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之三
本卷(回)字数:10415

毛詩國風

󿀆鄭氏箋 唐孔穎達疏

破斧,美周公也。大夫以惡四國焉。云:惡四國者,惡其流言毀周公也。惡,烏路反,注同。破斧三章,章六句」至「國焉」。正義曰:三章上二句惡四國,下四句美周公。經、序倒者,經以由四國之惡,而周公征之,故先言四國之惡,後言周公之德。序以此詩之作,主美周公,故先言美周公也。㌢「惡四」至「周公」。正義曰:案金縢,流言者,管叔及其群弟耳。今並言惡四國流言毀周公者,書傳曰:「武王。繼公子祿父流言,薄姑祿父曰:『武王已死,成王幼,周公見疑矣。此百世之時也,請舉事。』然後祿父及三監叛。」[01235]流言,卽叛,是同毀周公,故並言之。地理志云:「成王時,薄姑氏與四國作亂。」則薄姑君之名,而云「奄君薄姑」者,彼注云:「玄疑薄姑齊地名,非君名。」是不從也。

旣破我斧,又缺我斨。隋銎曰斧。斧斨,民之用也。禮義,國家之用也。云:四國流言,旣破毀我周公,又損󿀄我成王,以此二者󿀁大罪。斨,七羊反,說文云:「方銎斧也。」隋,徒禾反,何湯果反,形狹而長也。銎,曲容反。周公東征,四國是皇。四國,也。皇,匡也。云:周公旣反,攝政,東伐此四國,誅其君罪,正其民人而已。哀我人斯,亦孔之將!將,大也。云:此言周公之哀我民人,其德亦甚大也。「旣破」至「之將」。[01236]以爲,斧斨者,生民之所用,以喻禮義者,亦國家之所用。有人旣破我家之斧,又缺我家之斨。損其斧斨,是廢其家用,其人是爲大罪。以喻四國之君,廢其禮義,壞其國用,其君是爲大罪,不得不誅,故周公於是東征之。周公所以東征者,是止誅其四國之君,正是四國之民。主爲四國之民被誘作亂,周公不以爲罪而正之。此周公哀矜於我之民人,其德亦甚大,故美之。以爲,有人旣破我之斧,又缺我之斨,此二者是爲大罪。以興四國流言,旣破毀我周公之道,又損傷我成王,此二者亦是爲大罪,故周公東征之。餘同。㌡「隋銎」至「之用」。正義曰:如傳此言,則以破缺斧斨喻四國破毀禮義,故王肅云:「今四國乃盡破其用。」故孫毓云:「猶甘誓說言毀壞其三正耳。」然則經言我斧、我斨,乃是家之斧斨,爲他所破。此四國自破禮義,與他破斧斨,不類。而云我者,此禮義天子所制,此四國破天子禮義,故云我。孫毓云:「王者立制,其諸侯受制於天子,故言我。」傳意或然也。㌢「四國」至「大罪」。正義曰:箋以此詩美周公,惡四國,則是惡毀周公耳,[01237]不宜遠言其人破毀禮義,故易傳以爲破毀周公,損傷成王孫毓云:「周公不失其聖,成王本爲賢君,四國叛逆,安能破周公、損成王乎?」斯不然矣。當流言之後,叛逆之初,王與周公莫之相信。於時室迫近危亡,其爲毀損,莫此之大,何謂不能毀損?若不能毀損,自可不須征之,誅此四國,復何爲也?且詩人疾其惡心,故言缺破,豈待殺害王身,然後爲損傷也?㌡「四國」至「皇匡」。正義曰:書序云:「成王旣黜命,成王旣伐淮夷,遂踐。」皆東征時事,故四國是。知不數淮夷者,以淮夷淮水之上,東方之夷耳。此言四國,謂諸夏之國,故知不數之也。書序皆云成王伐之,此言周公東征者,書序注凡此伐諸叛國,皆周公謀之,成王臨事乃往,事畢則歸,後至時復行。然意以爲,伐時成王在焉,故稱成王以爲,周公避居東都,成王迎而反之,攝政,然後東征。於時成王已信周公,故可每事一往。無避居之義,則東征之時,成王猶有疑心,不親詣周公,而書序成王者,以周公攝政耳,成王則爲主,君統臣功,故言成王[01238]此則專美周公,據論實事,故言周公東征也。釋言云:「皇、匡,正也。」傳以皇爲匡,箋又轉爲正。㌢「周公」至「而已」。正義曰:此四國之君,據書傳祿父管叔皆見殺。蔡叔以車七乘,徒七十人,止言徒之多少,不知放之何處。書序云:「成王旣踐奄,將遷其君於薄姑。」注云:「踐讀曰翦。翦,滅也。」旣滅矣,其君佞人,不可復,故欲徙之於地,使服於大國。是君遷於也。書傳云:「遂踐。踐之者,籍之也。籍之,謂殺其身,執其家,瀦其宮。」如此,則言君見殺,與序不同。書傳非也。旣破我斧,又缺我錡。鑿屬曰錡。錡,巨宜反,字或作「奇」,音同,鑿屬也。韓詩云:「木屬。」周公東征,四國是吪。吪,化也。訛,五戈反,又作「吪」。哀我人斯,亦孔之嘉!云:「嘉,善也。」㌡「鑿屬曰錡」。正義曰:此與下傳云「木屬曰銶」,皆未見其文,亦不審其狀也。㌡「吪,化」。正義曰:釋言文。旣破我斧,又缺我銶。木屬曰銶。銶音求,又音虯,韓詩[01239]云:「鑿屬也。」一解云:「今之獨頭斧。」周公東征,四國是遒。遒,固也。箋云:遒,斂也。遒,在羞反,又在幽反。哀我人斯,亦孔之休!休,美也。休,虛虯反。㌡「遒,固」。正義曰:遒訓爲聚,亦堅固之義,故爲固也。言使四國之民心堅固也。箋以爲之不安,故易之。釋詁云:「遒、斂,聚也。」彼遒作「揪」音義同,是遒得爲斂。言四國之民於是斂聚不流散也。

破斧三章,章六句。

伐柯,美周公也。大夫刺朝廷之不知也。云:成王旣得雷雨大風之變,欲迎周公,而朝廷群臣猶惑於之言,不知周公之聖德,疑於王迎之禮,是以刺之。柯,古何反。朝,直遙反。注及下篇同。伐柯二章,章四句」至「不知」。正義曰:作伐柯[01240]者,美周公也。以爲,周公攝政,東征四國。旣定,仍在東土。已作鴟鴞之後,未得雷風之前,群臣皆知周公有成就道之志,而成王猶未知之,故大夫作詩美周公,以刺朝廷之不知。卽經二章皆刺成王不知周公之辭。以爲,周公避居東都,三年之秋,得雷風之後,啟金縢之前,王意稍悟,欲迎周公,而朝廷大夫猶有不知周公之志,故大夫作此詩以美周公,刺彼朝廷大夫之不知也。經二章皆言王當以禮迎周公,刺彼群臣不知之也。㌢「成王」至「刺之」。正義曰:箋知此篇之作,在得雷風之後者,若在雷風之前,則王亦未悟,若有所刺,當刺於王,何以獨刺朝廷?若啟金縢之後,則群臣盡悟,無所可刺。故知是旣得雷雨大風之變,欲迎周公,而朝廷猶有疑志,所以刺之也。論語云「其在朝廷」,祭義言「孝悌達於朝廷」,皆斥君朝謂之朝廷,則知此言朝廷亦是成王之朝,所刺必有其人,故知刺朝廷群臣之中有不知周公之聖者也。毛氏雖不注序,推鴟鴞之傳必無避居之事。周公初卽攝[01241]政,群臣無有不知,必不得同刺群臣也。群臣皆信周公,唯有成王疑耳。狼跋序云:「近則王不知。」此刺朝廷不知,當亦刺成王不知。王肅云:「朝廷斥成王。」孫毓云:「疑周公者,成王也。明周公者,群臣也。」曰:「史與百執事對曰:『信。噫!公命我勿敢言。』」二公下至百執事皆明周公如此,復誰刺乎?且夫朝廷人君所專,未有稱群臣爲朝廷者。稱人主,或云國家,或言朝廷,古今同也。曷以不言刺成王?刺成王當在,此詩主美周公,故在豳風,是以略言刺朝廷。傳意或然。雖刺成王與箋意異,其所刺者亦在作鴟鴞之後,得雷風之前。何則?作鴟鴞之時,周公親自喻王,王猶不悟,大夫故應刺之。若得雷風之後,王意已漸開悟,大夫不當刺王,明所刺亦在雷風之前。王肅以爲,旣作東山,又追作此詩以刺王,不知意然否。

伐柯如何?匪斧不克。柯,斧柄也。禮義者,亦治國之柄。[01242]云:克,能也。伐柯之道,唯斧乃能之。此以類求其類也。以喻成王欲迎周公,當使賢者先往。柄,彼病反。取妻如何?匪媒不得。媒,所以用禮也。治國不能用禮則不安。云:媒者,能通二姓之言,定人室家之道。以喻王欲迎周公,當先使曉王與周公之意者又先往。取,七喻反,本亦作「娶」。「伐柯」至「不得」。以爲,柯者爲家之器用,禮者治國之所用。言欲伐柯以爲家用,當如何乎?非斧則不能。以興欲取禮以治國者,當如之何乎?非周公則不能。言斧能伐柯,得柯以爲家用,喻周公能行禮,得禮以治國,能執治國之禮者,唯周公耳。又言取妻如之何?非媒則不得。以興治國如之何?非禮則不安。以媒氏能用禮,故使媒則得妻,以喻周公能用禮,故任周公則國治,刺王不知周公[01243]而不任之也。以爲,伐柯之道,非斧則不能,唯斧乃能之。言以類求其類,喻王欲迎周公,非賢不可往。當使賢者先往,亦以類求其類。取妻如之何?非媒不得。以媒能通二姓之言,定人室家之道,故使媒則得之。以喻王欲迎周公,當使曉王與周公之意者先往,以其能通二人之意,故宜先使之。言王當迎周公,以刺朝廷之不知也。㌡「柯斧」至「之柄」。正義曰:考工記車人云:「柯長三尺,博三寸,厚一寸有半。五分其長,以其一爲之首。」注云:「首六寸,謂關頭斧也。柯其柄也。」是斧柄大小之度。斧喻周公,柄喻禮義。斧能伐得柯,喻周公能得禮。柯所以供家用,猶禮可以供國用,故云禮義者,治國之柄。是以柯喻禮,則知斧喻周公。雖以斧喻周公,斧不能自伐得柯,必人執之,是人與斧共喻周公也。人執斧能伐柯,旣伐得柯,人又執柯以營家用,喻周公能得禮,旣能得禮,周公又能執禮以治國,以此美周公也。王肅云:能執治國家之斧柄,其唯周公乎!是喻周公能執禮也。㌢「克能」至「先往」。正義曰:「克,能」,釋言文。箋以下云「我覯之子」,謂得見[01244],則二章皆勸迎周公之事,故易傳言以類求其類,喻使賢者先往也。㌡「媒所」至「不安」。正義曰:傳以下文「籩豆有踐」,籩豆,禮器,則此亦禮事,故傳以上經與此皆喻禮也。正以媒爲興者,媒所以用禮,喻周公能用禮。取妻不以媒則不能得妻,喻治國不用禮則不能安國,言周公能用禮以安,而王不知,故刺之。㌢「媒者」至「先往」。正義曰:箋以媒者通傳二姓之言,勸迎周公而以媒爲喻,故易傳言當使曉王與周公之意者先往。孫毓云:周公之思歸,患成王之未悟耳。王出郊而天雨反風,禾則盡起,精誠感天,而況於人乎!何須賢者之先往也?周公至聖,見能未形,非如讎敵,尚相阻疑,何須用人重相曉喻乎?鄭爲此說者,以爲此詩之作,在雷風之後,王實未迎周公,致使朝臣尚惑,假言迎意,刺彼未知。言王以周公之聖,欲其速反,尚使賢者先行,令人傳通。其意說周公宜還,見疑者可刺耳,非謂周公有疑,須相曉喻也。伐柯伐柯,其則不遠。以其所願乎上交乎下,以其所願[01245]乎下事乎上,不遠求也。云:則,法也。伐柯者必用柯,其大小長短近取法於柯,所謂不遠求也。王欲迎周公使還,其道亦不遠,人心足以知之。我覯之子,籩豆有踐。踐,行列貌。云:覯,見也。之子,是子也,斥周公也。王欲迎周公,當以饗燕之饌行至,則歡樂以說之。覯,古豆反。踐,賤淺反。行,戶郎反。饌,士戀反。樂音洛。說音悅。「伐柯」至「有踐」。以爲,伐柯之法,其則不遠,喻治國之法,其道亦不遠。何者?執柯以伐柯,比而視之,舊柯短則如其短,舊柯長則如其長,其法不在遠也。以喻交接之法,願於上交於下,願於下事於上,其道亦不遠也。言有禮君子,恕以治國,近取諸己,不須遠求。能如是者,唯周公耳。我若得見是子周公,觀其以禮治國,則籩豆禮器有踐然行列而次序[01246]矣。禮事弘多,不可遍舉,言其籩豆有列,見禮法大行也。以爲,伐柯伐柯者,其法則不遠,舊柯足以法之。以喻王欲迎周公使還,其道亦不遠,人心足以知之。言衆人之心皆知公須還也,我王欲見是子周公,當以饗燕之饌,籩豆有踐然行列以待之。言王宜厚待周公,刺彼不知者也。㌡「以其」至「遠求」。正義曰:此伐柯之不遠求,還近取法於柯,以喻交人之道不遠求,還近取法於己。故解不遠求之義,以其所原於上接已,則以所原之事交於在已下者;以其所原於下之事已,則以所原之事事於己之上者,此皆近取諸己,所謂不遠求。詩意言此者,以有禮君子能以身恕物,言周公能爲此也。王肅云:「言有禮君子恕施而行,所以治人則不遠。」㌢「伐柯」至「知之」。正義曰:箋以爲勸迎周公之辭,故易傳言「不遠者,人心足以知之」。中庸引此二句,乃云:「執柯以伐柯,睨而視之,猶以爲遠。」詩言「其則不遠」,彼言「猶以爲遠」者,以作者言其不遠,明有嫌遠之意,故言猶以爲遠。㌡「踐,行列貌」。正義曰:以籩豆之器必行列陳之,故以踐爲行列[01247]貌。毛以爲,此詩刺王不知周公,皆不言王迎之事,必不得如以籩豆之饌迎周公也。上句說恕以行禮,則此當爲任用有禮之人則得禮事。陳設籩豆是行禮之器,言籩豆有踐謂見其行禮也,故王肅云:「我所見之子能以禮治國。踐,行列之貌。籩豆,行禮之物也。」傳意或然。㌢「覯見」至「說之」。正義曰:「覯,見」,釋詁文。飲食之事,聖人以之爲禮。今勸迎周公,而言陳列籩豆,是令王以此籩豆與周公饗燕。

伐柯二章,章四句。

九罭,美周公也。大夫刺朝廷之不知也。罭,本亦作「罭」,于逼反。九罭四章,首章四句,下三章,章三句」至「不知」。正義曰:作九罭詩者,美周公也。大夫以刺朝廷之不知也。此序與伐柯盡同,則亦以爲刺成王也。周公旣攝政而東征,至三年,罪人盡得。但成王惑於流言,不悅周公所爲。周公且止東方,以待成王之召。成王未悟,不欲迎之,故大夫作[01248]此詩以刺王。經四章,皆言周公不宜在東,是刺王之事。以爲,周公避居東都三年,成王旣得雷雨大風之變,欲迎周公,而朝廷群臣猶有惑於之言,不知周公之志者。及啟金縢之書,成王親迎,周公反而居攝,大夫乃作此詩美周公,追刺往前朝廷群臣之不知也。此詩當作在歸攝政之後。首章言周公不宜居東,王當以袞衣禮迎之。所陳是未迎時事也。二章、三章陳往迎周公之時,告曉東人之辭。卒章陳東都之人欲留周公,是公反後之事。旣反之後,朝廷無容不知。序云美周公者,則四章皆是也。其言刺朝廷之不知者,唯首章耳。

九罭之魚鱒魴。興也。九罭緵罟,小魚之網也。鱒魴,大魚也。云:設九罭之罟,乃後得鱒魴之魚,言取物各有器也。興者,喻玉欲迎周公之來,當有其禮。鱒,才損反,[01249]又音撰。魴音房。緵,子弄反,又子公反,字又作「總」。罟音古。今江南呼緵罟爲百囊網也。我覯之子,袞衣繡裳。所以見周公也,袞衣卷龍也。云:王迎周公,當以上公之服往見之。袞,古本反,六冕之第二者也。畫爲九章,天子畫升龍於衣上,公但畫降龍。字或作「卷」,音同。卷,卷冕反。「九罭」至「繡裳」。以爲,九罭之中,魚乃是鱒也、魴也。鱒、魴是大魚,處九罭之小網,非其宜,以興周公是聖人,處東方之小邑,亦非其宜,王何以不早迎之乎?我成王若見是子周公,當以袞衣繡裳往見之。刺王不知,欲使王重禮見之。以爲,設九罭之網,得鱒、魴之魚,言取物各有其器,以喻用尊重之大禮,迎周公之大人,是擬人各有其倫。尊重之禮,正謂上公之服。王若見是子周公,當以袞衣繡裳往迎之。㌡「九罭」至「大魚」。正義曰:釋器云:「緵罟謂之九罭。九罭,魚網也。」孫炎曰:「九罭,謂魚之所入有九囊也。」郭樸曰:「緵,今之百囊網也。」釋魚有「鮅」、「鱒」。樊光引此詩。郭樸[01250]曰:「鱒似鯇子赤眼者。江東人呼魴魚爲扁。」陸機云:「鱒似鯇而鱗細於鯇,赤眼。」然則百囊之網非小網,而言得小魚之罟者,以其緵促網目能得小魚,不謂網身小也。驗今鱒、魴非是大魚,言大魚者,以其雖非九罭密網,此魚亦將不漏,故言大耳,非大於餘魚也。傳以爲,大者,欲取大小爲喻。王肅云:「以興下土小國,不宜久留聖人。」傳意或然。㌢「設九」至「其禮」。正義曰:箋解網之與魚大小,不異於傳,但不取大小爲喻耳。以下句「袞衣繡裳」是禮之上服,知此句當喻以禮往迎,故易傳以取物各有其器,喻迎周公當有禮。㌡「所以」至「卷龍」。正義曰:傳解詩言「袞衣繡裳」者,是所以見公之服也。畫龍於衣謂之袞,故云袞衣卷龍。鴻飛遵渚,鴻不宜循渚也。云:鴻,大鳥也,不宜與鳧鷖之屬飛而循渚,以喻周公今與凡人處東都之邑,失其所也。鳧音符。鷖,烏兮反,又作「翳」。公󿀀無所,於女信處。[01251]周公未得禮也。再宿曰信。云:信,誠也。時東都之人欲周公留不去,故曉之云:公西󿀀而無所居,則可就女誠處是東都也。今公當󿀀復其位,不得留也。「鴻飛」至「信處」。以鴻者大鳥,飛而循渚,非其宜,以喻周公聖人,久留東方,亦非其宜,王何以不迎之乎?又告東方之人云:我周公未得王迎之禮,歸則無其住所,故於汝東方信宿而處耳,終不久留於此。告東方之人,云公不久留,刺王不早迎。以爲,鴻者大鳥,不宜與鳧鷖之屬飛而循渚,以喻周公聖人,不宜與凡人之輩共處東都。及成王旣悟,親迎周公,而東都之人欲周公卽留於此,故曉之曰:公西歸若無所居,則可於汝之所誠處耳。今公歸則復位,汝不得留之。美周公所在見愛,知東人願留之。㌡「鴻不宜循渚」。正義曰:言不宜循渚者,喻周公不宜處東。無避居之義,則是東征四國之後,留住於東方,不知其住所[01252]也。王肅云:「以其周公大聖,有定命之功,不宜久處下土,而不見禮迎。」箋爲喻亦同,但以爲辟居處東,故云與凡人耳。㌡「周公」至「曰信」。正義曰:言周公未得王迎之禮也。「再宿曰信」,三年左傳文。公未有所歸之時,故於汝信處,處汝下國。周公居東歷年,而曰信者,言聖人不宜失其所也。再宿於外,猶以爲久,故以近辭言之也。㌢「信誠」至「得留」。正義曰:釋詁云:「誠,信也。」是信得爲誠也。以卒章言無以公西歸,是東人留之辭,故知此是告曉之辭。旣以告曉東人,公旣西歸,不得遙信,故易傳以信爲誠。言公西歸而無所居,則誠處是東都也。此章已陳告曉東人之辭,卒章始陳東人留公之辭。此詩美周公,不宜處東。旣言不宜處東,因論告曉東人之事。旣言告曉東人,須見東人之意,故卒章乃陳東人之辭。鴻飛遵陸,陸非鴻所宜止。公󿀀不復,於女信宿!宿猶處也。「公歸不復」。正義曰:箋以爲避居則不復,當謂不得復位。以此章東征,則周公攝位久矣,不得以[01253]不復位爲言也。當訓復爲反。王肅云:「未得所以反之道。」傳意或然。是以有兗衣兮,無以我公󿀀兮,無與公󿀀之道也。云:是,是東都也。東都之人欲周公留之󿀁君,故云「是以有兗衣」。謂成王所齎來兗衣,原其封周公於此。以兗衣命留之,無以公西󿀀。無使我心悲兮!云:周公西󿀀,而東都之人心悲,恩德之愛至深也。「是以」至「心悲兮」。以爲,首章言王見周公,當以兗衣見之。此章言王有兗衣,而不迎周公,故大夫刺之。言王是以有此兗衣兮,但無以我公歸之道兮。王意不悟,故云無以歸道。又言王當早迎周公,無使我群臣念周公而心悲兮。以爲,此是東都之人欲留周公之辭,言王是以有此兗衣兮,王令齎來,原卽封周公於此,無以我公西歸兮。若以公歸,我則思[01254]之,王無使我思公而心悲兮。㌡「無與公歸之道」。正義曰:周公在東,必待王迎乃歸。成王未肯迎之,故無與我公歸之道,謂成王不與歸也。㌢「是東」至「西歸」。正義曰:箋以爲,王欲迎周公,而群臣或有不知周公之志者,故刺之。雖臣不知,而王必迎公,不得言無與公歸之道,故易傳,以爲東都之人欲留周公之辭。首章云迎周公當以上公之服往見之,於時成王實以上公服往,故東都之人卽原以此衣封周公也。㌢「周公」至「至深」。正義曰:東都之人言已將悲,故知是心悲念公也。傳以爲刺王不知,則心悲謂群臣悲,故王肅云:「公久不歸,則我心悲,是大夫作者言已悲也。」此經直言「心悲」,本或「心」下有「西」,衍字,與東山相涉而誤耳。定本無「西」字。

九罭四章,一章四句,三章章三句。

狼跋,美周公也。周公攝政,遠則四國流言,近則王不[01255]知。大夫美其不失其聖也。云:不失其聖者,聞流言不惑,王不知不怨,終立其志,成之王功,致大平,復成王之位,又󿀁之大師,終始無愆,聖德著焉。狼跋,省郎,獸名也。跋音卜末反,又蒲末反,字或作「拔」,同。王功,於況反。大平音泰,下「大師」、「大平」同。愆,起然反。狼跋二章,章四句」至「其聖」。正義曰:作狼跋詩者,美周公也。以爲,周公攝政之時,其遠則四國流言,謗毀周公,言「將不利於孺子」;其近則成王不知其心,謂周公實欲篡奪己位。周公進退有難如此,卒誅除四國,成就道,使天下大平,而聖著明。故大夫作此詩,美進退有難而能不失其聖也。經二章,皆言進退有難之事。美其不失聖者,本其美周公之意耳,於經無所當也。周公將攝政時,遠則四國流言,而周公不惑,不息攝政之心;近則成王不知,而周公不怨,不生忿懟[01256]之意,卒得遂其心志,成就道,是進有難也。及致政成王之後,欲老而自退,成王又留爲大師,令輔弼左右,是退有難也。知此進退有難,而聖德著明,終無愆過,故周大夫美其不失其聖也。經二章皆云進退有難之事。「德音不瑕」,是不失聖也。序稱「流言」與「王不知」,唯說進有難也。不言退有難者,「不失其聖」之中,可以兼之矣。㌢「不失」至「者焉」。正義曰:序言「不失其聖」,是總美周公之言,故箋具述周公進退有難,能使聖德著明之意以充之。箋以「流言」與「王不知」是一時之事,不宜分爲進退。經云「公孫碩膚」,則是遜位之後,故以「流言」與「王不知」爲進有難也。旣遜而留爲大師,是退有難也。以此二者,皆違周公之志,是故俱名爲難。進退有難,爲終始無愆,所以美其不失其聖也。不注序,必知異於者,傳以公孫爲成王,則此經所陳,無周公遜位之事,不得以留爲大師當退有難也。傳言進退有難,須兩事充之,明四國流言爲進有難,王不知爲退有難,能誅除四國,攝政成功,正是不失聖也。[01257]

狼跋其胡,載疐其尾。興也。跋,躐。疐,跲也。老狼有胡,進則躐其胡,退則跲其尾,進退有難,然而不失其猛。云:興者,喻周公進則躐其胡,猶始欲攝政,四國流言,辟之而居東都也;退則跲其尾,謂後復成王之位,而老,成王又留之,其如是,聖德無玷缺。疐,本又作「𤴝」,丁四反,又陟值反。躐,力輒反。跲,其劫反,又居業反。難,乃旦反。玷,丁簟反。公孫碩膚,赤舄幾幾。公孫,成王也,豳公之孫也。碩,大。膚,美也。赤舄,人君之盛屨也。幾幾,絇貌。云:公,周公也。孫,讀當如「公孫於齊」之孫。孫之言孫,遁也。周公攝政,七年致大平,復[01258]之位,孫遁辟此,成公之大美。欲老,成王又留之,以󿀁大師,履赤舄幾幾然。孫,如字,音遜。舄音昔。屨,俱具反。絇,其俱反。遁,徒遜反。「狼跋」至「幾幾」。以爲,狼之老者,則頷下垂胡,狼進前則躐其胡,卻退則跲其尾,是進退有難,然猶不失其猛,能殺傷禽獸,以喻周公攝政之時,遠則四國流言,近則王不知其志,進退有難,然猶不失其聖,能成就道。所以進退有難,而攝此政者,欲待公孫成王長大,有大美之德,能履赤舄幾幾然,盛服以行禮,然後授之故也。以爲,老狼進則躐其胡,退則跲其尾,進退有難,不失其猛,喻周公將欲攝政,遭四國流言,歸政成王,王復留爲大師,進退有難,能不失其聖。又美周公不失其聖之事,言周公旣致大平,乃遜遁避此成功之大美,復留在王朝,爲大師之官,履其赤舄,其舄之飾幾幾然。美其聖德,故說其衣服也。㌡「跋躐」至「其猛」。正義曰:「跋,躐」,「疐,跲」,釋言文。李巡曰:「跋,前行,曰躐。跲,卻頓,曰疐也。」說文云:「跋,蹎」,丁[01259]千反;「跲,躓」,竹二反。躓卽疐也。然則跋與疐皆是顛倒之類,以跋爲躐者,謂跋其胡而倒躓耳。老狼有胡,謂頷垂胡,進則躐其胡,謂躐胡而前倒也,退則跲其尾,謂卻頓而倒於尾上也。跋胡言狼,疐尾亦是狼也,文不可重,故以「載」代之。下章倒其文,明「跋」上宜有「載」,所以互相見也。序言周公遠近有難,不失聖德,故知此經說狼進退有難而不失猛。㌢「興者」至「玷缺」。正義曰:箋下言「公孫」,則遜位之後,故以進則躐胡喻將欲攝政,退則跲尾喻成王留之耳。周公人臣,以臣攝爲進,致政爲退,取象爲安,故易傳也。㌡「公孫」至「絇貌」。正義曰:傳以稱「曾孫」,皆是成王,以其是豳公之孫也。「碩,大」,釋詁文。「膚,美」,小雅廣訓文。天官屨人掌王之服屨,爲赤舄、黑舄」,注云:「王吉服有九,舄有三等。赤舄爲上,冕服之舄。下有白舄、黑舄。」然則赤舄是舄之最上,故云「人君之盛屨也」。屨人注云:「服屨者,著服各有屨也。復下曰舄,單下曰屨。古之人言屨以通於復,今世言屨以通於單,俗易語反。」然則屨、舄對文有異,散則相通,故傳以屨言之。士冠禮云:「玄端黑屨,青[01260]絇繶純。爵弁纁屨,黑絇繶純。純博寸。」注云:「絇之言拘,以爲行戒,狀如刃衣,鼻在屨頭。繶,縫中紃也。」屨順裳色,爵弁之屨以黑爲飾。爵弁尊,其屨飾以繢次。云「幾幾,絇貌」,謂舄頭飾之貌。以爵弁祭服之尊,飾之如繢次,屨色纁,而絇用黑,則冕服之舄必如繢次,舄色赤,則絇赤黑也。王肅云:「言周公所以進退有難者,以俟王之長大,有大美之德,能服盛服以行禮也。」㌢「周公」至「幾幾然」。正義曰:箋以上言公歸皆謂周公,故以此公爲周公。古之遜字借孫爲之,春秋二十五年經言「公孫於」,春秋之例,內諱奔謂之遜,言昭公遜遁而去位。此周公亦遜遁去位,故讀如彼文。「遜,遁」,釋言文。孫炎曰:「遁,逃去也。」周公攝政七年,遜遁避成功之大美,尚書洛誥有其事。書序云:「召公爲保,周公爲師,相成王爲左右。召公不悅,周公君奭。」是成王留之爲大師也。上公九命,得服兗冕,故屨赤舄。孫毓云:「名例,未有稱天子爲公孫者。成王之去豳公,又已遠矣。又此篇美周公,不美成王,何言成王之大美乎?公宜爲周公,箋義爲長。」狼疐其尾,載[01261]跋其胡。公孫碩膚,德音不瑕?瑕,過也。云:不瑕,言不可疵瑕也。疵,才斯反。㌡「瑕,過」。正義曰:瑕者,玉之病。玉之有瑕,猶人之有過,故以瑕爲過。箋言無可疵瑕者,亦是玉病。言周公終始皆善,爲無疵瑕也。

狼跋二章,章四句。

豳國七篇,二十七章,二百三句。

毛詩註疏卷第八八之三[012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