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詩大雅

󿀆鄭氏箋　唐孔穎達疏

蕩之什詁訓傳第二十五

蕩，召穆公󿀄周室大壞也。厲王無道，天下蕩蕩，無綱紀文章，故作是詩也。○蕩蕩，唐黨反。召，時照反，本又作「邵」。卷內「召公」、「召作」皆同。㌑「蕩八章，章八句」至「是詩」。○正義曰：蕩詩者，召穆公所作，以傷周室之大壞也。以厲王無人君之道，行其惡政，反亂先王之政，致使天下蕩蕩然，法度廢滅，無復有綱紀文章，是周之王室大壞敗也，故穆公作是蕩詩以傷之。傷者，刺外之有餘哀也，其恨深於刺也。瞻仰、召旻皆云「刺幽王大壞」，此不[02679]言刺厲王，而云「傷周室」者，幽王承宣王之後，父善子惡，指刺其身。此則厲王以前，周道未缺，一代大法，至此壞之，故言「傷周室大壞」。此經八章，皆是大壞之事。首句言蕩蕩，爲下之總目，故序亦述首句，以爲一篇之義。言天下蕩蕩，無綱紀文章。綱紀文章，謂治國法度，聖人有作，莫不皆是。此經所傷，傷其盡廢之也。

蕩蕩上帝，下民之辟。㌡上帝以托君王也。辟，君也。㌢云：蕩蕩，法度廢壞之貌。厲王乃以此居人上，󿀁天下之君，言其無可則象之甚。○之辟，必亦反。注同。沈云：「毛音婢益反。」疾威上帝，其命多辟。㌡疾病人矣，威罪人矣。㌢云：疾病人者，重賦斂也。威罪人者，峻刑法也。其政教又多邪辟，不[02680]由舊章。○辟，匹亦反，本又作「僻」。注同。斂，力艷反。駿，荀閏反，本亦作「峻」。邪，似嗟反。天生烝民，其命匪諶。靡不有初，鮮克有終。㌡諶，誠也。㌢云：烝，衆。鮮，寡。克，能也。天之生此衆民，其教道之，非當以誠信使之忠厚乎？今則不然，民始皆庶幾於善道，後更化於惡俗。○烝，之承反。諶，市林反。鮮，息淺反。注同。道音導，本亦作「導」。㌑「蕩蕩」至「有終」。○正義曰：穆公傷厲王無道，壞滅法度。言今蕩蕩然廢壞法度者，上帝之君王，乃以此無法度，而爲下民之君也。又言王無法度之事，重賦斂以疾病人，峻刑法以威罪人。如此者，是上帝之君王，又其下政教之命甚多邪僻。言其無法度，不由舊章也。元本天之生此衆民，其使人君爲政化之，命以教導之，非欲使之誠信乎？言天欲使之誠信。今王以邪僻教之，故民皆無復誠信。無不有其初心，欲庶幾慕善道，少能有其終行，今[02681]皆化從惡俗，是違天生民立教之意，故所以傷之也。○㌡「上帝」至「辟君」。○正義曰：上帝者，天之別名。天無所壞，不得與蕩蕩共文，故知上帝以托君王，言其不敢斥王，故托之上帝也。板傳曰：「上帝以稱王者。」桑柔傳曰：「昊天斥王。」然則王稱天稱帝，詩之通義。而言托者，以下章不敢斥言，乃假文王咨商，明知此亦不斥，故變言托耳。其實稱帝亦斥王。此下諸章皆言「文王曰咨」，此獨不然者，欲以蕩蕩之言，爲下章總目，且見實非殷商之事，故於章首不言文王，以起發其意也。「辟，君」，釋詁文。○㌢「蕩蕩」至「之甚」。○正義曰：蕩蕩是廣平之名，非善惡之稱，若論語云：「蕩蕩乎，民無能名焉。」洪範云：「王道蕩蕩。」言其無復惡事善事，廣平是蕩蕩爲善也。此序言蕩蕩無綱紀文章，言其除去善事，知此蕩蕩是法度廢壞之貌。釋訓云：「蕩蕩，僻也。」孫炎曰：「蕩蕩，法度廢壞之僻。」取此箋爲說也。○㌢「疾病」至「舊章」。○正義曰：此申說傳意也。人以財貨而生，財盡則人困病，故知疾病人者，重賦斂也。君以刑法威人，法峻則人得罪，故知威罪人者，峻刑法也。君之於人，唯[02682]此而已，故知是此二事也。峻者，高險之名，謂重其科禁，不可登陟，如山之陵阪然。其政教又多邪僻，不由舊章，不依周公所制典禮、先王所行舊法也。○㌡「諶，誠」。○正義曰：釋詁文。○㌢「烝衆」至「惡俗」。○正義曰：「烝，衆。鮮，寡」，皆釋詁文。「克，能」，釋言文。言天意欲使人君發命教民，當以誠信忠厚。旣本天意，又傷今政。言當今之民皆有始無終，是由人君不施忠厚之命，而下邪僻之教，故民化於惡俗，教之使然。以王政不順天，故反覆言之。民始皆庶幾於善道，言民生自有此性。後更化於惡俗，謂君政令之變改。言「靡不」爲盡然之辭，「鮮克」爲少有之稱，文不同者，容有君子不改其操，故言鮮以見之。文王曰咨，咨汝殷商！曾是彊禦，曾是掊克，曾是在位，曾是在服。㌡咨，嗟也。彊禦，彊梁禦善也。掊克，自伐而好勝人也。服，服政事也。㌢云：厲王弭謗，穆公朝廷之臣，不敢斥言王之[02683]惡，故上陳文王咨嗟殷紂以切刺之。女曾任用是惡人，使之處位執職事也。○禦，魚呂反。掊，蒲侯反，聚斂也，徐又甫垢反。好，呼報反。朝，直遙反。下「朝廷」同。天降滔德，女興是力。㌡天，君。滔，慢也。㌢云：厲王施倨慢之化，女群臣又相與而力󿀁之。言競於惡。○滔，他刀反，漫也。漫，亡諫反，本亦作「慢」，又作「嫚」。下同，一音亡半反。倨，居庶反。㌑「文王」至「是力」。○正義曰：穆公傷王之惡，又不敢斥，言昔文王，以紂政亂，數嗟嘆之，故穆公假爲之辭，以責厲王。言文王恨紂，始言曰咨。咨嗟乎，汝殷商之君，汝爲人君，當任用賢者，何曾以是彊梁禦善之人，何曾以是矜掊好勝之人。曾任用二者，惡人使之在位，執職事乎？旣責其君任非其人，又責此臣助君爲惡。言比天之王者，此倨慢之德化已自惡矣，汝等何爲起是氣力而佐助之？以其同惡相成，故至於大壞，所以傷之也。○㌡「咨[02684]嗟」至「政事」。○正義曰：咨是嘆辭，故言嗟以類之，非訓爲嗟也。彊梁者，任威使氣之貌。禦善者，見善事而抗禦之。是心不向善，不從教化之人也。自伐解倍，好勝解克。定本「倍」作「掊」，掊卽倍也。倍者，不自量度，謂己兼倍於人而自矜伐。論語云「原無伐善」，是也。克者，勝也。己實不能恥於受屈，意在陵物必勝而已，如此者，謂之克也。釋詁云：「服，事也。」且「在服」與「在位」對文，故知服政事，謂非徒備官，又委任之也。○㌢「厲王」至「職事」。○正義曰：民勞亦穆公所作，皆斥王惡。此篇獨畏弭謗，不斥言者，民勞之詩泛論王惡，欲王惠中國以綏四方，其惡非深，不須假托。蕩則陳王凶暴，將至滅亡，號呼沉湎，俾晝作夜，其言旣切，故假文王。至如家父作誦，自著己名，凡伯、芮伯直言不諱者，其人旣異，所作有殊。二章箋獨言厲王者，以假托文王咨嗟殷紂，不得不言厲王。六章以下言殷紂者，以「小大近喪」，顛覆滅亡之事，故指言殷紂。又經之設文，須有足句。四言「曾是」，其義爲一，故箋並言之。汝曾任用是惡人，使之處位執職事也，言曾者，謂何曾如此。今人之語猶然。○㌡「天，君。滔，慢」。○正義曰：「天，君」，釋詁文。以言「汝興是[02685]力」責臣，明是人君，非上天也。虐君所下，明是慢人之德，故以滔爲慢也。○㌢「厲王」至「於惡」。○正義曰：此箋言厲王，自下單言王，省文也。在身爲德，施行爲化，內外之異耳。「相與而力爲之」，定本作「相興而力爲之」。文王曰咨，咨女殷商！而秉義類，彊禦多懟。流言以對，寇攘式內。㌡對，遂也。㌢云：義之言宜也。類，善。式，用也。女執事之臣，宜用善人，反任彊禦衆懟󿀁惡者，皆流言謗毀賢者。王若問之，則又以對。寇盜攘竊󿀁奸宄者，而王信之，使用事於內。○懟，直類反。攘，如羊反。宄音軌。侯作侯祝，靡屆靡究。㌡作、祝，詛也。屆，極。究，窮也。㌢云：侯，維也。王與群臣乖爭而相疑，日祝詛求其凶咎無極已。○作，側慮[02686]反。注同。本或作「詛」。祝，周救反。㌑「文王」至「靡究」。○毛以爲，文王曰咨，咨嗟汝殷商，汝秉執政事之臣，宜用善人，何爲不用善人，反更信任彊禦衆懟爲惡之人，爲流言以遂成其惡事者，又寇盜攘竊爲奸宄之人，王信任之，使用事於內。小人用事，數相謗毀，遂令君臣乖爭，以致相疑。維爲是詛，維爲是祝，求告鬼神，令加凶咎，無有終極窮已之時。置小人於朝，以祝詛求言，是綱紀廢滅，可傷之甚。○鄭唯流言以對爲異。言此彊禦衆懟爲惡之人，作此流言，謗毀賢者。若王問賢人，則以此謗毀而對，使王不得用之。餘同。○㌡「對，遂」。○正義曰：釋言文。○㌢「義之」至「於內」。○正義曰：凡言義者，允於事宜，故云義之言宜。以義爲宜，則而爲汝矣。「類，善」，釋詁文。「式，用」，釋言文。衆懟爲惡者，懟謂很戾。戾非一人，故言衆也。此彊禦衆懟之人，不但很戾而已，又皆流言語以謗毀賢者。王若問之，則又以對，謂就此衆懟之人問賢人之行，則又以謗毀之言對王，令王不用之，使賢者黜退也。旣退賢者，乃進其黨類，故寇盜攘竊爲奸宄者，進在王朝而信之，使用[02687]事於內也。上言執事，下言用事於內，則執事者亦在內矣。但執事者，舊在王朝用事者。後來之人，以小人後至，而自外入內，故云「式內」以充之。言寇攘者，費誓注云：「寇，劫取也。因其亡失曰攘。」盜竊則總名，故箋以盜竊配之。○㌡「作祝」至「究窮」。○正義曰：作卽古詛字。詛與祝別，故各自言侯。傳辨「作」爲「詛」，故言「作、祝，詛也」。「屆，極。究，窮」，皆釋言文。○㌢「侯維」至「極已」。○正義曰：釋詁云：「維，侯也。」故侯得爲維。上言用惡人在官，此言詛祝，明是王與群臣乖爭相疑而祝詛也。「靡屆靡究」，言其無窮已之時，故知日日爲之也。詛者，盟之細事，用豕犬雞三物告神而要之。祝無用牲之文，蓋口告而祝詛之也。皆是情不相信，聽以明神，若有犯約，使加之凶禍，故云「求其凶咎無極已」。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女炰烋于中國，斂怨以󿀁德。㌡炰烋，猶彭亨也。㌢云：炰烋，自矜氣健之貌。斂聚群不逞作怨之人，謂之有德而任用之。○炰，[02688]白交反。烋，火交反。亨，許庚反。逞，敕領反。不明爾德，時無背無側。㌡背無臣，側無人也。㌢云：無臣、無人，謂賢者不用。爾德不明，以無陪無卿。㌡無陪貳也，無卿士也。○陪，本又作「培」，蒲回反。㌑「文王」至「無卿」。○正義曰：言文王曰咨，咨嗟汝殷商，汝旣官不得人，徒彭亨然自矜莊以爲氣健在於中國，斂聚此志意不逞好作怨之人，以爲有德而任用之，由其任用惡人以爲德，故不光明汝王之德也。正由背後無良臣，傍側無賢人也，故又言汝王之德所以不光明者，以其無陪貳大德之公，無干事明哲之卿故也。王何故聚此小人，使之用事？○㌢「炰烋」至「用之」。○正義曰：炰烋是人之形狀，故言自矜莊氣健之貌，與傳彭亨一也。上章言用惡人在官，下章言傍無賢人，故知斂怨以爲德，謂聚群不逞作怨之人，謂之爲有德而任用之。「群不逞」，襄十年左傳文。逞，快也。謂志意不快，好作怨禍者也。○㌡「無陪」至「卿士」。○正義曰：陪[02689]貳，謂副貳王者，則三公也。卿士，謂六卿也。昭三十二年左傳曰：「物有陪貳，天生季氏，以貳魯侯。」諸侯以上卿爲貳，則知天子陪貳唯三公也。冢宰雖亦貳王治事，當從卿士之列也。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天不湎爾以酒，不義從式。㌡義，宜也。㌢云：式，法也。天不同女顏色以酒，有沉湎於酒者，是乃過也，不宜從而法行之。○湎，面善反，徐莫顯反。飲酒齊色曰湎，韓詩云：「飲酒閉門不出客曰湎。」旣愆爾止，靡明靡晦，式號式呼，俾晝作夜。㌡使晝󿀁夜也。㌢云：愆，過也。女旣過沉湎矣，又不󿀁明晦，無有止息也，醉則號呼相效，用晝日作夜，不視政事。○愆，本又作「愆」，起連反。號，戶刀反。注同。呼，火胡反，又火故反。注同。崔本作「呼」。或一本作「或號或呼」。卑，必爾反，使也，本[02690]亦作「俾」。後皆同。耽，本或作「湛」，都南反。不爲，於偽反。㌑「文王」至「作夜」。○正義曰：上言任非其人，此言其共從行非度。文王曰咨，咨嗟汝殷商，汝君臣何爲耽荒如是，天不湎然同汝顏色以酒，汝乃自耽此酒，使色同耳。此乃過誤之事，不宜從而法行之。汝沉湎如是，旣巳愆過於汝之容止，又無明無晦而飲酒不息，及其醉也，用是叫號，用是歡呼，使晝日作夜，不嘗視事，此所以大壞。○㌢「天不」至「行之」。○正義曰：酒誥注云：「飲酒齊色曰湎。」然則湎者，顏色湎然齊一之辭，故云「天不同汝顏色」，亦謂湎爲同色也。湎者，人之所爲，非天生之物。聖人用酒，所以祭祀養賢。周公作戒，使德將無醉。是湎然而醉者，人自爲之，非天爲之也。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如蜩如螗，如沸如羹。㌡蜩，蟬也。螗，蝘也。㌢云：飲酒號呼之聲，如蜩螗之鳴。其笑語沓沓，又如湯之沸，羹之方熟。○蜩音條。螗音唐。沸，方味反。蟬，市延反，字林云：「蟪蛄。」[02691]蝘音偃，蟬屬也，草木疏云：「一名虭蟟，青徐謂之螇螰，楚人名之蟪蛄，秦燕謂之蛥蚗，或名之蜓蚞。」郭云：「俗呼爲胡蟬，江南謂之螗𧋘。」沓，徒答反。小大近喪，人尚乎由行。㌡言居人上，欲用行是道也。㌢云：殷紂之時，君臣失道如此，且喪亡矣。時人化之甚，尚欲從而行之，不知其非。○近喪，附近之近，又如字。注同。內奰于中國，覃及鬼方。㌡奰，怒也。不醉而怒曰奰。鬼方，遠方也。㌢云：此言時人心犬於惡，雖有不醉，猶好怒也。○奰，皮器反，舊音備。覃，徒南反。心犬，市制反，又時設反，說文云：「習也。」好，呼報反。㌑「文王」至「鬼方」。○毛以爲，文王曰咨，咨嗟汝殷商，汝君臣飲酒，其號呼如蜩之聲，如螗之鳴，言其讙嘩之無次也。其笑語如湯之沸，如羹之熟，言其噂沓無節也。王者所行，無小無大，莫不皆近喪亡。以此行居[02692]人之上，於是猶欲下民用行此道也。由君欲民行，故天下化之，惡及四遠。王初奰然，不醉而怒，在於中國。但人皆效之，此奰然惡行乃延及中國之外，至於鬼方之遠鄉，言其惡化之廣也。○鄭唯小大近喪，謂君臣失道，近於喪亡。時人化之甚，猶尚於是欲從而行之。言舉世皆不知其惡也。○㌡「蜩，蟬。螗，蝘」。○正義曰：釋蟲云：「蜩，螂蜩，螗蜩。」舍人曰：「皆蟬也。方語不同，三輔以西爲蜩梁，宋以東謂蜩爲蝘，楚地謂之蟪蛄。楚辭云『蟪蛄鳴兮啾啾』，是也。」陸機疏云：「螗，一名蝘虭。字林虭或作蟟也。青徐人謂之螇螰。」然則螗蝘亦蟬之別名耳。○㌢「飲酒」至「方熟」。○正義曰：文承號呼之下，蜩螗多聲之蟲，故知號呼之聲如蜩螗也。沸無食名，故知唯是沸湯。羹熟則停，故知其欲熟。以羹湯非蟬之類，故以比笑語。禮有「燕笑語兮」，但不得沓沓無節耳。○㌡「言居」至「是道」。○正義曰：如傳此言，則以尚爲上，由爲用。「言居人上，欲用行此道」，謂欲使天下民從己之行。○㌢「殷紂」至「其非」。○正義曰：以言「近喪」，紂實喪亡。鬼方，殷之諸侯，則其言施於紂世，故云殷紂之時。以[02693]「覃及鬼方」，是化流於遠，故易傳以爲「時人化之甚，尚欲從而行之，不知其非」。由人效其非，欲從而行之，不知其非，故惡及遠地，爲文之次也。○㌡「奰怒」至「遠方」。○正義曰：西京賦云：「巨靈奰屭，以流河曲。」則奰者，怒而自作氣之貌，故爲怒也。怒不由醉，而云「不醉而怒」者，以其承上醉事，嫌是醉時之怒，故辨之焉。此雖怒時不醉，乃是醉醒而怒，亦由酒醉所致，故旣言飲酒無節，卽又責其奰怒也。中國是九州，覃及是及遠，故知「鬼方，遠方」，未知何方也。易旣濟「九三，高宗伐鬼方，三年乃克。象曰：憊也」。言疲憊而後克之。以高宗之賢，用師三年，憊而乃克，明鬼方是遠國也。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匪上帝不時，殷不用舊。㌢云：此言紂之亂，非其生不得其時，乃不用先王之故法之所致。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云：老成人，謂若伊尹、伊陟、臣扈之屬。雖無此臣，猶有[02694]常事故法可案用也。○扈音戶。曾是莫聽，大命以傾。㌢云：莫，無也。朝廷君臣皆任喜怒，曾無用典刑治事者，以至誅滅。㌑「文王」至「以傾」。○正義曰：文王曰咨，咨嗟汝殷商，汝所以將至滅亡者，非爲上帝生之使不得其時，乃由汝殷紂自不用先王舊故之法所致耳。又言其不用舊故之事，今時雖無年老成德之人，若伊陟之類，猶尚有先王常事故法可案而用之。汝今君臣皆任喜怒，以自專恣，曾於是常事故法莫肯聽受用之，由此汝之大命以致傾覆而誅滅。今王何不以紂爲戒，自改悔乎？○㌢「老成」至「案用」。○正義曰：以殷不用舊章，卽以殷臣言之，故云「老成人，謂若伊尹、伊陟、臣扈之屬」。於厲王則周、召、毛、畢之倫也。君奭曰：「在昔成湯旣受命，時則有若伊尹。在太甲，時則有若保衡。在太戊，時則有若伊陟、臣扈、巫咸。在祖乙，時則有若巫賢。在武丁，時則有若甘盤。」注云：「伊尹名摯，湯以爲阿衡。以尹天下，故曰伊尹，至太甲改曰保[02695]衡。」則伊尹、保衡一人也。伊陟，伊尹之子，據君奭之文，從上言之，盡臣扈三人以下，猶有巫咸、巫賢、甘盤，故言「之屬」以包之。○㌢「朝廷」至「誅滅」。○正義曰：以莫爲總辭，故知朝廷君臣也。不用典刑，則是自制威福，故云「皆任喜怒」。雲漢云：「大命近止。」謂民之性命。此言「大命以傾」，亦謂君臣性命，故云「以至誅滅」。文王曰咨，咨女殷商！人亦有言：「顛沛之揭，枝葉未有害，本實先撥。」㌡顛，僕。沛，拔也。揭，見根貌。㌢云：揭，蹶貌。撥，猶絕也。言大木揭然將蹶，枝葉未有折󿀄，其根本實先絕，乃相隨俱顛拔。喻紂之官職雖俱存，紂誅亦皆死。○顛，都田反。沛音貝。揭，紀竭反。撥，蒲末反。僕，蒲比反，又音赴。拔，皮八反，又半末反。見，賢遍反，謂樹根露見。王如字，言可見。蹶，其厥反，沈居衛反，一音厥。殷鑒不遠，在夏后之世。㌢云：[02696]此言殷之明鏡不遠也，近在夏后之世，謂湯誅桀也。後武王誅紂。今之王者，何以不用󿀁戒！○夏，戶雅反。注同。㌑「文王」至「之世」。○正義曰：文王曰咨，咨嗟汝殷商，古之賢哲之人亦有遺言云：樹木將欲顛僕傾拔之時，其根揭然而見。此時枝葉未有折傷之害，而根本實先斷絕。但根本旣絕，枝葉亦從而絕。以喻王位將欲傾覆喪亡之時，而其勢微弱而危。此時群臣未有死亡之害，而王身實先誅滅。王身旣滅，群臣亦隨之而滅。汝若不信，則殷之所鑒鏡者非遠耳，止近在往前夏后之世。言桀爲成湯所誅，紂惡亦當爲周人所殺。汝何以君臣同惡，不用典刑也？此意欲令厲王以紂爲鑒，改修德教故也。○㌡「顛僕」至「根貌」。○正義曰：顛是倒頓之名，僕是偃殭之義，故以顛爲僕，謂樹倒也。沛者，忽遽離本之言。此論木事，故知爲拔，謂樹枝也。揭者，蹶倒之意，故以爲見根貌。此「顛沛之揭」，正謂樹將倒拔，而已見其根，但未絕耳。○㌢「揭蹶」至「皆死」。○正[02697]義曰：傳言見根，不辨根之所見，故以揭爲蹶貌。蹶謂倒也，樹倒故根見，與傳同。撥者，撥去之，去其餘根，故云「猶絕也」。揭實已倒，故云蹶貌。但倒不至地，根猶未盡，故枝葉未有折傷。本實先絕，枝葉乃與根相隨俱拔，喻紂未滅之前，官職雖俱存，紂誅則與之皆死也。稱人亦有言者，牧誓文亦如此，注云：「以古賢之言爲驗。」是苦其不信，故引古以爲證也。

蕩八章，章八句。

抑，衛武公刺厲王，亦以自警也。㌢云：自警者，如彼泉流，無渝胥以亡。○抑，於力反。抑，密也。警，居領反。㌑「抑十二章，上三章章八句，下九章章十句」至「自警」。○正義曰：抑詩者，衛武公所所作，以刺厲王也。雖志在刺王，亦所以自警戒己身。以王之爲惡，將致滅亡，群臣隨之，己亦淪陷，故箋指而言之。○㌢「自警」至「以亡」。○正義曰：言無如泉[02698]水相率俱亡，是則己亦恐亡，自警之意，故以此句當之。楚語云：「昔衛武公年九十有五矣，猶箴儆于國曰：『自卿以下，至於師長，茍在朝者，無謂我耄而舍我。』於是乎作懿以自儆。」韋昭云：「昭謂懿，詩大雅抑之篇也。抑讀曰懿。毛詩序曰：『抑，衛武公刺厲王，亦以自警。』」如昭之言，武公年耄，始作抑詩。案史記衛世家，武公者，僖侯之子，共伯之弟。以宣王三十六年卽位。則厲王之世，武公時爲諸侯之庶子耳。未爲國君，未有職事，善惡無豫於物，不應作詩刺王。必是後世乃作追刺之耳。正經美詩有後王時作，以追美前王者，則刺詩何獨不可後王時作，而追刺前王也？詩之作者，欲以規諫前代之惡，其人已往，雖欲盡忠，無所裨益。後世追刺，欲何爲哉！詩者，人之詠歌，情之發憤，見善欲論其功，睹惡思言其失，獻之可以諷諫，詠之可以寫情，本原申己之心，非是必施於諫。往者之失，誠不可追，將來之君，庶或能改。雖刺前世之惡，冀爲未然之鑒，不必虐君見在，始得出辭，其人已逝卽當杜口！雨無正之[02699]篇，鄭爲流彘後事，旣出居，政不由己，雖欲箴規，亦無所及。此篇、彼意於義亦同。以此知韋氏之言爲得其實。若然，自警者，群臣爲惡，恐禍及己。若前人已死，則非禍所及。而箋所以責厲王之臣，爲武公自警者，以人之得失，在於朋儕。武公雖非厲王之臣，亦是朝廷之士，淪胥以敗，無世不然，冀望遠彼惡人，免其患禍，雖文刺前朝，實意在當代，故誦習此言，以自肅警。侯包亦云：「衛武公刺王室，亦以自戒。行年九十有五，猶使臣日誦是詩，而不離於其側。」其意亦取楚語爲說，與韋昭小異。

抑抑威儀，維德之隅。人亦有言：「靡哲不愚。」㌡抑抑，密也。隅，廉也。靡哲不愚，國有道則知，國無道則愚。㌢云：人密審於威儀抑抑然，是其德必嚴正也。古之賢者，道行心平，可外占而知內。如宮室之制，內有繩直，則外[02700]有廉隅。今王政暴虐，賢者皆佯愚不󿀁，容貌如不肖然。○喆，本又作「哲」，亦作「悊」，陟列反，智也。下同。則知，音智。庶人之愚，亦職維疾。哲人之愚，亦維斯戾。㌡職，主。戾，罪也。㌢云：庶，衆也。衆人性無知，以愚󿀁主，言是其常也。賢者而󿀁愚，畏懼於罪也。㌑「抑抑」至「斯戾」。○正義曰：此時厲王弭謗，賢者佯愚。言人有此抑抑然密審之威儀，維爲德之廉隅矣。言內有其德，則外有威儀，與德之爲廉隅也。若外無威儀，則內無德行，是爲愚人矣。古之賢人有言曰：無道之世，無有一哲人而不爲愚者。言當時賢哲，皆故毀威儀，而佯爲愚人也。若衆庶凡人之爲此愚，亦主由維有疾病故耳。今哲人之爲此愚，亦維乃畏懼於時之罪戾，非性然也。由王酷虐，濫罰無罪，故賢哲之人皆佯爲愚病，言王虐之甚也。○㌡「抑抑」至「則愚」。○正義曰：「抑抑，密」，釋訓文。舍人曰：「威儀靜密[02701]也。」隅者，角也。廉者，棱也。角必有棱，故云廉隅。集注、定本「廉」下皆無「隅」字，其義是也。哲者，智也。愚者，癡也。上智下愚，不移之定分，而云靡哲不愚，故解之云：國有道則智，國無道則愚。論語說寧武子之行爲然也。○㌢「人密」至「不肖然」。○正義曰：此以屋之外角，喻人之外貌，由內方而外正，故觀外而知內，故人能密審於威儀抑抑然，是其德必嚴正也。綿曰「其繩則直」，是內有繩直也。斯干曰「如矢斯棘」，毛以棘爲棱廉，是外有廉隅也。宮室可入內而觀之，人則不可忖度而知之，故言古之賢者可以外占而知內。○㌡「職，主。戾，罪」。○正義曰：皆釋詁文。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有覺德行，四國順之。㌡無競，競也。訓，教。覺，直也。㌢云：競，強也。人君󿀁政，無彊於得賢人。得賢人則天下教化，於其俗有大德行，則天下順從其政。言在上所以倡道。○行，下孟反。注同。倡，昌亮[02702]反。道，徒報反，本亦作「導」。下「教道」同。訏謨定命，遠猶辰告。㌡訏，大。謨，謀。猶，道。辰，時也。㌢云：猶，圖也。太謀定命，謂正月始和，布政於邦國都鄙也。󿀁天下遠圖庶事，而以歲時告施之。○訏，況於反。謨，莫蒲反，沈云：本亦作「漠」，音莫。爲，於偽反。篇末「今我爲王」同。敬慎威儀，維民之則。㌢云：則，法也。㌑「無競」至「之則」。○毛以爲，上言賢人不用，毀儀佯愚。此言宜用賢者，使之慎儀。言人君爲國，無強乎維在得其賢人。若得賢人，則國家強矣。所以得賢則強者，以此賢人有德，四方之俗有不善者，其可使此賢人教訓之。此賢人可以教訓者，此賢者有正直大德行，四方之民得其教化，其皆慕仰而順從之。四方皆順，是爲強也。又言施教之法，當豫大計謀，定其教命，爲長遠之道，而以時節告民，施之王之朝廷。又當敬慎其舉動威儀，維與下民之爲法則也。言王當如此，不得棄賢[02703]不用，使民無所法也。○鄭唯以猶爲圖爲異。餘同。○㌡「無競」至「覺直」。○正義曰：以得賢則強，而云「無競」，故知反其言也。訓，教誨之別名，故爲教也。釋詁云：「梏、較，直也」，與「覺」字異音同。○㌢「競，強」。○正義曰：釋言文。○㌡「訏大」至「辰時」。○正義曰：「訏，大。謨，謀。猶，道」，皆釋詁文。唯彼猶作繇耳。釋訓云：「不辰，不時也。」是辰爲時。○㌢「猶圖」至「施之」。○正義曰：以命旣是道，故以猶爲圖。旣雲謀定，而別雲時告，則謀定時未告也。太宰職曰：「正月之吉，始和，布治於邦國都鄙，乃縣治象之法於象魏，使萬民觀治象，挾日而斂之。」小宰職曰：「正歲，帥治官之屬，而觀治象之法。」周禮言正歲者，皆謂夏之正月。太宰言正月懸之，小宰言正歲觀之，則是再懸之也，故彼注云：「正月，周之正月也。吉，謂朔日也。」太宰以正月朔日，布王治之事於天下，至正歲，又書而懸於象魏，使萬民觀焉。周禮六官，其存者五，惟春官無此事，其餘皆有之，唯所主異耳。然春官主禮，周公所制，永爲定法，更不改張，故不須再懸。王之教命，不過六典，和之告之，二時不同，與謀定時告相合，故以大謀[02704]定命，謂正月始布政教於邦國都鄙是也。爲天下遠圖庶事，而以歲時告施之，卽正歲懸之象魏是也。邦國謂畿外諸侯，都鄙謂畿內采邑。其在于今，興迷亂于政。顛覆厥德，荒湛于酒。㌢云：於今，謂今厲王也。興，猶尊尚也。王尊尚小人，迷亂於政事者，以傾敗其功德，荒廢其政事，又湛樂於酒。言愛小人之甚。○覆，苦服反。下「覆謂」、「覆用」並注同。湛，都南反。注及下同。樂音洛。下文及注同。女雖湛樂從，弗念厥紹。罔敷求先王，克共明刑。㌡紹，繼。共，執。刑，法也。㌢云：罔，無也。女君臣雖好樂嗜酒而相從，不當念繼女之後人將效女所󿀁，無廣索先王之道與能執法度之人乎？切責之也。[02705]○共，九勇反。注同。好，呼報反。嗜，市志反。效，戶教反。索，所白反。㌑「其在」至「明刑」。○正義曰：上言用賢可使四方順從，此言今之不能也。其在於今之厲王，不能用賢之故，而尊尚其小人，使迷亂於政教，以傾敗其功德，荒廢其政事，又耽樂於酒，是愛小人之甚也。汝雖好耽樂嗜酒而相從，縱令不慚於今時，何故弗念其繼汝之人，不慮子孫將效之也？汝何故無心欲廣索先王之道，及能執守明白法度之賢人而用之乎？責其不用賢者，而與小人荒耽。○㌢「興猶」至「之甚」。○正義曰：興謂舉而用之，故爲尊尚。以覆爲傾敗，故云傾敗其功德。○㌡「紹繼」至「刑法」。○正義曰：皆釋詁文。唯彼「共」作「拱」耳。肆皇天弗尚，如彼泉流，無淪胥以亡。㌡淪，率也。㌢云：肆，故今也。胥，皆也。王󿀁政如是，故今皇天不高尚之，所謂仍下災異也。王自絕於天，如泉水之流，稍就虛竭，無見率引󿀁[02706]惡，皆與之以亡。戒群臣不中行者，將並誅之。○淪音倫。夙興夜寐，灑埽庭內，維民之章。㌡灑，水麗。章，表也。㌢云：章，文章法度也。厲王之時，不恤政事，故戒群臣掌事者以此也。○灑，色解反。注同。又所寄反。埽，素報反。廷音庭。灑，色蟹反。修爾車馬，弓矢戎兵，用戒戎作，用逖蠻方。㌡逖，遠也。㌢云：逖當作「剔」。剔，治也。蠻方，蠻畿之外也。此時中國微弱，故復戒將率之臣以治軍實，女當用此󿀅兵事之起，用此治九州之外不服者。○逖，他歷反，沈士益反。復，扶又反。將，子匠反。帥，所類反，本或作「率」。㌑「肆皇」至「蠻方」。○毛以爲，上言王之耽亂，此又乘而責之。言由王耽亂如此，故今皇天不高尚王之所爲，而[02707]下此災異，王將自絕於天，如彼泉水之流，稍稍以就虛竭。言今王漸漸將致滅亡也。又告語群臣，以自警戒。王旣爲惡，汝當行善，無相牽率爲惡，皆以滅亡。旣不聽爲惡，卽教之行善，當侵早而起，晚夜而寐，灑埽室庭之內，勤行政事，維與民之爲表憲文章。又戒將帥之臣，當修治汝征伐之車馬，及弓矢與戎兵之器用，以此戒備，戎兵動作之處，當征伐之。又用此以驅遠蠻方之來內侵者，當逐令遠去，使不得來侵。○鄭唯用此以治蠻方之外不服者爲異。餘同。○㌡「淪，率」。○正義曰：釋言文。○㌢「肆故」至「誅之」。○正義曰：「肆，故今也。胥，皆也」，皆釋詁文。天道遠，人道邇。言皇天不高尚王，當有其狀，故知謂仍下災異也。天之爲災，所以譴告王者，冀其改悟。若欲養成其惡，則不復以災告之。今仍有災異，是天未絕於王，但王自絕於天，如彼泉水之流，稍稍就於虛竭也。泉之大者，則流行無窮，小者有時而虛竭，故以比王將至於滅亡。王旣有惡，而臣亦同之，是相率爲惡。武公惜其亡而戒之，故知戒群臣不中行者，恐將並誅之也。及厲王之出，周、召[02708]共和，是不與同惡，則不誅。○㌡「灑，水麗。章，表」。○正義曰：灑埽者，以水灑地而掃之，故爲灑，謂灑水濕地也。章者，在人之上，爲之表憲，故云表也。○㌢「章文」至「以此」。○正義曰：申傳爲表之義，以有文章法度，故得爲民之表也。戒之使爲民之表章，則是戒朝廷大臣，非戒灑埽之人令埽地也。直以厲王之時，不恤政事，王綱不振，戒之使勤於職事。但職事在庭治之，故假庭內不埽，以見職事不理耳，故云戒群臣掌事者。掌事，謂六卿也。○㌡「逖，遠」。○正義曰：釋詁文。○㌢「逖當」至「不服者」。○正義曰：以「用戒戎作」，謂兵戎備之，則「用逖蠻方」，謂遠方不服則剔治之，故知逖當作剔。剔謂治毛髮，故爲治也。周禮九服，六服之內爲中國，七服以外爲夷狄，而第六者，大行人謂之「要服」。職方氏謂之「蠻服」，大司馬謂之「蠻畿」。此經有二義。用戒戎，作爲中國，則用剔蠻方爲夷狄，且蠻方與彼蠻畿同，故知蠻方是蠻畿之外也。用兵是將帥之事，故知戒將帥之臣，以治軍實也。掌主兵事，唯司馬耳。其出師也，則六卿皆爲軍將。此戒將帥，總戒將兵之人，不必獨戒司馬也。[02709]軍實者，卽車馬弓矢戎兵是也。弓矢卽戎兵，而又言戎兵，容戈盾矛戟之類，軍之所用皆是。隱五年左傳曰：「歸而飲至，以數軍實。」楚語曰：「射不過講軍實焉。」皆謂兵器也。言汝當用備兵事之起，謂備之於國，隨其所須。中國起者，卽用之也。用此治九州之外不服者，謂治夷鎮蕃。三服，大行人旣列其服朝見之數，乃云：「九州之外，世一見。」是蠻畿以外爲九州之外也。質爾人民，謹爾侯度，用戒不虞。㌡質，成也。不虞，非度也。㌢云：侯，君也。此時萬民失職，亦不肯趨公事，故又戒鄉邑之大夫，及邦國之君，平女萬民之事，慎女󿀁君之法度，用󿀅不億度而至之事。○非度，待洛反。下「不億度」同。慎爾出話，敬爾威儀，無不柔嘉。㌡話，善言也。㌢云：言，謂教令也。柔，安。嘉，善也。○話，戶快反。[02710]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也！㌡玷，缺也。㌢云：斯，此也。玉之缺，尚可磨鑢而平，人君政教一失，誰能反覆之？○玷，丁簟反，沈丁念反，說文作「㓠」。鑢音慮。復音服，又豐服反，本亦作「覆」。㌑「質爾」至「可爲」。○正義曰：此又戒鄉邑大夫及邦國之君，言汝等當平治汝民人之政事，敕汝爲君之法度，用此以戒備將來不億度之事，謂非常警急，當豫防之。旣戒臣事畢，又復諫王，當謹慎爾王所出之教令，又當恭敬爾在朝之威儀，使教令威儀無不安審美善。言使之皆安善也。又言教令尤須謹慎，白玉爲圭，圭有損缺，猶尚可更磨鑢而平，若此政教言語之有缺失，則遂往而不可改。爲王者安危，在於出令，故特宜慎之。○㌡「質成」至「非度」。○正義曰：釋詁云：「質、平，成也。」則質者，平治成就之義，故傳以爲成，箋以爲平，其意同也。釋言云：「虞，度也。」不度者，非意所億度之事也。○㌢「侯君」至「之事」。○正義曰：「侯，君」，釋詁文。詩之所戒，[02711]隨失而言，故知此時萬民失職，故令質爾民人也。不肯趨公事，故令「謹爾侯度」也。鄉邑之大夫，謂六卿與公邑，亦可以兼六遂與采地也。以所戒者廣，故知亦及邦國之君也。平汝萬民之事，卽教令是也。慎爾爲君之法度，卽威儀是也。治民卽是爲君，故文兼鄉邑大夫，亦稱君焉。不億度而至之事，謂非常寇盜，君子安不忘危，故常豫戒。○㌢「言謂」至「嘉善」。○正義曰：以此言人君爲政之事，故知是教令之言。此文雖承戒鄉邑邦國之下，而與下章「無易由言」相接，以下皆是言王事，則此慎話、敬威儀，是使王身敬慎，非戒臣之辭。「柔，安。嘉，善」，皆釋詁文。○㌢「王之」至「覆之」。○正義曰：政教一失，誰能反覆，謂已往者不可更反，論語所謂「駟不及舌」，是也。其言改過者，謂改將來過耳。此經申上「慎爾出話」之事，上文亦言威儀，不重述者，以言失爲重，故特殷勤之。孝經重述法言，亦此類也。無易由言，無曰「茍矣。莫捫朕舌」，言不可逝矣。㌡莫，無。捫，持也。㌢云：由，於。逝，往也。女[02712]無輕易於教令，無曰茍且如是。今人無持我舌者，而自輕恣也。教令一往行於下，其過誤可得而已之乎！○易，以豉反。注同。捫音門。無言不讎，無德不報。惠於朋友，庶民小子。㌡讎，用也。㌢云：惠，順也。教令之出如賣物，物善則其售賈貴，物惡則其售賈賤。德加於民，民則以義報之。王又當施順道於諸侯，下及庶民之子弟。○讎，市由反，徐云：「鄭市又反。」售，市又反，一本作「讎」。此音則與毛同。賈，加霸反。下同。子孫繩繩，萬民靡不承。㌢云：繩繩，戒也。王之子孫敬戒行王之教令，天下之民不承順之乎？言承順也。○靡，一本作「是」。㌑「無易」至「不承」。○毛以[02713]爲，出言爲重，又復戒之。言王無得輕易於此言語之教令，無得言曰，我出言茍且如是矣。假有不善人，無執特我舌而不聽我言者。實無人能執王之舌，要王茍且出言。不可使之往行於天下，往則不可復改，故特須慎之。必須慎者，王之所出，無有一言而不爲人用。善惡人皆承而用之，無有恩德，而下不報答之。言王有善德，人必報王，故王當施行順道於朋友。謂諸侯及卿大夫等，下及庶民之子弟小子，王皆須以順道教之。王若教以順道，則民皆行之。若王之子孫，能繩繩然敬戒而行王之教令，則天下之衆民無有不承順而奉行之。言皆承順而奉行之。勸王使慎教令，爲下民之法，施順道，爲子孫之基也。○鄭唯以讎字爲異。餘同。○㌡「捫，持」。○正義曰：字書以捫爲摸。摸索其舌，是手持之也。○㌢「由於」至「已之乎」。○正義曰：「由，於。逝，往」，皆釋詁文。唯彼由作繇，音義同。釋詁云：「朕，我也。」自周以前，朕爲通言，故臯陶曰「朕言惠」，屈原曰「朕皇考」，是也。秦始皇旣平六國，制天子之法，號爲皇帝，自稱曰朕，後代遂遵用之。宣十二年公羊傳何休注[02714]云：「天子自稱曰朕，以漢法言之也。」言不可往，明爲往不可，故云教令一往行於天下，其過誤不可得而改也。定本無「天」字，又言「過誤可得而已之乎」，定本是也。○㌡「讎，用」。○正義曰：相對謂之讎。讎者相與用言語，故以讎爲用。○㌢「教令」至「子弟」。○正義曰：箋以用非讎之正訓，且與報德連文，故以爲讎報物價。釋詁云：「讎，匹也。」是匹敵相報，故應對物價謂之讎。其意言，王出教令，民則從其善惡，以答王也。武王謂諸侯云：「我友邦塚君是朋友。」謂諸侯亦可以兼群臣公卿也。小子，幼稚之稱，故爲庶民子弟。庶民猶令及之，則以上無不及矣。○㌢「繩繩，戒」。○正義曰：釋訓文。視爾友君子，輯柔爾顏，不遐有愆。㌡輯，和也。㌢云：柔，安。遐，遠也。今視女諸侯及卿大夫，皆脅肩諂笑以和安女顏色，是於正道不遠有罪過乎。言其近也。○輯，徐音集，又七入反。䏩，本又作「脅」，香及反，又虛劫反，沈又於闔反。諂，敕[02715]檢反，趙岐注孟子云：「脅肩，竦體也。諂笑，強笑也。」近之，附近之近，一本無「之」字，近則依字讀。相在爾室，尚不愧于屋漏。無曰「不顯，莫予云覯」。㌡西北隅謂之屋漏。覯，見也。㌢云：相，助。顯，明也。諸侯卿大夫助祭在女宗廟之室，尚無肅敬之心，不漸媿於屋漏有神見人之󿀁也。女無謂是幽昧不明，無見我者。神見女矣。屋，小帳也。漏，隱也。禮祭於奧，旣畢，改設饌於西北隅而厞隱之處。此祭之末也。○相，息亮反，注同。媿，俱位反。屋如字，或云：「鄭於角反。」漏，魯豆反。覯，古豆反。奧，烏報反，西北隅謂之奧。饌，仕眷反。厞，扶味反，隱也。沈云：「許慎幾非反。」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格，至也。㌢云：矧，況。射，[02716]厭也。神之來至去止，不可度知，況可於祭末而有厭倦乎！○度，待洛反。注「度知」同。矧，申忍反。射音亦。㌑「視爾」至「射思」。○正義曰：上勸王惠於朋友，此言王朋友不忠。我今視汝王之所友諸侯及卿大夫之君子皆不忠正，但脅肩諂笑，以和安爾王之顏色，以求王愛，無能一匡諫王者。是於正道不遠其有罪過，言其近有罪過矣。此臣非但諂佞於王，又惰慢於事。其助祭於汝王宗廟之室，尚無肅敬之心，不慚媿於屋漏。祭當盡敬，尚無媿心，其於諸事怠惰，明矣。因卽責此不媿之人，汝無得言曰，此屋漏幽闇不明之處，無有於我云能見之者。謂神不見，遂爲此慢。以神之明，必見汝矣。何則？神之初來至思，不可度而知思，況於祭之所末，可得厭倦之思？言若能知其去來則可，神去乃倦。旣不見來，亦不知其去，何得祭未疑去卽厭之也？○㌢「今視」至「其近」。○正義曰：此皆以王爲文，故爾友爲王之友，爾顏爲王之顏也。脅肩諂笑，口柔之貌也。孟子曰：「脅肩諂笑，病於夏畦。」趙岐云：「脅肩，竦[02717]體也。諂笑，強笑也。病，極也。」言其意苦勞極甚。於仲夏之月，治畦灌園之勤，是其事也。此正是罪過，而言其近者，爲文之勢耳。○㌡「西北隅謂之屋漏」。○正義曰：釋宮文。「覯，見」，釋詁文。○㌢「相助」至「之末」。○正義曰：釋詁云：「相、助，慮也。」俱訓爲慮，是爲助也。又云：「顯，光也。」是顯得爲明也。上言友君子有過，下句責其厭倦，則非王之身，故知是諸侯及卿大夫助祭之時無肅敬之心也。責令勿道神不我見，故知其意，言神見汝矣。天官幕人職「掌帷幕幄帟」。注云：「幕以布、幄帟以繒爲之。」雜記云：「諸侯行而死於道，緇布裳帷，素錦以爲幄而行。」皆先言帷幕，而後言幄，則幄在帷幕之內。帷幕是大帳，則幄爲小帳也。「漏，隱」，釋言文。禮之有帷幕，皆於野張之，以代宮室。其宮內不張幕也。幄則室內亦有之。屋漏者，室內處所之名，可以施小帳而漏隱之處，正謂西北隅也。言不媿屋漏，則屋漏之處有神居之矣，故言祭時於屋漏。有事之節，禮祭於奧中，旣畢，尸去，乃改設饌食西北隅厞隱之處。此祭末之時事也。特牲禮尸謖之後云：「佐食徹尸薦俎，敦設於西北隅，[02718]幾在南厞，用筵納一尊。佐食闔牖戶，降。」注云：「厞，隱也。不知神之所在，或者遠人乎。」尸謖而改饌爲幽闇，庶其饗之，是其事也。若然，當闔戶牖，則室中無人。而云在室不媿屋陋者，此群臣雖惰，非祭初卽倦，當有事屋漏之時乃始倦耳。因當時屋漏有神，而責其不媿，非謂助祭之人在屋漏之處，言在室者，正謂在宗廟中耳。爾雅孫炎解屋漏云：「當室之白，日光所漏入。」非鄭義也。案禮記曾子問云：「殤不備祭，何謂陰厭陽厭？」鄭注云：「祭成，人始設奠於奧，是謂陰厭。尸旣謖之後，改饌於西北隅，是謂陽厭。若宗子爲殤，唯有陰厭。若庶子適殤，宗子適殤，唯有陽厭。」案特牲士禮有陰厭陽厭。又此詩不媿於屋漏，則天子亦有陽厭。以上下言之，諸侯亦同，唯上大夫無陽厭，故儀禮、少牢祭末不徹饌於西北隅。鄭注云：「無陽厭者，爲大夫當日賓月故也。」○㌡「格，至」。○正義曰：釋詁文。○㌢「矧況」至「倦乎」。○正義曰：「矧，況」，釋言文。「射，厭」，釋詁文。凡言況者，皆以輕況重。此經直言至於尸謖謂神實去矣，於此之時，乃有惰慢，故詩人之意，言神來不知其來，則尸去[02719]神未必去。屋漏之處，仍有祭事，則神猶在矣。祭初神實未來，尚不敢慢，況今祭末，神或未去，而可有厭倦乎？以此，故言「矧可射思」。箋申其意，故來至去止並言之。不然，經止有來，不須言去也。辟爾󿀁德，俾臧俾嘉。淑慎爾止，不愆於儀。不僣不賊，鮮不󿀁則。㌡女󿀁善則民󿀁善矣。止，至也。󿀁人君止於仁，󿀁人臣止於敬，󿀁人子止於孝，󿀁人父止於慈，與國人交止於信。僣，差也。㌢云：辟，法也。止，容止也。當審法度女之施德，使之󿀁民臣所善所美，又當善慎女之容止，不可過差於威儀。女所行，不不信、不殘賊者少矣，其不󿀁人所法。○譖，本亦作「僣」，子念反。注及下「我譖」同。鮮，息淺反，少也。投我以桃，報[02720]之以李。㌢云：此言善往則善來，人無行而不得其報也。投，猶擲也。○擲，直赤反。彼童而角，實虹小子。㌡童，羊之無角者也。而角，自用也。虹，潰也。㌢云：童羊，譬王后也，而角者，喻與政事有所害也。此人實潰亂小子之政。禮：「天子未除喪稱小子。」○虹，戶公反，鄭戶江反。潰，戶對反。㌑「辟爾」至「小子」。○毛以爲，王當法度汝之所爲施行之德，則使民善之，使臣美之。又當善慎汝心之所止，使常止仁信，不過於汝之威儀，令不差貳，不殘賊。王能如此少矣，而不爲人所法則。言多爲人所法則。人有投擲我以桃者，我必報之以李，善往則善來，無物不報。王若以善道施民，民必以善事報王也。王之所以不善者，彼童羊實無角而爲有角，自用妄爲，抵觸人。以喻王后本實無德，而爲有德，自用橫干政事。此人實潰亂我王小[02721]子之政，使爲不善，王何以不遠之乎？○鄭唯止爲容止爲異。餘同。○㌡「女爲」至「僣差」。○正義曰：傳解「辟爾爲德」所以能「俾臧俾嘉」之意。由君爲善，則民善之。「辟爾爲德」，是汝爲善也。「俾臧俾嘉」，是則民善也。止者，所居之名，故爲至。至是所至之處也。「爲人君止於仁」，至「止於信」，皆大學文也。彼旣爲此言，乃引此詩以證之，故傳依用焉。此說君事，唯當言止於仁耳，因彼成文而盡引之。譖毀人者，是差貳之事，故云「僣，差」。箋言「不信」，義亦同也。○㌢「止，容止」。○正義曰：以經言「淑慎爾止，不愆於儀」，卽是慎其容止，得威儀不過耳，故易傳以止爲容止。○㌢「此言」至「其報」。○正義曰：以經之文，是爲善來則善往，而箋反之者，逐便而言耳。○㌡「童羊」至「虹潰」。○正義曰：言童知是羊者，童者未冠之名，猶畜之無角，其文卽云「而角」，明此物之類，有有角者，有無角者。畜之如此者，唯羊耳。言童而角，是無角而爲有角自用也。「虹，潰」，釋言文。○㌢「童羊」至「小子」。○正義曰：上文說政事，此言而角以潰小子。小子是王之稱，此人特能潰之，則是專恣之人能亂朝政者也。人[02722]臣則不堪如此，此唯王后乃能然，故知童羊譬王后也。言而角，則是用角矣。用角抵觸，則於物有所害，故云於政事有所害，此人實亂小子之政也。定本、集注「於政事有所害」，「於」字皆作「喻與」，其理是也。禮，「天子未除喪稱小子」，下曲禮文。引之以證「稱王爲小子」之意。在喪之稱小子，以其未理政事，爲無知之辭。下言「亦聿旣耄」，則厲王非復在喪，但欲見王之無知，故假在喪之稱以名之。民勞云「戎雖小子」者，言王意以小子自遇，非臣之稱君，故箋不引禮記。荏染柔木，言緡之絲。溫溫恭人，維德之基。㌡緡被也。溫溫，寬柔也。㌢云：柔忍之木荏染然，人則被之弦以󿀁弓。寬柔之人溫溫然，則能󿀁德之基止。言內有其性，乃可以有󿀁德也。○荏，而甚反。染，而漸反。荏染，柔意。緡，亡巾反。共音恭，本亦作「恭」。被，皮寄反。下同。忍音刃，本亦作「刃」。其維哲人，告之[02723]話言。順德之行。其維愚人。覆謂我僣，民各有心。㌡話言，古之善言也。㌢云：覆，猶反也。僣，不信也。語賢知之人以善言則順行之，告愚人反謂我不信，民各有心，二者意不同。○話，戶快反。說文作「詁」，云：「詁，故言也。」語，魚慮反，下「面語之」同。知音智。㌑「荏染」至「有心」。○正義曰：上旣教王行德，此言王不可教。有荏染然柔忍之木，是維可以爲弓之幹。我乃緡被之以絲，則有弦而成弓，可以爲弓明矣。亦猶溫溫然寬柔之人，是維可以爲德之基。我乃教訓之以學，則有能而成德，可以爲法矣。但人性不同，有可教以否。若其維賢哲之人，告之以善言，則順其道德之行而行之。若其維愚蔽之人，告之以善言，則反謂我言不信而拒之。是爲民之賢愚，各自其有本心。言王無本性，不可教也。○㌡「緡被」至「寬柔」。○正義曰：釋言云：「緡，綸也。」綸則繩之別名。言緡之絲，正謂以絲爲繩，被之於[02724]木，故云緡被，不訓緡爲被。釋訓云：「溫溫，柔也。」故爲寬柔。○㌢「柔忍」至「爲德」。○正義曰：以荏染猶溫溫，柔木猶恭人，則言緡之絲與維德之基互相足。維德之基猶維弓之乾，言緡之絲猶言訓之以學，二者資於本性，故云「內有其性，乃可以爲德」。於呼小子，未知臧否！匪手攜之，言示之事。匪面命之，言提其耳。㌢云：臧，善也。「於乎」，󿀄王不知善否。我非但以手攜掣之，親示以其事之是非。我非但對面語之，親提撕其耳。此言以教道之孰，不可啟覺。○於乎，上音烏，下音呼。凡此二字相連，皆放此。臧否，音鄙。注同。臧，善也。否，惡也。提音啼。掣，尺世反，拽也。撕音西。借曰未知，亦旣抱子。㌡借，假也。㌢云：假令人云：王尚幼少，未有所知，亦已抱子長大矣，不幼少也。[02725]○借，子夜反。注及下同。知如字，沈音智。下「夙知」亦同。令，力呈反。少，時照反。長，丁丈反。民之靡盈，誰夙知而莫成？㌡莫，晚也。㌢云：萬民之意，皆持不滿於王，誰早有所知而反晚成與？言王之無成，本無知故也。○莫音慕，本亦作「暮」。與音餘。㌑「於乎」至「莫成」。○正義曰：此又言王不可教。於乎！此小子之厲王，其心未能識知於善否。我非但以手攜掣之，我乃親示以其事之是非，庶其睹之而悟也。我又非但對面命語之，我又親提撕其耳，庶其志而不忘。言己教導之孰，而不可啟悟。假令有人言曰：王尚幼少，未有所知，亦旣抱子矣。已爲人父，非復幼少也。今萬民之意，皆持不滿於王，謂才智褊小，不能滿足其意。望王更益才智，晚有所成，故解其意，誰復早有所知而晚成者也？明早知則早成，晚知則晚成。今王晚亦無知，是終無所成也。○㌢「萬民」至「知故」。○正義曰：王爲天下之主，德度當滿民心。今王無所知，則民意不滿，[02726]故言萬民之意，皆持不滿於王，嫌王才度之淺近也。上言借曰未知，冀其長大，有識此言。人意不滿，亦望在後更益，是冀王有晚成之意。卽又解之，誰早有所知而晚有成乎？昊天孔昭，我生靡樂。視爾夢夢，我心慘慘。㌡夢夢，亂也。慘慘，憂不樂也。㌢云：孔，甚。昭，明也。昊天乎，乃甚明察。我生無可樂也，視王之意夢夢然，我心之憂悶慘慘然。愬其自恣，不用忠臣。○樂音洛。注同。夢，莫空反，沈莫登反。注同。慘，七感反。愬音素。後皆同。㌑傳「夢夢」至「不樂」。○正義曰：夢夢，亂也。釋訓文。孫炎曰：「夢夢，昏昏之亂也。」然則夢夢者，言王政昏亂之意也。釋訓又云：「慘慘，慍也。」李巡曰：「慘慘，憂怒之慍。」然則慘慘者，憂慍憔悴之貌，故爲憂不樂也。○㌢「孔甚」至「忠臣」。○正義曰：「孔，甚」，釋言文。釋詁云：「昭，光也。」故爲明。言昊天明察者，以其明察，庶知己情，故以我生訴之也。上言其不可教[02727]誨，下言誨而不入，故知訴其自恣，不用忠臣。誨爾諄諄，聽我藐藐。匪用󿀁教，覆用󿀁虐。㌡藐藐然，不入也。㌢云：我教告王，口語諄諄，然王聽聆之藐藐然忽略，不用我所言󿀁政令，反謂之有妨害於事，不受忠言。○諄，字又作「訰」，之純反，又之閏反，說文、埤蒼並云：「告曉之熟。」藐，美角反。爾雅云：「悶也。」聆音零。㌑傳「藐藐然，不入」。○正義曰：藐藐者，王不聽受之貌。是諫者之言，不入王心，故言其不入也。釋訓云：「藐藐，悶也。」舍人曰：「憂悶也。」謂王不受之，言者憂悶也。借曰未知，亦聿旣耄！㌡耄，老也。○耄，莫報反。㌑傳「耄，老」。○正義曰：曲禮云：「八十、九十曰耄。」是耄爲老也。箋、傳皆不解「聿」之義。爾雅之訓聿爲述也，亦爲自也。綿箋以「聿」爲「自」，以此宜從自。「借曰未知」者，冀王更有長進。詩人解其意，言王亦將從此旣昏耄矣，無有所知。昭元年左傳曰：[02728]「所謂老將知而耄及之。」是耄則無智也。於乎小子，告爾舊止，聽用我謀，庶無大悔。㌢云：舊，久也。止，辭也。庶，幸。悔，恨也。天方艱難，曰喪厥國。㌢云：天以王󿀁惡如是，故出艱難之事，謂下災異，生兵寇，將以滅亡。○曰喪，上音越，下息浪反。韓詩作「聿喪」。取譬不遠，昊天不忒。回遹其德，俾民大棘！㌢云：今我󿀁王取譬喻不及遠也，維近耳。王當如昊天之德有常，不差忒也。王反󿀁無常，維邪其行󿀁貪暴，使民之財匱盡而大困急。○忒，他得反。遹，於橘反。邪，似嗟反。行，下孟反。匱，求位反。㌑「於乎」至「大棘」。○正義曰：自上以來，諫王之情已極於此，自言諫意以結之。於乎，可嘆傷者小子，無知之我王，告汝以[02729]久故往昔之道止。言己所陳，皆先世舊章也。汝若聽用我之計謀，幸望無大罪責而恨者，王何故不用之乎？天以王爲惡之故，方下艱難之事於王，謂使之有災異，生兵寇，其意言曰，當欲喪滅其國。我憂王將滅，故爲王謀，而取譬不爲深遠而難知，唯淺近耳。王之爲政，當如昊天之德，寒暑有常，不爲差忒。王何以不效昊天有常，反爲無常，而邪僻其德，貪暴稅斂，而使下民資財皆盡，甚大困急。我以是故而諫王也。○㌢「天以」至「滅亡」。○正義曰：以言「曰喪厥國」，是稱天之意，故知艱難謂下災異、生兵寇也。此「曰」爲辭，故韓詩作「聿」。

抑十二章，三章章八句，九章章十句。[02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