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騫，中人，師古曰：「陳壽益部耆舊傳云騫漢中成固人也。」建元中郎。時匈奴降者言匈奴破月氏王，師古曰：「月氏，西域胡國也。氏音支。」以其頭飲器，韋昭曰：「飲器，椑榼也。」晉灼曰：「飲器，虎子屬也，或曰飲酒之器也。」師古曰：「匈奴傳云『以所破月氏王頭共飲血盟』，然則飲酒之器是也。韋云椑榼，晉云獸子，皆非也。椑榼，卽今之偏榼，所以盛酒耳，非用飲者也。獸子褻器，所以溲便者也。椑音鼙。」月氏遁而怨匈奴，無與共擊之。師古曰：「無人援助也。」方欲滅胡，聞此言，欲通使，道必更匈奴中，師古曰：「更，過也，音工衡反。」迺募能使者。騫以郎應募，使月氏，與堂邑氏奴甘父服虔曰：「堂邑，姓也，漢人，其奴名甘父。」師古曰：「堂邑氏之奴，本胡人，名甘父。下云堂邑父者，蓋取主之姓以爲氏，而單稱其名曰父。」俱出隴西。[02956]徑匈奴，師古曰：「道由匈奴過。」匈奴得之，傳詣單于。單于曰：「月氏在吾北，何以得往使？吾欲使越，肯聽我乎？」留騫十餘歲，予妻，有，然騫持節不失。居匈奴西，騫因與其屬亡鄉月氏，師古曰：「屬謂同使之官屬。鄉讀曰嚮。」西走數十日師古曰：「走，趨也。不指知其道里多少，故以日數言之。走音奏。一曰走謂奔走也，讀如本字。」至宛。宛聞之饒財，欲通不得，騫，喜，問欲何之。騫曰：「使月氏而匈奴所閉道，今亡，唯王使人道送我。師古曰：「道讀曰導。」誠得至，反，之賂遺王財物不可勝言。」宛以然，遣騫，發道譯，抵康居。師古曰：「抵，至也。道讀曰導。」康居傳致月氏。月氏王已胡所殺，立其夫人王。旣[02957]臣夏而君之，師古曰：「以大夏爲臣，爲之作君也。」地肥饒，少寇，志安樂，自以遠遠，殊無報胡之心。師古曰：「下遠音于萬反。」騫從月氏至夏，竟不能得月氏要領。李奇曰；「要領，要契也。」師古曰：「李說非也。要，衣要也。領，衣領也。凡持衣者則執要與領。言騫不能得月氏意趣，無以持歸於漢，故以要領爲喻。要音一遙反。」留歲餘，還，並南山，欲從羗中，師古曰：「並音步浪反。」復匈奴所得。留歲餘，單于死，國內亂，騫與胡妻及堂邑父俱亡。拜騫太中夫，堂邑父奉使君。騫人彊力，寬信人，師古曰：「彊力，言堅忍於事。」蠻夷愛之。堂邑父胡人，善射，窮急射禽獸給食。師古曰：「給，供也。」初，騫行時百餘人，去十歲，唯人得還。騫身所至者，宛、月氏、夏、康居，而傳[02958]聞其旁國五六，具天言其地形所有，師古曰：「土地之形及所生之物也。」語皆在西域傳。騫曰：「臣在夏時，邛竹杖、蜀布，臣瓚曰：「邛，山名。生此竹，高節，可作杖。」服虔曰：「布，細布也。」師古曰：「邛竹杖，人皆識之，無假多釋。而蘇林乃言節間合而體離，誤後學矣。」問安得此，夏國人曰：『吾賈人往市之身毒國。鄧展曰：「毒音篤。」李奇曰：「一名天篤，則浮屠胡是也。」師古曰：「卽敬佛道者。」身毒國在夏東南可數千里。其俗土著，師古曰：「土著者，謂有城郭常居，不隨畜牧移徙也。著音直畧反。其下亦同。」與夏同，同卑溼暑熱。其民乘象以戰。師古曰：「象，大獸，垂鼻長牙。」其國臨水焉。』以騫度之，師古曰：「度，計也。」夏去萬千里，居西南。今身毒居夏東南數千里，有蜀物，此其去蜀不遠矣。今使夏，從羗中，險，羗人惡之；少北，[02959]則匈奴所得；從蜀，宜徑，無寇。」師古曰：「徑，直也。宜猶當也。從蜀向大夏，其道當直。」天旣聞宛及夏、安息之屬皆國，多奇物，土著，頗與中國同俗，而兵弱，貴財物；其北則月氏、康居之屬，兵彊，可以賂遺設利朝。師古曰：「設，施也。施之以利，誘令入朝。」誠得而以義屬之，師古曰：「謂不以兵革。」則廣地萬里，重九譯，致殊俗，威德徧於四海。天欣欣以騫言然。迺令因蜀犍發閒使，四道並出：師古曰：「間使者，求間隙而行。」出駹，出莋，出徙、邛，出僰，師古曰：「皆夷種名。駹音尨。莋音材各反。徙音斯。僰音蒲北反。」皆各一千里。其北方閉氐、莋，服虔曰：「漢使見閉於夷也。」師古曰：「氐與莋二種也。」南方閉巂、昆明。師古曰：「巂、昆明，亦皆夷種名也。巂音先橤反。」昆明之屬無君長，善寇盜，輒[02960]殺畧使，終莫得通。然聞其西可千餘里，有乘象國，名滇越，服虔曰：「滇音顛。滇馬出其國。」而蜀賈間出物者或至焉，師古曰：「間出物，謂私往市者。」於是以求夏道始通滇國。初，欲通西南夷，費多，罷之。及騫言可以通夏，迺復西南夷。師古曰：「事謂經畧通之，專以爲事也。」騫以校尉從將軍擊匈奴，知水草處，軍得以不乏，迺封騫博望侯。師古曰：「取其能廣博瞻望。」是歲元朔六年。後年，騫衞尉，與李廣俱出右北平擊匈奴。匈奴圍李將軍，軍失亡多，而騫後期當斬，贖庶人。是歲驃騎將軍破匈奴西邊，殺數萬人，至祁連山。其秋，渾邪王率衆降，而金城、[02961]河西並南山至鹽澤，空無匈奴。師古曰：「並音步浪反。」匈奴時有候者到，而希矣。後年，擊走單于於幕北。天數問騫夏之屬。騫旣失侯，因曰：「臣居匈奴中，聞烏孫王號昆莫。昆莫父難兜靡本與月氏俱在祁連、焞煌閒，國。師古曰：「祁連山以東，焞煌以西。」月氏攻殺難兜靡，奪其地，人民亡走匈奴。昆莫新生，傅父布就翎侯抱亡置草中，服虔曰：「傅父，如傅母也。」李奇曰：「布就，字也。翎侯，烏孫官名也。爲昆莫作傅父也。」師古曰：「翎侯，烏孫大臣官號，其數非一，亦猶漢之將軍耳。而布就者，又翎侯之中別號，猶右將軍、左將軍耳，非其人之字。翎與翕同。」求食，還，狼乳之，師古曰：「以乳飲之。」烏銜肉翔其旁，以神，遂持匈奴，單于愛養之。及壯，以其父民衆與昆[02962]莫，使將兵，數有功。時，月氏已匈奴所破，西擊塞王。師古曰：「塞音先得反，西域國名，卽佛經所謂釋種者。塞、釋聲相近，本一姓耳。」塞王南走遠徙，月氏居其地。昆莫旣健，自請單于報父怨，遂西攻破月氏。月氏復西走，徙夏地。昆莫畧其衆，因留居，兵稍彊，會單于死，不肯復朝匈奴。匈奴遣兵擊之，不勝，益以神而遠之。師古曰：「遠，離也，音于萬反。」今單于新困於，而昆莫地空。蠻夷戀故地，貪物，誠以此時厚賂烏孫，招以東居故地，遣公主夫人，結昆弟，其勢宜聽，師古曰：「言事事聽從於漢。」則是斷匈奴右臂。旣連烏孫，自其西夏之屬皆可招來而外臣。」[02963]天以然，拜騫中郎將，將百人，馬各匹，牛羊以萬數，齎金幣帛直數千鉅萬，多持節副使，師古曰：「爲騫之副，而各令持節。」道可便遣之旁國。騫旣至烏孫，致賜諭指，師古曰：「以天子意指曉告之。」未能得其決。語在西域傳。騫卽分遣副使使宛、康居、月氏、夏。烏孫發道譯送騫，師古曰：「道讀曰導。」與烏孫使數十人，馬數十匹，報謝，師古曰：「與騫相隨而來，報謝天子。」因令窺，知其廣。騫還，拜行。歲餘，騫卒。後歲餘，其所遣副使通夏之屬者皆頗與其人俱來，晉灼曰：「其國人。」於是西北國始通於矣。然騫鑿空，蘇林曰：「鑿，開也。空，通也。騫始開通西域道也。」師古曰：「空，孔也。猶言始鑿其孔穴也。故此下言『當空道』，而西域傳謂『孔道』也。」諸後使往[02964]者皆稱博望侯，以質於外國，李奇曰：「質，信也。」外國由是信之。其後，烏孫竟與結婚。初，天發易，鄧展曰：「發易書以卜。」曰「神馬當從西北來」。得烏孫馬好，名曰「天馬」。及得宛汗血馬，益壯，更名烏孫馬曰「西極馬」，宛馬曰「天馬」云。而始築令居以西，臣瓚曰：「令居，縣名也，屬金城。築塞西至酒泉也。」師古曰：「令音零。」初置酒泉郡，以通西北國。因發使抵安息、奄蔡、犛靬、條支、身毒國。李奇曰：「靬音㓺。」服虔曰：「犛靬，張掖縣名也。」師古曰：「抵，至也。自安息以下五國皆西域胡也。犛靬卽大秦國也。張掖驪靬縣蓋取此國爲名耳。驪犛聲相近。靬讀與軒同。李奇音是也，服說非也。」而天好宛馬，使者相望於道，一輩者數百，少者百餘人，所齎操，放博望侯時。師古曰：「操，持也。所齎持，謂節及幣也。放，依也，音甫往反。」其後益習[02965]而衰少焉。師古曰：「以其串習，故不多發人。」率一歲中使者多者十餘，少者五六輩，遠者八九歲，近者數歲而反。師古曰：「道遠則還遟，近則來疾。」是時，旣滅越，蜀所通西南夷皆震，請吏。置牂柯、越巂、益州、沈黎、文山郡，欲地接以前通夏。李奇曰：「欲地界相接至大夏也。」迺遣使歲十餘輩，出此初郡，師古曰：「文山以上初置者。」復閉昆明，如淳曰：「爲昆明所閉。」所殺，奪幣物。於是發兵擊昆明，斬首數萬。後復遣使，竟不得通。語在西南夷傳。自騫開外國道以尊貴，其吏士爭上言外國奇怪利害，求使。天其絕遠，非人所樂，聽其言，師古曰：「凡人皆不樂去，故有自請爲使者，卽聽而遣之。」予節，募吏民無問所從來，師古曰：「不爲限[02966]禁遠近，雖家人私隷並許應募。」具人衆遣之，以廣其道。來還不能無侵盜幣物，及使失指，師古曰：「乖天子指意。」天其習之，輒覆按致重罪，師古曰：「言其串習，不以爲難，必當更求充使也。」以激怒令贖，師古曰：「令立功以贖罪。」復求使。使端無窮，而輕犯法。其吏卒亦輒復盛推外國所有，言者予節，言者副，故妄言無行之徒皆爭相效。其使皆私縣官齎物，師古曰：「言所齎官物，竊自用之，同於私有。」欲賤市以私其利。師古曰：「所市之物，得利多者，不盡入官也。」外國亦厭使人人有言輕重，服虔曰：「漢使言於外國，人人輕重不實。」度兵遠，不能至，師古曰：「度，計也。」而禁其食物，以苦使。師古曰：「令其困苦也。」使乏絕，責怨，至相攻擊。樓蘭、姑師國，當空道，師古曰：「空卽孔也。」攻[02967]劫使王恢等尤甚。而匈奴奇兵時時遮擊之。使者爭言外國利害，師古曰：「言服之則利，不討則爲害。」皆有城邑，兵弱易擊。於是天遣從票侯破奴師古曰：「趙破奴。」將屬國騎及郡兵數萬以擊胡，胡皆去。明年，擊破姑師，虜樓蘭王。酒泉列亭鄣至玉門矣。韋昭曰：「玉門關在龍勒界。」而宛諸國發使隨使來，觀廣，以鳥卵及黎靬眩人獻於，應劭曰：「卵大如一二石𦉥也。眩，相詐惑也。鄧太后時，西夷檀國來朝賀，詔令爲之。而諫大夫陳禪以爲夷狄偽道不可施行。後數日，尚書陳忠案漢舊書，乃知世宗時犛靬獻見幻人，天子大悅，與俱巡狩，乃知古有此事。」師古曰：「鳥卵如汲水之𦉥耳，無一二石也。應說失之。眩讀與幻同。卽今吞刀吐火，植瓜種樹，屠人截馬之術皆是也。本從西域來。𦉥音瓮。」天說。師古曰：「說讀曰悅。」而使窮河源，其山多玉石，采來，臣瓚曰：「漢使采取持來至漢。」天[02968]案古圖，名河所出山曰昆侖云。是時，上方數巡狩海上，迺悉從外國客，都多人則過之，散財帛賞賜，厚具饒給之，以覽視富厚焉。師古曰：「視讀曰示。言示之令其觀覽。」角氐，師古曰：「氐音丁禮反。解在武紀。」出奇戲諸怪物，多聚觀者，師古曰：「聚都邑人，令觀看，以誇示之。觀音工喚反。」行賞賜，酒池肉林，令外國客徧觀名倉庫府臧之積，欲以廣，傾駭之。師古曰：「見，顯示。」及加其眩者之工，而角氐奇戲歲增變，其益興，自此始。而外國使更來更去。師古曰：「遞互來去，前後不絕。更音工衡反。」宛以西皆自恃遠，尚驕恣，未可詘以禮羈縻而使。使往旣多，其少從率進孰於天，孟康曰：「少從，不如計也。或曰，少者，少年從行之[02969]微者也。進孰，美語如成孰也。」晉灼曰：「多進虛美之言必成之計於天子，而率不果也。」師古曰：「漢時謂隨使而出外國者爲少從，緫言其少年而從使也。從音材用反。事見班固與弟仲升書。進孰者，但空進成孰之言。」言宛有善馬在貳師城，匿不肯示使。天旣好宛馬，聞之甘心，師古曰：「志懷美悅，專事求之。」使壯士車令等持千金及金馬以請宛王貳師城善馬。宛國饒物，師古曰：「素有漢地財物，故不貪金馬之幣。」相與謀曰：「去我遠，而鹽水中數有敗，服虔曰：「水名，道從水中行。」師古曰：「沙磧之中不生草木，水又鹹苦，卽今敦煌西北惡磧者也。數有敗，言每自死亡也。」出其北有胡寇，出其南乏水草，且往往而絕邑，師古曰：「言近道之處無城郭之居也。」乏食者多。使數百人輩來，常乏食，死者過半，是安能致軍乎？且貳師馬，宛寶馬。」遂不肯予使。使怒，妄[02970]言，椎金馬而去。如淳曰：「罵詈也。」師古曰：「椎破金馬也。椎音直追反，其字從木。」宛中貴人怒曰：師古曰：「中貴人，中臣之貴者。」「使至輕我！」遣使去，令其東邊郁成王遮攻，殺使，取其財物。天怒。諸嘗使宛姚定等言：「宛兵弱，誠以兵不過千人，強弩射之，卽破宛矣。」天以嘗使浞野侯攻樓蘭，以七百騎先至，虜其王，以定等言然，而欲侯寵姬李氏，師古曰：「欲封其兄弟。」迺以李廣利將軍，伐宛。騫孫猛，字游，有俊才，元帝時光祿夫，使匈奴，給中，石顯所譖，自殺。
李廣利，女弟李夫人有寵於上，產昌邑哀王。太初[02971]元年，以廣利貳師將軍，發屬國六千騎及郡國惡少年數萬人以往，師古曰：「惡少年謂無行義者。」期至貳師城取善馬，故號「貳師將軍」。故浩侯王恢使道軍。旣西過鹽水，當道國各堅城守，不肯給食，攻之不能下。下者得食，不下者數日則去。比至郁成，士財有數千，師古曰：「比音必寐反。財與才同。」皆飢罷。師古曰：「罷讀曰疲。」攻郁成城，郁成距之，所殺甚衆。貳師將軍與左右計：「至郁成尚不能舉，況至其王都乎？」引而還。往來歲，至燉煌，士不過什一。師古曰：「十人之中，一二人得還。」使使上言：「道遠，多乏食，且士卒不患戰而患飢。人少，不足以拔宛。願且罷兵，益[02972]發而復往。」師古曰：「益，多也。」天聞之，怒，使使遮玉門關，曰：「軍有敢入，斬之。」貳師恐，因留屯燉煌。其夏，亡浞野之兵萬餘於匈奴，師古曰：「趙破奴後封浞野侯。浞音士角反。」公卿議者皆願罷宛軍，專力攻胡。天業出兵誅宛，宛國而不能下，則夏之屬漸輕，而宛善馬絕不來，烏孫、輪臺易苦使，晉灼曰：「易，輕也。」師古曰：「輪臺亦國名。」外國笑。迺案言伐宛尤不便者鄧光等。師古曰：「案其罪而行罰。」赦囚徒扞寇盜，如淳曰：「放囚徒使其扞御寇盜。」師古曰：「使從軍爲斥侯。」發惡少年及邊騎，歲餘而出敦煌六萬人，師古曰：「興發部署，歲餘乃得行。」負私從者不與。師古曰：「負私糧食及私從者，不在六萬人數中也。與讀曰豫。」牛十萬，馬萬匹，驢橐駝以萬數齎[02973]糧，兵弩甚設。師古曰：「施張甚具也。」天下騷動，轉相奉伐宛五十餘校尉。宛城中無井，汲城外流水，於是遣水工徙其城下水空以穴其城。師古曰：「空，孔也。徙其城下水者，令從他道流，不迫其城也。空以穴其城者，圍而攻之，令作孔使穿穴也。下云『決其水原移之』，又云『圍其城攻之』，皆再敘其事也。一曰，旣徙其水，不令於城下流，而因其舊引水入城之孔，攻而穴之。」益發戍甲卒十八萬酒泉、張掖北，置居延、休屠以衞酒泉。如淳曰：「立二縣以衞邊也。或曰置二部都尉。」而發天下七科適，師古曰：「適讀曰謫。七科，解在武紀。」及載糒給貳師，師古曰：「糒，乾飯，音備。」轉車人徒相連屬至敦煌。師古曰：「屬音之欲反。」而拜習馬者人執驅馬校尉，師古曰：「習猶便也。一人爲執馬校尉，一人爲驅馬校尉。」破宛擇取其善馬云。於是貳師後復行，兵多，所至國莫不迎，出食給軍。至輪[02974]臺，輪臺不下，攻數日，屠之。自此而西，平行至宛城，師古曰：「平行，言無寇難。」兵到者萬。宛兵迎擊兵，兵射敗之，宛兵走入保其城。貳師欲攻郁成城，恐留行而令宛益生詐，師古曰：「留行謂留止軍廢其行。」迺先至宛，決其水原，移之，則宛固已憂困。圍其城，攻之四十餘日。宛貴人謀曰：「王毋寡匿善馬，殺使。師古曰：「毋寡，宛王名。」今殺王而出善馬，兵宜解；卽不，迺力戰而死，未晚。」宛貴人皆以然，共殺王。其外城壞，虜宛貴人勇將煎靡。師古曰：「宛之貴人爲將而勇者名煎靡也。煎音子延反。」宛恐，走入中城，相與謀曰：「所攻宛，以王毋寡。」持其頭，遣人使貳師，約曰：「[02975]無攻我，我盡出善馬，恣所取，而給軍食。卽不聽我，我盡殺善馬，康居之救且至。至，我居內，康居居外，與軍戰。孰計之，何從？」師古曰：「令貳師孰計之，而欲攻戰乎？欲不攻而取馬乎？」是時，康居候視兵尚盛，不敢進。貳師聞宛城中新得人知穿井，而其內食尚多。計以來誅首惡者毋寡，毋寡頭已至，如此不許，則堅守，而康居候兵罷來救宛，破軍必矣。師古曰：「罷讀曰疲。」軍吏皆以然，許宛之約。宛迺出其馬，令自擇之，而多出食食軍。師古曰：「下食讀曰飤。」軍取其善馬數十匹，中馬以下牝牡千餘匹，而立宛貴人之故時遇善[02976]者名昩蔡宛王，服虔曰：「蔡音楚言蔡。」師古曰：「昩音本末之末。蔡音千曷反。」與盟而罷兵。終不得入中城，罷而引。初，貳師起敦煌西，人多，道上國不能食，師古曰：「起，發也。道上國，近道諸國也。食讀曰飤。」分數軍，從南北道。校尉王申生、故鴻臚壺充國等千餘人別至郁成，城守不肯給食。申生去軍百里，負而輕之，師古曰：「負，恃也，恃大軍之威而輕敵人。」攻郁成急。郁成窺知申生軍少，晨用千人攻殺申生等，數人脫亡，走貳師。師古曰：「走音奏。」貳師令搜粟都尉上官桀往攻破郁成，郁成降。其王亡走康居，桀追至康居。康居聞已破宛，出郁成王與桀。桀令四騎士縛守詣將軍。如淳曰：「時多別將，故[02977]謂貳師爲大將軍。」四人相謂：「郁成，所毒，師古曰：「言毒恨。」今生將，卒失。」師古曰：「卒讀曰猝。」欲殺，莫適先擊。師古曰：「適，主也。無有主意先擊者也。音丁歷反。」上邽騎士趙弟拔劔擊斬郁成王。桀等遂追及將軍。初，貳師後行，天使使告烏孫發兵擊宛。烏孫發千騎往，持兩端，不肯前。貳師將軍之東，師古曰：「東，旋軍東出。」諸所過國聞宛破，皆使其弟從入貢獻，天，因質焉。軍還，入玉門者萬餘人，馬千餘匹。後行，非乏食，戰死不甚多，而將吏貪，不愛卒，侵牟之，以此物故者衆。師古曰：「侵牟，言如牟賊之食苗也。物故，謂死也。解具在景紀及蘇武傳。」天萬里而伐，不其過，迺下詔曰：「匈奴害久矣，今雖徙幕[02978]北，與帝國謀共要絕月氏使，遮殺中郎將江、故鴈門守攘。危須以西及宛皆合約殺期門車令、服虔曰：「危須，國名也。」文穎曰：「漢使期門郎也，車令，姓名也。」中郎將朝及身毒國使，隔東西道。貳師將軍廣利征討厥罪，伐勝宛。賴天之靈，從泝河山，涉流沙，通西海，山雪不積，張晏曰：「是歲雪少，故得往還，喜得天人之應也。」師古曰：「從，由也。泝，逆流而上也。言路由山險，又泝河也。泝音素。」士夫徑度，師古曰：「言無屯難也。」獲王首虜，珍怪之物畢陳於闕。其封廣利海西侯，食邑八千戶。」封斬郁成王者趙弟新畤侯；軍正趙始成功最多，光祿夫；上官桀敢深入，少府；李哆有計謀，上黨太守。師古曰：「哆音昌野反。」軍官吏[02979]九卿者人，諸侯相、郡守、千石百餘人，千石以下千餘人。奮行者官過其望，孟康曰：「奮，迅也。自樂而行者。」以適過行者皆黜其勞。師古曰：「適讀曰謫。言以罪謫而行者，免其所犯，不敘功勞。」士卒賜直四萬錢。師古曰：「或以他財物充之，故云直。」伐宛再反，師古曰：「再反猶今言兩迴。」凡四歲而得罷焉。後十一歲，征和年，貳師復將七萬騎出五原，擊匈奴，度郅居水。師古曰：「郅音質。」兵敗，降匈奴，單于所殺。語在匈奴傳。
贊曰：「禹本紀言河出昆侖，昆侖高千五百里餘，日月所相避隱光明。自張騫使夏之後，窮河原，惡睹所謂昆侖者乎？鄧展曰：「漢以窮河原，於何見昆侖乎？尚書曰『道河積石』，是[02980]謂河原出於積石。積石在金城河關，不言出昆侖也。」師古曰：「惡音烏。」故言九州山川，尚近之矣。至禹本紀、山經所有，放哉！如淳曰：「放蕩迂闊，不可信也。」師古曰：「如說是也。荀悅誤以放爲效字，因解爲不效，蓋失之矣。」
張騫李廣利傳第十一[0298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