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元王皇后，成帝母。家凡十侯，五司馬，師古曰：「十侯者，陽平頃侯禁、禁子敬侯鳳、安成侯崇、平阿侯譚、成都侯商、紅陽侯立、曲陽侯根、高平侯逢時、安陽侯音、新都侯莽也。五大司馬者，鳳、音、商、根、莽也。一曰，鳳嗣禁爲侯，不當重數。而十人者，淳于長卽其一也。」外戚莫盛焉。自有傳。
孝成許皇后，司馬車騎將軍平恩侯嘉女。元帝悼母恭哀后居位日淺而遭霍氏之辜，故選嘉女以配皇太。初入太家，上令中常侍黃門親近者侍送，還白太懽說狀，師古曰：「說讀曰悅。」元帝喜謂左右：「酌酒賀我！」左右皆稱萬歲。久之，有一男，失之。[04727]及成帝卽位，立許妃皇后，復生一女，失之。初后父嘉自元帝時司馬車騎將軍輔政，已八九年矣。及成帝立，復以元舅陽平侯王鳳司馬將軍，與嘉並。杜欽以故后父重於帝舅，乃說鳳曰：「車騎將軍至貴，將軍宜尊之敬之，無失其意。蓋輕細微眇之漸，必生乖忤之患，師古曰：「眇亦細也。忤，違也。」不可不慎。衞將軍之日盛於蓋侯，師古曰：「衞將軍，衞青也，武帝衞皇后之弟。蓋侯，王信也，武帝之舅。」近世之，語尚在於長老之耳，唯將軍察焉。」久之，上欲專委任鳳，迺策嘉曰：「將軍家重身尊，不宜以吏職自絫。師古曰：「絫，古累字也，音力瑞反。」賜黃金百斤，以特進[04728]侯就朝位。」後歲餘薨，謚曰恭侯。后聦慧，善史，自妃至卽位，常寵於上，後宮希得進。皇太后及帝諸舅憂上無繼嗣，時數有災異，劉向、谷永等皆陳其咎在於後宮。上然其言。於是省減椒房掖廷用度。師古曰：「椒房殿皇后所居。」皇后迺上疏曰：妾誇布服糲食，李慈銘謂孟注不可通，「誇」蓋許后之名。楊樹達謂李說是。孟康曰：「誇，大也，大布之衣也。糲，粗米也。」師古曰：「言在家時野賤也。誇音夸。糲音剌。」加以幼稚愚惑，不明義理，幸得免離茅屋之下，後宮埽除。蒙過誤之寵，居非命所當託，洿穢不修，曠職尸官，師古曰：「洿與汙同。曠，空也。尸，主也，妄主其官。」數逆至法，踰越制度，當伏放流之誅，不足以塞責。迺壬寅日長秋受詔：「椒房儀法，御服輿[04729]駕，所發諸官署，及所造作，遺賜外家羣臣妾，師古曰：「外家謂后之家族，言在外也。」皆如竟寧以前故。」妾伏自念，入椒房以來，遺賜外家未嘗踰故，每輒決上，師古曰：「每事皆奏決於天子，乃敢行也。上音時掌反。」可覆問。師古曰：「覆音芳目反。」今誠時世異制，長短相補，不出制而已，纖微之閒，未必可同。若竟寧前與黃龍前，豈相放哉？晉灼曰：「竟寧，元帝時也。黃龍，宣帝時也。言二帝奢儉不同，豈相放哉？」師古曰：「放，依也，音甫往反。」家吏不曉，師古曰：「家吏，皇后之官屬。」今壹受詔如此，且使妾搖手不得。今言無得發取諸宮，殆謂未央宮不屬妾，不宜獨取。師古曰：「未央宮天子之宮，故其財物皇后不得取也。今言者，謂詔書新有所限約之言。」言妾家府亦不當得，師古曰：「此言，謂家吏之言。」妾竊惑焉。幸得賜湯沐[04730]邑以自奉養，亦發取其中，何害於誼而不可哉？詔言服御所造，皆如竟寧前，吏誠不能揆其意，卽且令妾被服所不得不如前。師古曰：「詔書本云奢儉之制，如竟寧耳，而吏乃謂衣服處置一一如之也。被音皮義反。」設妾欲作某屏風張於某所，曰故無有，或不能得，則必繩妾以詔矣。師古曰：「言或有所求，吏不肯備，因云詔書不許也。」此誠不可行，唯陛下省察。宦吏忮佷，必欲自勝。師古曰：「宦吏，奄人爲皇后吏也。忮，堅也。忮音之豉反。」幸妾尚貴時，猶以不急操人，師古曰：「尚貴時，謂昔被寵遇之時也。操，持也，音千高反。次下亦同。」況今日日益侵，獲此詔，其操約人，豈有所訴？陛下妾在椒房，終不肻給妾纖微師古曰：「言皇后自有湯沐，故更無它纖毫給賜。」內邪？顏讀「內邪」屬下句。周壽昌、楊樹達均謂當屬上句讀。「纖微內」卽上所云「纖微之間」。若不私[04731]府取，將安所仰乎？師古曰：「內邪，言內中所須者也。邪，語辭也。仰音牛向反。」舊故，中宮乃私奪左右之賤繒，及發乘輿服繒，言待詔補，已而𧵍?易其中。師古曰：「託言此繒擬待別詔有所補浣，而私換易取其好者以自用。」左右多竊怨者，甚恥之。故以特牛祠父母，戴侯、敬侯皆得蒙恩以太牢祠，今當率如故，唯陛下哀之！今吏甫受詔讀記，師古曰：「甫，始也。」直豫言使后知之，非可復若私府有所取。師古曰：「若謂如未奉詔之前也。」其萌牙所以約制妾者，師古曰：「萌牙，言其初始發，意若草木之方生也。」恐失人理。今但損車駕，及毋若未央宮有所發，遺賜衣服如故，則可矣。師古曰：「言今止當減損車馬制度，及不得同未央宮輒有發取，妄遺賜人，於事則可。而后之衣服，自當如舊也。」其餘誠太[04732]迫急，柰何？妾薄命，端遇竟寧前。師古曰：「端，正也。言不得以他時爲比例，而正依竟寧前也。」竟寧前於今世而比之，豈可耶？師古曰：「言今時國家制度衆事比竟寧前，不肯皆同也。」故時酒肉有所賜外家，輒上表迺決。故杜陵梁美人歲時遺酒一石，肉百斤耳。蘇林曰：「宣帝美人也。」妾甚少之，遺田八誠不可若是。師古曰：「當多於梁美人也。」率衆多，不可勝以文陳。師古曰：「率猶計也，類也。言以文書陳之不可勝書。」俟自，索言之，師古曰：「俟，待也。自見，后自見於天子也。索，盡也。見音胡電反。索音先各反。」唯陛下深察焉！上於是采劉向、谷永之言以報曰：皇帝問皇后，所言聞之。夫日者衆陽之宗，天光之貴，王者之象，人君之位。夫以陰而侵陽，虧其正體，是非下陵上，妻乘夫，賤[04733]踰貴之變與？師古曰：「與讀曰歟。」春秋百四十年，變異衆，莫若日蝕。自興，日蝕亦呂、霍之屬。以今揆之，豈有此等之效與？師古曰：「與讀曰歟。」諸侯拘迫制，牧相執持之，師古曰：「牧，州牧也。相，諸侯王相也。」安獲齊、趙七國之難？將相臣褢誠秉忠，師古曰：「褢，古懷字。」唯義是從，惡有上官、博陸、宣成之謀？師古曰：「惡，於何也。上官，上官桀、安也。博陸，博陸侯霍禹也。宣成，宣成侯夫人顯也。惡音烏。」若乃徒步豪桀，非有陳勝、項梁之羣；匈奴、夷狄，非有冒頓、郅支之倫。方外內鄉，師古曰：「鄉讀曰嚮。內嚮，皆嚮中國也。」百蠻賓服，殊俗慕義，八州懷德，雖使其褱挾邪意，猶不足憂，況其無乎？求於夷狄無有，求於臣[04734]下無有，微後宮當，何以塞之？師古曰：「微，無也，猶言非也。塞，當也。」日者，建始元年正月，師古曰：「日者猶言往日也。」白氣出於營室。營室者，天之後宮。正月於尚皇極。皇極者，王氣之極。白者西方之氣，其於春當廢。今正於王極之月，興廢氣於後宮，視后妾無能懷任保全者，師古曰：「視讀曰示。」以著繼嗣之微，師古曰：「著，明也。」賤人將起。至其九月，流星如瓜，出于文昌，貫紫宮，尾委曲如龍，臨於鉤陳，此章顯前尤，師古曰：「尤，過也。」著在內。其後則有北宮井溢，南流逆理，數郡水出，流殺人民。後則訛言傳相驚震，女童入殿，師古曰：「謂陳持弓也。」咸莫覺知。夫河者水陰，[04735]四瀆之長，今乃決，沒漂陵邑，師古曰：「大阜曰陵。」斯昭陰盛盈溢，違經絕紀之應。迺昔之月，鼠巢于樹，野鵲變色。五月庚，鳥焚其巢太山之域。易曰：「鳥焚其巢，旅人先咲後號咷。喪牛于易，凶。」師古曰：「咲，古笑字也。咷音桃。解並在谷永傳。」言王者處民上，如鳥之處巢，不顧卹百姓，百姓畔而去之，若鳥之自焚，雖先快意說咲，師古曰：「說讀曰悅。」其後必號而無及。百姓喪其君，若牛亡其毛，故稱凶。泰山，王者易姓告代之處，今正於岱宗之山，甚可懼。月癸未，風自西搖祖宗寑廟，揚裂帷席，折拔樹木，頓僵車輦，毀壞檻屋，災及宗[04736]廟，足寒心！四月己亥，日蝕東井，轉旋且索，與旣無異。師古曰：「轉旋且索，言須臾之間則欲盡也。旣亦盡耳，春秋書『日有食之，旣』。故詔引以爲言也。索音先各反。」己猶戊，亥復水，張晏曰：「己戊皆中宮，爲君。亥爲水，陰氣也。」明陰盛，咎在內。於戊己，虧君體，著絕世於皇極，顯禍敗及京都。於東井，變怪衆，末重益，來數益甚。成形之禍月以迫切，不救之患日濅婁深，師古曰：「濅，甚也。婁，古屢字。」咎敗灼灼若此，豈可以忽哉！師古曰：「灼灼，明白貌也。忽，怠忘也。」云「高宗肜日，師古曰：「肜音弋中反。」粵有雊雉。祖己曰：『惟先假王正厥。』」曰「雖休勿休，惟敬五刑，以成德。」師古曰：「解並在谷永傳。」卽飭椒房及掖庭耳。師古曰：「謂祖己所言皆以戒後宮也。飭與敕同。」今皇后有所疑，便不便，其條刺，[04737]使長秋來白之。師古曰：「條謂分條之也。刺謂書之於刺板也。刺音千賜反。」吏拘於法，亦安足過？蓋矯枉者過宜，師古曰：「矯，正也。枉，曲也。言意在正曲，遂過於直。」古今同之。且財幣之省，特牛之祠，其於皇后，所以扶助德美，華寵。咎根不除，災變相襲，師古曰：「襲，重累也。」祖宗且不血食，何戴侯！傳不云乎？「以約失之者鮮。」師古曰：「論語載孔子之言也。鮮，少也。謂能行儉約而有過失之事，如此者少也。鮮音先踐反。」審皇后欲從其奢與？師古曰：「與讀曰歟。」朕亦當法孝武皇帝，如此則甘泉、建章可復興矣。世俗歲殊，時變日化，遭制宜，因時而移，舊之非者，何可放焉！師古曰：「放音甫往反。」君之道，樂因循而重改作。昔魯人長府，閔騫曰：「仍舊貫如[04738]之何？何必改作！」師古曰：「事見論語。長府，藏貨之府也。閔子騫，孔子弟子也。名損。仍，因也。貫，事也。因舊事則可，何乃復更改作乎？」蓋惡之。詩云：「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曾是莫聽，命以傾。」師古曰：「大雅蕩之詩也。老成人，舊故之臣也。典刑，常法也。言闇亂之時不用舊法，以至傾危。」孝文皇帝，朕之師。皇太后，皇后成法。假使太后在彼時不如職，今親厚，惡可以踰乎！師古曰：「言假令太后昔時不得其志，不依常理，而皇后今被親厚，何可踰於太后制度乎？婦不可踰姑也。惡音烏。」皇后其刻心秉德，毋違先后之制度，力誼勉行，稱順婦道，師古曰：「稱，副也。」減省羣，謙約右。師古曰：「以謙約爲先。」其孝東宮，毋闕朔望，師古曰：「東宮，太后所居也。朔望，朝謁之禮也。」推誠永究，爰何不臧！師古曰：「究，竟也。爰，于也。臧，善也。于何不善，言何事而不善也。」養名顯行，以息衆讙，師古曰：「讙，譁，衆議也，音許元反。」[04739]垂則列妾，使有法焉。師古曰：「言垂法於後宮，使皆遵行也。」皇后深惟毋忽！是時將軍鳳用，威權尤盛。其後，比年日蝕，師古曰：「比，頻也。」言者頗咎於鳳矣。而谷永等遂著之許氏，許氏自知鳳所不佑。師古曰：「佑，助也。」久之，皇后寵亦益衰，而後宮多新愛。后姊平安剛侯夫人謁等媚道祝謯後宮有身者王美人及鳳等，師古曰：「謯，古詛字。」發覺，太后怒，下吏考問，謁等誅死，許后坐廢處昭臺宮，師古曰：「在上林苑中。」親屬皆故郡山陽，后弟平恩侯旦就國。凡立十四年而廢，在昭臺歲餘，還徙長定宮。師古曰：「三輔黃圖林光宮有長定宮。」後九年，上憐許氏，下詔曰：「蓋聞仁[04740]不遺遠，誼不忘親。前平安剛侯夫人謁坐逆罪，家屬幸蒙赦令，故郡。朕惟平恩戴侯，先帝外祖，魂神廢棄，莫奉祭祀，念之未嘗忘于心。其還平恩侯旦及親屬在山陽郡者。」是歲，廢后敗。先是廢后姊孊寡居，師古曰：「孊者，后姊之名也，音靡。」與定陵侯淳于長私通，因之妻。長紿之曰：師古曰：「紿，誑也。」「我能白東宮，復立許后左皇后。」廢后因孊私賂遺長，數通記相報謝。長有誖謾，師古曰：「誖，惑亂也。謾，媟汙也。誖音布內反。謾與慢同。」發覺，天使廷尉孔光持節賜廢后藥，自殺，葬延陵交道廄西。
孝成班倢伃，帝初卽位選入後宮。始少使，蛾而[04741]幸，如淳曰：「蛾，無幾之頃也。」師古曰：「蛾與俄同，古字通用。」倢伃，居增成舍，應劭曰：「後宮有八區，增成第三也。」再就館，蘇林曰：「外舍產子也。」晉灼曰：「謂陽祿與柘觀。」有男，數月失之。成帝遊於後庭，嘗欲與倢伃同輦載，倢伃辭曰：「觀古圖畫，賢聖之君皆有名臣在側，代末主迺有嬖女，師古曰：「嬖，愛也，音必計反。」今欲同輦，得無近似之乎？」師古曰：「近音鉅靳反。」上善其言而止。太后聞之，喜曰：「古有樊姬，今有班倢伃。」張晏曰：「楚王好田，樊姬爲不食禽獸之肉。」倢伃誦詩及窈窕、德象、女師之篇。師古曰：「詩謂關雎以下也。窈窕、德象、女師之篇，皆古箴戒之書也。故傳云誦詩及窈窕以下諸篇，明詩外別有此篇耳。而說者便謂窈窕等卽是詩篇，蓋失之矣。」每進上疏，依則古禮。師古曰：「則，法也。」自鴻嘉後，上稍隆於內寵。倢伃進侍者李平，平得幸，立倢伃。上曰：[04742]「始衞皇后亦從微起。」迺賜平姓曰衞，所謂衞倢伃。其後趙飛燕姊弟亦從自微賤興，踰越禮制，濅盛於前。師古曰：「隃與踰同。濅，漸也。」班倢伃及許皇后皆失寵，稀復進。鴻嘉年，趙飛燕譖告許皇后、班倢伃挾媚道，祝詛後宮，詈及主上。許皇后坐廢。考問班倢伃，倢伃對曰：「妾聞『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師古曰：「論語載子夏對司馬牛之言也。」修正尚未蒙福，邪欲以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愬；師古曰：「祝詛主上是不臣也。」如其無知，愬之何益？故不。」上善其對，憐憫之，賜黃金百斤。趙氏姊弟驕妬，倢伃恐久危，求共養太后長信宮，師古曰：「共音居用反。養音弋向反。」上[04743]許焉。倢伃退處東宮，作賦自悼，其辭曰：承祖考之遺德兮，何性命之淑靈，師古曰：「何，任也，負也。」登薄軀於宮闕兮，充下陳於後庭。師古曰：「陳，列也。」蒙聖皇之渥惠兮，當日月之盛明，師古曰：「渥，厚也。」揚光烈之翕赫兮，奉隆寵於增成。旣過幸於非位兮，竊庶幾乎嘉時，師古曰：「嘉，善也。」每寤寐而絫息兮，申佩離以自思，師古曰：「絫息，言懼而喘息也。離，袿衣之帶也。女子適人，父親結其離而戒之，故云自思也。絫，古累字。」陳女圖以鏡監兮，顧女史而問詩。悲晨婦之作戒兮，張晏曰：「書云『牝雞之晨，惟家之索』，喻婦人無男事也。」哀裦、閻之郵；師古曰：「小雅刺幽王之詩曰『赫赫宗周，裦姒滅之』，『閻妻煽方處』，故云爲郵。郵，過也。」美皇、英之女虞兮，榮任、姒之母周。師古曰：「皇，娥皇，英，女英，堯之二女也。女，妻也。虞，虞舜也。任，太任，文王之母；姒，太姒，武王之母也。女虞，女音尼據反。」雖愚[04744]陋其靡及兮，敢舍心而忘茲？師古曰：「舍，息也。」歷年歲而悼懼兮，閔蕃華之不滋。師古曰：「滋，益也。言時逝不留，華色落也。蕃音扶元反。」痛陽祿與柘館兮，仍繈褓而離災，服虔曰：「二館名也，生子此館，皆失之也。」師古曰：「二觀並在上林中。仍，頻也。離，遭也。」豈妾人之殃咎兮？將天命之不可求。白日忽已移光兮，遂晻莫而昧幽，師古曰：「晻與暗同，又音烏感反。莫讀曰暮。一曰，莫，靜也，讀如本字。」猶被覆載之厚德兮，不廢捐於罪郵。師古曰：「言主上之恩比於天地，雖有罪過，不廢棄也。被音皮義反。」奉共養于東宮兮，託長信之末流，師古曰：「末流謂恩顧之末也。一曰流謂等列也。共音居用反。養音弋向反。」共洒埽於帷幄兮，永終死以期。師古曰：「共音居容反。洒音灑，又音所寄反。埽音先到反。」願骨於山足兮，依松栢之餘休。師古曰：「山足謂陵下也。休，蔭也。」重曰：師古曰：「重者，情志未申，更作賦也。音直用反。」潛玄宮兮幽以清，應[04745]門閉兮禁闥扃。師古曰：「正門謂之應門。扃，短關也，音工熒反。」華殿塵兮玉階苔，中庭萋兮綠草生。師古曰：「苔，水氣所生也。萋萋，青草貌也。苔音臺。萋音妻。」廣室陰兮帷幄暗，房櫳虛兮風泠泠。師古曰：「櫳，疏檻也，音來東反。泠音零。」感帷裳兮發紅羅，紛綷縩兮紈素聲。師古曰：「感，動也。言風動發帷裳羅綺也。綷縩，衣聲也。綷音千賄反。縩音蔡。」神眇眇兮密靚處，君不御兮誰榮？師古曰：「靚字與靜同。」俯視兮丹墀，思君兮履綦。孟康曰：「丹墀，赤地也。」師古曰：「綦，履下飾也。言視殿上之地，則想君履綦之跡也。綦音其。」仰視兮雲屋，雙涕兮橫流。師古曰：「雲屋，言其黮䨴，狀若雲也。黮音徒感反。䨴音徒對反。」顧左右兮和顏，酌羽觴兮銷憂。劉德曰：「酒行疾如羽也。」孟康曰：「羽觴，爵也，作生爵形，有頭尾羽翼。」如淳曰：「以玳瑁覆翠羽於下徹上見。」師古曰：「孟說是也。」惟人生兮一世，忽一過兮若浮。已獨享兮高明，處生民兮極休。[04746]師古曰：「享，當也。休，美也。」勉虞精兮極樂，與福祿兮無期。師古曰：「此虞與娛同。」綠衣兮白華，自古兮有之。師古曰：「綠衣，詩鄁風刺妾上僭夫人失位。白華，小雅篇，周人刺幽王黜申后也。」至成帝崩，倢伃充奉園陵，薨，因葬園中。
孝成趙皇后，本長安宮人。師古曰：「本宮人以賜陽阿主家也。宮人者，省中侍使官婢，名曰宮人，非天子掖庭中也。事見漢舊儀。言長安者，以別甘泉等諸宮省也。」初生時，父母不舉，日不死，迺收養之。及壯，屬陽阿主家，師古曰：「陽阿，平原之縣也。今俗事阿字作河。又或爲河陽，皆後人所妄改耳。」學歌舞，號曰飛燕。師古曰：「以其體輕故也。」成帝嘗微行出，過陽阿主，作樂。上飛燕而說之，師古曰：「說讀曰悅。」召入宮，幸。有女弟復召入，俱倢伃，貴傾後宮。許后之廢，上欲立趙倢伃。皇太后嫌其所出微[04747]甚，難之。太后姊淳于長侍中，數往來傳語，得太后指，上立封趙倢伃父臨成陽侯。後月餘，乃立倢伃皇后。追以長前白罷昌陵功，封定陵侯。皇后旣立，後寵少衰，而弟絕幸，昭儀。居昭陽舍，其中庭彤朱，而殿上髤漆，師古曰：「以漆漆物謂之髤，音許求反，又許昭反。今關東俗，器物一再著漆者謂之捎漆。捎卽髤聲之轉重耳。髤字或作䰍，音義亦與髤同。今關西俗云墨髤盤，朱髤盤，其音如此，兩義並通。」切皆銅沓黃金塗，師古曰：「切，門限也，音千結反。沓，冒其頭也。塗，以金塗銅上也。沓音它合反。」白玉階，師古曰：「階，所由升殿陛也。」壁帶往往黃金釭，函藍田璧，明珠、翠羽飾之，服虔曰：「釭，壁中之橫帶也。」晉灼曰：「以金環飾之也。」師古曰：「壁帶，壁之橫木露出如帶者也。於壁帶之中，往往以金爲釭，若車釭之形也。其釭中著玉璧、明珠、翠羽耳。藍田，山名，出美玉。釭音工，流俗讀之音江，非也。」自後宮未嘗有焉。姊弟[04748]顓寵十餘年，卒皆無。師古曰：「顓與專同。卒，終也。」末年，定陶王來朝，王祖母傅太后私賂遺趙皇后、昭儀，定陶王竟太。明年春，成帝崩。帝素彊，無疾病。是時楚思王衍、梁王立來朝，明旦當辭去，上宿供張白虎殿。師古曰：「白虎殿在未央宮中。供音居用反。張音竹亮反。」欲拜左將軍孔光丞相，已刻侯印贊。師古曰：「贊謂延拜之文。」昏夜平善，鄉晨，傅絝韤欲起，應劭曰：「傅，著也。」師古曰：「鄉讀曰嚮。傅讀曰附。絝，古袴字也。韤音武伐反。」因失衣，不能言，晝漏上十刻而崩。民間罪趙昭儀，皇太后詔司馬莽、丞相司空曰：「皇帝暴崩，羣衆讙譁怪之。掖庭令輔等在後庭左右，侍燕迫近，雜與御史、丞[04749]相、廷尉治問皇帝起居發病狀。」趙昭儀自殺。哀帝旣立，尊趙皇后皇太后，封太后弟侍中駙馬都尉欽新成侯。趙氏侯者凡人。後數月，司隷解光奏言：臣聞許美人及故中宮史曹宮皆御幸孝成皇帝，產，隱不。臣遣從掾業、史望師古曰：「業者掾之名，望者史之名也，皆不言其姓。」驗問知狀者掖庭獄丞籍武，故中黃門王舜、吳恭、靳嚴，官婢曹曉、道房、張棄，故趙昭儀御者于客、王偏、臧兼等，皆曰宮卽曉女，前屬中宮，學史，通詩，授皇后。房與宮對食，應劭曰：「宮人自相與爲夫婦名對食，甚相妬忌也。」元延元年中宮語房曰：「陛下幸宮。」[04750]後數月，曉入殿中，宮腹，問宮。宮曰：「御幸有身。」其十月中，宮乳掖庭牛官令舍，師古曰：「乳，產也，音而具反。下皆類此。」有婢六人。中黃門田客持詔記，盛綠綈方底，師古曰：「綈，厚繒也。綠，其色也。方底，盛書囊，形若今之筭幐耳。綈音大奚反。」封御史中丞印，予武曰：「取牛官令舍婦人新產兒，婢六人，盡置暴室獄，毋問兒男女，誰兒！」武迎置獄。宮曰：「善臧我兒胞，師古曰：「胞謂胎之衣也，音苞。」丞知是何等兒！」師古曰：「意言是天子兒耳。」後日，客持詔記與武，問「兒死未？手對牘背。」師古曰：「牘，木簡也。時以爲詔記問之，故令於背上書對辭。」武卽對：「兒在，未死。」有頃，客出曰：「上與昭儀怒，柰何不殺？」武叩頭啼曰：「不殺兒，自知當死；殺之，亦死！」[04751]卽因客奏封，曰：「陛下未有繼嗣，無貴賤，唯留意！」奏入，客復持詔記予武曰：「今夜漏上五刻，持兒與舜，會東交掖門。」武因問客：「陛下得武，意何如？」曰：「憆。」服虔曰：「憆，直視貌也。」師古曰：「憆音丑庚反。字本作瞠，其音同耳。」武以兒付舜。舜受詔，內兒殿中，擇乳母，告「善養兒，且有賞。毋令漏泄！」舜擇棄乳母，時兒生八九日。後日，客復持詔記，封如前予武，中有封綠篋，記曰：「告武以篋中物予獄中婦人，武自臨飲之。」師古曰：「飲音於禁反。」武發篋中有裹藥枚，赫蹏，孟康曰：「蹏猶地也，染紙素令赤而書之，若今黃紙也。」鄧展曰：「赫音兄弟鬩牆之鬩。」應劭曰：「赫蹏，薄小紙也。」晉灼曰：「今謂薄小物爲鬩蹄。鄧音應說是也。」師古曰：「孟說非也。今書本赫字或作擊。」曰「告偉能：努[04752]力飲此藥，不可復入。女自知之！」師古曰：「女讀曰汝。」偉能卽宮。宮讀已，曰：「果，欲姊弟擅天下！我兒男，頟上有壯髮，類孝元皇帝。師古曰：「壯髮，當頟前侵下而生，今俗呼爲圭頭者是也。」今兒安在？危殺之矣！師古曰：「危，險也。猶今人言險不殺耳。」柰何令長信得聞之？」師古曰：「謂太后。」宮飲藥死。後宮婢六人召入，出語武曰：「昭儀言『女無過。師古曰：「言我知汝無罪過也。女讀曰汝。」寧自殺邪，若外家？』晉灼曰：「寧便自殺，出至外舍死也。」我曹言願自殺。」師古曰：「曹，輩也。」卽自繆死。晉灼曰：「繆音繆縛之繆。」鄭氏曰：「自縊也。」師古曰：「繆，絞也，音居虯反。」武皆表奏狀。棄所養兒十一日，師古曰：「棄謂張棄也。」宮長李南以詔取兒去，晉灼曰：「漢儀注有女長御，比侍中。宮長豈此邪？」不知所置。師古曰：「終竟不知置何所也。」許美人前在上林涿沐館，數召入[04753]飾室中若舍，師古曰：「或暫入，或留止也。」一歲再召，留數月或半歲御幸。元延年褱，師古曰：「褱，本懷字。」其十一月乳。師古曰：「乳謂產子也，音而樹反。其下亦同。」詔使嚴持乳毉及五種和藥丸，送美人所。後客、偏、兼聞昭儀謂成帝曰：「常紿我言從中宮來，師古曰：「紿，誑也。中宮，皇后所居。」卽從中宮來，許美人兒何從生中？許氏竟當復立邪！」晉灼曰：「昭儀前要帝不得立許美人爲皇后，而今有子中，許氏竟當復立爲皇后邪！此前約之言也。」師古曰：「此說非也。言美人在內中，何從得兒而生也，故言何從生中。次此下，乃始言約耳。」懟，以手自擣，師古曰：「懟，怨怒也。擣，築也。懟音直類反。」以頭擊壁戶柱，從牀上自投地，啼泣不肻食，曰：「今當安置我，欲耳！」帝曰：「今故告之，反怒！師古曰：「故以許美人產子告汝，何爲反怒？」殊不可曉。」師古曰：「言其不可告語也。」帝亦[04754]不食。昭儀曰：「陛下自知是，不食何？師古曰：「何爲不食也。」陛下常自言『約不負女』，師古曰：「女讀曰汝。次下亦同。」今美人有，竟負約，謂何？」帝曰：「約以趙氏，故不立許氏。使天下無出趙氏上者，毋憂！」後詔使嚴持綠囊予許美人，告嚴曰：「美人當有以予女，受來，置飾室中簾南。」師古曰：「簾，戶簾也，音廉。」美人以葦篋一合盛所生兒，緘封，及綠囊報予嚴。嚴持篋，置飾室簾南去。帝與昭儀坐，使客解篋緘。未已，師古曰：「緘，束篋之繩也，音居咸反。」帝使客、偏、兼皆出，自閉戶，獨與昭儀在。須臾開戶，嘑客、偏、兼，使緘封篋及綠綈方底，推置屏風東。恭受詔，持篋[04755]方底予武，皆封以御史中丞印，曰：「告武：篋中有死兒，埋屏處，勿令人知。」武穿獄樓垣下坎，埋其中。故長定許貴人及故成都、平阿侯家婢王業、任孋、公孫習前免庶人，師古曰：「孋音麗。」詔召入，屬昭儀私婢。成帝崩，未幸梓宮，師古曰：「言未入斂也。」倉卒悲哀之時，昭儀自知罪惡，知業等故許氏、王氏婢，恐泄，而以婢羊等賜予業等各且十人，以慰其意，屬無道我家過失。師古曰：「屬音之欲反。」元延年五月，故掖庭令吾丘遵謂武曰：師古曰：「姓吾丘，名遵。」「掖庭丞吏以下皆與昭儀合通，無可與語者，獨欲與武有所言。我無，武有，是[04756]家輕族人，得無不敢乎？蘇林曰：「是家謂成帝也。不敢斥，故言是家。」師古曰：「遵自以無子，故無所顧懼，武旣有子，恐禍相及，當止不敢言也。」掖庭中御幸生者輒死，久飲藥墯者無數，欲與武共言之臣，票騎將軍貪耆錢，師古曰：「耆讀曰嗜。」不足計，柰何令長信得聞之？」遵後病困，謂武：「今我已死，前所語，武不能獨，慎語！」師古曰：「言汝脫不能獨爲，勿漏泄其語。」皆在今年四月丙辰赦令前。臣謹案永光年男忠等發長陵傅夫人冢。更赦，師古曰：「更音工衡反。」孝元皇帝下詔曰：「比朕不當所得赦。」比，殿本作「此」。王先謙謂作「此」是。窮治，盡伏辜，天下以當。魯嚴公夫人殺世，齊桓召而誅焉，春秋予之。師古曰：「嚴公夫人謂哀姜也。予謂許予之也。解具在五行志。」趙昭儀[04757]傾亂聖朝，親滅繼嗣，家屬當伏天誅。前平安剛侯夫人謁坐逆，同產當坐，以蒙赦令，故郡。今昭儀所犯尤誖逆，罪重於謁，而同產親屬皆在尊貴之位，迫近幃幄，師古曰：「近音鉅靳反。」羣下寒心，非所以懲惡崇誼示四方。請窮竟，丞相以下議正法。哀帝於是免新成侯趙欽、欽兄成陽侯訢，皆庶人，將家屬徙遼西郡。時議郎耿育上疏言：臣聞繼嗣失統，廢適立庶，師古曰：「適讀曰嫡。次下亦同。」聖人法禁，古今至戒。然伯歷知適，逡循固讓，師古曰：「歷謂王季，卽文王之父也。知適謂知其當爲適嗣也。」委身吳粵，權變所設，不計常法，致位王季，以崇聖嗣，卒[04758]有天下，師古曰：「卒，終也。」孫承業，七八百載，功冠王，道德最，是以尊號追及王。故世必有非常之變，然後迺有非常之謀。孝成皇帝自知繼嗣不以時立，念雖末有皇，萬歲之後未能持國，師古曰：「末，晚暮也。萬歲，言晏駕也。」權柄之重，制於女主，女主驕盛則耆欲無極，師古曰：「耆讀曰嗜。」少主幼弱則臣不使，師古曰：「不使，不可使從命也。」世無周公抱負之輔，恐危社稷，傾亂天下。知陛下有賢聖通明之德，仁孝愛之恩，懷獨之明，內斷於身，故廢後宮就館之漸，絕微嗣禍亂之根，師古曰：「微嗣者，謂幼主也。」乃欲致位陛下以安宗廟。愚臣旣不能深援安危，定金[04759]匱之計，師古曰：「愚臣謂解光等也。援，引也。金匱，言長久之法可藏於金匱石室者也。援音爰。」不知推演聖德，師古曰：「演，廣也，音弋善反。」述先帝之志，迺反覆校省內，暴露私燕，師古曰：「私燕謂成帝閑宴之私也。覆音芳目反。」誣汙先帝傾惑之過，成結寵妾妬媚之誅，甚失賢聖遠之明，逆負先帝憂國之意。夫論德不拘俗，立功不合衆，此迺孝成皇帝至思所以萬萬於衆臣，陛下聖德盛茂所以符合於皇天，豈當世庸庸斗筲之臣所能及哉！且裦廣將順君父之美，匡捄銷滅旣往之過，師古曰：「捄，古救字。」古今通義。不當時固爭，防禍於未然，各隨指阿從，以求容媚，晏駕之後，尊號已定，萬已[04760]訖，迺探追不及之，訐揚幽昧之過，師古曰：「訐音居謁反。」此臣所深痛！願下有司議，卽如臣言，宜宣布天下，使咸曉知先帝聖意所起。不然，空使謗議上及山陵，下流後世，遠聞百蠻，近布海內，甚非先帝託後之意。蓋孝善述父之志，善成人之，唯陛下省察！哀帝太，亦頗得趙太后力，遂不竟其。傅太后恩趙太后，趙太后亦心，師古曰：「恩謂以厚恩接遇之。一曰，恩謂銜其立哀帝爲嗣之恩也。」故成帝母及王氏皆怨之。哀帝崩，王莽白太后詔有司曰：「前皇太后與昭儀俱侍帷幄，姊弟專寵錮寢，執賊亂之謀，殘滅繼嗣以危宗廟，誖天犯[04761]祖，師古曰：「誖，違也。祖，先帝也。」無天下母之義。貶皇太后孝成皇后，晉灼曰：「使哀帝不母，罪之也。」徙居北宮。」後月餘，復下詔曰：「皇后自知罪惡深，朝請希闊，師古曰：「請，謁也。闊猶闕也。」失婦道，無共養之禮，師古曰：「共讀曰供，音居用反。養音弋向反。其下並同。」而有狼虎之毒，宗室所怨，海內之讎，而尚在君之位，誠非皇天之心。夫不忍亂謀，恩之所不能已者義之所割，師古曰：「言以義割恩也。」今廢皇后庶人，就其園。」是日自殺。凡立十六年而誅。先是有童謠曰：「燕燕，尾涏涏，師古曰：「涏涏，光澤之貌也，音徒見反。」張公，時相。木門倉琅根，燕飛來，啄皇孫。皇孫死，燕啄矢。」成帝每微行出，常與張放俱，[04762]而稱富平侯家，故曰張公。倉琅根，宮門銅鍰。師古曰：「鍰讀與環同。」
孝元傅昭儀，哀帝祖母。父河內溫人，蚤卒，母更嫁魏郡鄭翁妻，生男惲。昭儀少上官太后才人，自元帝太，得進幸。元帝卽位，立倢伃，甚有寵。人有材畧，善人，下至宮人左右，飲酒酹地，皆祝延之。師古曰：「酹，以酒沃地也。祝延，祝之使長年也。酹音來外反。祝音之受反。」產一男一女，女平都公主，男定陶恭王。恭王有材蓺，尤愛於上。元帝旣重傅倢伃，及馮倢伃亦幸，生中山孝王，上欲殊之於後宮，以人皆有王，上尚[04763]在，未得稱太后，乃更號曰昭儀，賜以印綬，在倢伃上。昭其儀，尊之。至成、哀時，趙昭儀、董昭儀皆無，猶稱焉。元帝崩，傅昭儀隨王國，稱定陶太后。後十年，恭王薨，代王。王母曰丁姬。傅太后躬自養視，旣壯，成帝無繼嗣。時中山孝王在。元延四年，孝王及定陶王皆入朝。傅太后多以珍寶賂遺趙昭儀及帝舅票騎將軍王根，陰王求嗣。皆上無，欲豫自結久長計，更稱譽定陶王。師古曰：「更音工衡反。」上亦自器之，明年，遂徵定陶王立太，語在哀紀。月餘，天立楚孝王孫景定陶王，奉[04764]恭王後。太議欲謝，少傅閻崇以「春秋不以父命廢王父命，師古曰：「王父謂祖也。」人後之禮不得顧私親，不當謝。」太傅趙玄以當謝，太從之。詔問所以謝狀，尚劾奏玄，左遷少府，以光祿勳師丹太傅。詔傅太后與太母丁姬自居定陶國邸。下有司議皇太得與傅太后、丁姬相不，有司奏議不得相。頃之，成帝母王太后欲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太家，成帝曰：「太丞正統，當共養陛下，不得復顧私親。」王太后曰：「太，而傅太后抱養之，今至太家，以乳母恩耳，不足有所妨。」於是令[04765]傅太后得至太家。丁姬以不安養太，獨不得。成帝崩，哀帝卽位。王太后詔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未央宮。高昌侯董宏希指，師古曰：「希望天子意指也。」上言宜立丁姬帝太后。師丹劾奏「宏懷邪誤朝，不道。」上初卽位，謙讓，從師丹言止。後迺白令王太后下詔，尊定陶恭王恭皇。哀帝因是曰：「春秋『母以貴』，尊傅太后恭皇太后，丁姬恭皇后，各置左右詹，食邑如長信宮、中宮。追尊恭皇太后父崇祖侯，恭皇后父裦德侯。」後歲餘，遂下詔曰：「家之制，推親親以顯尊尊，定陶恭皇之號不宜[04766]復稱定陶。其尊恭皇太后帝太太后，丁后帝太后。」後更號帝太太后皇太太后，稱永信宮，帝太后稱中安宮，而成帝母太皇太后本稱長信宮，成帝趙后皇太后，並四太后，各置少府、太僕，秩皆中千石。恭皇立寢廟於京師，比宣帝父悼皇考制度，序昭穆於前殿。如淳曰：「廟之前曰殿，半以後曰寢。」傅太后父同產弟四人，曰孟、中叔、元、幼君。師古曰：「中讀曰仲。」孟喜至司馬，封高武侯。中叔晏亦司馬，封孔鄉侯。幼君商封汝昌侯，太后父崇祖侯後，更號崇祖曰汝昌哀侯。太后同母弟鄭惲前死，[04767]以惲業陽信侯，追尊惲陽信節侯。鄭氏、傅氏侯者凡六人，司馬人，九卿千石六人，侍中諸曹十餘人。傅太后旣尊，後尤驕，與成帝母語，至謂之嫗。與中山孝王母馮太后並元帝，追怨之，陷以祝詛罪，令自殺。元壽元年崩，合葬渭陵，稱孝元傅皇后云。
定陶丁姬，哀帝母，易祖師丁將軍之玄孫。師古曰：「祖，始也。儒林傳丁寬易之始師。」家在山陽瑕丘，父至廬江太守。始定陶恭王先山陽王，而丁氏內其女姬。王后姓張氏，其母鄭禮，卽傅太后同母弟。太后以親戚故，欲其有，然終無有。唯丁姬河平[04768]四年生哀帝。丁姬帝太后，兩兄忠、明。明以帝舅封陽安侯。忠蚤死，封忠滿平周侯。太后叔父憲、望。望左將軍，憲太僕。明司馬票騎將軍輔政。丁氏侯者凡人，司馬一人，將軍、九卿、千石六人，侍中諸曹亦十餘人。丁、傅以一年間暴興尤盛。然哀帝不甚假以權埶，權埶不如王氏在成帝世。建平年，丁太后崩。上曰：「詩云『穀則異室，死則同穴』。師古曰：「王國大車之詩也。穀，生也。」昔季武成寢，杜氏之墓在西階下，請合葬而許之。師古曰：「事見禮記。」附葬之禮，自周興焉。孝亡如存，帝太后宜起陵恭[04769]皇之園。」遣司馬票騎將軍明東送葬于定陶，貴震山東。哀帝崩，王莽秉政，使有司舉奏丁、傅罪惡。莽以太皇太后詔皆免官爵，丁氏徙故郡。莽奏貶傅太后號定陶共王母，丁太后號曰丁姬。元始五年，莽復言「共王母、丁姬前不臣妾，師古曰：「不遵臣妾之道。」至葬渭陵，冢高與元帝山齊，懷帝太后、皇太太后璽綬以葬，師古曰：「懷謂挾之以自隨也。」不應禮。禮有改葬，請發共王母及丁姬冢，取其璽綬消滅，徙共王母及丁姬定陶，葬共王冢次，而葬丁姬復其故。」師古曰：「復音扶目反。」太后以旣已之，不須復發。莽固爭之，太后詔曰：[04770]「因故棺致椁作冢，師古曰：「致謂累也。」祠以太牢。」謁者護旣發傅太后冢，崩壓殺數百人；開丁姬椁戶，火出炎四五丈，師古曰：「炎音弋贍反。」吏卒以水沃滅迺得入，燒燔椁中器物。莽復奏言：「前共王母生，僭居桂宮，皇天震怒，災其正殿；丁姬死，葬踰制度，今火焚其椁。此天變以告，當改如媵妾。臣前奏請葬丁姬復故，非是。師古曰：「言尚太優僭也。」共王母及丁姬棺皆名梓宮，珠玉之衣非藩妾服，請更以木棺代，去珠玉衣，葬丁姬媵妾之次。」奏可。旣開傅太后棺，臭聞數里。公卿在位皆阿莽指，入錢帛，遣弟及諸生四夷，凡十餘萬[04771]人，操持作具，助將作掘平共王母、丁姬故冢，旬閒皆平。莽周棘其處以世戒云。師古曰：「以棘周繞也。」時有羣燕數千，銜土投丁姬穿中。師古曰：「穿謂壙中也。」丁、傅旣敗，孔鄉侯晏將家屬徙合浦，宗族皆故郡。唯高武侯喜得全，自有傳。
孝哀傅皇后，定陶太后從弟。哀帝定陶王時，傅太后欲重親，取以配王。王入太，傅氏女妃。哀帝卽位，成帝行尚在前殿，而傅太后封傅妃父晏孔鄉侯，與帝舅陽安侯丁明同日俱封。時師丹諫，以「天下自王者所有，親戚何患[04772]不富貴？而倉卒若是，其不久長矣！」晏封後月餘，傅妃立皇后。傅氏旣盛，晏最尊重。哀帝崩，王莽白太皇太后詔曰：「定陶共王太后與孔鄉侯晏同心合謀，背恩忘本，專恣不軌，與至尊同稱號，終沒，至迺配食於左坐，應劭曰：「若禮以其妃配者也。坐於左而並食。」師古曰：「坐音材卧反。」誖逆無道。今令孝哀皇后退就桂宮。」後月餘，復與孝成趙皇后俱廢庶人，就其園自殺。
孝元馮昭儀，平帝祖母。元帝卽位年，以選入後宮。時父奉世執金吾。昭儀始長使，數月至美人，後五年就館生男，拜倢伃。時父奉世右[04773]將軍光祿勳，奉世長男野王左馮翊，父並居朝廷，議者以器能當其位，非用女寵故。而馮倢伃內寵與傅昭儀等。建昭中，上幸虎圈鬬獸，後宮皆坐。熊佚出圈，師古曰：「佚字與逸同。」攀檻欲上殿。左右貴人傅昭儀等皆驚走，馮倢伃直前當熊而立，左右格殺熊。上問：「人情驚懼，何故前當熊？」倢伃對曰：「猛獸得人而止，妾恐熊至御坐，故以身當之。」元帝嗟嘆，以此倍敬重焉。傅昭儀等皆慙。明年夏，馮倢伃男立信都王，尊倢伃昭儀。元帝崩，信都太后，與王俱居儲元宮。師古曰：「黃圖在上林苑中。」河平中，隨王之國。後徙[04774]中山，是孝王。後徵定陶王太，封中山王舅參宜鄉侯。參，馮太后少弟。是歲，孝王薨，有一男，嗣王，時未滿歲，有眚病，孟康曰：「災眚之眚，謂妖病也。」服虔曰：「身盡青也。」蘇林曰：「名爲肝厥，發時脣口手足十指甲皆青。」師古曰：「下云禱祠解舍，孟說是也。未滿歲者，謂爲王未滿歲也。眚音所領反，字不作青，服、蘇誤也。」景祐、殿本都作「蘇」，此誤。太后自養視，數禱祠解。師古曰：「解音懈。」哀帝卽位，遣中郎謁者張由將毉治中山王。由素有狂易病，師古曰：「狂易者，狂而變易常性也。」病發怒去，西長安。尚簿責擅去狀，師古曰：「簿責，以文簿一一責問也。」由恐，因誣言中山太后祝詛上及太后。太后卽傅昭儀，素常怨馮太后，因是遣御史丁玄案驗，盡收御者官吏及馮氏昆弟在國者百餘人，分繫雒[04775]陽、魏郡、鉅鹿。數十日無所得，更使中謁者令史立，師古曰：「官爲中謁者令，姓史，名立。」與丞相長史鴻臚丞雜治。立受傅太后指，幾得封侯，師古曰：「幾讀曰兾。」治馮太后女弟習及寡弟婦君之，死者數十人。巫劉吾服祝詛。毉徐遂成言習、君之曰「武帝時毉修氏刺治武帝得千萬耳，師古曰：「刺治謂箴之。」今愈上，不得封侯，不如殺上，令中山王代，可得封。」立等劾奏祝詛謀反，逆。責問馮太后，無服辭。立曰：「熊之上殿何其勇，今何怯！」太后還謂左右：「此迺中語，師古曰：「中語，謂宮中之言語也。」前世，吏何用知之？欲陷我效！」師古曰：「效，徵驗也。」迺飲藥自殺。先未死，有司請[04776]誅之，上不忍致法，廢庶人，徙雲陽宮。旣死，有司復奏「太后死在未廢前。」有詔以諸侯王太后儀葬之。宜鄉侯參、君之、習夫及當相坐者，或自殺，或伏法。參女弁孝王后，有兩女，有司奏免庶人，與馮氏宗族徙故郡。張由以先告賜爵關內侯，史立遷中太僕。哀帝崩，司徒孔光奏「由前誣告骨肉，立陷人入辟，國家結怨於天下，以取秩遷，獲爵邑，幸蒙赦令，請免庶人，徙合浦」云。
中山衞姬，平帝母。父豪，中山盧奴人，官至衞尉。豪女弟宣帝倢伃，生楚孝王；長女元[04777]帝倢伃，生平陽公主。成帝時，中山孝王無，上以衞氏吉祥，以豪少女配孝王。元延四年，生平帝。平帝年歲，孝王薨，代王。哀帝崩，無嗣，太皇太后與新都侯莽迎中山王立帝。莽欲顓國權，懲丁、傅行，師古曰：「懲，創艾也。」以帝成帝後，母衞姬及外家不當得至京師。迺更立宗室桃鄉侯成都中山王，奉孝王後，遣少傅左將軍甄豐賜衞姬璽綬，卽拜中山孝王后，以苦陘縣湯沐邑。賜帝舅衞寶、寶弟玄爵關內侯。賜帝妹，謁臣號修義君，哉皮承禮君，鬲尊德君，師古曰：「鬲音歷。」食邑各[04778]千戶。莽長宇非莽隔絕衞氏，恐久後受禍，卽私與衞寶通記，敎衞后上謝恩，因陳丁、傅舊惡，幾得至京師。師古曰：「幾讀曰兾。」莽白太皇太后詔有司曰：「中山孝王后深分明人後之義，條陳故定陶傅太后、丁姬誖天逆理，師古曰：「誖，違也。」上僭位號，徙定陶王於信都，共王立廟於京師，如天制，不畏天命，㑄聖人言，師古曰：「論語稱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聖人之言。』故此文引之也。㑄，古侮字。」壞亂法度，居非其制，稱非其號。是以皇天震怒，火燒其殿，六年之閒命不遂，禍殃仍重，師古曰：「遂猶延也。重音直用反。」竟令孝哀帝受其餘災，失天心，夭命暴崩，[04779]令共王祭祀絕廢，精魂無所依。朕惟孝王后深說經義，明鏡聖法，懼古人之禍敗，近之咎殃，畏天命，奉聖言，是迺久保一國，長獲天祿，而令孝王永享無疆之祀，福祥之者。朕甚嘉之。夫裦義賞善，聖王之制，其以中山故安戶七千益中山后湯沐邑，加賜及中山王黃金各百斤，增傅相以下秩。」衞后日夜啼泣，思帝，而但益戶邑。宇復敎令上求至京師。會發覺，莽殺宇，盡誅衞氏支屬。衞寶女中山王后，免后，徙合浦。師古曰：「黜其后位而徙也。」唯衞后在，師古曰：「中山孝王后也。」王莽篡國，廢家人，後歲餘卒，[04780]葬孝王旁。
孝平王皇后，安公太傅司馬莽女。平帝卽位，年九歲，成帝母太皇太后稱制，而莽秉政。莽欲依霍光故，以女配帝，太后意不欲。莽設變詐，令女必入，因以自重，在莽傳。太后不得已而許之，遣長樂少府夏侯藩、宗正劉宏、少府宗伯鳳、尚令平晏納采，師古曰：「官爲少府，姓宗伯，名鳳也。納采者，禮記云婚禮納采問名，謂采擇其可者。」太師光、司徒馬宮、司空甄豐、左將軍孫建、執金吾尹賞、行太常太中夫劉歆及太卜、太史令以下四十九人賜皮弁素績，師古曰：「皮弁，以鹿皮爲冠，形如人手之弁合也。素績謂素裳也。朱衣而素[04781]裳。績字或作積。積謂襞積之，若今之襈爲也。」以禮雜卜筮，太牢祠宗廟，待吉月日。明年春，遣司徒宮、司空豐、左將軍建、右將軍甄邯、光祿夫歆奉乘輿法駕，迎皇后於安公第宮，師古曰：「本自莽第，以皇后在是，因呼曰宮。」豐、歆授皇后璽紱，顏以「宮」與「第」連文。董教增說此當以「第」爲句，「宮」字連下「豐歆」讀，顏說失之。師古曰：「紱，所以繫璽，音茀。」登車稱警蹕，便時上林延壽門，師古曰：「取時日之便也，音頻面反。」入未央宮前殿。羣臣就位行禮，赦天下。益封父安公地滿百里，賜迎皇后及行禮者，自公以下至騶宰執長樂、未央宮、安公第者，皆增秩，賜金帛各有差。皇后立月，以禮高廟。尊父安公號曰宰衡，位在諸侯王上。賜公夫人號曰功顯[04782]君，食邑。封公安裦新侯，臨賞都侯。后立歲餘，平帝崩。莽立孝宣帝玄孫嬰孺，莽攝帝位，尊皇后皇太后。年，莽卽真，以嬰定安公，改皇太后號定安公太后。太后時年十八矣，人婉瘱有節操。師古曰：「婉，順也。瘱，靜也，音烏計反。」自劉氏廢，常稱疾不朝會。莽敬憚哀，欲嫁之，乃更號黃皇室主，師古曰：「莽自謂土德，故云黃皇。室主者，若漢之稱公主。」令立國將軍成新公孫建世襐飾將毉往問疾。師古曰：「襐，盛飾也，音丈，又音象。一曰，襐，首飾也，在兩耳後，刻鏤而爲之。」后怒，笞鞭其傍侍御。因發病，不肻起，莽遂不復彊。及兵誅莽，燔燒未央宮，后曰：「何面目以家！」自投火中而死。[04783]
贊曰：易著吉凶而言謙盈之效，天地鬼神至于人道靡不同之。師古曰：「易謙卦曰『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夫女寵之興，繇至微而體至尊，師古曰：「繇與由同。」窮富貴而不以功，此固道家所畏，禍福之宗。序自興，終于孝平，外戚後庭色寵著聞十有餘人，然其保位全家者，唯文、景、武帝太后及邛成后四人而已。至如史良娣、王悼后、許恭哀后，身皆夭折不辜，而家依託舊恩，不敢縱恣，是以能全。其餘者夷滅，者放流，烏嘑！鑒茲行，變亦矣。
外戚傳卷第六十七下[0478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