之帝與六宗,同於天神所配之人,不異於思文我將,詩人不爲之頌,所以今皆無也。毛氏之義,傳訓不具,王肅鴟鴞之傳而爲之說,則周公攝政成王之事年,意或如王肅言也。維天之命傳曰「成王能厚行之」,[02968]成王卽政之後事也。成王年十四,周公攝政爲元年。攝政三年春朝廟,閔予小子之篇是也。有客周公東征三年之後,來而始封,宜攝政四年之事,以「王來自奄」,非攝政時,與異,不可約之爲三年中也。三年除喪,明年禘於群廟,則爲四年事。其餘則錯互不可盡檢,或與同。

清廟,祀文王也。周公旣成洛邑,朝諸侯,率以祀文王焉。云:清廟者,祭有清明之德者之宮也,謂祭文王也。天德清明,文王象焉,故祭之而歌此詩也。廟之言貌也,死者精神不可得而見,但以生時之居,立宮室象貌󿀁之耳。成洛邑,居攝五年時。廟,本又作「廟」,古今字也,苗笑反。杜預云:「肅然清凈之稱也。」雒音洛,本亦作「洛」,水名,字從水。後漢洛陽,以火德,爲[02969]水克火,故改爲「各」傍「隹」。朝,直遙反。清廟八句」至「王焉」。正義曰:清廟詩者,祀文王之樂歌也。序又申說祀之時節,周公攝王之政,營邑於,旣已成此洛邑,於是大朝諸侯。旣受其朝,又率之而至於清廟,以祀此文王焉。以其祀之得禮,詩人歌詠其事,而作此清廟之詩,後乃用之於樂,以爲常歌也。周禮四時之祭,其祭者,春曰祀,因春是四時之首,故以祀爲通名。楚茨經云「烝嘗」,序稱「祭祀」,是秋冬之祭亦以祀目之。此祀文王,自當在春餘,序之稱祀,不必皆春祀也。以王制之法及鄭志所云:「禮:春礿、夏禘」,四時皆無祀名。而商頌之序亦稱祀者,子夏生於世,因以法言之。烈祖皆云「烝嘗」,而序稱爲祀,是祀爲通名也。案召誥經、序營洛邑者,乃是召公所爲,而云周公旣成洛邑者,以周公攝行王事,君統臣功,故以周公爲主。旣成洛邑,在居攝五年,其朝諸侯則在六年。明堂位所云「周公踐天子之位,以治天下,六年朝諸侯於明堂」,卽此時也。成洛邑後年始朝諸侯,而此繫之成[02970]洛邑者,以洛邑旣成之後,朝事莫此之先,故繫之也。此朝諸侯在明堂之上,於時之位,五等四夷莫不咸在。言率之以祀文王,則朝者悉皆助祭。序雖文主諸侯,其實亦有四夷,但四夷世乃一見,助祭非常,故略而不言之耳。諸侯之朝,當依服數而至,明堂之位,得夷夏並在者,以其禮樂初成,將頒度量,故特使俱至,異於常朝也。顧命諸侯見王之禮,召公率西方諸侯,畢公率東方諸侯,則率諸侯者皆二伯爲之。此言率者,謂周公使二伯率之,以從周公文王也。文王之廟,雖四時常祀,而禮特異於常。諸侯皆在,祭事最盛,詩人述此祭而爲此詩,故序備言其事。此經所陳,皆是祀文王之事。其言成洛邑,朝諸侯,自明祀之時節,於經無所當也。「清廟」至「年時」。正義曰:此解文王神之所居,稱爲清廟之意。以其所祭,乃祭有清明之德者之宮,故謂之清廟也。此所祭者,止祭文王之神,所以有清明之德者,天德清明,文王象焉,以文王能象天清明,故謂其廟爲清廟。樂記曰:「是故清明象天。」是[02971]天德清明也。孔子閑居曰:「清明在躬。」注云:「謂聖人之德亦清明也。」稱「聖人與天地合其德」,是文王能象天也。賈逵左傳注云:「肅然清靜,謂之清廟。」不然者,以書傳清廟之義云:「於穆清廟,周公升歌文王之功烈德澤,尊在廟中,嘗見文王者,愀然如復見文王。」說清廟而言功德,則清是功德之名,非清靜之義也。廟者,人所不居,雖非文王,孰不清靜,何獨文王之廟顯清靜之名?以此故不從賈氏之說也。言祭之而歌此詩者,謂周公之時,詩人述之,而作此清廟之詩。墓門云:「歌以訊之。」箋云「歌謂作此詩」是也。旣作之後,其祭皆升堂歌之,以爲常曲,故禮記每云「升歌清廟」,是其事也。立宮室象貌而爲之者,言死者之宗廟,象生時之宮室容貌,故冬官匠人所論宗廟及路寢,皆制如明堂。是死之宗廟,猶生之路寢,故云象貌爲之。由此而言,自天子至於卿士得立廟者,其制皆如生居之宮矣。案鄭志顧命成王崩於,因先王之宮,故有左右房,爲諸侯制也。是之世,路寢未如明堂。樂記[02972]云:「文王之廟爲明堂制。」則文王之廟,不類生宮,而云「象貌爲之」者,文王尚在,武王初定天下,其宮室制度未暇爲天子制耳。若爲天子之制,其寢必與廟同,亦是象王生宮也。若然,祭法注云:「宗廟者,先祖之尊貌也。」孝經注云:「宗,尊也。廟,貌也。親雖亡沒,事之若生,爲立宮室,四時祭之,若見鬼神之容貌。」如此二注象先祖身之形貌者,以廟類生人之室,祭則想見其容,故彼注通言其意耳。作廟者爲室不爲形,必不得象先祖之面貌矣。知成洛邑,攝五年時者,書序云:「成王,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作召誥。」「召公旣相宅,周公往營成周,使來告卜,作洛誥。」如是,則作洛邑成周,同年營之矣。書傳周公攝政五年營成周,故知洛邑亦以五年成之也。言此者,以成洛邑在五年,則朝諸侯在六年,明此朝諸侯與明堂位所朝爲一事也。

於穆清廟,肅雍顯相。於,嘆辭也。穆,美。肅,敬。雍,和。相,助[02973]也。云:顯,光也,見也。於乎美哉,周公之祭清廟也。其禮儀敬且和,又諸侯有光明著見之德者來助祭。於音烏,注同,後發句皆放此,以意求之。相,息亮反,注同。見,賢遍反,下「著見」同。「於穆清廟」。以爲,於乎美哉,周公之祭清廟也。其祭之禮儀,旣內敬於心,且外和於色。又諸侯有明著之德來助祭也。其祭之時,又有濟濟然美容儀之衆士亦來助祭。於此衆士等,皆能執持文王之德,無所失墜。文王精神已在於天,此衆士之行,皆能配於在天。言其行同文王,與之相合也。此明著諸侯與威儀衆士長奔走而來,在文王之廟,後世常然,供承不絕,則文王之德,豈不顯於天,豈不承於人?所以得然者,以文王之德,爲人所樂,無見厭倦於人。斯由人樂之不厭,故皆奔走承之。唯以駿奔走三句爲異。言諸侯之與多士大奔走而來,在文王之廟,豈不光明文王之德與?言其光明之。豈不承順文王之意與?言其承順之。餘同。「於嘆」[02974]至「相助」。正義曰:於乎、於戲,皆古之嗚呼之字,故爲嘆辭。「穆,美」,釋詁文。書傳云:「穆者敬之。」言穆爲敬之美也。樂記云:「肅雍和鳴。」夫肅肅,敬也;雍雍,和也。夫敬與和,何事而不行,是肅爲敬,雍爲和也。釋詁云:「相、助,勴也。」俱訓爲勴,是相得爲助。「顯光」至「助祭」。正義曰:「顯,光」,釋詁文。定本、集注皆云「顯,光也,見也」,於義爲是。以此祀文王之歌,美其祀不美其廟,故云「周公之祭清廟也」。其禮儀敬且和者,謂周公祭祀能敬和也。以「肅雍」承「清廟」之下,宜爲祭祀之事,而「顯相」之文又在其下,明是相者肅雍,故屬於周公,唯顯相爲諸侯耳。知顯相是諸侯者,序言「朝諸侯,率以祀文王」,於此經當有諸侯之事。而下文別言多士,多士非諸侯,則顯相是諸侯可知。於諸侯言相,明多士亦爲相矣。此箋以肅雍屬周公,而書傳云「肅雍顯相」,注云「四海敬和,明德來助祭」,以敬和爲諸侯者,義得兩通也。濟濟多士,秉文之德,對越在天。執文德之人也。云:對,配。越,於也。濟濟之衆[02975]士,皆執行文王之德。文王精神已在天矣,猶配順其素如存生存。「執文德之人」。正義曰:經云「秉文之德」,謂多士執文王之德,故傳申其意,言此多士皆是執文德之人也。亦與鄭同。「對配」至「生存」。正義曰:釋詁云:「妃、合、會,對也。」是對爲配之義。「越,於」,釋詁文。濟濟之衆士,謂朝廷之臣也。執行文王之德,謂被文王之化,執而行之,不使失墜也。言在天,則是有物在天而非天,此祀文王之事,故知在天謂文王精神已在天也。文王在天,而云多士能配者,正謂順其素先之行,如其生存之時焉。文王旣有是德,多士今猶行之,是與之相配也。序言「朝諸侯,率以祀文王」,止率諸侯耳。多士亦助祭,序不言率之者,王朝之臣,助祭爲常,非所當率,故不須言也。以朝廷之臣親受文王之化,故言秉文之德,則外臣疏遠,言其自有光明,亦所以互相通也。駿奔走在廟,不顯不承,無射於人斯。駿,長也。顯於天矣,見承[02976]於人矣,不見厭於人矣。云:駿,大也。諸侯與衆士,於周公文王,俱奔走而來,在廟中助祭,是不光明文王之德與?言其光明之也。是不承順文王志意與?言其承順之也。此文王之德,人無厭之。駿音峻。下篇同。射音亦,厭也。見厭,於艷反。下同。與音餘。下同。「駿長」至「於人矣」。正義曰:「駿,長」,釋詁文。言長者,此奔走在廟,非唯一時之事,乃百世長然,故言長也。以文王精神已在於天,光顯文王,是顯於天也。此奔走助祭,是承事文王,故見承於人也。不見厭於人者,由文王德美,不爲人厭,所以諸侯、多士奔走助之,結上助祭之意也。「見承於人」上,或有「不」字,衍字,與「不見厭」相涉爲誤。定本、集注並無「不」字。「駿大」至「厭之」。正義曰:「駿,大」,釋詁文也。以詩人所歌,據其見事,非是逆探後世,不宜以駿爲長。此承諸侯、多士之下,總言奔走,則文兼上[02977]事,故云「諸侯與衆士,於周公文王,俱奔走而來,在廟中助祭」。以其俱來,故訓駿爲大。大者,多而疾來之意。禮記大傳亦云「駿奔走」,注「駿,疾也。疾奔走,言勸事也」。其意與此相接成也。又以上言「在天」者,見文王其身雖死,其道猶存,旣言人能配行,故指在天爲義。此言奔走在廟,主述祭時之事,無取於在天,故以爲光明文王之德,承順文王之意。光明文王之德,雖亦得爲顯之於天,但於文勢直言人所昭見,不當遠指上天,故易傳也。此文王之德,人無厭之,卽是不見厭於人,與傳同也。

清廟一章,八句。

維天之命,大平告文王也。云:告大平者,居攝五年之末也。文王受命,不卒而崩。今天下大平,故承其意而告之,明六年制禮作樂。維,韓詩云:「維,念也。」大音泰。後「大平」皆放[02978]此。維天之命八句」。正義曰:維天之命詩者,大平告文王之樂歌也。以文王受命,造立周邦,未及大平而崩,不得制禮作樂。今周公攝政,繼父之業,致得大平,將欲作樂制禮。其所制作,皆是文王之意,故以大平之時,告於文王,謂設祭以告文王之廟。言今己大平,己將制作,詩人述其事而爲此歌焉。經陳文王德有餘衍,周公收以制禮,順文王之意,使後世行之,是所告之事也。「告大平」至「作樂」。正義曰:樂記云:「王者功成作樂,治定制禮。」功成治定,卽大平之事。此經所云「我其收之,駿惠我文王」,是制作之意,明其將欲制作,有此告耳。制禮作樂,在六年之初,故知此告大平,五年之末也。又解所以必告文王者,文王受命,不卒而崩。卒者,終也。聖人之受天命,必致天下大平,制作一代大法,乃可謂之終耳。文王未終此事,而身已崩,是其心有遺恨。今旣天下大平,成就文王之志,故承其素意而告之,冀使文王知之,不復懷悵故也。文王之不作禮樂者,非謂智謀不能制作,正以時未[02979]大平,故不爲耳。今於五年之末,以大平告之,明己欲以六年成就之。言六年者,爲制作成就之時,其始草創,當先於此矣。明堂位云:「六年制禮作樂,頒度量,而天下大服。」明是制作己就,故度量可頒,其禮亦應頒之,未卽施用。洛誥說七年時事,周公猶戒成王,使肇稱殷禮,祀於新邑,則是成王卽政,始用周禮也。武王亦不卒而崩,惟告文王者,當時亦應並告,但以文王是創基之主,尚未滅,遺恨爲深,周公之作周禮,稱爲文王之意,故作者主於文王,辭不及武王。序亦順經之意,指言告文王焉。

維天之命,於穆不已。孟仲子曰:「大哉!天命之無極,而美周之禮也。」云:命猶道也。天之道於乎美哉!動而不止,行而不已。「維天之命」。以爲,言維此天所爲之教命,於乎美哉!動行而不已,言天道轉運無極止時也。天德之美如此,而文王能當於天心,又嘆文王,於乎!豈不顯乎?此文王之德之[02980]大。言文王美德之大,實光顯也。文王德旣顯大,而亦行之不已,與天同功,又以此嘉美之道,以戒慎我子孫,言欲使子孫謹慎行其道。文王意旣如此,我周公其當斂聚之,以制典法,大順我文王之本意。作之若成,當使曾孫成王厚行之,以爲天下之法。周公以此意告文王,故作者述而歌之。以純爲純美,溢爲盈,曾孫通謂後世之王,唯此爲異。其大意則同。「孟仲」至「之禮」。正義曰:文當如此。孟子云:齊王孟子辭病,使人問。醫來,孟仲子對。趙岐云:「孟仲子孟子從昆弟學於孟子者也。」云:「孟仲子者,子思弟子,蓋與孟軻共事子思,後學於孟軻,著書論毛氏取以爲說。」言此詩之意,稱天命以述制禮之事者,嘆「大哉,天命之無極」,而嘉美世之禮也。美天道行而不已,是嘆大天命之極。文王能順天而行,周禮文王之意,是之禮法效天爲之,故此言文王,是美之禮也。定本作「美周之禮」。或作「周公之禮」者,誤也。云「子思論,『於穆不已』,仲子曰『於穆不似』」。此傳雖引仲子之言,而文無不似之義,蓋取其所說,而不從其讀,故[02981]王肅,亦爲「不已」,與同也。「命猶」至「不已」。正義曰:天之教命,卽是天道,故云命猶道也。中庸引此詩,乃云:「蓋曰天之所以爲天也。」是不已爲天之事,故云動而不已,行而不止。系辭云:「日往則月來,暑往則寒來。」乾卦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是天道不已止之事也。於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假以溢我,我其收之。駿惠我文王純,大。假,嘉。溢,慎。收,聚也。云:純亦不已也。溢,盈溢之言也。於乎不光明與,文王之施德教之無倦已,美其與天同功也。以嘉美之道,饒衍與我,我其聚斂之,以制法度,以大順我文王之意,謂󿀁周禮六官之職也。󿀂曰:「考朕昭子刑,乃單文祖德。」假音暇。溢音逸,云:「音謚。」慎,市震反,本或作「順」。[02982]爾雅云:「毖、神、溢、慎也。」不作「順」字。王肅並作順解也。明與音餘。單音丹。曾孫篤之。成王能厚行之也。云:曾,猶重也。自孫之子而下,事先祖皆稱曾孫。是言曾孫,欲使後王皆厚行之,非維今也。「厚之也」,一本作「能厚行之也」今或作「能厚成之也」。重,直龍反。「純大」至「收聚」。正義曰:「純,大;假,嘉;溢,慎」,皆釋詁文。舍人曰:「溢行之慎。」某氏曰:「詩云:『假以溢我慎也。』」收者,斂聚之義,故爲聚也。「純亦」至「祖德」。正義曰:中庸引此云:「於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蓋曰文王之所以爲文也,純亦不已。」指說此文,故箋依用之。箋意言純亦不已,則不訓爲大,當謂德之純美無玷缺,而行之不止息也。孝經云:「滿而不溢。」是溢爲盈溢之言也。易傳者,以下句卽云「我其收之」,溢是流散,收爲收聚,上下相成,於理爲密,故易之也。文王旣行不倦已,與天同功,是其道有饒衍,至於滿溢,故言「以嘉美之道饒衍與我,我其聚斂[02983]之,以制法度」,謂收聚文王流散之德以制之也。其實周公自是聖人作法,出於已意,但以歸功文王,故言收文王之德而爲之耳。文王本意欲得制作,但以時未可爲,是意有所恨。今旣太平作之,是大順我文王之本意也。欲指言所作以曉人,故言謂爲周禮六官之職,卽今之周禮是也。禮經三百,威儀三千,皆是周公所作,以儀禮威儀行事,禮之末節,樂又崩亡,無可指據,指以周禮,統之於心,是禮之根本,故舉以言焉。引曰者,洛誥文也。之意,言周公告成王云:今所成我明子成王所用六典之法者,乃盡是配文祖明堂之人,文王之德,我制之以授子,是用文王之德制作之事,故引以證此。彼注云:「成我所用明子之法度者,乃盡明堂之德。明堂者,祀王帝太皞之屬,爲用其法度也。周公制禮六典,就其法度而損益用之。」如彼注,直以文祖爲明堂。不爲文王者,彼上文注云:「文祖者,周曰明堂,以稱文王。」是文王德稱文祖也。彼注更自觀經爲說,與此引意不同,義得兩通故也。「成王能厚行之」。正義曰:傳以周公制禮,成王行之,乃[02984]是爲成王而作,故以信南山經、序準之,以曾孫爲成王也。厚行之者,用意專而隆厚,卽假樂所云「不愆不忘,率由舊章」是也。「曾猶」至「維今」。正義曰:箋以告之時禮猶未成,不宜偏指一人,使之施用一代法,當通後王,故知曾孫之王非獨成王也。曾猶重也。孫之子爲曾孫也。孫是其正稱,自曾孫已下,皆得稱孫。二年左傳云:「曾孫蒯聵,敢告皇祖文王、烈祖康叔。」是雖歷多世,亦稱曾孫也。小雅曾孫唯斥成王,文各有施,不得同也。

維天之命一章,八句。

維清,奏象舞也。云:象舞,象用兵時刺伐之舞,武王制焉。刺,七亦反。維清五句。」正義曰:維清詩者,奏象舞之歌樂也。謂文王時有擊刺之法,武王作樂,象而爲舞,號其樂曰象舞。至周公成王之時,用而奏之於廟。詩人以今大平由彼五[02985]伐,睹其奏而思其本,故述之而爲此歌焉。時邁之等,皆武王時事,成王之世乃頌之。此象舞武王所制,以爲成王之時奏之,成王之時頌之,理亦可矣。但武王旣制此樂,其法遂傳於後,春秋之世,季札觀樂,見舞,是後於成王之世猶尚奏之,可知頌必大平乃爲,明是睹之而作。又此詩所述,述其作樂所象,不言初成新奏,以此知奏在成王之世,作者見而歌之也。經言文王之法,可用以成功,是制象舞之意。「象舞」至「制焉」。正義曰:此詩經言文王,序稱象舞,則此樂象文王之事,以象舞爲名,故解其名此之意。牧誓曰:「今日之事,不愆於六伐七伐,乃止齊焉。」注云:「一擊一刺曰一伐。」是用兵之時,有刺有伐。此樂象於用兵之時刺伐之事而爲之舞,故謂之象武也。知者,以其言象,則是有所法象。樂記大武之樂,象武王之伐,明此象舞文王之伐。知武王制焉者,以爲人子者貴其成父之事,文王旣有大功,武王無容不述。中庸曰:「武王周公,其達孝矣乎!孝者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02986]事。」明武王有所述矣。於周公之時,已象伐之功,作大武之樂,不言復象文王之伐,制爲別樂,故知象舞武王制焉。武王未及太平而作此樂。一代大典,須待大平。此象文王之功,非爲易代大法,故雖未制禮,亦得爲之。周公大作,故別爲武樂耳。春官大司樂六代之樂,唯舞大武,以享先祖。此象舞不列於六樂,蓋大合諸樂,乃爲此舞,或祈告所用,周禮無之。二十九年,曾爲季札舞之,則其有用明矣。案彼傳云:「見舞象箾南籥者。」服虔曰:「文王之樂舞也。,舞曲名。言天下樂削去無道。」杜預曰:「箾舞者,所執南籥以籥也。」其言箾爲所執,未審何器。以箾爲舞曲,不知所出,要知箾與南籥必是此樂所有也。傳直云「舞象」,「象」下更無「舞」字,則此樂名「象」而已。以其象事爲舞,故此文稱「象舞」也。象舞之樂象文王之事,其大武之樂象武王之事,二者俱是爲象,但序者於此云「奏象舞」,於之篇不可復言奏象,故指其樂名,言「奏,大武」耳。其實大武之樂亦爲象也,故禮記文王世子明堂位祭統皆云[02987]「升歌清廟,下管」。清廟相對,卽俱是詩篇,故明堂位注「周頌也」。謂詩爲,明大武之樂亦爲象矣。但文於「管」之下別云「舞大武」,謂詩則簫管以吹之,樂則於戚以舞之,所以並設其文,故解其意。於文王世子注云:「周武王之樂也,以管播其聲,又爲之舞。」於祭統注云:「管,吹管而舞武象之樂也。」皆詩、樂並解之也。必知彼非此篇者,以彼三文皆云「升歌清廟,下管」,若是此篇,則與清廟俱是文王之事,不容一升一下。今清廟則升歌,則下管,明有父子尊卑之異。文王世子於升歌下管之後,覆述其意云:「正君臣之位,貴賤之等,而上下之義行焉。」言君臣上下之義,明文王之事,故知下管者,謂詩,但序者避此名,不言象耳。

維清緝熙,文王之典。典,法也。云:緝熙,光明也。天下之所以無敗亂之政而清明者,乃文王有征伐之法[02988]故也。文王受命,七年五伐也。緝,七入反。熙,許其反。「維清緝熙」。正義曰:詩人旣睹太平,見奏象舞,乃述其所象之事,而歸功於文王。言今日所以維皆清靜光明無敗亂之政者,乃由在前文王有征伐之法故也。其伐早晚爲之,乃本受命始爲禋祀昊天之時,以行此法,而伐之枝黨。言其祭天乃伐,其法重而可遵,故至今武王用之,伐而有成功,致得天下清明。是此征伐之法,維爲家得天下之吉祥矣,故武王述其事而制此舞,詩人見其奏而歌之焉。此「維清緝熙」是當時之事,作者先言時事,然後上本文王,又據文王說之而下,故其言不次。「典,法」。正義曰:釋詁云:「典、法,常也。」俱訓爲常,是典得爲法。「緝熙」至「五伐」。正義曰:釋詁緝熙皆爲光也,但光亦明也,故連言之。無敗亂之政而清明者,雖伐之後,亦得爲此。言要大爲清明,必是太平之世。此當是周公成王之時,見其清明,乃上本文王也。文王七年五伐,卽尚書傳所云「二年伐,三年伐密須,四年伐犬夷,五年伐,六年伐[02989]是也。肇禋,肇,始。禋,祀也。云:文王受命,始祭天而枝伐也。周禮以禋祀祀昊天上帝。肇音召。禋音因,又音「煙」。「肇,始。禋,祀」。正義曰:「肇,始」,釋詁文。又云:「禋、祀,祭也。」是禋祭爲祀。「文王」至「上帝」。正義曰:禋者,祭天之名,故云「文王受命,始祭天而枝伐」。中候我應云:「枝伐弱勢。」注云:「先伐之枝黨,以弱其勢,若崇侯之屬。」是枝之文也。文王祭天,必在受命之後,未知以何年初祭。皇矣說伐崇之事云:「是類是禡。」類卽祭天也。伐之後乃稱王,應伐之時始祭天耳。五伐容有未祭天而已伐者,但所伐唯爲強,言祭天而伐,據爲說也。我應云:「玄伐亂薜女首。王曰:『於戲!斯在伐謝告。』」注云:「斯,此也。天命此在伐崇侯虎,謝百姓,且告天。」是祭天而伐,主爲也。引周禮者,大宗伯文,引之以證禋爲祭天也。文王之時,禘郊未備,所祭不過感生之帝而已。引昊天上帝者,取禋祀之成文。彼又云:「祀五帝亦如之。」雖祭感生帝,亦用禋也。迄用有[02990]成,維周之禎。迄,至。禎,祥也。云:文王造此征伐之法,至今用之而有成功,謂伐克勝也。征伐之法,乃家得天下之吉祥。迄,許乞反。祺音其,爾雅云同。云:「本又作禎,音貞。」與,本同。「迄至禎祥」。正義曰:「迄,至」,釋詁文。「祺,祥」,釋言文。舍人曰:「祺福之祥。」某氏曰:「云:『維周之祺。』」定本、集注「祺」字作「禎」。文王」至「吉祥」。正義曰:此詩之作,在周公成王之時。以文王爲古,故謂武王爲今,自是辭相對耳,非言作詩之時爲武王也。祥者,是徵兆之先見者也。文王始造伐法,武王用以成功,是文王之法,爲伐徵兆,故爲家得天下之吉祥。

維清一章,五句。

烈文成王卽政,諸侯助祭也。云:新王卽政,必以朝[02991]享之禮祭於祖考告,嗣位也。朝,直遙反。烈文十三句」。正義曰:烈文詩者,成王卽政,諸侯助祭之樂歌也。謂周公居攝七年,致政成王成王乃以明年歲首,卽此爲君之政,於是用朝享之禮祭於祖考,有諸侯助王之祭。旣祭,因而戒之。詩人述其戒辭,而爲此歌焉。經之所陳,皆戒辭也。武王崩之明年,與周公歸政明年,俱得爲成王卽政,但此篇敕戒諸侯,用賞罰以爲己任,非復喪中之辭,故知是致政之後年之事也。臣工序云:「遣於廟。」此不言遺者,彼敕之使在國有事,來咨於王,又令及時教民農業,是將遣而戒,故言遣以戒之。此則戒以爲君之法,其辭不爲將遣,故不言遣。箋意於經亦有卿士,序不言者,以諸侯爲重,故舉諸侯以總之。「新王」至「嗣位」。正義曰:解卽政所以有祭,得爲諸侯所助之意。以新王卽政,必以朝享之禮,祭於祖考廟,告己今繼嗣其位。有此祭,故諸侯助之也。必知用朝享之禮者,以此告事而已,不得用時祭之禮。而周禮[02992]時之閑祀有追享、朝享者。追享者,追祭遷廟之主,以事有所禱請,非卽政所當用。朝享者,朝廟受政而因祭先祖,以月朔爲之,卽春秋六年,「閏月不告朔」,猶朝於廟。祭法天子親廟與太祖皆月祭之,是其事也。人君卽政,必以月正元日,此日於法自當行朝享之禮,故知成王卽政,用此禮以祭,而有諸侯助之也。新王卽政,以歲首朔日,則是正月矣。臣工箋:「之季春,於夏爲孟春。」諸侯之朝,在之季春。此於之孟春,得有諸侯在京助王祭者,以新王卽政,故特命使朝。或去冬朝者,留得歲初也。顧命之注以居攝六年爲年端,則此年未必六服盡來,蓋近者至也。案洛誥周公致政之事云:「烝祭歲,文王騂牛一,武王騂牛一。王命作冊,逸祝冊,惟告周公其後。」注云:「歲,成王元年正月朔日也。用二特牛祫祭文王武王文王廟,使史逸讀所冊祝之書告神,以周公其宜爲後,謂封伯禽也。」彼言正月朔日,與此祭祖告嗣同日事也。此言以朝享之禮,彼言祫祭者,此言卽政助祭,是[02993]王自祭廟,告己嗣位;彼祭文、武,謂告封周公。此二禮必不得同也。何則?身未受位,不可先以封人,明是二者各自設祭。當是先以朝享之禮,遍祭群廟,以告己嗣位。於祭之末,卽敕戒諸侯事訖,乃更以禮合祭文、武於文王之廟,以告封周公也。必知彼與此非一祭者,此卽政用朝享之禮,當各就其廟;彼封周公,唯祭文、武而已,故知不同也。彼注知合祭文、武於文王廟者,以彼經云「文王騂牛一,武王騂牛一」,卽云「王命作冊」,是並告二神,一處爲祭,卑當就尊,故知在文王廟也。此祭祖者,則遍告群廟。而箋唯言祖考者,祖考總辭,可以兼諸廟也。

烈文辟公,錫茲祉福。惠我無疆,子孫保之。烈,光也。文王錫之。云:惠,愛也。光文百辟卿士及天下諸侯者,天錫之以此祉福也,又長愛之無有期竟,子孫得傳[02994]世,安而居之。謂文王武王以純德受命定天位。辟音壁。注下皆同。祉音恥。疆,居良反,竟也。傳,直專反。「烈文辟公」。以爲,成王於祭之末,呼諸侯而戒之曰:汝等有是光明文章者,君人之辟公,我先君文王賜汝以此祉福也。言文王造始周國,此等作藩屏,得爲諸侯之福,乃是文王賜之。文王旣賜以此福,又愛我此等諸侯無有竟已之時,令其子孫得常安之。言文王終常愛之,使得傳世不絕也。旣言文王如此,又說武王亦然。我武王之後,以舊國皆應削滅,而我武王觀汝舊爲君者,誠無大累於汝國,維我武王,其就封立之。言武王亦愛諸侯,不復貶退也。我文王武王愛汝先人如此,汝當念此先人之大功,繼續父祖餘胤,序其美之,欲使之循行美政,以繼其先祖也。又爲之陳武王之德,無疆乎維是得賢人,若得其賢,則國家強矣。四方有不率服者,其可訓導之。不顯乎維是有德,若能有德,此賢人則身必顯矣。百辟有無所法者,其可師此顯德而法象之。言武王有顯德,[02995]任賢人,能以訓四方,刑百辟,是武王之道至美矣。於乎我之前王,則此武王其道不可忘也。示之以武王之道,欲使法而行之。鄭以爲,助祭者有卿士與諸侯,公辭兼戒之。成王於祭之末,呼之曰:汝有光明文章者,百辟卿士與群公諸侯等,上天賜我文王,以此王天下之祉福,又愛我文王武王,其愛之多無有疆畔,使其子孫常得安而居之,故我今得嗣守其位,制賞罰之柄。汝諸侯等,若無大罪惡累及於汝國,維我王家,其必寵而益厚之。謂增其爵命,加之土地也。汝卿大夫等,若能念此居官大功,勤事不廢,我則使汝繼世在位,得其次序。有殊勛異績,其出於外而君之。汝等當勤力爲善也。又教之爲善之法,汝辟公等,無疆乎維是得賢人,若得賢人,則國家強矣。四方鄰國知汝任賢,其皆順從之。汝卿士等,不明乎維是勤其德,若能勤德,則身明顯矣。百辟卿士知汝有德,其皆法則之。此任賢、勤德之事,事之美者,於乎我之前王,文王武王能勤行此道之故,人稱誦之不忘。汝等宜法效前王,亦勤行之。「烈光」至「錫之」。正義曰:「烈,[02996]光」,釋詁文。以辟公之下,卽言賜福,是賜之以福,使得爲此辟公也。文王之創業之主,文王造此,此等得在統內列爲諸侯,乃是文王之所錫,故言文王錫之。其實武王封建,亦是武王賜之矣。傳以「錫茲祉福」爲文王賜諸侯,則「惠我無疆」亦是文王愛諸侯。「子孫保之」,謂諸侯得繼世也。其文皆無卿士,則辟公謂君人之公,非百辟卿士矣。「惠愛」至「天位」。正義曰:「惠,愛」,釋詁文也。以月令云百辟是卿士之總稱,下有「爾邦」、「百辟」與此相承,則辟當下百辟,公當下爾邦,故分辟、公爲二,卽辟公謂卿士及天下諸侯也。此旣分辟公爲二,故下兩經亦分爲二,皆上戒諸侯,下戒百辟,與此勢相成也。又以下云「爾邦」謂諸侯爲「爾」,則此經云「我」,是成王自我,非我諸侯也,故易傳以爲天賜祉福,謂賜文王武王以王天下之福也。愛之無有期竟,謂卜世三十,卜年七百,是長遠無期竟也。先解經文,後指其事,故云「謂文王武王以純德受命定天位也」。純德者,純美之德,卽上篇所云「之德之純」是也。以文、武俱受天命,故連言之。無封靡于[02997]爾邦,維王其崇之。念茲戎功,繼序其皇之。封,大也。靡,累也。崇,立也。戎,大。皇,美也。云:崇,厚也。皇,君也。無大累於女國,謂諸侯治國無罪惡也。王其厚之,增其爵土也。念此大功,勤事不廢,謂卿大夫能守其職,得繼世在位以其次。序其君之者,謂有大功,王則出而封之。累,劣偽反。下同。「封大」至「皇美」。正義曰:四年左傳云:「爲封豕長蛇。」封與長爲類,則封豕爲大豕,故封爲大也。靡謂侈靡,奢侈淫靡是罪累之事,故靡爲累也。釋詁云:「崇,高也。」高是立之義,故以崇爲立也。「戎,大。皇,美」,皆釋詁文。傳於此篇不言卿士,則此經所陳皆戒諸侯之事。上已言文王賜之,此又言維王立之,封立諸侯,始立於武王,則維王立之謂武王也。旣陳之愛諸侯,乃云「念此戎功」,則是[02998]戒諸侯使念父祖之大功也。諸侯各爲一國之君,不得有次序之義。釋詁云:「敘,緒也。」則繼父祖之胤緒也。故王肅云:「武王得天下,因諸侯無大累於其國者,就立之。」序,繼也,思繼續先人之大功而美之。「崇厚」至「封之」。正義曰:以崇訓高也,高是厚義,故爲厚也。「皇,後」,釋詁文。無大累於汝國,爲王者勸誘之辭耳,其實小累亦不可也。若無罪累,則是有功。王者之於諸侯,有功則賞之,故知厚之謂增其爵土也。念此大功,勤事不廢,謂人臣守職,當念立所職之功,奉行不倦也。言大功者,爲之總目,於大功之中,又爲等級。功小者,猶得繼世在位,得其次序,謂卿之子爲卿,大夫之子爲大夫,守其祿位,不失舊業也。功尤大者,則其君之,謂出封爲諸侯也。春官典命云:「王之三公八命,其卿六命,其大夫四命。其出封加一等。」是有大功者,王則出而封之。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不顯維德,百辟其刑之。於乎前王不忘!競,彊。訓,道也。前王,武王也。云:[02999]無疆乎維得賢人也,得賢人則國家彊矣,故天下諸侯順其所󿀁也。不勤明其德乎,勤明之也,故卿大夫法其所󿀁也。於乎先王,文王武王,其於此道,人稱頌之不忘。道音導。「競彊」至「武王」。正義曰:「競,彊」,釋言文也。教訓者,所以導誘人,故訓爲道也。成王之前,唯武王耳,故知前王武王。傳以此篇皆戒諸侯之辭,此經所言,陳武王之事,使諸侯慕之也。「無彊」至「不忘」。正義曰:得賢國強,則四鄰畏威慕德,故天下諸侯順其所爲。言諸侯得賢人,則其餘諸侯順之。「不顯維德」與上「無競維人」相當。箋云「不明乎維勤其德」,勤其德則身明矣。欲明其德,必勤行之,故箋從省文,通以爲句耳,其意亦與上同也。人雖同在寮位,有德則尊,故卿大夫能勤明其德者,其餘卿大夫則法其所爲也。文王武王勤行此道,謂行此求賢、勤德之事,故人稱誦之不忘也。定本有「文王、武王」,[03000]俗本唯有「武王」,誤也。

烈文一章,十三句。

天作,祀先王先公也。先王,謂大王已下。先公,諸盩至不窋。大音泰。「大王」、「大祖」皆同。盩,直留反,又音侜。窋,陟律反。天作七句」。正義曰:天作詩者,祀先王先公之樂歌也。謂周公成王之時,祭祀先王先公,詩人以今太平是先祖之力,故因此祭,述其事而作歌焉。祀先王先公,謂四時之祭,祠、礿、嘗、烝。但祀是總名,未知在何時也。時祭所及,唯親廟與大祖,於成王之世爲時祭,當自大王以下,上及后稷一人而已。言先公者,唯斥后稷耳。於王旣總稱先王,故亦謂后稷爲先公,令使其文相類。經之所陳,唯有先王之事,而序並言先公者,以詩人因於祭祀而作此歌,近舉王跡所起,其辭不及於后稷。序以祭時實祭后稷,故其言及[03001]之。昊天有成命、經無地而序言地;,經無海而序言海,亦此類也。「先王」至「不窋」。正義曰:周公之追王,自大王以下,此序並云,故辨之也。諸盩不窋,於時並爲毀廟,唯祫乃及之。此言祀者,乃是時祭,其祭不及此等先公,而箋言之者,因以先公之言,廣解先公之義,不謂時祭皆及也。時祭先公唯后稷耳。若直言先公謂后稷,嫌此等不爲先公。欲明此皆爲先公,非獨后稷,故除去后稷而指此先公也。或緣此言,謂此篇本爲祫祭。案玄鳥箋云:「祀當爲祫。」若以爲祫,亦當破此祀字,今不破祀字,明非祫也。天保云:「禴祠烝嘗,於公先王。」彼舉時祭之名,亦兼言,此亦時祭,何故不可兼言也?彼祭亦不盡及先公,而箋廣解先公,此何故不可廣解先公也?且此詩若是祫祭,作序者言祫於太祖,則辭要理當,何須煩文言先王、先公也?以此知所言祀者,正是時祭。

天作高山,大王荒之。作,生。荒,大也。天生萬物於高山,[03002]大王行道,能大天之所作也。云:高山,謂岐山也。󿀂曰:「道岍及岐,至於荊山。」天生此高山,使興雲雨,以利萬物。大王自遷焉,則能尊大之,廣其德澤。居之一年成邑,二年成都,三年五倍其初。岐,其宜反。道音導。汧,口田反,又口見反。豳,彼貧反。「天作高山」。以爲,天之生此萬物,在於高山之上。大王居,脩其道德,使興雲雨,長大此天所生者,卽陰陽和,是其能長大之。下四句又說文王之德被萬民。居邦,築作宮室者,文王則能安之。彼萬民又後往者,由此邦之君有佼易之道故也。下一句云由父祖之德若此,令子孫得保天位,前往者文王安之,後往者亦能安之。後往者,以邦之君有佼易之德;前往者亦然,爲互文也。上二句別具在箋。餘同。「作生」至「所作」。正義曰:作者,造立之言,故爲生也。荒者,寬廣之義,故爲大也。[03003]箋「高山」至「其初」。正義曰:以文王未徙之前,興大王皆在,故知高山謂岐山也。以云「天生高山」,不言天生萬物,故易毛也。引曰「導,至於荊山」,禹貢文。彼言所開導,從岍山岐山至於荊山,皆舉大山以言,而岐山在其中,引之以證岐山爲高山也。祭法稱山林川谷能出風雨。三十一年公羊傳云:「觸石而出,膚寸而合,不崇朝而雨天下者,其唯泰山乎。」是高山能興雲雨而利萬物也。大王能尊大之,廣其德澤者,謂德及草木,使之茂殖。若旱麓云「榛楛濟濟」,是廣山之德澤也。山之德澤旣廣,則山之爲神益尊,是尊大之也。韋昭云:「大王秋祀之而尊大焉。」指謂祭之爲大,未必然也。大王能廣山德澤,明其愛民甚矣,故民皆從之。居之一年成邑,二年成都,三年五倍其初,是由王之有德,故致然也。自「一年成邑」以下,中候稷起之注亦與此同,當有成文,不知事何所出。周禮四井爲邑,四邑爲丘,四丘爲甸,四甸爲縣,四縣爲都。左傳曰:「邑有先君之宗廟曰都,無曰邑。」各自相對爲文耳。此都、邑不與彼同也,邑是居處之名,都是衆聚[03004]之稱,都必大於邑,故一年卽成邑,二年乃成都也。書傳說大王遷岐,周民束脩奔而從之者三千乘,止而成三千戶之邑,謂初遷時也。此云一年,當謂年終之時,其邑當不啻三千,但不知其定數耳。禹貢,以爲堯之時,土廣五千里;禹弼成五服,土廣萬里。王肅難鄭云:「禹之時,土廣三倍於堯,計萬里爲方五千里者四。而肅謂三倍,則除本而三。此云五倍,蓋亦除本而五,並本爲六也。」彼作矣,文王康之。彼徂矣,有夷之行,夷,易也。云:彼,彼萬民也。徂,往。行,道也。彼萬民居邦者,皆築作宮室,以󿀁常居,文王則能安之。後之往者,又以邦之君有佼易之道故也。曰:「乾以易知,坤以簡能。易則易知,簡則易從。易知則有親,易從則有功。有親則可久,有功則[03005]可大。可久則賢人之德,可大則賢人之業。」以此訂大王文王之道,卓爾與天地合其德。行如字,並下孟反。夷易,羊豉反,下曰」皆同。佼,古卯反。乾,其連反。川,苦魂反,字亦作「坤」。訂,待頂反,又直丁反,說文云:「評議也。」云:「參訂時驗,謂平比之也。」字詁云:「訂,平也。」子孫保之!「夷,易」。正義曰:釋詁文。「彼彼」至「其德」。正義曰:彼徂爲民往,則彼作爲民作,徂、作皆是民事,故知「彼,彼萬民也」。「徂,往」,釋詁文。以道者人所行,故行爲道也。徂謂新往者,則作爲前至者。此「作矣」,卽綿詩所謂「曰止曰時,築室於茲」,故云皆築作宮室,以爲常居。言常者,見其心樂此居,不復移轉也。後之往者以邦之君有佼易之道者,謂此君其性佼健和易,愛民之情深,故歸之也。引「曰」盡「賢人之業」,皆系辭文也。言乾以佼易故爲知,坤以凝簡故爲能。人能佼易,則其情易知;凝簡,則其行易從。情易知則人親之,故易知則有親。行易從則功可就,故易從則[03006]有功。人以物不我親,不能以久,故有親則可久。由舉事無功,不能以大,故有功則可大。爲物所親,事可長久,是爲德有所成,故可久則賢人之德。舉事有功,道可廣大,是爲業有所就,故可大則賢人之業。生人能事德業而已,易簡爲之,無往不究,故彼又云:「易簡而天下之理得。」是天地之德,易簡而已。邦之君,亦有易簡之行,是與天地同功。訂者,比並之言。卓然,高遠之稱。以此乾坤之義,比並大王文王之道,則此二王之德卓爾高遠,與天地合其德矣。若然,易簡之義,窮天下之精,則聖人乃能。而云「賢人之德」,「賢人之業」者,王弼云:「不曰聖人者,聖人體無不可以人名而名,故易簡之主,皆以賢人名之。」然則以賢是聖之次,故寄賢以爲名。窮易簡之理,盡乾坤之奧,必聖人乃能耳。文王可以當之,大王則未能。而並云「與天地合德」者,以大王是亞聖大賢,可以比於文王,褒美其事,故連言之。其實大王未能盡此妙也。云「參訂時驗」,是訂爲比並之言也。論語云:「如有所立卓爾。」是卓爾爲高遠之稱。[03007]

天作一章,七句。[03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