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永字雲，長安人。父吉，衞司馬，使送郅支單于侍，師古曰：「爲使而送之還本國也。郅音質。」郅支所殺，語在陳湯傳。永少長安史，後博學經。建昭中，御史夫繁延壽師古曰：「卽李延壽也。一姓繁，音蒲何反。」聞其有茂材，除補屬，舉太常丞，數上疏言得失。建始年冬，日食地震同日俱發，詔舉方正直言極諫之士，太常陽城侯劉慶忌舉永待詔公車。對曰：陛下秉至聖之純德，懼天地之戒異，飭身修政，納問公卿，師古曰：「飭與敕同。敕，整也。」下[03995]明詔，帥舉直言，師古曰：「帥舉，謂公卿守相皆令舉也。帥字或作師。師，衆也。」燕紬繹，師古曰：「紬讀曰抽。紬繹者，引其端緒也。」以求咎愆，使臣等得造明朝承聖問。師古曰：「造，至也，音千到反。」臣材朽學淺，不通政。竊聞明王卽位，正五，建中，以承天心，師古曰：「五事，貌、言、視、聽、思也。大中卽皇極也。解在五行志。」則庶徵序於下，日月理於上；師古曰：「庶，衆也。徵，證也。」如人君淫溺後宮，般樂游田，師古曰：「如，若也。般讀與盤同。」五失於躬，中之道不立，則咎徵降而六極至。師古曰：「六極，謂一曰凶短折，二曰疾，三曰憂，四曰貧，五曰惡，六曰弱。」凡災異之發，各象過失，以類告人。乃十月朔戊申，日食婺女之分，地震蕭牆之內，師古曰：「蕭牆，屏牆也，解在五行志。」者同日俱發，以丁寧陛下，師古曰：「丁寧謂再三告示也。」厥咎不遠，宜厚求諸[03996]身。師古曰：「厚猶深也。」意豈陛下志在閨門，未卹政，不慎舉錯，師古曰：「志在閨門，謂留心於女色也。錯，置也，音千故反。」婁失中與？師古曰：「婁，古屢字也。與讀曰歟。下皆類此。」內寵盛，女不遵道，嫉妬專上，妨繼嗣與？古之王者廢五之中，失夫婦之紀，妻妾得意，謁行於內，埶行於外，師古曰：「謁，請也。內則所請必行，外則擅其權力，言女寵盛也。」至覆傾國家，或亂陰陽。昔襃姒用國，宗周以喪；師古曰：「襃姒，襃人所獻之女也。幽王惑之，卒有犬戎之禍。」閻妻驕扇，日以不臧。師古曰：「閻，嬖寵之族也。扇，熾也。臧，善也。魯詩小雅十月之交篇曰『此日而食，于何不臧』，又曰『閻妻扇方處』，言厲王無道，內寵熾盛，政化失理，故致災異，日爲之食，爲不善也。」此其效。經曰：「皇極，皇建其有極。」師古曰：「周書洪範之辭也。皇，大也。極，中也。大立其有中，所以行九疇之義也。」傳曰：「皇之不極，是謂不建，時則有日月亂行。」陛下踐至尊之[03997]祚天下主，奉帝王之職以統羣生，方內之治亂，師古曰：「方內，四方之內也。」在陛下所執。誠留意於正身，勉強於力行，損燕私之閒以勞天下，師古曰：「損，減也。閒讀曰閑。勞，憂也。」放去淫溺之樂，罷倡優之关，師古曰：「关，古笑字。」絕郤不享之義，慎節游田之虞，師古曰：「郤，退也。享，當也。言所爲不善，不當天心也。一曰天不祐之，不歆享其祀也。虞與娛同。」起居有常，循禮而動，躬親政，致行無倦，安服若性。師古曰：「致，至也。安心而服行之，如天性自然也。」經曰：「繼自今嗣王，其毋淫于酒，毋逸于游田，惟正之共。」師古曰：「周書無逸之辭也。言從今以往，繼業嗣立之王毋過欲於酒，毋放於田獵，惟宜正身恭己也。共讀曰恭。」未有身治正而臣下邪者。夫妻之際，王綱紀，安危之機，聖王所致慎。昔舜飭正女，[03998]以崇至德；師古曰：「虞書堯典云『釐降二女于媯汭，嬪于虞』。謂堯以二女妻舜，觀其治家，欲使治國，而舜謹敕正躬以待二女，其德益崇，遂受堯禪也。飭與敕同。」楚莊忍絕丹姬，以成伯功；應劭曰：「楚莊王得丹姬，三月不聽朝。保申諫，忍絕不復見，乃勤政事，遂爲盟主也。」師古曰：「丹姬是楚文王姬也。莊王用申公巫臣之諫，不納夏姬。谷永集丹字作夏，是也。今此傳作丹，轉寫誤耳。應氏就而謬釋，非本實也。伯讀曰霸。」幽王惑於襃姒，周德降亡；魯桓脅於齊女，社稷以傾。師古曰：「解並在五行志。」誠修後宮之政，明尊卑之序，貴者不得嫉妬專寵，以絕驕嫚之端，抑襃、閻之亂，賤者咸得秩進，師古曰：「秩，次也，以次而進御也。」各得厥職，以廣繼嗣之統，息白華之怨，師古曰：「詩小雅白華之篇也。幽王惑於襃姒而黜申后，故國人作此詩以刺之。永言此者，譏成帝專寵趙昭儀也。」後宮親屬，饒之以財，勿與政，師古曰：「與讀曰豫。」以遠皇父之類，損妻黨之權，師古曰：「皇父，周卿士也。小雅十月之交詩曰『皇父卿士，番惟司[03999]徒』，刺厲王淫於色，故皇父之屬因嬖寵而爲官也。遠音于萬反。父讀曰甫。」未有閨門治而天下亂者。治遠自近始，習善在左右。昔龍筦納言，而帝命惟允；師古曰：「龍，舜臣名也。筦字與管同。管，主也。虞書舜典曰帝曰：『龍，命汝作納言，夙夜出納朕命惟允。』允，信也。」四輔旣，成王靡有過。師古曰：「四輔，謂左輔、右弼、前疑、後丞也。周書洛誥稱成王曰：『誕保文武受命，亂爲四輔。』」誠敕正左右齊栗之臣，孟康曰：「左右謂尚書官也。齊栗，言其整齊萬事，常戰栗謹敬也。」戴金貂之飾執常伯之職者，師古曰：「常伯，侍中也。伯，長也，常使長事者也。一曰常任使之人，此爲長也。」皆使學先王之道，知君臣之義，濟濟謹孚，師古曰：「孚，信也。」無敖戲驕恣之過，則左右肅艾，師古曰：「肅，敬也。艾讀曰乂。乂，治也。」羣僚仰法，化流四方。經曰：「亦惟先正克左右。」師古曰：「周書君牙之辭也。言王者欲正百官，要在能先正其左右近臣也。」未有左右正而百官枉者。師古曰：「枉，曲也。」治天下[04000]者尊賢考功則治，簡賢違功則亂。師古曰：「簡，畧也，謂輕慢也。」誠審思治人之術，歡樂得賢之福，論材選士，必試於職，明度量以程能，師古曰：「程，効也。」考功實以定德，無用比周之虛譽，毋聽濅潤之譖愬，師古曰：「比周，言阿黨親密也。寖潤，積漸之深也。比音頻寐反。」則抱功修職之吏無蔽之憂，比周邪偽之徒不得卽工，李奇曰：「卽，就也。工，官也。」人日銷，俊艾日隆。師古曰：「艾讀曰乂。其下亦同。」經曰：「載考績，考黜陟幽明。」師古曰：「虞書舜典之辭也。言居官者三年一考其功，三考則退其幽闇無功者，升其昭明有功者。」曰：「九德咸，俊艾在官。」師古曰：「虞書咎繇謨之辭也。言使九德之人皆用事，俊桀治能之士並在官也。九德，謂寬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亂而敬，擾而毅，直而溫，簡而廉，剛而塞，強而義。」未有功賞得於前衆賢布於官而不治者。堯遭洪水之灾，天下[04001]分絕十州，制遠之道微，孟康曰：「本九州，洪水隔分，更爲十二州，處所離遠，相制之道微也。」師古曰：「十二州謂兾、兖、豫、青、徐、荊、揚、雍、梁、幽、并、營也。」而無乖畔之難者，德厚恩深，無怨於下。秦居平土，一夫呼而海內崩析者，師古曰：「呼音火故反。」刑罰深酷，吏行殘賊。夫違天害德，上取怨於下，莫甚乎殘賊之吏。誠放退殘賊酷暴之吏錮廢勿用，益選溫良上德之士以親萬姓，師古曰：「親謂愛養之。」平刑釋冤以理民命，師古曰：「釋，解也。」務省繇役，毋奪民時，薄收賦稅，毋殫民財，師古曰：「殫，盡也，音單。」使天下黎元咸安家樂業，不苦踰時之役，師古曰：「古者行役不踰時。時謂三月，是爲一時。」不患苛暴之政，不疾酷烈之吏，師古曰：「言免此疾患。」雖有唐堯之灾，民無[04002]離上之心。師古曰：「堯遭洪水，故云大災。」經曰：「懷保人，惠于鰥寡。」師古曰：「周書無逸之辭也。懷，和也。保，安也。」未有德厚吏良而民畔者。臣聞灾異，皇天所以譴告人君過失，猶嚴父之明誡。畏懼敬改，則禍銷福降；忽然簡易，則咎罰不除。經曰：「饗用五福，畏用六極。」師古曰：「周書洪範之辭。饗，當也。言所行當於天心，則降以五福；若所爲不善，則以六極畏罰之。五福，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寧，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終命。六極之解已具於前。」傳曰：「六沴作，若不共御，六罰旣侵，六極其下。」師古曰：「此洪範之傳也。沴，災氣也。共讀曰恭。御讀曰禦。言敬而修德以禦災。」今年之間，灾異鋒起，畢具，所行不享上帝，師古曰：「享，當也。不當天心。」上帝不豫，師古曰：「豫，悅也。」炳然甚著。不求之身，無所改正，疏舉廣謀，不用其言，晉灼曰：「疏，遠也。」是循不享[04003]之迹，無謝過之實，天責愈深。此五者，王之綱紀，南面之急務，唯陛下留神。對奏，天異焉，特召永。其夏，皆令諸方正對策，語在杜欽傳。永對畢，因曰：「臣前幸得條對灾異之效，禍亂所極，言關於聖聦。陳於前，陛下委棄不納，而更使方正對策，背可懼之異，問不急之常論，廢承天之至言，角無用之虛文，師古曰：「角，竟也。」欲末殺灾異，滿讕誣天，師古曰：「末殺，掃滅也。滿讕謂欺罔也。殺音先曷反。讕音來亶反。」是故皇天勃然發怒，甲己之間暴風溱，師古曰：「自甲至己，凡六日也。溱與臻同。臻，至也。」拔樹折木，此天至明不可欺之效。」上特復問永，永對曰：「日食地震，皇后貴妾專寵[04004]所致。」語在五行志。是時，上初卽位，謙讓委政元舅將軍王鳳，議者多咎焉。永知鳳方柄用，師古曰：「言任用之授以權也。」陰欲自託，乃復曰：方今四夷賓服，皆臣妾，北無薰粥冒頓之患，師古曰：「粥音弋六反。」南無趙佗、呂嘉之難，垂晏然，師古曰：「晏，安也。」靡有兵革之警。諸侯者乃食數縣，吏制其權柄，不得有，亡吳、楚、燕、梁之埶。百官盤互，親疏相錯，師古曰：「盤互，盤結而交互也。錯，間雜也。互字或作牙，言如豕牙之盤曲，犬牙之相入也。」骨肉臣有申伯之忠，師古曰：「申伯，周申后之父。」洞洞屬屬，心畏忌，師古曰：「洞洞，驚肅也。屬屬，專謹也。洞音動。屬音之欲反。」無重合、安陽、博陸之亂。師古曰：「重合，莽通；安陽，上官桀；博陸，霍禹也。」者無毛髮之辜，不可咎諸舅。此欲[04005]以政過差丞相父、中尚宦官，檻塞異，皆瞽說欺天者。師古曰：「檻，義取檻柙之檻。檻，猶閉也，其字從木。瞽說，言不中道，若無目之人也。」竊恐陛下舍昭昭之白過，忽天地之明戒，聽晻昧之瞽說，師古曰：「舍謂留也。晻字與暗同，又音一感反。」咎乎無辜，倚異乎政，師古曰：「倚，依也，音於綺反。次下亦同。」重失天心，師古曰：「重音直用反。」不可之者。師古曰：「此則爲大不可也。」陛下卽位，委任遵舊，未有過政。元年正月，白氣較然起乎東方，師古曰：「較，明貌。」至其四月，黃濁四塞，覆冒京師，申以水，著以震蝕。師古曰：「申，重也。著，明也。」各有占應，相表裏，百官庶無所倚，陛下獨不怪與？師古曰：「倚音於綺反。與讀曰歟。」白氣起東方，賤人將興之表；黃濁冒京師，王道微絕之[04006]應。夫賤人當起而京師道微，者已醜。師古曰：「已，甚也。」陛下誠深察愚臣之言，致懼天地之異，長思宗廟之計，改往反過，抗湛溺之意，解偏駮之愛，師古曰：「抗，舉也。湛讀曰沈。駮，不周普也。」奮乾剛之威，平天覆之施，使列妾得人人更進，師古曰：「更，互也，音工衡反。」猶尚未足，急復益納宜婦人，毋擇好醜，毋避嘗字，如淳曰：「王鳳上小妻弟以納後宮，以嘗字乳。王章言之，坐死。今永及此，爲鳳洗前過也。」毋論年齒。推法言之，陛下得繼嗣於微賤之閒，乃反福。得繼嗣而已，母非有賤。師古曰：「苟得子耳，勿論其母之貴賤。」後宮女史使令有直意者，師古曰：「直，當也。令音力成反。」廣求於微賤之閒，以遇天所開右，師古曰：「右讀曰佑。佑，助也。」慰釋皇太后之憂慍，師古曰：「釋，散也。」解謝[04007]上帝之譴怒，則繼嗣蕃滋，灾異訖息。師古曰：「蕃，多也。訖，止也。蕃音扶元反。」陛下則不深察愚臣之言，忽於天地之戒，咎根不除，水雨之灾，山石之異，將發不久；發則灾異已極，天變成形，臣雖欲捐身關策，不及已。師古曰：「言禍敗旣成，不可如何也。已，語終辭也。」疏賤之臣，至敢直陳天意，斥譏帷幄之私，欲閒離貴后盛妾，師古曰：「閒音居莧反。」自知忤心逆耳，必不免於湯鑊之誅。此天保右家，師古曰：「右讀曰佑。」使臣敢直言。上封，然後得召；待詔一旬，然後得。夫由疏賤納至忠，甚苦；師古曰：「由，從也。苦，勞苦也。」由至尊聞天意，甚難。語不可露，願具所言，因侍中奏陛下，以示腹心臣。如淳[04008]曰：「永爲鳳言，而言示腹心大臣，無不可矣。」腹心臣以非天意，臣當伏妄言之誅；卽以誠天意，奈何忘國家本，背天意而從欲！師古曰：「從讀曰縱。」唯陛下省察熟念，厚宗廟計。時對者數十人，永與杜欽上第焉。上皆以其示後宮。後上嘗賜許皇后，采永言以責之，語在外戚傳。永旣陰將軍鳳說矣，能實冣高，由是擢光祿夫。永奏謝鳳曰：「永斗筲之材，師古曰：「筲，竹器也。斗筲，喻小而不大也。解在公孫劉田傳。筲音所交反。」質薄學朽，無一日之雅，左右之介，師古曰：「雅，素也。介，紹也。言非宿素之交，又無介紹而進也。」將軍說其狂言，師古曰：「說讀曰悅。」擢之皁衣之吏，廁之爭臣之末，不聽浸潤之譖，不食膚受[04009]之愬，師古曰：「食猶受納也。膚受，謂初入皮膚至骨髓，言其深也。」雖齊桓晉文用士篤密，察父悊兄覆育弟，師古曰：「察，明也。悊，智也。」誠無以加！昔豫吞炭壞形以奉異，師古曰：「豫讓也。爲智伯報讎，欲殺趙襄子，恐人識之，故吞炭以變其聲，釁面以壞其形，云『智伯國士遇我』故也。」齊客隕首公門以報恩施，師古曰：「舍人魏子三收邑入，不與孟嘗。孟嘗怒之，魏子曰：『假與賢者。』齊湣王受讒，孟嘗出奔，魏子所與粟賢者到宮門自剄，以明孟嘗之心。」知氏、孟嘗猶有死士，何况將軍之門！」鳳遂厚之。數年，出安定太守。時上諸舅皆修經，任政。平阿侯譚年次當繼將軍鳳輔政，尤與永善。陽朔中，鳳薨。鳳病困，薦從弟御史夫音以自代。上從之，以音司馬車騎將軍，領尚，而平阿侯譚位特進，領城門兵。永[04010]聞之，與譚曰：「君侯躬周召之德，師古曰：「召讀曰邵。其下亦同。」執管晏之操，敬賢下士，師古曰：「下音胡亞反。」樂善不倦，宜在上將久矣，以將軍在，故抑鬱於家，不得舒憤。今將軍不幸蚤薨，師古曰：「蚤，古早字。」絫親疏，師古曰：「絫，古累字。累親疏，謂積累其次而計之。」序材能，宜在君侯。拜吏之日，京師士夫悵然失望。此皆永等愚劣，不能襃揚萬分。師古曰：「言萬分之一。」屬聞以特進領城門兵，師古曰：「屬，近也，音之欲反。」是則車騎將軍秉政雍容於內，而至戚賢舅執管籥於外。愚竊不君侯喜。宜深辭職，自陳淺薄不足以固城門之守，收太伯之讓，保謙謙之路，師古曰：「太伯，王季之兄也，讓不爲嗣而適吳越。」闔門高枕，知者[04011]首。願君侯與博覽者參之，師古曰：「參詳其事。」君侯安此。」譚得其感，遂辭讓不受領城門職。由是譚、音相與不平。永遠郡吏，恐音所危，病滿月免。音奏請永補營軍司馬，永數謝罪自陳，得轉長史。音用從舅越親輔政，威權損於鳳時。永復說音曰：「將軍履上將之位，食膏腴之都，任周召之職，擁天下之樞，師古曰：「擁，持也。」可謂富貴之極，人臣無，天下之責四面至矣，將何以居之？宜夙夜孳孳，師古曰：「孳孳，不怠也。孳與孜同。」執伊尹之彊德，以守職匡上，誅惡不避親愛，舉善不避仇讎，以章至公，立信四方。師古曰：「章，明也。」篤行[04012]者，乃可以長堪重任，久享盛寵。師古曰：「篤，厚也。享，當也。」太白出西方六十日，法當參天，今已過期，服虔曰：「太白出，當居天三分之一。已過期，言其行遟，在戌亥之間。」尚在桑榆之閒，質弱而行遟，形而光微。如淳曰：「言其行遟象王音也。永見音爲司馬，以疏間親，自以位過，故以太白喻司馬，司馬主兵故也。是永之佞曲從苟合也。」熒惑角怒明，逆行守尾。其逆，常；守尾，變。意豈將軍忘湛漸之義，委曲從順，師古曰：「湛讀曰沈。漸讀曰潛。周書洪範曰：『沈潛剛克』，言人性沈密，謂潛深者，行之以剛則能堪也，故激勸之云爾。」所執不彊，不廣用士，尚有好惡之忌，蕩蕩之德未純，師古曰：「此永自知有忤於音，故以斯言自救解。」方與將相臣乖離之萌？何故始襲司馬之號，俄而金火並有此變？上天至明，不虛異，唯將軍畏之慎之，深思其[04013]故，改求其路，以享天意。」音猶不平，薦永護菀使者。音薨，成都侯商代司馬衞將軍，永乃遷涼州刺史。奏京師訖，當之部，時有黑龍東萊，上使尚問永，受所欲言。師古曰：「永有所言，令尚書卽受之。」永對曰：臣聞王天下、有國家者，患在上有危亡之，而危亡之言不得上聞。如使危亡之言輙上聞，師古曰：「如，若也。有卽上聞。」則商周不易姓而迭興，正不變改而更用。師古曰：「迭音徒結反。更音工衡反。」夏商之將亡，行道之人皆知之，師古曰：「凡在道路行者也。」晏然自以若天有日莫能危，師古曰：「自謂如日在天而無有能傷危也。」是故惡日廣而不自知，命傾而不寤。易曰：「危者有其安者，[04014]亡者保其存者。」師古曰：「下繫之辭也。言安必思危，存不忘亡，乃得保其安存。」陛下誠垂寬明之聽，無忌諱之誅，使芻蕘之臣得盡所聞於前，不懼於後患，直言之路開，則四方衆賢不遠千里，輻湊陳忠，羣臣之上願，社稷之長福。家行夏正，夏正色黑，黑龍，同姓之象。張晏曰：「夏以建寅爲正，萬物在地中，色黑，今黑龍見，同姓象也。」龍陽德，由之，師古曰：「言因小以至大。」故王者瑞應。未知同姓有本朝無繼嗣之慶，多危殆之隙，欲因擾亂舉兵而起者邪？將動心兾後者，殘賊不仁，若廣陵、昌邑之類？臣愚不能處。師古曰：「處謂斷決也。」元年九月黑龍，其晦，日有食之。今年月己未夜星隕，乙酉，日有[04015]食之。六月之閒，異四發，而同月，代之末，春秋之亂，未嘗有。臣聞代所以隕社稷喪宗廟者，皆由婦人與羣惡沈湎於酒。曰：「乃用婦人之言，自絕于天；」師古曰：「今文周書泰誓之辭。婦人，妲己。言紂用妲己之言，自取殄滅，非天絕之。」「四方之逋逃多罪。是宗是長，是信是使。」師古曰：「亦泰誓之辭也。宗，尊也。言紂容納逃亡多罪之人，親信使用，尊而長之。」詩云：「燎之方陽，寧或滅之？赫赫宗周，襃姒烕之！」師古曰：「小雅正月之詩。烕亦滅也，言火燎方熾，寧有能滅之者乎？而宗周之盛，乃爲襃姒所滅，怨其甚也。烕音呼悅反。」易曰：「濡其首，有孚失是。」師古曰：「未濟上九爻辭也。言耽樂無節，飲酒濡首，有信之道於是遂失也。濡，濕也。」秦所以世十六年而亡者，養生泰奢，奉終泰厚。者陛下兼而有之，臣請畧陳其效。易曰「在中餽，無攸遂」，師古曰：「家人六二爻辭也。餽與饋同。饋，食也。言婦人之道居中主食，遜順而已，無所必遂。」言婦人不得與。師古曰：「與讀曰豫。」詩[04016]曰：「懿厥悊婦，梟鴟；」「匪降自天，生自婦人。」師古曰：「大雅瞻卬之詩。懿，美也。悊，智也。言幽王以悊婦爲美，實乃爲梟鴟也。婦謂襃姒也。梟鴟，惡聲之鳥，故以諭焉。又言此禍亂非從天而下，以寵襃姒之故，生此災耳。」建始、河平之際，許、班之貴，師古曰：「許皇后及班倢伃之家。」頃動前朝，熏灼四方，賞賜無量，空虛內臧，女寵至極，不可上矣；師古曰：「上猶加也。」今之後起，天所不饗，什倍于前。如淳曰：「謂趙、李本從卑賤起也。」廢先帝法度，聽用其言，官秩不當，縱釋王誅，師古曰：「縱，放也。釋，解也。王誅，謂王法當誅者。」驕其親屬，假之威權，從橫亂政，師古曰：「從音子用反。橫音胡孟反。」刺舉之吏，莫敢奉憲。以掖庭獄亂阱，師古曰：「穿地爲坑阱以拘繫人也。亂者，言其非正而又多也。阱音材性反。」榜箠㿊於炮格，師古曰：「㿊，痛也。炮格，紂所作刑也。膏塗銅柱，加之火上，令罪人行其上，輒墮炭中，笑而以爲樂。㿊音千感反。」絕滅人命，主趙、[04017]李報德復怨，師古曰：「復亦報也，音扶福反。」反除白罪，建治正吏，師古曰：「反讀曰幡。罪之明白者反而除之，吏之公正者建議劾治也。」多繫無辜，掠立迫恐，師古曰：「掠笞服之，立其罪名。」至人起責，分利受謝。師古曰：「言富賈有錢，假託其名，代之爲主，放與它人，以取利息而共分之，或受報謝，別取財物。」生入死出者，不可勝數。是以日食再旣，孟康曰：「旣，盡也。」以昭其辜。師古曰：「昭，明也。」王者必先自絕，然后天絕之。陛下棄萬乘之至貴，樂家人之賤，師古曰：「謂私畜田及奴婢財物。」厭高美之尊號，好匹夫之卑字，孟康曰：「成帝好微行，更作私字以相呼。」崇聚僄輕無義人以私客，師古曰：「僄，疾也，音頻妙反，又音匹妙反。」數離深宮之固，挺身晨夜，師古曰：「挺。引也，音大鼎反。」與羣相隨，烏集雜會，飲醉吏民之家，師古曰：「言聚散不恒，如烏鳥之集。」亂服共坐，流湎媟[04018]嫚，溷殽無別，閔免遁樂，師古曰：「閔免猶黽勉也。遁，流遁也。」晝夜在路。典門戶奉宿衞之臣執干戈而守空宮，公卿百僚不知陛下所在，積數年矣。王者以民基，民以財本，財竭則下畔，下畔則上亡。是以明王愛養基本，不敢窮極，使民如承祭。師古曰：「言常畏慎。」今陛下輕奪民財，不愛民力，聽邪臣之計，去高敞初陵，捐十年功緒，師古曰：「緒謂功作之端次。」改作昌陵，反天地之性，因下高，積土山，發徒起邑，並治宮館，興繇役，重增賦斂，徵發如雨，師古曰：「言其多也。」役百乾谿，費疑驪山，師古曰：「疑讀曰儗。儗，比也。言勞役之功百倍於楚靈王，費財之廣比於秦始皇。」靡敝天下，師古曰：「靡，散也，音式皮反。」五年不成而後[04019]反故，廣盱營表，晉灼曰：「盱音吁。盱，大也。」發人冢墓，斷截骸骨，暴揚尸柩。百姓財竭力盡，愁恨感天，灾異婁降，饑饉仍臻。師古曰：「婁，古屢字也。仍，頻也。」流散宂食，餧死於道，以百萬數。師古曰：「宂亦散也。餧，餓也。宂音人勇反。餧音乃賄反。」公家無一年之畜，師古曰：「畜讀曰蓄。」百姓無旬日之儲，上下俱匱，無以相救。詩云：「殷監不遠，在夏后之世。」師古曰：「大雅蕩之詩也。」願陛下追觀夏、商、周、秦所以失之，以鏡考己行。師古曰：「鏡謂監照之。考，校也。」有不合者，臣當伏妄言之誅！師古曰：「言上之所爲，違於節儉，皆與永言同。」興九世，百九十餘載，繼體之主七，皆承天順道，遵先祖法度，或以中興，或以治安。至於陛下，獨違道縱欲，輕身妄行，當盛壯之[04020]隆，無繼嗣之福，有危亡之憂，積失君道，不合天意，亦已多矣。人後嗣，守人功業，如此，豈不負哉！方今社稷宗廟禍福安危之機在於陛下，陛下誠肯發明聖之德，昭然遠寤，畏此上天之威怒，深懼危亡之徵兆，蕩滌邪辟之惡志，師古曰：「辟讀曰僻。」厲精致政，專心反道，師古曰：「反猶還也。」絕羣之私客，免不正之詔除，師古曰：「除謂除補爲官者。」悉罷北宮私奴車馬媠出之具，師古曰：「媠亦惰字耳。惰出，惰游也。」克己復禮，毋貳微行出飲之過，師古曰：「貳謂重爲之也。論語稱孔子云顏回『不貳過』。」以防迫切之禍，深惟日食再旣之意，抑損椒房玉堂之盛寵，師古曰：「椒房，皇后所居。玉堂，嬖幸之舍也。」毋聽後宮之請謁，除掖庭之[04021]亂獄，出炮格之陷阱，誅戮邪佞之臣及左右執左道以上者，以塞天下之望，且寑初陵之作，止諸繕治宮室，闕更減賦，師古曰：「闕亦謂減削之。更謂更卒也，音工衡反。」盡休力役，存卹振捄困乏之人以弭遠方，師古曰：「捄，古救字也。弭，安也。」厲崇忠直，放退殘賊，無使素餐之吏久尸厚祿，以次貫行，師古曰：「貫，聯續也。謂上所陳衆條諸事，宜次第相續行之，不當更違異也。貫音工端反。」固執無違，夙夜孳孳，婁省無怠，師古曰：「婁，古屢字也。屢省，屢自觀省也。」舊衍畢改，新德旣章，師古曰：「章，明也。」纖介之邪不復載心，則赫赫異庶幾可銷，天命去就庶幾可復，師古曰：「去就者，言去離無德而就有德。」社稷宗廟庶幾可保。唯陛下留神反覆，熟省臣言。臣幸得邊部之吏，不知[04022]本朝失得，瞽言觸忌諱，罪當萬死。成帝性寬而好文辭，久無繼嗣，數微行，多近幸臣，趙、李從微賤專寵，皆皇太后與諸舅夙夜所常憂。至親難數言，故推永等使因天變而切諫，勸上納用之。永自知有內應，展意無所依違，師古曰：「展，申也。」每言輒荅禮。師古曰：「加禮而荅之。」至上此對，上怒。衞將軍商密擿永令發去。師古曰：「擿謂發動之，音它歷反。」上使侍御史收永，敕過交道廄者勿追。晉灼曰：「交道廄去長安六十里，近延陵。」御史不及永，還，上意亦解，自悔。明年，徵永太中夫，遷光祿夫給中。元延元年，北地太守。時灾異尤數，永當之官，上使衞[04023]尉淳于長受永所欲言。永對曰：臣永幸得以愚朽之材太中夫，拾遺之臣，從朝者之後，進不能盡思納忠輔宣聖德，退無被堅執銳討不義之功，猥蒙厚恩，仍遷至北地太守。絕命隕首，身膏野草，不足以報塞萬分。陛下聖德寬仁，不遺易忘之臣，師古曰：「易忘，言其微賤不足記也。」垂周文之聽，下及芻蕘之愚，有詔使衞尉受臣永所欲言。臣聞君之義，有言責者盡其忠，師古曰：「謂職當諫爭。」有官守者修其職。臣永幸得免於言責之辜，有官守之任，師古曰：「言不爲諫官，但郡守耳。」當畢力遵職，養綏百姓而已，師古曰：「綏，安也。」不宜復關得失之辭。忠臣之於上，志[04024]在過厚，是故遠不違君，死不忘國。昔史魚旣沒，餘忠未訖，委柩後寑，以屍達誠；如淳曰：「禮，大夫殯於正室，士於適室。韓非曰史魚卒，委柩後寑，衞君弔而問之，曰：『不能進蘧伯玉，退彌子瑕，以屍諫也。』」汲黯身外思內，發憤舒憂，遺言李息。師古曰：「謂論張湯也，事見黯傳。」經曰：「雖爾身在外，乃心無不在王室。」師古曰：「周書康王之誥也。言諸蕃屏之臣，身雖在外，其心常當忠篤而在王室。」臣永幸得給中出入年，雖執干戈守邊垂，思慕之心常存于省闥，是以敢越郡吏之職，陳累年之憂。臣聞天生蒸民，師古曰：「蒸，衆也。」不能相治，立王者以統理之，方制海內非天，列土封疆非諸侯，皆以民。垂統，列正，去無道，開有德，不私一姓，明天下迺天[04025]下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王者躬行道德，承順天地，博愛仁恕，恩及行葦，師古曰：「詩大雅行葦之篇曰『敦彼行葦，牛羊勿踐履』，言政化所及，仁道霑被，雖草木至賤，無所殘傷。」籍稅取民不過常法，宮室車服不踰制度，節財足，黎庻和睦，則卦氣理效，五徵時序，百姓壽考，庶屮蕃滋，師古曰：「庶，衆也。屮，古草字也。蕃，多也，音扶元反。」符瑞並降，以昭保右。師古曰：「保，安也。右，助也。言爲天所安助也。右讀曰佑。」失道妄行，逆天暴物，窮奢極欲，湛湎荒淫，師古曰：「湛讀曰沈。」婦言是從，誅逐仁賢，離逖骨肉，師古曰：「逖，遠也。」羣用，峻刑重賦，百姓愁怨，則卦氣悖亂，咎徵著郵，師古曰：「悖，乖也。郵字與尤同。尤，過也。悖音布內反。」上天震怒，灾異婁降，日月薄食，五星失行，山崩川潰，水泉踊出，妖[04026]孽並，茀星耀光，師古曰：「茀與孛同，音步內反。」饑饉荐臻，百姓短折，萬物夭。終不改寤，惡洽變，不復譴告，更命有德。詩云：「乃眷西顧，此惟予宅。」師古曰：「大雅皇矣之詩也。言天以殷紂爲惡不變，乃眷然西顧，見文王之德，而與之宅居也。」夫去惡奪弱，遷命賢聖，天地之常經，百王之所同。加以功德有厚薄，期質有修短，時世有中季，師古曰：「中讀曰仲。」天道有盛衰。陛下承八世之功業，當陽數之標季，孟康曰：「陽九之末季也。」師古曰：「標音必遙反。」涉七之節紀，孟康曰：「至平帝乃三七二百一十歲之厄，今已涉向其節紀。」遭无妄之卦運，應劭曰：「天必先雲而後雷，雷而後雨，而今無雲而雷。无妄者，無所望也。萬物无所望於天，災異之最大者也。」師古曰：「取易之无妄卦爲義。」直百六之灾阸。師古曰：「直，當也。」難異科，雜焉同會。師古曰：「雜謂相參也。一曰雜音先合反。雜焉，緫萃貌。」建始元年以來[04027]十載閒，羣灾異，交錯鋒起，多於春秋所。八世著記，久不塞除，李奇曰：「高祖以來至元帝，著記災異未塞除也。」重以今年正月己亥朔日有食之，師古曰：「重音直用反。」朝之會，師古曰：「歲月日三者之始，故云三朝。」四月丁酉四方衆星白晝流隕，七月辛未彗星橫天。乘難之際會，畜衆多之灾異，師古曰：「畜讀曰蓄。蓄，積聚也。」因之以飢饉，接之以不贍。彗星，極異，土精所生，流隕之應出於飢變之後，兵亂作矣，厥期不久，隆德積善，懼不克濟。師古曰：「修德積善尚恐不濟，況不隆不積者乎。」內則深宮後庭將有驕臣悍妾醉酒狂悖卒起之敗，師古曰：「卒讀曰猝。」北宮苑囿街巷之中臣妾之家幽閒之處師古曰：「閒讀曰閑。」徵舒、崔杼之[04028]亂；師古曰：「陳夏徵舒殺其君平國，齊崔杼弒其君光。」外則諸夏下土將有樊並、蘇令、陳勝、項梁奮臂之禍。內亂朝暮，日戒諸夏，師古曰：「內亂，則禍在朝暮；諸夏，則日戒有兵。」舉兵以火角期。張晏曰：「以熒惑芒角爲期。」安危之分界，宗廟之至憂，師古曰：「分音扶問反。」臣永所以破膽寒心，師古曰：「言懼甚。」豫言之累年。下有其萌，師古曰：「萌謂事之始生，如草木萌牙者也。」然后變于上，可不致慎！禍起細微，姦生所易。師古曰：「易，輕也，音弋豉反。」願陛下正君臣之義，無復與羣媟黷燕飲；師古曰：「媟，狎也。黷，汙也。」中黃門後庭素驕慢不謹，嘗以醉酒失臣禮者，悉出勿留。勤綱之嚴，師古曰：「三綱，君臣、父子、夫婦也。」修後宮之政，抑遠驕妬之寵，崇近婉順之行，加惠失志之人，懷柔怨恨之[04029]心。師古曰：「懷，和也。」保至尊之重，秉帝王之威，朝覲法出而後駕，陳兵清道而後行，無復輕身獨出，飲食臣妾之家。者旣除，內亂之路塞矣。諸夏舉兵，萌在民飢饉而吏不卹，興於百姓困而賦斂重，發於下怨離而上不知。易曰：「屯其膏，貞吉，貞凶。」孟康曰：「膏者所以潤人肌膚，爵祿亦所以養人者也。小貞，臣也。大貞，君也。遭屯難飢荒，君當開倉廩，振百姓，而反吝，則凶；臣吝嗇，則吉。論語曰：『出內之吝，謂之有司。』」師古曰：「易屯卦九五爻辭。」傳曰：「飢而不損茲謂泰，厥灾水，厥咎亡。」師古曰：「洪範傳之辭。」訞辭曰：「關動牡飛，辟無道，臣非，厥咎亂臣謀篡。」師古曰：「易訞占之辭也。訞卽妖字耳。」王者遭衰難之世，有飢饉之灾，不損用而自潤，故凶；百姓困貧無以共求，師古曰：「共讀曰供。無以供在上[04030]之所求。」愁悲怨恨，故水；城關守國之固，固將去焉，故牡飛。往年郡國十一於水灾，禾黍不入。今年蠶麥咸惡。百川沸騰，江河溢決，水泛濫郡國五十有餘。比年喪稼，師古曰：「比，頻也。」時過無宿麥。師古曰：「時過者，失時不得種也。秋種夏收，故云宿麥。」百姓失業流散，羣輩守關。如淳曰：「欲入就賤穀也。」異較炳如彼，水灾浩浩，黎庶窮困如此，宜損常稅自潤之時，師古曰：「言所潤益於己者，當減小之。」而有司奏請加賦，甚繆經義，逆於民心，布怨趨禍之道。牡飛之狀，殆此發。古者穀不登虧膳，灾婁至損服，凶年不塈塗，師古曰：「塈，如今仰泥屋也，音許旣反。」明王之制。詩云：「凡民有喪，扶服捄之。」師古曰：「邶國谷風之[04031]詩。服音蒲北反。捄，古救字。」論語曰：「百姓不足，君孰予足？」師古曰：「論語載有若對魯哀公之辭也。言百姓不足，君安得獨足乎？」臣願陛下勿許加賦之奏，益減官、導官、中御府、均官、掌畜、禀犧用度，止尚方、織室、京師郡國工服官發輸造作，以助司農。流恩廣施，振贍困乏，開關梁，內流民，恣所欲之，師古曰：「之，往也。」以救其急。立春，遣使者循行風俗，師古曰：「行音下更反。」宣布聖德，存卹孤寡，問民所苦，勞千石，師古曰：「勞，慰勉也。二千石，謂郡守、諸侯相也，音來到反。」敕勸耕桑，毋奪農時，以慰綏元元之心，師古曰：「綏，安也。」防塞姦之隙。諸夏之亂，庶幾可息。臣聞上主可與善而不可與惡，下主可與惡而不可與善。陛[04032]下天然之性，疏通聦敏，上主之姿。師古曰：「姿，材也。」少省愚臣之言，師古曰：「省，視也。」感寤難，深畏異，定心善，損忘邪志，毋貳舊愆，厲精致政，至誠應天，則積異塞於上，禍亂伏於下，何憂患之有？竊恐陛下公志未專，私好頗存，尚愛羣，不肯耳！對奏，天甚感其言。永於經，汎疏達，師古曰：「汎，普也，音敷劔反。」與杜欽、杜鄴畧等，不能洽浹如劉向父及楊雄。其於天官、京氏易最密，故善言灾異，前後所上四十餘，畧相反覆，專攻上身與後宮而已。黨於王氏，上亦知之，不甚親信。永所居任職，師古曰：「言所處之官皆稱職。」北地太守[04033]歲餘，衞將軍商薨，曲陽侯根票騎將軍，薦永，徵入司農。歲餘，永病，月，有司奏請免。故，公卿病，輒賜告，至永獨卽時免。數月，卒於家。本名並，以尉氏樊並反，更名永云。
杜鄴字夏，本魏郡繁陽人。祖父及父積功勞皆至郡守，武帝時徙茂陵。鄴少孤，其母張敞女。鄴壯，從敞吉學問，得其家。以孝廉郎。與車騎將軍王音善。平阿侯譚不受城門職，後薨，上閔悔之，乃復令譚弟成都侯商位特進，領城門兵，得舉吏如將軍府。鄴音前與平阿有隙，卽說音曰：「鄴[04034]聞人情，恩深者其養謹，愛至者其求詳。師古曰：「詳，悉也。」夫戚而不殊，師古曰：「戚，近也。殊謂異於疏也。」孰能無怨？此棠棣、角弓之詩所作。師古曰：「棠棣、角弓皆小雅篇名也。棠棣美燕兄弟，角弓刺不親九族也。」昔秦伯有千乘之國，而不能容其母弟，春秋亦而譏焉。師古曰：「秦景公母弟公子鍼有寵於其父桓公，景公立，鍼懼而奔晉。事在昭元年，故經書『秦伯之弟鍼出奔晉』。傳曰『稱弟，罪秦伯也』。」周召則不然，師古曰：「言周公召公無私怨也。」忠以相輔，義以相匡，同己之親，等己之尊，不以聖德獨兼國寵，不長專受榮任，分職於陝，並弼疑。師古曰：「分職於陝，謂自陝以東周公主之，自陝以西召公主之。陝卽今陝州縣也，音式冉反。而說者妄云分郟是潁川郟縣，繆矣。弼疑，謂左輔右弼前疑後承也。」故內無感恨之隙，師古曰：「感音胡闇反。」外無侵侮之羞，俱享天祐，兩荷高名者，蓋以此。[04035]竊成都侯以特進領城門兵，復有詔得舉吏如五府，此明詔所欲寵。將軍宜承順聖意，加異往時，每凡議，必與及之，指誠發，出於將軍，則孰敢不說諭？師古曰：「言此之意指皆出忠誠，彼必和悅，無憂乖異也。說讀曰悅。」昔文侯寤鴈之獻而父益親，師古曰：「魏文侯廢太子擊，立擊弟訢，封擊於中山，三年不往來。擊臣趙倉唐進大鴈於文侯，應對以禮，文侯感寤，廢訢而召立擊，父子更親也。」陳平共壹飯之饌而將相加驩，師古曰：「陳平用陸賈說，以五百金爲絳侯具食是也。共讀曰供。」所接雖在楹階俎豆之間，其於國折衝厭難，師古曰：「厭音一葉反。」豈不遠哉！竊慕倉唐、陸之義，所白奧內，唯深察焉。」師古曰：「奧內，室中隱奧之處也。」音甚嘉其言，由是與成都侯商親密，人皆重鄴。後以病去郎。[04036]商司馬衞將軍，除鄴主簿，以腹心，舉侍御史。哀帝卽位，遷涼州刺史。鄴居職寬舒，少威嚴，數年以病免。是時，帝祖母定陶傅太后稱皇太太后，帝母丁姬稱帝太后，而皇后卽傅太后從弟。傅氏侯者人，丁氏侯者人。封傅太后同母弟鄭業陽信侯。傅太后尤與政專權。師古曰：「與讀曰豫。」元壽元年正月朔，上以皇后父孔鄉侯傅晏司馬衞將軍，而帝舅陽安侯丁明司馬票騎將軍。臨拜，日食，詔舉方正直言。扶陽侯韋育舉鄴方正，鄴對曰：臣聞禽息憂國，碎首不恨；應劭曰：「禽息，秦大夫，薦百里奚而不[04037]見納。繆公出，當車以頭擊闑，腦乃播出，曰『臣生無補於國而不如死也！』繆公感寤而用百里奚，秦以大治。」卞和獻寶，刖足願之。師古曰：「解在鄒陽傳。」臣幸得奉直言之詔，無者之危，敢不極陳！臣聞陽尊陰卑，卑者隨尊，尊者兼卑，天之道。是以男雖賤，各其家陽；女雖貴，猶其國陰。故禮明從之義，師古曰：「謂婦人在家從父，旣嫁從夫，夫死從子。」雖有文母之德，必繫於。師古曰：「文母，文王之妃太姒也。」春秋不紀侯之母，陰義殺。師古曰：「隱三年『紀侯使履繻來逆女』。殿本「三」作「二」，「履」作「裂」。公羊傳曰『婚禮不稱主人』，主人謂壻也。『不稱母，母不通也。』殺謂減降也，音所例反。」昔鄭伯隨姜氏之欲，終有叔段篡國之禍；周襄王內迫惠后之難，而遭居鄭之危。師古曰：「解並在前。」興，呂太后權私親屬，以外孫孝惠后，是時繼嗣不明，凡[04038]多晻，師古曰：「晻與暗同。」晝昏冬雷之變，不可勝載。竊陛下行不偏之政，每約儉，非禮不動，誠欲正身與天下更始。然嘉瑞未應，而日食地震，民訛言行籌，傳相驚恐。案春秋灾異，以指象言語，師古曰：「謂天不言，但以景象指意告喻人。」故在於得一類而達之。日食，明陽陰所臨，坤卦乘離，明夷之象。應劭曰：「明夷之卦：『上六，不明晦，初登于天，後入于地。』明夷者，明傷也。初登于天者，初爲天子，言以善聞于天也。後入于地者，傷賢害仁，佞惡在朝，必以惡終入于地也。」坤以法地，土母，以安靜德。震，不陰之效。師古曰：「言地當安靜而今乃震，是爲不遵陰道也。」占象甚明，臣敢不直言其！昔曾問從令之義，孔曰：「是何言與！」師古曰：「曾子問子：『從父之令，可謂孝乎？』孔子非之。事見孝經。與讀曰歟。」善閔[04039]騫守禮不苟，從親所行，無非理者，故無可閒。師古曰：「論語稱孔子曰『孝哉閔子騫，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是也。閒音居莧反。」前司馬新都侯莽退伏弟家，以詔策決，復遣就國。高昌侯宏去蕃自絕，猶受封土。師古曰：「董宏也。」制侍中駙馬都尉遷不忠巧佞，免故郡，師古曰：「傅遷也。」間未旬月，則有詔還，臣奏正其罰，卒不得遣，而反兼官奉使，顯寵過故。及陽信侯業，皆緣私君國，非功義所止。師古曰：「謂緣私恩而得封爵爲一國之君耳，非有功而侯也。」諸外家昆弟無賢不肖，並侍帷幄，布在列位，師古曰：「不問賢與不肖，皆親近在位。」或典兵衞，或將軍屯，寵意并於一家，積貴之埶，世所希所希聞。至乃並置司馬將[04040]軍之官。皇甫雖盛，桓雖隆，魯作軍，無以甚此。當拜之日，晻然日食。師古曰：「晻音烏感反。」不在前後，臨而發者，明陛下謙遜無專，承指非一，所言輙聽，所欲輒隨，師古曰：「謂皆迫於太后也。」有罪惡者不坐辜罰，無功能者畢受官爵，流漸積猥，正尤在是，師古曰：「尤，過也。言過惡正在於此。」欲令昭昭以覺聖朝。昔詩人所刺，春秋所譏，指象如此，殆不在它。由後視前，忿邑非之，師古曰：「由，從也。邑，於邑也。」逮身所行，不自鏡，則以可，計之過者。師古曰：「逮，及也。鏡，鑒照也。自以所行爲可，是計策之誤也。」疏賤獨偏，疑內亦有此類。如淳曰：「在外而賤舉錯有過失，爲主上所疑也。」師古曰：「此說非也。言天子不自見其過。疏賤獨偏見，鄴自謂傍觀而見之也。疑內亦有此類，謂後宮嬖幸非理寵遇，亦有如傅遷、鄭業等妄受恩賞者。」[04041]天變不空，保右世主如此之至，柰何不應！師古曰：「右讀曰佑。應謂應天戒而修德政。」臣聞野雞著怪，高宗深動；師古曰：「謂雉升鼎耳，故懼而修德，解在五行志。」風暴過，成王怛然。師古曰：「謂成王信流言而疑周公，天乃雷電以風，禾盡偃，大木斯拔，王乃啟金縢之書，悔而還周公。」願陛下加致精誠，思承始初，稽諸古，師古曰：「每事皆考於古昔。」以厭下心，師古曰：「厭，滿也，音一贍反。」則黎庶羣生無不說喜，師古曰：「說讀曰悅。」上帝百神收還威怒，禎祥福祿何嫌不報！師古曰：「嫌，疑也。」鄴未拜，病卒。鄴言民訛言行籌，及谷永言王者買私田，彗星隕石牡飛之占，語在五行志。初，鄴從張吉學，吉竦幼孤，從鄴學問，亦著於世，尤長學。師古曰：「小學，謂文字之學也。周禮『八歲入小學，保氏敎國子以六書』，故因名云。」鄴林，清靜好[04042]古，亦有雅材，建武中歷位列卿，至司空。其正文字過於鄴、竦，故世言學者由杜公。
贊曰：孝成之世，委政外家，諸舅持權重於丁、傅在孝哀時。故杜鄴敢譏丁、傅，而欽、永不敢言王氏，其埶然。及欽欲挹損鳳權，而鄴附會音、商。永陳七之戒，斯忠焉，至其引申伯以阿鳳，隙平阿於車騎，師古曰：「謂勸王譚不受城門之職。」指金火以求合，師古曰：「謂陳金火之變說音云『蕩蕩之德未純』。兾音親己，忘舊怨也。」可謂諒不足而談有餘者。師古曰：「諒，信也。」孔稱「友多聞」，人近之矣。師古曰：「孔子云：『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贊言杜鄴、杜欽、谷永無直諒之德，但多聞也。」[04043]
谷永杜鄴傳第五十五[0404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