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誼，雒陽人，年十八，以能誦詩屬文稱於郡中。師古曰：「屬謂綴輯之也，言其能爲文也。屬音之欲反。」河南守吳公聞其秀材，召置門下，師古曰：「秀，美也。」甚幸愛。文帝初立，聞河南守吳公治平天下第一，師古曰：「治平，言其政治和平也。」故與李斯同邑，而嘗學焉，師古曰：「事之而從其學也。」徵以廷尉。廷尉迺言誼年少，頗通諸家之。文帝召以博士。是時，誼年十餘，最少。每詔令議下，師古曰：「謂有詔令出下及遣議事。」諸老先生未能言，誼盡之對，人人各如其意所出。諸生於是以[02364]能。文帝說之，師古曰：「說讀曰悅。」超遷，歲中至太中夫。誼以興十餘年，天下和洽，宜當改正朔，易服色制度，定官名，興禮樂。迺草具其儀法，師古曰：「草謂創造之。」色上黃，數用五，官名悉更，奏之。師古曰：「更，改也。」文帝謙讓未皇。師古曰：「皇，暇也。自以爲不當改制。」然諸法令所更定，及列侯就國，其說皆誼發之。於是天議以誼任公卿之位。絳、灌、東陽侯、馮敬之屬盡害之，師古曰：「絳，絳侯周勃也。灌，灌嬰也。東陽侯，張相如也。馮敬，時爲御史大夫。」迺毀誼曰：「雒陽之人年少初學，專欲擅權，紛亂諸。」於是天後亦踈之，不用其議，以誼長沙王太傅。誼旣以適去，師古曰：「適讀曰讁。其下亦同。」意不自得，及度湘[02365]水，師古曰：「湘水出零陵陽海山，北流入江也。」賦以弔屈原。屈原，楚賢臣，被讒放逐，作離騷賦，師古曰：「離，遭也。憂動曰騷。遭憂而作此辭。」其終篇曰：「已矣！國亡人，莫我知。」遂自投江而死。誼追之，因以自諭。師古曰：「諭，譬也。」其辭曰：恭承嘉惠兮，師古曰：「恭，敬也。嘉惠，謂詔命也。」竢罪長沙。師古曰：「竢，古俟字。俟，待也。」庂聞屈原兮，自湛汨羅。師古曰：「庂，古側字。汨，水名，在長沙羅縣，故曰汨羅。湛讀曰沉。汨音莫歷反。」造託湘流兮，敬弔先生。師古曰：「造，至也。言至湘水而因託其流也。造音千到反。」遭世罔極兮，迺隕厥身。張晏曰：「讒言罔極。」師古曰：「罔，無也。極，中也，無中正之道。一曰極，止也。」烏虖哀哉兮，逢時不祥！師古曰：「虖讀曰呼。」鸞鳳伏竄兮，鴟鴞翱翔。師古曰：「鴟，鴟鵂，怪鳥也。鴞，惡聲之鳥也。鴟音尺夷反。鴞音于驕反。鵂音休。」闒茸尊顯兮，讒諛得志；師古曰：「闒茸，下材不肖之人也。闒音吐盍反。茸音人勇反。」賢聖逆曳兮，方[02366]正倒植。師古曰：「植，立也，音值。」謂隨、夷溷兮，應劭曰：「隨，卞隨，湯時廉士，湯以天下讓而不受。夷，伯夷也，不食周粟，餓于首陽之下。」師古曰：「溷，濁也，音胡困反。」謂跖、蹻廉；李奇曰：「跖，秦大盜也。楚之大盜爲莊蹻。」師古曰：「跖音之石反。蹻音居畧反。莊周云，盜跖，柳下惠之弟，蓋寓言也。」莫邪鈍兮，應劭曰：「莫邪，吳大夫也，作寶劔，因以冠名。」鈆刀銛。晉灼曰：「世俗爲利爲銛徹。」師古曰：「音弋占反。」于嗟默默，生之亡故兮！應劭曰：「默默，不得意也。」鄧展曰：「言屈原無故遇此禍也。」師古曰：「生，先生也。」斡棄周鼎，師古曰：「斡，轉也，音管。」寶康瓠兮。鄭氏曰：「康瓠，瓦盆底也。爾雅曰：『康瓠謂之甈。』」師古曰：「甈音五列反。」騰駕罷牛，驂蹇驢兮；師古曰：「罷讀曰疲。蹇，跛也。」驥垂兩耳，服鹽車兮。師古曰：「駕鹽車也。」章父薦屨，漸不可久兮；師古曰：「章父，殷冠名也。言冠乃居下，屨反在上也。父讀曰甫。」嗟若先生，王先謙說史記、文選「若」都作「苦」，據注文亦當作「苦」。獨離此咎兮！應劭曰：「嗟，咨嗟也。勞苦屈原遇此難也。」師古曰：「離，遭也。」誶曰：李奇曰：「誶，告也。」張晏曰：「誶，離騷下章亂也。」師古曰：「誶音碎。」已矣！國其莫吾知兮，師古曰：「一國之人不知我也。」[02367]獨壹鬱其誰語？師古曰：「壹鬱猶怫鬱也。」鳳縹縹其高逝兮，夫固自引而遠去。師古曰：「縹縹，輕舉貌，音匹遙反。」襲九淵之神龍兮，鄧展曰：「襲，重也。」師古曰：「九淵，九旋之川，言至深也。」沕淵潛以自珍；鄧展曰：「沕音昧。」張晏曰：「潛，藏也。」偭蟂獺以隱處兮，服虔曰：「蟂音梟。」應劭曰：「蟂獺，水蟲害魚者也。偭，背也。欲舍蟂獺，從神龍遊也。」師古曰：「偭音面。」夫豈從蝦與蛭螾？服虔曰：「蛭，水蟲。螾，今之螼螾也。」孟康曰：「言龍自絕於蟂獺，況從蝦與蛭螾也。」師古曰：「蝦亦水蟲也，音遐。蛭音質。螾字與蚓同，音引，今合韻，當音弋人反。螼音丘謹反。」所貴聖之神德兮，遠濁世而自臧。使麒麟可係而羈兮，豈云異夫犬羊？般紛紛其離此郵兮，蘇林曰：「般音槃。」孟康曰：「般音班。般，反也。紛紛，搆讒意也。」師古曰：「般，孟音是也。字從丹青之丹。離，遭也。郵，過也。」亦夫之故！李奇曰：「亦夫子不如麟鳳之故，離此咎也。」師古曰：「此說非也。賈誼自言今之離郵，亦猶屈原耳。」歷九州而相其君兮，何必懷此都？師古曰：「言往長沙爲傅，不足哀傷，何用苟懷此之都邑，蓋亦誼自寬廣之言。」鳳皇翔于千仞兮，覽[02368]德煇而下之；師古曰：「八尺曰仞。千仞，言其極高。」細德之險微兮，宋祁說浙本「微」作徵，作「微」者非是。遙增擊而去之。師古曰：「增，重也。言見苛細之人，險阸之證，故重擊其羽而高去。」彼尋常之汙瀆兮，豈容吞舟之魚！應劭曰：「八尺曰尋，倍尋曰常。」師古曰：「水不泄爲汙，音一胡反，又音一故反。」橫江湖之鱣鯨兮，固將制於螻螘。如淳曰：「鱣、鯨，皆大魚也。」臣瓚曰：「鱣魚無鱗，口在腹下。鯨魚長者長數里。」晉灼曰：「小水不容大魚，而橫鱣鯨於汙瀆，必爲螻螘所制。以況小朝主闇，不容受忠逆之言，亦爲讒賊小臣所害。」師古曰：「鱣音竹連反，字或作鱏。鱏亦大魚也，音淫，又音尋。螻音樓，謂螻蛄也。」誼長沙傅年，有服飛入誼舍，止於坐隅。師古曰：「坐音才卧反。」服似鴞，晉灼曰：「異物志曰『有鳥，小雞，體有文色，土俗因形名之曰服，不能遠飛，行不出域』也。」不祥鳥。誼旣以適居長沙，長沙卑濕，誼自悼，以壽不得長，迺賦以自廣。其辭曰：單閼之歲，四月孟夏，應劭曰：「太歲在卯爲單閼。」師古曰：「閼音一葛反。」庚日斜，服集余舍，孟康曰：「日斜，日昳時。」止于[02369]坐隅，貌甚閒暇。師古曰：「閒讀曰閑。」異物來崪，私怪其故，孟康曰：「崪音萃。萃，聚集也。」發占之，讖言其度。師古曰：「讖，驗也，有徵驗之書也。讖音初禁反。」曰「野鳥入室，主人將去。」問於服：「余去何之？師古曰：「子服者，言加其美稱也。」吉虖告我，凶言其灾。淹速之度，語余其期。」師古曰：「淹，遟也。」服迺太息，舉首奮翼，口不能言，請對以意。師古曰：「意字合韻，宜音億。」萬物變化，固亡休息。斡流而遷，或推而還。師古曰：「斡音管。斡，轉也。還讀曰旋。」形氣轉續，變化而嬗。服虔曰：「嬗音如蟬，謂變蛻也。」蘇林曰：「相傳與也。」師古曰：「此卽禪代字，合韻故音嬋耳。蘇說是也。」沕穆亡閒，胡可勝言！師古曰：「沕穆，深微貌，胡，何也。言其理深微，不可盡言。沕音勿。」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師古曰：「此老子德經之言也。倚音於綺反。」憂喜聚門，吉凶同域。師古[02370]曰：「言禍福相因，吉凶不定。」彼吳彊，夫差以敗；粵棲會稽，句踐伯世。師古曰：「會稽，山名也。句踐避吳之難，保於茲山，故曰棲也。句音鉤。伯讀曰霸。」斯遊遂成，卒被五刑；應劭曰：「李斯西遊於秦，身登相位，二世時爲趙高所讒，身伏五刑。」傅說胥靡，迺相武丁。張晏曰：「胥靡，刑名也。傅說被刑，築於傅巖，武丁以爲己相。」師古曰：「胥靡，相隨之刑也，解在楚元王傳。」夫禍之與福，何異糾纆！應劭曰：「禍福相爲表裏，如糾繩索相附會也。」臣瓚曰：「糾，絞也。纆，索也。」師古曰：「纆音墨。」命不可說，孰知其極？師古曰：「極，止也。」水激則旱，矢激則遠。師古曰：「言水之激疾，則去盡，不能浸潤。矢之激發，則去遠。」萬物回薄，震蕩相轉。雲烝雨降，糾錯相紛。鈞播物，坱圠無垠。如淳曰：「陶者作器於鈞上，此以造化爲大鈞也。」應劭曰：「其氣坱圠，非有限齊也。」師古曰：「今造瓦者謂所轉者爲鈞，言造化爲人，亦猶陶之造瓦耳。坱音烏朗反。圠音於黠反。」天不可與慮，道不[02371]可與謀。遟速有命，烏識其時？師古曰：「烏猶何也。」且夫天地鑪，造化工；陰陽炭，萬物銅，師古曰：「以冶鑄爲喻。」合散消息，安有常則？千變萬化，未始有極。忽然人，何足控揣；孟康曰：「控，引也。揣，持也。言人生忽然，何足引持自貴惜也。」宋祁說姚本「貴借」作「貴惜」。如淳曰：「控，引也。揣音團。控摶，玩弄愛生之意也。」師古曰：「如說是。」化異物，何足患！師古曰：「患合韻音環。」智自私，賤彼貴我；達人觀，物亡不可。貪夫徇財，列士徇名；臣瓚曰：「以身從物曰徇。」夸者死權，品庶每生。臣瓚曰：「謂夸泰也。莊子曰『權勢不尤，則夸者悲』。」孟康曰：「每，貪也。」師古曰：「品庶猶庶品也。」怵迫之徒，或趨西東；孟康曰：「怵，爲利所誘訹也。迫，迫貧賤，東西趨利也。」師古曰：「誘訹之訹則音戍。或曰，怵，怵惕也，音丑出反，其義兩通。而說者欲改字爲鉥，蓋穿鑿耳。」人不曲，意變齊同。愚士繫俗，僒若囚拘；李奇曰：「僒音塊。」蘇林曰：「音人肩傴僒爾。音欺全反。」師古曰：「蘇音是。」至人[02372]遺物，獨與道俱。衆人惑惑，好惡積意；李奇曰：「惑惑，東西也。所好所惡，積之萬億也。」臣瓚曰：「言衆懷好惡，積之心意也。」師古曰：「瓚說是也。意合韻音於力反。」真人恬漠，獨與道息。師古曰：「恬，安也。漠，靜也。」釋智遺形，超然自喪；服虔曰：「絕聖棄智，而亡其身也。」師古曰：「喪合韻音先郎反。」寥廓忽荒，與道翱翔。師古曰：「荒音呼廣反。」乘流則逝，得坎則止；孟康曰：「易『坎爲險』，遇險難而止也。」張晏曰：「謂夷易則仕，險難則隱也。」縱軀委命，不私與己。其生兮若浮，其死兮若休。師古曰：「休，息也。」澹虖若深淵之靚，汜虖若不繫之舟。師古曰：「澹，安也，音徒濫反。靚與靜同。氾音敷劔反。」不以生故自保，養空而浮。服虔曰：「道家養空虛，若浮舟也。」德人無累，知命不憂。細故蔕芥，何足以疑！師古曰：「蔕芥，小鯁也。蔕音丑芥反。」後歲餘，文帝思誼，徵之。至，入，上方受釐，坐宣室。蘇林曰：「宣室，未央前[02373]正室也。」應劭曰：「釐，祭餘肉也。漢儀注祭天地五畤，皇帝不自行，祠還致福。釐音禧。」師古曰：「禧，福也。借釐字爲之耳，言受神之福也。」上因感鬼神，而問鬼神之本。誼具道所以然之故。至夜半，文帝前席。師古曰：「漸迫近誼，聽說其言也。」旣罷，曰：「吾久不賈生，自以過之，今不及。」迺拜誼梁懷王太傅。懷王，上少，愛，而好，故令誼傅之，數問以得失。師古曰：「漢朝問以國家之事。」是時，匈奴彊，侵邊。天下初定，制度疏闊。諸侯王僭儗，地過古制，師古曰：「儗，比也，上比於天子。儗音擬。」淮南、濟北王皆逆誅。誼數上疏陳政，多所欲匡建，師古曰：「匡，正也，正其失也。建，立也，立制節也。」其畧曰：臣竊惟埶，可痛哭者一，可流涕者，可長息者六，若其它背理而[02374]道者，難徧以疏舉。師古曰：「言不可盡條記也。」進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師古曰：「進言者，謂陳說於天子前者也。治音直吏反。此下並同。」臣獨以未。曰安且治者，非愚則諛，師古曰：「實謂治安，則是愚也；知其不爾而假言之，是諂諛也。」皆非實知治亂之體者。夫抱火厝之積薪之下而寢其上，師古曰：「厝，置也，音千故反。」火未及燃，因謂之安，方今之埶，何以異此！本末舛逆，首尾衡決，國制搶攘，蘇林曰：「搶音濟濟蹌蹌，不安貌也。」晉灼曰：「搶音傖。吳人罵楚人曰傖。傖攘，亂貌也。」師古曰：「晉音是。傖音仕庚反。攘音女庚反。」非甚有紀，師古曰：「紀，理也。」胡可謂治！陛下何不壹令臣得孰數之於前，因陳治安之策，試詳擇焉！夫射獵之娛，與安危之機孰急？師古曰：「言二事之中，何者爲急。」使治，勞智慮，苦身體，乏[02375]鍾鼓之樂，勿可。樂與今同，而加之諸侯軌道，兵革不動，師古曰：「軌道，言遵法制也。」民保首領，匈奴賓服，四荒鄉風，師古曰：「鄉讀曰嚮。」百姓素朴，獄訟衰息，數旣得，則天下順治，海內之氣清和咸理，生明帝，沒明神，名譽之美，垂於無窮。禮祖有功而宗有德，使顧成之廟稱太宗，上配太祖，與亡極。建久安之埶，成長治之業，以承祖廟，以奉六親，至孝；應劭曰：「六親，父母兄弟妻子也。」以幸天下，以育羣生，至仁；立經陳紀，輕重同得，後可以萬世法程，師古曰：「程，式也。」雖有愚幼不肖之嗣，猶得蒙業而安，至明。以陛下之明達，因使少知[02376]治體者得佐下風，致此非難。師古曰：「少知治體者，誼自謂也。」其具可素陳於前，願幸無忽。師古曰：「忽，怠忘也。」臣謹稽之天地，師古曰：「稽，考也。」驗之往古，桉之當今之務，日夜念此至孰，雖使禹舜復生，陛下計，亡以易此。師古曰：「易，改也。」夫樹國固必相疑之埶，鄭氏曰：「今建立國泰大，其勢必固相疑也。」臣瓚曰：「樹國於險固，諸侯強大，則必與天子有相疑之勢也。」師古曰：「鄭說是也。」下數被其殃，上數爽其憂，如淳曰：「爽，忒也。」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今或親弟謀東帝，應劭曰：「淮南厲王長。」親兄之西鄉而擊，如淳曰：「謂齊悼惠王子興居而爲濟北王反，欲擊取滎陽也。」師古曰：「鄉讀曰嚮。」今吳告矣。如淳曰：「時吳王又不循漢法，有告之者。」天春秋鼎盛，應劭曰：「鼎，方也。」行義未過，師古曰：「行音下更反。」德澤有加焉，猶尚如是，況[02377]莫諸侯，師古曰：「莫大，謂無有大於其國者，言最大也。」權力且十此者虖！師古曰：「十倍於此。」然而天下少安，何？國之王幼弱未壯，之所置傅相方握其。數年之後，諸侯之王抵皆冠，師古曰：「大抵，猶言大畧也，音丁禮反。其下亦同。」血氣方剛，之傅相稱病而賜罷，彼自丞尉以上偏置私人，如此，有異淮南、濟北之邪！此時而欲治安，雖堯舜不治。黃帝曰：「日中必𤑒?，操刀必割。」孟康曰：「𤑒音衞。日中盛者，必暴𤑒也。」臣瓚曰：「太公曰『日中不𤑒，是謂失時；操刀不割，失利之期。』言當及時也。」師古曰：「此語見六韜。𤑒謂暴曬之也。曬音所智反，又音所懈反。」今令此道順而全安，甚易，不肯早，已迺墮骨肉之屬而抗剄之，應劭曰：「抗其頭而剄之也。」師古曰：「墮，毀也。抗，舉也。剄，割頸也。墮音火規反。剄音工鼎反。」豈有異秦之季世[02378]虖！夫以天之位，乘今之時，因天之助，尚憚以危安，以亂治，假設陛下居齊桓之處，將不合諸侯而匡天下乎？臣知陛下有所必不能矣。假設天下如曩時，師古曰：「曩，久也。謂昔時。」淮陰侯尚王楚，黥布王淮南，彭越王梁，韓信王韓，張敖王趙，貫高相，盧綰王燕，陳豨在代，令此六七公者皆亡恙，師古曰：「無恙，言無憂病。」當是時而陛下卽天位，能自安乎？臣有以知陛下之不能。天下殽亂，高皇帝與諸公併起，師古曰：「殽，雜也。併音步鼎反。」非有庂室之埶以豫席之。應劭曰：「禮，卿大夫之支子爲側室。席，大也。」臣瓚曰：「席，藉也。言非有側室之勢爲之資藉也。」師古曰：「瓚說是也。」諸公幸者，迺中涓，其[02379]次廑得舍人，師古曰：「廑與僅同。廑，劣也，言纔得舍人。」材之不逮至遠。高皇帝以明聖威武卽天位，割膏腴之地以王諸公，多者百餘城，少者乃四十縣，悳至渥，師古曰：「悳，古德字。渥，厚也，音握。」然其後十年之閒，反者九起。陛下之與諸公，非親角材而臣之，師古曰：「角，校也，競也。」非身封王之，自高皇帝不能以是一歲安，故臣知陛下之不能。然尚有可諉者，曰疏，孟康曰：「諉，累也。以疏爲累，言不以國也。」蔡謨曰：「諉者，託也。尚可託言信、越等以疏故反，故其下句曰『臣請試言其親者』。親者亦恃彊爲亂，明信等不以疏也。」師古曰：「蔡說是矣。諉音女瑞反。」臣請試言其親者。假令悼惠王王齊，元王王楚，中王趙，幽王王淮陽，共王王梁，師古曰：「共讀曰恭。」靈王王燕，厲王[02380]王淮南，六七貴人皆亡恙，當是時陛下卽位，能治虖？臣知陛下之不能。若此諸王，雖名臣，實皆有布衣昆弟之心，師古曰：「自以爲於天子爲昆弟，而不論君臣之義。」慮亡不帝制而天自者。師古曰：「慮，大計也，言諸侯皆欲同皇帝之制度，而爲天子之事。」擅爵人，赦死辠，師古曰：「擅，專也。」甚者或戴黃屋，師古曰：「天子車蓋之制。」法令非行。雖行不軌如厲王者，令之不肯聽，召之安可致乎！師古曰：「不軌，謂不修法制也。致，至也。」幸而來至，法安可得加！動一親戚，天下圜視而起，應劭曰：「圜，精正視也。」師古曰：「言驚愕也。」陛下之臣雖有悍如馮敬者，如淳曰：「馮無擇子，名忠直，爲御史大夫，奏淮南厲王誅之。」師古曰：「悍，勇也。」適啟其口，匕首已陷其匈矣。師古曰：「始欲發言節制諸侯王，則爲刺客所殺。」陛下雖賢，[02381]誰與領此？師古曰：「領，理也。」故疏者必危，親者必亂，已然之效。其異姓負彊而動者，已幸勝之矣，不易其所以然。同姓襲是跡而動，師古曰：「易其所以然，謂改其法制使不然。」旣有徵矣，師古曰：「徵，證驗也。」其埶盡復然。殃旤之變，未知所移，師古曰：「旤，古禍字。」明帝處之尚不能以安，後世將如之何！屠牛坦一朝解十牛，蘇林曰：「孔子時人也。」師古曰：「坦，屠牛者之名也。事見管子。」而芒刃不頓者，師古曰：「芒刃，謂刃之利如豪芒也。頓讀曰鈍。」所排擊剥割，皆衆理解。師古曰：「解，支節也，音胡懈反。」至於髖髀之所，非斤則斧。師古曰：「髀，股骨也。髖，髀上也。言其骨大，故須斤斧也。髖音寬。髀音陛，又音必爾反。」夫仁義恩厚，人主之芒刃；權埶法制，人主之斤斧。今諸侯王皆衆髖髀[02382]，釋斤斧之用，而欲嬰以芒刃，師古曰：「嬰，繞也。」臣以不缺則折。胡不用之淮南、濟北？埶不可。晉灼曰：「二國皆反誅。何不施之仁恩？勢不可故也。」臣竊跡前，師古曰：「尋前事之蹤跡。」抵彊者先反。淮陰王楚最彊，則最先反；韓信倚胡，則反；師古曰：「倚，依也，音於綺反。」貫高因趙資，則反；陳豨兵精，則反；彭越用梁，則反；晉灼曰：「用，役用之也。」黥布用淮南，則反；盧綰最弱，最後反。長沙迺在萬五千戶耳，功少而最完，埶疏而最忠，非獨性異人，亦形埶然。曩令樊、酈、絳、灌據數十城而王，今雖以殘亡可；晉灼曰：「事勢可亡也。」師古曰：「曩亦謂昔時也。」令信、越之倫列徹侯而居，雖至今存可。晉灼曰：「事[02383]勢可存。」然則天下之計可知已。師古曰：「已，語終辭。」欲諸王之皆忠附，則莫若令如長沙王；欲臣勿菹醢，則莫若令如樊、酈等；欲天下之治安，莫若衆建諸侯而少其力。力少則易使以義，國則亡邪心。師古曰：「使以義，使之遵禮義也。」令海內之埶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從，諸侯之君不敢有異心，輻湊並進而命天，雖在細民，且知其安，故天下咸知陛下之明。割地定制，令齊、趙、楚各若干國，師古曰：「若干，豫設數也。解在食貨志。」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孫畢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師古曰：「分音扶問反，次下亦同。」地盡而止，及燕、梁它國皆然。其分地衆而[02384]孫少者，建以國，空而置之，須其孫生者，舉使君之。師古曰：「須，待也。」諸侯之地其削頗入者，徙其侯國及封其孫，師古曰：「徙其侯國，列侯國邑在諸侯王封內而犬牙相入者，則正其疆界，令其隔絕也。封其子孫者，分諸侯王之國邑，各自封其子孫，而受封之人若有罪黜，其地皆入於漢，故云頗入也。」所以數償之：一寸之地，一人之衆，天亡所利焉，師古曰：「償者，謂所正列侯疆界，有侵諸侯王者，則漢償之。」誠以定治而已，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地制壹定，宗室孫莫慮不王，師古曰：「慮，計也。」下無倍畔之心，上無誅伐之志，師古曰：「倍讀曰偝。」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仁。法立而不犯，令行而不逆，貫高、利幾之謀不生，柴奇、開章之計不萌，應劭曰：「柴奇、開章，皆與淮南王謀反者也。」細民鄉善，臣[02385]致順，師古曰：「鄉讀曰嚮。」故天下咸知陛下之義。卧赤天下之上而安，植遺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亂，服虔曰：「言天下安，雖赤子遺腹在位，猶不危也。」應劭曰：「置遺腹，朝委裘，皆未有所知也。」孟康曰：「委裘，若容衣，天子未坐朝，事先帝裘衣也。」師古曰：「應、孟二說皆是。」當時治，後世誦聖。師古曰：「稱誦其聖明。」壹動而五業附，陛下誰憚而久不此？師古曰：「憚，畏難也，音徒旦反。」天下之埶方病瘇。如淳曰：「腫足曰瘇。」師古曰：「音上勇反。」一脛之幾如要，一指之幾如股，師古曰：「幾，並音巨依反。」平居不可屈信，師古曰：「信讀曰伸。」一指慉，身慮亡聊。師古曰：「慉謂動而痛也。聊，賴也。慉音丑六反。」失今不治，必錮疾，師古曰：「錮疾，堅久之疾。」後雖有扁鵲，不能已。師古曰：「扁鵲，良醫也。爲，治也。已，語終辭。」病非徒瘇，苦𨂂?盭。師古曰：「𨂂，古蹠字也，音之石反。足下曰蹠，今所呼脚掌是也。盭，古戾字，言足蹠反[02386]戾，不可行也。」元王之，帝之從弟；師古曰：「楚元王，高帝之弟，其子於文帝爲從弟。」今之王者，從弟之。惠王，親兄；今之王者，兄之。師古曰：「惠王，齊悼惠王。」親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師古曰：「廣立蕃屏，則天下安，故曰以安天下。」疏者或制權以偪天，師古曰：「偪，古逼字。」臣故曰非徒病瘇，苦𨂂?盭。可痛哭者，此病是。天下之埶方倒縣。凡天者，天下之首，何？上。蠻夷者，天下之足，何？下。今匈奴嫚娒侵掠，至不敬，師古曰：「娒，古侮字。」天下患，至亡已，師古曰：「亡已，言不可止也。」而歲致金絮采繒以奉之。夷狄徵令，是主上之操；師古曰：「徵，召也。令，號令也。操謂主上之所操持也。操音千高反。」天共貢，是臣下之禮。師古[02387]曰：「共讀曰恭。」足反居上，首顧居下，師古曰：「顧亦反也，言如人反顧然。」倒縣如此，莫之能解，猶國有人乎？師古曰：「顛倒如此，而不能解救，豈謂國有明智之人乎？」非亶倒縣而已，師古曰：「亶讀曰但。」類辟，且病痱。服虔曰：「病癖，不能行也。」王先謙謂「癖」爲「辟」之誤。師古曰：「辟，足病。痱，風。辟音壁。痱音肥。」夫辟者一面病，痱者一方痛。今西邊北邊之郡，雖有長爵不輕得復，張晏曰：「長爵，高爵也。雖受高爵之賞，猶將禦寇，不得復除逸豫也。」蘇林曰：「輕，易也。不易得復除，言難也。」師古曰：「復音方目反。」五尺以上不輕得息，如淳曰：「五尺謂小兒也。言無大小皆當自爲戰備。」斥候望烽燧不得卧，文穎曰：「邊方備胡寇，作高土櫓，櫓上作桔臯，桔臯頭兜零，以薪草置其中，常低之，有寇卽火然舉之以相告，曰烽。又多積薪，寇至卽燃之，以望其煙，曰燧。」張晏曰：「晝舉烽，夜燔燧也。」師古曰：「張說誤也。晝則燔燧，夜則舉烽。」將吏被介冑而睡，師古曰：「被音皮義反。」臣故曰一方病矣。醫能治之，而上不使，師古曰：「醫者，誼自謂。」可[02388]流涕者此。陛下何忍以帝皇之號戎人諸侯，埶旣卑辱，而旤不息，長此安窮！師古曰：「言長養此患，將何所窮極也。」進謀者率以是，固不可解，亡具甚矣。師古曰：「無治安之具。」臣竊料匈奴之衆師古曰：「料，量也，音聊。」不過一縣，以天下之困於一縣之衆，甚執者羞之。陛下何不試以臣屬國之官以主匈奴？行臣之計，請必係單于之頸而制其命，伏中行說而笞其背，鄭氏曰：「說，奄人也，漢使送公主妻匈奴，說不肯行，強之，因以漢事告匈奴也。」師古曰：「中行，姓。說，名也。行音胡剛反。說讀曰悅。中行說事具在匈奴傳。」舉匈奴之衆唯上之令。師古曰：「聽天子之命。」今不獵猛敵而獵田彘，不搏反寇而搏畜菟，翫細娛而不圖患，非所[02389]以安。德可遠施，威可遠加，而直數百里外威令不信，師古曰：「信讀曰伸。」可流涕者此。今民賣僮者，如淳曰：「僮謂隷妾也。」之繡衣絲履偏諸緣，服虔曰：「如牙條以作履緣。」師古曰：「偏諸，若今之織成以爲要襻及褾領者也。古謂之車馬裠，其上爲乘車及騎從之象也。」內之閑中，服虔曰：「閑，賣奴婢闌。」是古天后服，所以廟而不晏者，師古曰：「入廟則服之，宴處則不著，蓋貴之也。」而庶人得以衣婢妾。白縠之表，薄紈之裏，緁以偏諸，晉灼曰：「以偏諸緁著衣也。」師古曰：「緁音妾，謂以偏諸緶著之也。緶音步千反。」美者黼繡，師古曰：「黼者，織爲斧形。繡者，刺爲衆文。」是古天之服，今富人賈嘉會召客者以被牆。師古曰：「被音皮義反。」古者以奉一帝一后而節適，師古曰：「得其節而合宜。」今庶人屋壁得帝服，倡優下賤得后飾，然[02390]而天下不屈者，殆未有。師古曰：「屈謂財力盡也，音其勿反。」且帝之身自衣皁綈，師古曰：「綈，厚繒也，音徒奚反。」而富民牆屋被文繡；天之后以緣其領，庶人㜸妾緣其履：師古曰：「㜸，庶賤者。」此臣所謂舛。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師古曰：「衣音於旣反。」欲天下亡寒，胡可得？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亡飢，不可得。飢寒切於民之肌膚，欲其亡姦邪，不可得。國已屈矣，師古曰：「屈音其勿反。」盜賊直須時耳，師古曰：「言待時而發。」然而獻計者曰「毋動」，師古曰：「言天下安，不可動搖。」耳。如淳曰：「好爲大語者。」夫俗至不敬，至亡等，師古曰：「無尊卑之差。」至冒上，師古曰：「冒，犯也。」進計者猶曰「毋」，可長太息者[02391]者此。商君遺禮義，棄仁恩，師古曰：「謂商鞅。」并心於進取，行之歲，秦俗日敗。故秦人家富壯則出分，家貧壯則出贅。應劭曰：「出作贅壻也。」師古曰：「謂之贅壻者，言其不當出在妻家，亦猶人身體之有肬贅，非應所有也。一說，贅，質也，家貧無有聘財，以身爲質也。贅音之銳反。分音扶問反。」借父耰鉏，慮有德色；師古曰：「耰，摩田器也，言以耰及鉏借與其父，而容色自矜爲恩德也。耰音憂。」母取箕箒，立而誶語。服虔曰：「誶猶罵也。」張晏曰：「誶，責讓也。」師古曰：「張說是也。誶音碎。」抱哺其，與公併倨；師古曰：「哺，飤也。言婦抱子而哺之，乃與其舅併倨，無禮之甚也。哺音步。併音步鼎反。」婦姑不相說，則反脣而相稽。應劭曰：「稽，計也，相與計校也。」師古曰：「說音悅。稽音工奚反。」其慈耆利，不同禽獸者亡幾耳。師古曰：「唯有慈愛其子而貪嗜財利，小異於禽獸也。無幾，言不多也。幾音居豈反。」然并心而赴時，猶曰蹷六國，兼天下。蘇林曰：「蹶音厥。」師古曰：「蹶謂拔而取之。」功[02392]成求得矣，師古曰：「求得，所求者得也。」終不知反廉愧之節，仁義之厚。師古曰：「反，還也。」信并兼之法，遂進取之業，師古曰：「信讀曰伸，一曰信任。」天下敗；衆掩寡，智欺愚，勇威怯，壯陵衰，其亂至矣。是以賢起之，威震海內，德從天下。師古曰：「大賢謂高祖也。德從天下，天下從其德。」曩之秦者，今轉而矣。然其遺風餘俗，猶尚未改。今世以侈靡相競，而上亡制度，棄禮誼，捐廉恥，日甚，可謂月異而歲不同矣。逐利不耳，慮非顧行，師古曰：「言其所追赴，唯計利與不耳。念慮之中，非顧行之善惡也。」今其甚者殺父兄矣。盜者剟寢戶之簾，師古曰：「剟謂割取之也。室有東西箱曰廟，無東西箱曰寢，蓋謂陵上之寢。剟音輟。」搴兩廟之器，如淳曰：「搴，取也。兩廟，高祖、惠帝廟也。」師古曰：「搴，拔也，音騫，又音蹇。」白[02393]晝都之中剽吏而奪之金。師古曰：「白晝，晝日也。言白者，謂不陰晦也。剽，劫也，音頻妙反。」矯偽者出幾十萬石粟，服虔曰：「吏矯偽徵發，盈出十萬石粟。」師古曰：「服說非也。幾，近也。言詐爲文書，以出倉粟近十萬石耳。非謂徵發於下也。幾音鉅依反。」賦六百餘萬錢，乘傳而行郡國，如淳曰：「此言富者出錢穀，得高爵，或乃爲使者，乘傳車循行郡國，以爲榮也。」師古曰：「如說亦非也。此又言矯偽之人詐爲詔令，妄作賦斂，其數甚多，又詐乘傳而行郡國也。行音下更反。」此其亡行義之先至者。先，殿本作「尤」。而臣特以簿不報，期會之閒，以故。師古曰：「特，徒也。言公卿大臣特以簿書期會爲急，不知正風俗、厲行義也。」至於俗流失，世壞敗，因恬而不知怪，師古曰：「恬，安也，音徒兼反。」慮不動於耳目，以是適然耳。師古曰：「適，當也，謂事理當然。」夫移風易俗，使天下回心而鄉道，類非俗吏之所能。師古曰：「鄉讀曰嚮。」俗吏之所務，在於刀筆[02394]筐篋，師古曰：「刀所以削書札。筐篋所以盛書。」而不知體。陛下不自憂，竊陛下惜之。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父有禮，六親有紀，師古曰：「紀，理也。」此非天之所，人之所設。夫人之所設，不不立，不植則僵，不修則壞。師古曰：「植，建也。僵，偃也，音疆。」筦曰：師古曰：「筦與管同。管子，管仲也。」「禮義廉恥，是謂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使筦愚人則可，筦而少知治體，則是豈可不寒心哉！師古曰：「若以管子爲愚人，其言不實，則無禮義廉恥可也。若以管子爲微識治體，則當寒心而憂之。」秦滅四維而不張，故君臣乖亂，六親殃戮，姦人並起，萬民離叛，凡十歲，而社稷虛。師古曰：「虛讀曰墟，謂丘墟。」今四維猶未，故姦人幾幸，而衆心疑[02395]惑。師古曰：「幾讀曰兾。次下亦同。」豈如今定經制，師古曰：「經，常也。」令君君臣臣，師古曰：「君爲君德，臣爲臣道。」上下有差，父六親各得其宜，姦人亡所幾幸，而羣臣衆信，上不疑惑！師古曰：「衆信謂共爲忠信也。」此業壹定，世世常安，而後有所持循矣。師古曰：「執持而順行之。」若夫經制不定，是猶度江河亡維楫，師古曰：「維所以繫船，楫所以刺船也。詩曰『紼縭維之』。楫音集，又音接。」中流而遇風波，舩必覆矣。師古曰：「覆音芳目反。」可長太息者此。夏天，十有餘世，而殷受之。殷天，十餘世，而周受之。周天，十餘世，而秦受之。秦天，世而亡。人性不甚相遠，師古曰：「遠音于萬反。」何代之君有道之長，而秦無道之暴？其故可知。古之王者，太迺生，師古曰：「迺，始也。」固舉以禮，使士負之，有司齊肅端冕，師古曰：「齊[02396]讀曰齋。」之南郊，于天。師古曰：「見音胡電反。」過闕則下，過廟則趨，孝之道。故自赤而敎固已行矣。師古曰：「赤子，言其新生未有眉髮，其色赤。」昔者成王幼在繈抱之中，召公太保，周公太傅，太公太師。保，保其身體；傅，傅之悳義；師，道之教訓：師古曰：「保，安也。傅，輔也。道讀曰導。其下亦同。」此公之職。於是置少，皆上夫，曰少保、少傅、少師，是與太宴者。師古曰：「宴謂安居。」故迺孩提有識，師古曰：「孩，小兒也。提謂提撕之。」公、少固明孝仁禮義以道習之，逐去邪人，不使惡行。於是皆選天下之端士師古曰：「端，正也，直也。」孝悌博聞有道術者以衞翼之，師古曰：「悌音徒繼反。」使與太居處出入。故太迺生而正，聞正言，行正道，[02397]左右前後皆正人。夫習與正人居之，不能毋正，猶生長於齊不能不齊言；習與不正人居之，不能毋不正，猶生長於楚之地不能不楚言。故擇其所耆，師古曰：「耆讀曰嗜。」必先受業，迺得嘗之；擇其所樂，必先有習，迺得之。孔曰：「少成若天性，習貫如自然。」師古曰：「貫亦習也，音工宦反。」及太少長，知妃色，師古曰：「妃色，妃匹之色。」則入于學。學者，所學之官。師古曰：「官謂官舍。」學禮曰：「帝入東學，上親而貴仁，則親踈有序而恩相及矣；帝入南學，上齒而貴信，則長幼有差而民不誣矣；帝入西學，上賢而貴悳，則聖智在位而功不遺[02398]矣；帝入北學，上貴而尊爵，則貴賤有等而下不隃矣；師古曰：「隃與踰同，謂越制。」帝入太學，承師問道，退習而考於太傅，太傅罰其不則而匡其不及，師古曰：「則，法也。匡，正也。」則悳智長而治道得矣。此五學者旣成於上，則百姓黎民化輯於下矣。」師古曰：「輯與集同。輯，和也。」及太旣冠成人，免於保傅之嚴，則有記過之史，師古曰：「有過則記。」徹膳之宰，師古曰：「有闕則諫。」進善之旌，師古曰：「進善言者，立於旌下。」誹謗之木，師古曰：「譏惡事者，書之於木。」敢諫之鼓。師古曰：「欲顯諫者則擊鼓。」瞽史誦詩，工誦箴諫，師古曰：「瞽，無目者也。工，習樂者也。」夫進謀，士傳民語。習與智長，故切而不媿；師古曰：「每被切磋，故無大過可恥媿之事。」化與心成，故中道若性。代之禮：[02399]春朝朝日，秋暮夕月，所以明有敬；師古曰：「朝日以朝，夕月以暮，皆迎其初出也。下朝音直遙反。」春秋入學，坐國老，執醬而親餽之，師古曰：「餽字與饋同。」所以明有孝；行以鸞和，師古曰：「鸞和，車上鈴也，解在禮樂志。」步中采齊，師古曰：「樂詩名也。字或作薺，又作茨，並音才私反。」趣中肆夏，師古曰：「亦樂詩名。趣讀曰趨。趨，疾步也。凡此中者，謂與其節相應也，並音竹仲反。」所以明有度；其於禽獸，其生不食其死，聞其聲不食其肉，故遠庖厨，所以長恩，且明有仁。師古曰：「遠音于萬反。長音竹兩反。」夫代之所以長久者，以其輔翼太有此具。及秦而不然。其俗固非貴辭讓，所上者告訐；師古曰：「訐謂面相斥罪也，音居謁反。」固非貴禮義，所上者刑罰。使趙高傅胡亥而敎[02400]之獄，所習者非斬劓人，則夷人之族。故胡亥今日卽位而明日射人，忠諫者謂之誹謗，深計者謂之妖言，其視殺人若艾草菅然。師古曰：「艾讀曰刈。菅，茅也，音姦。」豈惟胡亥之性惡哉？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師古曰：「道讀曰導。」鄙諺曰：「不習吏，視已成。」曰：「前車覆，後車誡。」夫代之所以長久者，其已可知；師古曰：「已事，已往之事。」然而不能從者，是不法聖智。師古曰：「法謂則而効之。」秦世之所以亟絕者，其轍跡可；師古曰：「亟，急也，音居力反。車跡曰轍。」然而不避，是後車將覆。夫存亡之變，治亂之機，其要在是矣。天下之命，縣於太；太之善，在[02401]於早諭敎與選左右。師古曰：「諭，曉告也。與猶及也。」夫心未濫而先諭敎，則化易成；開於道術智誼之指，則敎之力。若其服習積貫，師古曰：「貫音工宦反。」則左右而已。夫胡、粵之人，生而同聲，耆欲不異，師古曰：「耆讀曰嗜。」及其長而成俗，累數譯而不能相通，行者有雖死而不相者，按景祐本作「行者有」，殿本作「行有」。蘇林曰：「言其人之行，不能易事相爲處。」則敎習然。臣故曰選左右早諭敎最急。夫敎得而左右正，則太正矣，太正而天下定矣。曰：「一人有慶，兆民賴之。」師古曰：「周書呂刑之辭也。一人，天子也。言天子有善，則兆庶獲其利。」此時務。凡人之智，能已然，不能將然。師古曰：「將然，謂欲有其事。」夫禮者禁於將然之前，而法者禁於已[02402]然之後，是故法之所用易，而禮之所生難知。若夫慶賞以勸善，刑罰以懲惡，先王執此之政，堅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時，據此之公，無私如天地耳，豈顧不用哉？師古曰：「顧猶反也。」然而曰禮云禮云者，貴絕惡於未萌，而起敎於微眇，師古曰：「眇，細小也。」使民日遷善遠辠而不自知。師古曰：「見善則遷，畏罪而離。」孔曰：「聽訟，吾猶人，必使毋訟乎！」師古曰：「論語載孔子之言也。言使吾聽訟，與衆人齊等，然能先以德義化之，使其無訟。」人主計者，莫如先審取舍；師古曰：「取謂所擇用也。舍謂所棄置也。」取舍之極定於內，而安危之萌應於外矣。師古曰：「極，中也。萌，始生也。」安者非一日而安，危者非一日而危，皆以[02403]積漸然，不可不察。人主之所積，在其取舍。以禮義治之者，積禮義；以刑罰治之者，積刑罰。刑罰積而民怨背，禮義積而民和親。故世主欲民之善同，而所以使民善者或異。或道之以德敎，或歐之以法令。師古曰：「道讀曰導。歐與驅同。下皆類此。」道之以德敎者，德敎洽而民氣樂；歐之以法令者，法令極而民風哀。哀樂之感，禍福之應。秦王之欲尊宗廟而安孫，與湯武同，然而湯武廣其德行，六七百歲而弗失，秦王治天下，十餘歲則敗。此亡它故矣，湯武之定取舍審而秦王之定取舍不審矣。夫天下，器。今[02404]人之置器，置諸安處則安，置諸危處則危。天下之情與器亡以異，在天之所置之。湯武置天下於仁義禮樂，而德澤洽，禽獸草木廣裕，師古曰：「裕，饒也。」德被蠻貊四夷，累孫數十世，此天下所共聞。秦王置天下於法令刑罰，德澤亡一有，而怨毒盈於世，下憎惡之如仇讎，旤幾及身，師古曰：「幾音鉅依反。」孫誅絕，此天下之所共。是非其明效驗邪！人之言曰：「聽言之道，必以其觀之，則言者莫敢妄言。」今或言禮誼之不如法令，敎化之不如刑罰，人主胡不引殷、周、秦以觀之？師古曰：「胡，何也。」人主之尊譬如堂，羣[02405]臣如陛，衆庶如地。故陛九級上，廉遠地，則堂高；師古曰：「級，等也。廉，側隅也。」陛亡級，廉近地，則堂卑。高者難攀，卑者易陵，師古曰：「陵，乘也。」理埶然。故古者聖王制等列，內有公卿夫士，外有公侯伯男，然後有官師吏，師古曰：「官師，一官之長。」延及庶人，等級分明，而天加焉，故其尊不可及。里諺曰：「欲投鼠而忌器。」此善諭。鼠近於器，尚憚不投，恐其器，況於貴臣之近主乎！師古曰：「近音其靳反。」廉恥節禮以治君，故有賜死而亡戮辱。是以黥劓之辠不及夫，以其離主上不遠。禮不敢齒君之路馬，蹵其芻者有罰；師古曰：「齒謂審其齒歲也。芻，所食之草也。蹵音[02406]千六反。」君之几杖則起，遭君之乘車則下，入正門則趨；君之寵臣雖或有過，刑戮之辠不加其身者，尊君之故。此所以主上豫遠不敬，師古曰：「遠，離也。」所以體貌臣而厲其節。師古曰：「體貌，謂加禮容而敬之。」今自王侯公之貴，皆天之所改容而禮之，古天之所謂伯父、伯舅，師古曰：「天子呼諸侯長者，同姓則曰伯父，異姓則曰伯舅。伯，長也。」而令與衆庶同黥劓髡刖笞傌棄巿之法，蘇林曰：「傌音罵。」然則堂不亡陛虖？被戮辱者不泰迫虖？師古曰：「迫，迫天子也。」廉恥不行，臣無迺握重權，官而有徒隷亡恥之心虖？夫望夷之，世當以重法者，如淳曰：「決罪曰當。閻樂殺二世於望夷宮，本由[02407]秦制無忌上之風也。」投鼠而不忌器之習。臣聞之，履雖鮮不加於枕，冠雖敝不以苴履。師古曰：「苴者，履中之藉也，音子余反。」夫嘗已在貴寵之位，天改容而體貌之矣，吏民嘗俯伏以敬畏之矣，今而有過，帝令廢之可，退之可，賜之死可，滅之可；若夫束縛之，係緤之，師古曰：「緤謂以長繩係之也。緤音先列反。」輸之司寇，編之徒官，師古曰：「司寇，主刑罰之官。編，次列也。」司寇吏詈罵而榜笞之，師古曰：「榜音彭。」殆非所以令衆庶。夫卑賤者習知尊貴者之一旦，蘇林曰：「知其有一旦之刑。」吾亦迺可以加此，非所以習天下，非尊尊貴貴之化。夫天之所嘗敬，衆庶之所嘗寵，死而死耳，賤人[02408]安宜得如此而頓辱之哉！豫讓中行之君，智伯伐而滅之，師古曰：「行音胡剛反。」移智伯。及趙滅智伯，豫讓釁面吞炭，鄭氏曰：「釁，漆面以易貌。吞炭，以變聲也。」師古曰：「釁，熏也，以毒藥熏之。」必報襄，五起而不中。人問豫，豫曰：「中行衆人畜我，我故衆人之；智伯國士遇我，我故國士報之。」故此一豫讓，反君讎，行若狗彘，已而抗節致忠，行出虖列士，人主使然。故主上遇其臣如遇犬馬，彼將犬馬自；如遇官徒，彼將官徒自。頑頓亡恥師古曰：「頓讀曰鈍。」奊詬亡節，師古曰：「奊詬，謂無志分也。奊音胡結反。詬音后。」廉恥不立，且不自好，師古曰：「自好猶言自喜也。好音呼倒反。」苟若而可，師古曰：「若猶然。」故[02409]利則逝，便則奪。師古曰：「逝，往也。」主上有敗，則因而挻之矣；服虔曰：「音挻起。」師古曰：「挻音式延反。」主上有患，則吾苟免而已，立而觀之耳；有便吾身者，則欺賣而利之耳。人主將何便於此？師古曰：「此於人主爲不便也。便音頻面反。」羣下至衆，而主上至少，所託財器職業者粹於羣下。蘇林曰：「粹，純也。言其勢悉在羣下。」俱亡恥，俱苟妄，則主上最病。故古者禮不及庶人，刑不至夫，所以厲寵臣之節。古者臣有坐不廉而廢者，不謂不廉，曰「簠簋不飾」；師古曰：「簠簋，所以盛飯也。方曰簠，圓曰簋。簠音甫，又音扶。簋音軌。」坐汙穢淫亂男女亡別者，不曰汙穢，曰「帷薄不修」；坐罷軟不勝任者，不謂罷軟，曰「下官不職」。師古曰：「罷，廢於事也。軟，弱也。罷[02410]讀曰疲。軟音人兖反。」故貴臣定有其辠矣，猶未斥然正以謼之，師古曰：「謼，古呼字。」尚遷就而之諱。故其在譴何之域者，師古曰：「譴，責也。何，問也。域，界局也。」聞譴何則白冠氂纓，鄭氏曰：「以毛作纓。白冠，喪服也。」盤水加劔，造請室而請辠耳，應劭曰：「請室，請罪之室。」蘇林曰：「音絜清。胡公漢官車駕出有請室令在前先驅，此官有別獄也。」如淳曰：「水性平，若己有正罪，君以平法治之也。加劔，當以自刎也。或曰，殺牲者以盤水取頸血，故示若此也。」師古曰：「應、如二說皆是。」上不執縛係引而行。其有中罪者，聞命而自弛，師古曰：「中罪，非大非小也。弛，廢也，自廢而死。弛音式爾反。」上不使人頸盭而加。蘇林曰：「不戾其頸而親加刀鋸也。」師古曰：「盭，古戾字，音廬結反。」其有辠者，聞命則北面再拜，跪而自裁，師古曰：「裁，謂自刑殺也。」上不使捽抑而刑之，師古曰：「捽，持頭髮也。抑謂按之也。捽音才兀反。」曰：「夫自有過耳！服虔曰：「子者，男子美號。」[02411]吾遇有禮矣。」遇之有禮，故羣臣自憙；師古曰：「憙讀曰喜，音許吏反。憙，好也，好爲志氣也。」嬰以廉恥，故人矜節行。師古曰：「嬰，加也。矜，尚也。」上設廉恥禮義以遇其臣，而臣不以節行報其上者，則非人類。故化成俗定，則人臣者主耳忘身，孟康曰：「唯爲主耳，不念其身。」國耳忘家，公耳忘私，利不苟就，害不苟去，唯義所在。上之化，故父兄之臣誠死宗廟，法度之臣誠死社稷，輔翼之臣誠死君上，守圄扞敵之臣誠死城郭封疆。故曰聖人有金城者，比物此志。李奇曰：「志，記也。凡此上陳廉恥之事，皆古記也。」如淳曰：「比謂比方也。使忠臣以死社稷之志，比於金城也。」師古曰：「二家之說皆非也。此言聖人厲此節行以御羣下，則人皆懷德，戮力同心，國家安固不可毀，狀若金城也。尋其下文，義可曉矣。」彼且我死，故吾得與之俱生；彼且我[02412]亡，故吾得與之俱存；夫將我危，故吾得與之皆安。師古曰：「夫，夫人也，亦猶彼人耳。夫音扶。」顧行而忘利，守節而伏義，故可以託不御之權，可以寄六尺之孤。應劭曰：「言念主忘身，憂國忘家，如此，可託權柄，不須復制御也。六尺之孤，未能自立者也。」此厲廉恥行禮誼之所致，主上何喪焉！師古曰：「如此則於主上無所失。」此之不，而顧彼之久行，服虔曰：「彼謂亡國也。」師古曰：「顧，反也。久謂久行之也。言何不爲投鼠忌器之法，而反久行無陛級之事。」故曰可長息者此。師古曰：「誼上疏言可爲長太息者六，今此至三而止，蓋史家直取其要切者耳。故下贊云掇其切於世事者著於傳。」是時丞相絳侯周勃免就國，人有告勃謀反，逮繫長安獄治，卒亡，復爵邑，故賈誼以此譏上。上深納其言，養臣下有節。是後臣有罪，皆自殺，不受刑。[02413]至武帝時，稍復入獄，自甯成始。初，文帝以代王入卽位，後分代兩國，立皇武代王，參太原王，勝則梁王矣。後徙代王武淮陽王，而太原王參代王，盡得故地。居數年，梁王勝死，亡。誼復上疏曰：陛下卽不定制，如今之埶，不過一傳再傳，服虔曰：「一二傳世也。」諸侯猶且人恣而不制，豪植而強，師古曰：「植，立也。」法不得行矣。陛下所以蕃扞及皇太之所恃者，師古曰：「蕃翰得宜，則嗣王安固，王先謙謂「翰」當爲「扞」之誤。故云皇太子之所恃也。」唯淮陽、代國耳。代北邊匈奴，與強敵鄰。能自完則足矣。而淮陽之比諸侯，廑如黑之著面，師古曰：「黑子，今所謂黶子也。著音直畧反。」[02414]適足以餌國耳，師古曰：「餌謂爲其所吞食。」不足以有所禁禦。方今制在陛下，制國而令適足以餌，豈可謂工哉！人主之行異布衣。布衣者，飾行，競廉，以自託於鄉黨，人主唯天下安社稷固不耳。高皇帝瓜分天下以王功臣，反者如蝟毛而起，師古曰：「蝟，蟲名也，其毛爲刺，音謂。」以不可，故蔪去不義諸侯而虛其國。如淳曰：「不義諸侯，彭越、黥布等。」師古曰：「蔪讀與芟同，謂芟刈之。」擇良日，立諸雒陽上東門之外，師古曰：「諸侯國皆在關東，故於東門外立之也。東面最北出門曰上東門。」畢以王，師古曰：「畢猶盡。」而天下安。故人者，不牽行，以成功。今淮南地遠者或數千里，越兩諸侯，師古曰：「越，過也。兩諸侯，梁及淮陽。」而縣屬於。師古曰：「爲縣而屬漢。」[02415]其吏民繇役往來長安者，自悉而補，中道衣敝，應劭曰：「自悉其家資財，補縫作衣。」師古曰：「悉，盡也。」錢用諸費稱此，師古曰：「稱音尺孕反。」其苦屬而欲得王至甚，逋逃而諸侯者已不少矣。其埶不可久。臣之愚計，願舉淮南地以益淮陽，而梁王立後，割淮陽北邊列城孟康曰：「列城，縣。」與東郡以益梁；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睢陽。梁起於新郪以北著之河，師古曰：「新郪，潁川縣也。郪音千移反。著音直畧反。」淮陽包陳以南揵之江，晉灼曰：「包，取也。」如淳曰：「揵謂立封界也。或曰，揵，接也。」師古曰：「揵音鉅偃反。」則諸侯之有異心者，破膽而不敢謀。梁足以扞齊、趙，淮陽足以禁吳、楚，陛下高枕，終亡山東之憂矣，此世之利。如淳[02416]曰：「從誼言可二世安耳。」師古曰：「言帝身及太子嗣位之時。」當今恬然，適遇諸侯之皆少，師古曰：「恬，安也。少謂年少。」數歲之後，陛下且之矣。夫秦日夜苦心勞力以除六國之旤，今陛下力制天下，頤指如意，如淳曰：「但動頤指麾，則所欲皆如意。」高拱以成六國之旤，難以言智。苟身亡，畜亂宿旤，孰視而不定，師古曰：「畜讀曰蓄。」萬年之後，傳之老母弱，將使不寧，不可謂仁。臣聞聖主言問其臣而不自造，師古曰：「欲發言則問其臣。」故使人臣得畢其愚忠。唯陛下財幸！師古曰：「財與裁同。裁擇而幸從其言。」文帝於是從誼計，迺徙淮陽王武梁王，北界泰山，西至高陽，得縣四十餘城；徙城陽王喜淮南王，撫其民。時[02417]封淮南厲王四皆列侯。誼知上必將復王之，上疏諫曰：「竊恐陛下接王淮南諸，孟康曰：「接音挾，挾持欲王淮南諸子也。」臣瓚曰：「謂以恩接待而王之。」師古曰：「二說皆非也。謂接今時當卽王之，言不久也。接猶續也，猶今人言續復也。」曾不與如臣者孰計之。淮南王之悖逆亡道，師古曰：「悖，惑也，音布內反。」天下孰不知其辠？陛下幸而赦遷之，自疾而死，天下孰以王死之不當？今奉尊罪人之，適足以負謗於天下耳。師古曰：「言若尊王其子，則是厲王無罪，漢枉殺之。」此人少壯，豈能忘其父哉？師古曰：「少壯，猶言稍長大。」白公勝所父報仇者，父與伯父、叔父。師古曰：「白公，楚平王之孫，太子建之子也。大父卽祖，謂平王也。伯父、叔父，平王諸子也。事見春秋傳。」白公亂，非欲取國代主，發忿快志，剡手以衝仇[02418]人之匈，師古曰：「剡，利也，音弋冉反。」固俱靡而已。師古曰：「言與仇人俱滅斃也。靡，碎也，音武皮反。」淮南雖，黥布嘗用之矣，存特幸耳。師古曰：「言漢之勝布得存，此直天幸耳。」夫擅仇人足以危之資，於策不便。師古曰：「言假四子以資權，則當危漢。」雖割而四，四一心。予之衆，積之財，此非有胥、白公報於廣都之中，卽疑有剸諸、荊軻起於兩柱之閒，師古曰：「剸諸刺吳王，荊軻刺秦皇。事見春秋傳及燕丹子也。」所謂假賊兵虎翼者。應劭曰：「周書云『無爲虎傅翼，將飛入邑，擇人而食之。』」願陛下少留計！」梁王勝墜馬死，李奇曰：「文三王傳言揖，此言勝，爲有兩名。」誼自傅無狀，師古曰：「無善狀。」常哭泣，後歲餘，亦死。賈生之死，年十矣。後四歲，齊文王薨，亡。文帝思賈生之言，迺分齊[02419]六國，盡立悼惠王六人王；遷淮南王喜於城陽，而分淮南國，盡立厲王以王之。後十年，文帝崩，景帝立，年而吳、楚、趙與四齊王合從舉兵，韋昭曰：「四齊王，膠東、膠西、菑川、濟南也。」師古曰：「從音子容反。」西鄉京師，師古曰：「鄉讀曰嚮。」梁王扞之，卒破七國。至武帝時，淮南厲王王者兩國亦反誅。孝武初立，舉賈生之孫人至郡守。賈嘉最好學，世其家。師古曰：「言繼其家業。」
贊曰：劉向稱「賈誼言代與秦治亂之意，其論甚美，通達國體，雖古之伊、管未能遠過。師古曰：「伊，伊尹。管，管仲。」使時用，功化必盛。庸臣所害，甚可悼痛。」追觀[02420]孝文玄默躬行以移風俗，師古曰：「躬行，謂身親儉約之行也，自追觀以下，並史家之詞。」誼之所陳畧施行矣。及欲改定制度，以土德，色上黃，數用五，及欲試屬國，施五餌表以係單于，師古曰：「賈誼書愛人之狀，好人之技，仁道也；信爲大操，常義也；愛好有實，已諾可期，十死一生，彼將必至：此三表也。賜之盛服車乘以壞其目；賜之盛食珍味以壞其口；賜之音樂婦人以壞其耳；賜之高堂邃宇府庫奴婢以壞其腹；於來降者，以上召幸之，相娛樂，親酌而手食之，以壞其心：此五餌也。」其術固以疏矣。誼亦天年早終，雖不至公卿，未不遇。凡所著述五十八篇，掇其切於世者著于傳云。師古曰：「掇，拾也，音丁活反。」
賈誼傳第十八[02421]
賈誼服賦僒若囚拘李奇注僒音塊蘇林音人肩傴僒尔音欺全反師古曰蘇音是臣佖按說文窘音渠隕反迫文選李善注窘囚拘之五臣注窘困愚者繫縛浴累困如囚人拘束其字並不從人唯孫強新加字玉篇及開元文字有作僒字並音窘疑蘇林音誤今宜定從說文音渠隕切[024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