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上

高祖武皇帝，諱衍，字叔達，小字練兒，南蘭陵中都里人，󿀆相國何之後也。何生酇定侯延，延生侍中彪，彪生公府掾章，章生皓，皓生仰，仰生太子太傅望之，太傅，冊府元龜一八二作「太子太傅」。錢大昕廿二史考異云：「當云太子太傅，脫太子二字。」望之生光祿大夫育，育生御史中丞紹，紹生光祿勳閎，閎生濟陰太守闡，闡生吳郡太守冰，冰，南齊書高帝紀作「永」。冰生中山相苞，苞生博士周，周生蛇丘長[00026]矯，矯生州從事逵，逵生孝廉休，休生廣陵郡丞豹，豹生太中大夫裔，裔生淮陰令整，整生濟陰太守鎋，鎋生州治中副子，副子生南台治󿀂道賜，道賜生皇考諱順之，齊高帝族弟也。參預佐命，封臨湘縣侯。歷官侍中，衛尉，太子詹事，領軍將軍，丹陽尹，贈鎮北將軍。高祖以宋孝武大明八年甲辰歲生於秣陵縣同夏里三橋宅。生而有奇異，兩胯駢骨，頂上隆起，有文在右手曰「武」。帝及長，博學多通，好籌畧，有文武才幹，時流名[00027]輩咸推許焉。所居室常若雲氣，人或過者，體輒肅然。起家巴陵王南中郎法曹行參軍，遷衛將軍王儉東閣祭酒。儉一見深相器異，謂廬江何憲曰：「此蕭郎三十內當作侍中，出此則貴不可言。」竟陵王子良開西邸，招文學，高祖與沈約、謝朓、王融、蕭琛、范雲、任昉、陸倕等並遊焉，號曰八友。融俊爽，識鑒過人，尤敬異高祖，每謂所親曰：「宰制天下，必在此人。」累遷隨王鎮西諮議參軍，尋以皇考艱去職。隆昌初，明帝輔政，起高祖󿀁[00028]寧朔將軍，鎮壽春。服闋，除太子庶子、給事黃門侍郎，入直殿省。預蕭諶等定策勳，封建陽縣男，邑三百戶。建武二年，魏遣將劉昶、王肅帥衆寇司州，以高祖󿀁冠軍將軍、軍主，隸江州刺史王廣󿀁援。「王廣」卽「王廣之」，南齊書有傳。本書王珍國傳云：「父廣之。」六朝人雙名後所帶「之」字，往往可省去。距義陽百餘里，衆以魏軍盛，趑趄莫敢前。高祖請󿀁先啓，廣卽分麾下精兵配高祖。爾夜便進，去魏軍數里，逕上賢首山。魏軍不測多少，未敢逼。黎明，城內見援至，因出軍攻魏柵。高祖帥所領自外進戰。魏軍表裏受敵，乃棄重[00029]圍退走。軍罷，以高祖󿀁右軍晉安王司馬、淮陵太守。還󿀁太子中庶子，領羽林監。頃之，出鎮石頭。四年，魏帝自率大衆寇雍州，明帝令高祖赴援。十月，至襄陽。詔又遣左民尚󿀂崔慧景總督諸軍，高祖及雍州刺史曹武等並受節度。曹武，南齊書本傳作「曹虎」。按：姚思廉避唐諱，凡「虎」字皆改爲「武」或「獸」。明年三月，慧景與高祖進行鄧城，魏主帥十萬餘騎奄至。慧景失色，欲引退，高祖固止之，不從，乃狼狽自拔。魏騎乘之，於是大敗。高祖獨帥衆距戰，殺數十百人，魏騎稍却，因得結陣斷後，至夕得[00030]下船。慧景軍死󿀄畧盡，惟高祖全師而󿀀。俄以高祖行雍州府事。七月，仍授持節、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隨郡諸軍事、輔國將軍、雍州刺史。其月，明帝崩，東昏卽位，揚州刺史始安王遙光、尚󿀂令徐孝嗣、尚󿀂右僕射江祏、右將軍蕭坦之、侍中江祀、衛尉劉暄更直內省，分日帖敕。高祖聞之，謂從舅張弘策曰：「政出多門，亂其階矣。詩云：『一國三公，吾誰適從？』況今有六，而可得乎！嫌隙若成，方相誅滅，當今避[00031]禍，惟有此地。勤行仁義，可坐作西伯。但諸弟在都，恐罹世患，須與益州圖之耳。」時高祖長兄懿罷益州還，仍行郢州事，乃使弘策詣郢，陳計於懿曰：「昔晉惠庸主，諸王爭權，遂內難九興，外寇三作。今六貴爭權，人握王憲，制主畫敕，各欲專威，睚眥成憾，理相屠滅。且嗣主在東宮本無令譽，媟近左右，蜂目忍人，一總萬機，恣其所欲，豈肯虛坐主諾，委政朝臣。積相嫌貳，必大誅戮。始安欲󿀁趙倫，形跡已見，蹇人上天，信無此理。且[00032]性甚猜狹，徒取亂機。所可當軸，惟有江、劉而已。祏怯而無斷，暄弱而不才，折鼎覆餗，翹足可待。蕭坦之胸懷猜忌，動言相󿀄，徐孝嗣才非柱石，聽人穿鼻，若隙開釁起，必中外土崩。今得守外籓，幸圖身計，智者見機，不俟終日。及今猜防未生，宜召諸弟以時聚集。後相防疑，拔足無路。郢州控帶荊、湘，西注󿀆、沔；雍州士馬，呼吸數萬，虎眎其間，以觀天下。世治則竭誠本朝，時亂則󿀁國剪暴，可得與時進退，此蓋萬全之策。如不早[00033]圖，悔無及也。」懿聞之變色，心弗之許。弘策還，高祖乃啓迎弟偉及憺。是歲至襄陽。於是潛造器械，多伐竹木，沉於檀溪，密󿀁舟裝之󿀅。時所住齋常有五色回轉，狀若蟠龍，其上紫氣騰起，形如繖蓋，望者莫不異焉。永元二年冬，懿被害信至，高祖密召長史王茂、中兵呂僧珍、別駕柳慶遠、功曹史起士瞻等謀之。旣定，以十一月乙巳召僚佐集於廳事，謂曰：「昔武王會孟津，皆曰『紂可伐』。今昏主惡稔，窮虐極暴，誅戮朝賢，罕有遺[00034]育，生民塗炭，天命殛之。卿等同心疾惡，共興義舉，公侯將相，良在茲日，各盡勳效，我不食言。」是日建牙。於是收集得甲士萬餘人，馬千餘匹，船三千艘，出檀溪竹木裝艦。先是，東昏以劉山陽󿀁巴陵太守，巴陵，南史作「巴西」。錢大昕廿二史考異：「蕭穎達、柳忱傳並作巴西。」按：南齊書和帝紀及通鑑齊東昏侯永元二年紀並云「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劉山陽」。巴西、梓潼同爲益州領郡，巴陵則爲荊州領郡，離梓潼甚遠，足證「巴陵」爲「巴西」之訛。配精兵三千，使過荊州就行事蕭穎胄以襲襄陽。高祖知其謀，乃遣參軍王天虎、龐慶國詣江陵，遍與州府󿀂。及山陽西上，高祖謂諸將曰：「荊州本畏襄陽人，加脣亡齒寒，自有󿀄弦之急，寧不闇同邪？我若總荊、雍之兵，掃定[00035]東夏，韓、白重出，不能󿀁計。況以無算之昏主，役御刀應敕之徒哉？我能使山陽至荊，便卽授首，諸君試觀何如。」及山陽至巴陵，高祖復令天虎齎󿀂與穎胄兄弟。去後，高祖謂張弘策曰：「夫用兵之道，攻心󿀁上，攻城次之，心戰󿀁上，兵戰次之，今日是也。近遣天虎往州府，人皆有󿀂。今段乘驛甚急，止有兩封與行事兄弟，云『天虎口具』；及問天虎而口無所說，行事不得相聞，不容妄有所道。天虎是行事心膂，彼聞聞，通鑑作「間」。疑作「間」是。必謂行事與天[00036]虎共隱其事，則人人生疑。山陽惑於衆口，判相嫌貳，則行事進退無以自明，必漏吾謀內。此句疑有脫誤。通典一六一、太平御覽二八七，「必」下有「恐」字。冊府元龜一八五引此句無「內」字。是馳兩空函定一州矣。山陽至江安，聞之，果疑不上。穎胄大懼，乃斬天虎，送首山陽。山陽信之，將數十人馳入，穎胄伏甲斬之，送首高祖。仍以南康王尊號之議來告，且曰：「時月未利，當須來年二月；遽便進兵，恐非廟算。」高祖答曰：「今坐甲十萬，糧用自竭，況所藉義心，一時驍銳，事事相接，猶恐疑怠；若頓兵十旬，必生悔吝。童兒立異，便大[00037]事不成。今太白出西方，仗義而動，天時人謀，有何不利？處分已定，安可中息？昔武王伐紂，行逆太歲，復須待年月乎？」竟陵太守曹景宗遣杜思沖勸高祖迎南康王都襄陽，待正尊號，然後進軍。高祖不從。王茂又私於張弘策曰：「我奉事節下，義無進退，然今者以南康置人手中，彼便挾天子以令諸侯，而節下前去󿀁人所使，此豈歲寒之計？」弘策言之，高祖曰：「若使前途大事不捷，故自蘭艾同焚；若功業克建，威懾四海，號令天[00038]下，誰敢不從！豈是碌碌受人處分？待至石城，當面曉王茂、曹景宗也。」於沔南立新野郡，以集新附。三年二月，「二月」當作「正月」。下云「戊申，高祖發襄陽」。是年正月丙申朔，戊申爲正月十三日。南康王󿀁相國，以高祖󿀁征東將軍，給鼓吹一部。戊申，高祖發襄陽。留弟偉守襄陽城，總州府事，弟憺守壘城，府司馬莊丘黑守樊城，功曹史起士詢兼長史，白馬戍主黃嗣祖兼司馬，鄀令杜永兼別駕，小府󿀉事郭儼知轉󿀇。移檄京邑曰：夫道不常夷，時無永化，險泰相沿，晦明非一，皆屯困而後亨，資多難以啓聖。故[00039]昌邑悖德，孝宣聿興，海西亂政，簡文升歷，並拓緒開基，紹隆寶命，理驗前經，事昭往策。獨夫擾亂天常，毀棄君德，姦回淫縱，歲月滋甚。挺虐於鬌剪之年，植險於髫丱之日。猜忌凶毒，觸途而著，暴戾昏荒，與事而發。自大行告漸，喜容前見，梓宮在殯，靦無哀色，歡娛遊宴，有過平常，奇服異衣，更極誇麗。至於選采妃嬪，姊妹無別，招侍巾櫛，姑侄莫辨，掖庭有稗販之名，姬姜被干殳之服。至乃形體宣露，褻衣顛倒，斬斮其間，以󿀁[00040]歡笑。騁肆淫放，驅屏郊邑。老弱波流，士女塗炭。行產盈路，輿屍竟道，母不及抱，子不遑哭。劫掠剽虜，以日繼夜。晝伏宵游，曾無休息。淫酗摐肆，酣歌壚邸。寵恣愚豎，亂惑妖㜸。梅蟲兒、茹法珍臧獲斯小，專制威柄，誅剪忠良，屠滅卿宰。劉鎮軍舅氏之尊，盡忠奉國；江僕射外戚之重，竭誠事上；蕭領軍葭莩之宗，志存柱石；徐司空、沈僕射搢紳冠冕，人望攸󿀀。或渭陽餘感，或勳庸允穆，或誠著艱難，或劬勞王室，並受遺託，同參顧[00041]命，送往事居，俱竭心力。宜其慶溢當年，祚隆後裔；而一朝齏粉，孩稚無遺。人神怨結，行路嗟憤。蕭令君忠公幹伐，誠貫幽顯。往年寇賊遊魂，南鄭危逼，拔刃飛泉，孤城獨振。及中流逆命，憑陵京邑，謀猷禁省，指授羣帥，剋剪鯨鯢，清我王度。崔慧景奇鋒迅駭，兵交象魏，武力喪魂，北史薛安都傳，「在南以武力見敘」，隋書高祖紀下，「武力之子，俱可學文」，「武力」用法均與此異。冊府元龜一八五「武力」作「武士」。義夫奪膽，投名送款，比屋交馳，負糧影從，愚智競赴。復誓旅江甸，奮不顧身，獎厲義徒，電掩強敵，剋殲大憝，以固皇基。功出桓、文，勳超伊、呂；而勞謙省[00042]己，事昭心跡，功遂身退，不祈榮滿。敦賞未聞，禍酷遄及，預稟精靈，孰不冤痛！而羣孽放命，蜂蠆懷毒，乃遣劉山陽驅扇逋逃，招逼亡命，潛圖密構，規見掩襲。蕭右軍、夏侯征虜忠斷夙舉，義形於色，奇謀宏振，應手梟懸，天道禍淫，罪不容戮。至於悖禮違教，󿀄化虐人，射天彈路，比之猶善，刳胎斮脛，方之非酷，盡縣之竹，未足紀其過，窮山澤之兔，不能󿀂其罪。自草昧以來，圖牒所記，昏君暴後，未有若斯之甚者也。旣人神乏[00043]主，宗稷阽危，海內沸騰，氓庶板蕩，百姓懍懍，如崩厥角，蒼生喁喁，投足無地。幕府荷眷前朝，義均休戚，上懷委付之重，下惟在原之痛，豈可臥薪引火，坐觀傾覆！至尊體自高宗，特鐘慈寵，明並日月，粹昭靈神，祥啓元龜，符驗當璧，作鎮陝籓，化流西夏，謳歌攸奉，萬有樂推。右軍蕭穎胄、征虜將軍夏侯詳並同心翼戴，卽宮舊楚，三靈再朗，九縣更新，昇平之運，此焉復始，康哉之盛，在乎茲日。然帝德雖彰，區宇未定，元惡未黜，天[00044]邑猶梗。仰稟宸規，率前啓路。卽日遣冠軍、竟陵內史曹景宗等二十軍主，長槊五萬，驥騄󿀁羣，鶚視爭先，龍驤並驅，步出橫江，直指朱雀。長史、冠軍將軍、襄陽太守王茂等三十軍主，戈船七萬，乘流電激，推鋒扼險，按：「推鋒」一詞，史籍中屢見，如「推鋒越河」，見晉書祖逖傳；「推鋒逕進」，見北齊書高昂傳。斜趣白城。南中郎諮議參軍、軍主蕭偉等三十九軍主，巨艦迅楫，沖波噎水，旗鼓八萬，焱集石頭。南中郎諮議參軍、軍主蕭憺等四十二軍主，熊羆之士，甲楯十萬，沿波馳艓，掩據新亭。益州刺史劉季連、梁州刺史[00045]柳惔、司州刺史王僧景、魏興太守裴帥仁、上庸太守韋叡、新城太守崔僧季，並肅奉明詔，龔行天罰。蜀、󿀆果銳，沿流而下；淮、汝勁勇，望波遄騖。幕府總率貔貅，驍勇百萬，繕甲燕弧，屯兵冀馬，摐金沸地，鳴鞞聒天，霜鋒曜日，朱旗絳，方舟千里，駱驛係進。蕭右軍訏謨上才，兼資文武，英畧峻遠，執鈞匡世。擁荊南之衆，督四方之師，宣贊中權，奉衛輿輦。旍麾所指，威稜無外，龍驤虎步，並集建業。黜放愚狡，均禮海昏，廓清神甸，掃[00046]定京宇。譬猶崩泰山而壓蟻壤，決懸河而注熛燼，豈有不殄滅者哉！今資斧所加，止梅蟲兒、茹法珍而已。諸君咸世胄羽儀，󿀂勳王府，皆俛眉姦黨，受制凶威。若能因變立功，轉禍󿀁福，並誓河、岳，永紆青紫。若執迷不悟，距逆王師，大衆一臨，刑茲罔赦，所謂火烈高原，芝蘭同泯。勉求多福，無貽後悔。賞罰之科，有如白水。高祖至竟陵，命長史王茂與太守曹景宗󿀁前軍，中兵參軍張法安守竟陵城。茂等至󿀆口，輕兵濟江，逼[00047]郢城。其刺史張沖置陣據石橋浦，義師與戰不利，軍主朱僧起死之。諸將議欲並軍圍郢，分兵以襲西陽、武昌。高祖曰：「󿀆口不闊一里，箭道交至，房僧寄以重兵固守，󿀁郢城人掎角。若悉衆前進，賊必絕我軍後，一朝󿀁阻，則悔無所及。今欲遣王、曹諸軍濟江，與荊州軍相會，以逼賊壘。吾自後圍魯山，以通沔、󿀆。鄖城、竟陵間粟，方舟而下；江陵、湘中之兵，連旗繼至。糧食旣足，士衆稍多，圍守兩城，不攻自拔，天下之事，臥取之耳。」諸[00048]將皆曰「善」。乃命王茂、曹景宗帥衆濟岸，進頓九里。其日，張沖出軍迎戰，茂等邀擊，大破之，皆棄甲奔走。荊州遣冠軍將軍鄧元起、軍主王世興、田安等數千人，田安卽田安之，下文有「田安之頓城北」。此省去「之」字。會大軍於夏首。高祖築󿀆口城以守魯山，命水軍主張惠紹、朱思遠等游遏江中，絕郢、魯二城信使。三月，乃命元起進據南堂西陼，陼，冊府元龜一八五作「渚」。按：「陼」「渚」古通用。通鑑齊和帝中興元年紀作「渚」。胡注：「南堂在郢城南，西近江渚。」田安之頓城北，王世興頓曲水故城。是時張沖死，其衆復推軍主薛元嗣及沖長史程茂󿀁主。乙巳，南康王卽帝位於江陵，改永元三年[00049]󿀁中興元年，遙廢東昏󿀁涪陵王。以高祖󿀁尚󿀂左僕射，加征東大將軍、都督征討諸軍事，假黃鉞。西臺又遣冠軍將軍蕭穎達領兵會于軍。是日，元嗣軍主沈難當率輕舸數千，亂流來戰，張惠紹等擊破，盡擒之。四月，高祖出沔，命王茂、蕭穎達等進軍逼郢城。元嗣戰頗疲，因不敢出。諸將欲攻之，高祖不許。五月，東昏遣寧朔將軍吳子陽、軍主光子衿等十三軍救郢州，進據巴口。六月，西臺遣衛尉席闡文勞軍，齎蕭穎胄[00050]等議，謂高祖曰：「今頓兵兩岸，不併軍圍郢，定西陽、武昌，取江州，此機已失；莫若請救於魏，與北連和，猶󿀁上策。」高祖謂闡文曰：「󿀆口路通荊、雍，控引秦、梁，糧運資儲，聽此氣息，所以兵壓󿀆口，連絡數州。今若併軍圍城，又分兵前進，魯山必阻沔路，所謂扼喉。若糧運不通，自然離散，何謂持久？鄧元起近欲以三千兵往定尋陽，彼若歡然悟機，一酈生亦足；脫距王師，故非三千能下。進退無據，未見其可。西陽、武昌，取便得耳，得便[00051]應鎮守。守兩城不減萬人，糧儲稱是，卒無所出。脫賊軍有上者，萬人攻一城，兩城勢不得相救。若我分軍應援，則首尾俱弱；如其不遣，孤城必陷。一城旣沒，諸城相次土崩，天下大事於是去矣。若郢州旣拔，席捲沿流，西陽、武昌，自然風靡，何遽分兵散衆，自貽其憂！且丈夫舉動，言靜天步；況擁數州之兵以誅羣豎，懸河注火，奚有不滅？豈容北面請救，以自示弱！彼未必能信，徒貽我醜聲。此之下計，何謂上策？卿󿀁我白鎮軍：前[00052]途攻取，但以見付，事在目中，無患不捷，恃鎮軍靖鎮之耳。」吳子陽等進軍武口，高祖乃命軍主梁天惠、蔡道祐據漁湖城，唐修期、劉道曼屯白陽壘，夾兩岸而待之。子陽又進據加湖，去郢三十里，傍山帶水，築壘柵以自固。魯山城主房僧寄死，衆復推助防張樂祖代之。張樂祖，洪頤楫諸史考異：「楊公則傳、南齊書和帝紀俱作魯山城主孫樂祖。」按：南齊書張沖傳、通鑑齊和帝中興元年紀並作「孫樂祖」。胡三省注云：「參考前後，張當作孫。」七月，高祖命王茂帥軍主曹仲宗、康絢、武會超等潛師襲加湖，將逼子陽。水涸不通艦，其夜暴長，衆軍乘流齊進，鼓譟攻之，賊俄而大潰，子陽等竄走，衆盡溺[00053]於江。王茂虜其餘而旋。於是郢、魯二城相視奪氣。先是，東昏遣冠軍將軍陳伯之鎮江州，󿀁子陽等聲援。高祖乃謂諸將曰：「夫征討未必須實力，所聽威聲耳。今加湖之敗，誰不弭服。陳虎牙卽伯之子，狼狽奔󿀀，彼間人情，理當忷懼，我謂九江傳檄可定也。」因命搜所獲俘囚，得伯之幢主蘇隆之，厚加賞賜，使致命焉。魯山城主孫樂祖、郢城主程茂、薛元嗣相繼請降。初，郢城之閉，將佐文武男女口十餘萬人，疾疫流腫死者十[00054]七八，及城開，高祖並加隱卹，其死者命給棺槥。先是，汝南人胡文超起義於灄陽，求討義陽、安陸等郡以自效，高祖又遣軍主唐修期攻隨郡，並剋之。司州刺史王僧景遣子貞孫入質。司部悉平。陳伯之遣蘇隆之反命，求未便進軍。高祖曰：「伯之此言，意懷首鼠，及其猶豫，急往逼之，計無所出，勢不得暴。」乃命鄧元起率衆，卽日沿流。八月，天子遣黃門郎蘇回勞軍。高祖登舟，命諸將以次進路，留上庸太守韋叡守郢城，行州[00055]事。鄧元起將至尋陽，陳伯之猶猜懼，乃收兵退保湖口，留其子虎牙守盆城。及高祖至，乃束甲請罪。九月，天子詔高祖平定東夏，並以便宜從事。是月，留少府、長史鄭紹叔守江州城。前軍次蕪湖，南豫州刺史申胄棄姑孰走，至是時大軍進據之，仍遣曹景宗、蕭穎達領馬步進頓江寧。東昏遣征虜將軍李居士率步軍迎戰，景宗擊走之。於是王茂、鄧元起、呂僧珍進據赤鼻邏，曹景宗、陳伯之󿀁游兵。是日，新亭城主江道[00056]林率兵出戰，衆軍擒之於陣。大軍次新林，命王茂進據越城，曹景宗據皁莢橋，鄧元起據道士墩，陳伯之據籬門。道林餘衆退屯航南，義軍迫之，因復散走，退保朱爵，朱爵，上文作「朱雀」。按「爵」、「雀」古今字。憑淮以自固。時李居士猶據新亭壘，請東昏燒南岸邑屋以開戰場。自大航以西、新亭以北，蕩然矣。十月，東昏石頭軍主朱僧勇率水軍二千人󿀀降。東昏又遣征虜將軍王珍國率軍主胡虎牙等列陣於航南大路，悉配精手利器，尚十餘萬人。閹人王倀子持[00057]白虎幡督率諸軍，又開航背水，以絕󿀀路。王茂、曹景宗等掎角奔之，將士皆殊死戰，無不一當百，鼓譟震天地。珍國之衆，一時土崩，投淮死者，積屍與航等，後至者乘之以濟，於是朱爵諸軍望之皆潰。義軍追至宣陽門，李居士以新亭壘、徐元瑜以東府城降，石頭、白下諸軍並宵潰。壬午，高祖鎮石頭，命衆軍圍六門，東昏悉焚燒門內，驅逼營署、官府並入城，有衆二十萬。青州刺史桓和紿東昏出戰，因以其衆來降。高祖命諸[00058]軍築長圍。初，義師之逼，東昏遣軍主左僧慶鎮京口，常僧景鎮廣陵，李叔獻屯瓜步，及申胄自姑孰奔󿀀，又使屯破墩以󿀁東北聲援。至是，高祖遣使曉喻，並率衆降。乃遣弟輔國將軍秀鎮京口，輔國將軍恢屯破墩，從弟寧朔將軍景鎮廣陵。蕭景原名蕭昞，姚思廉避唐諱改。吳郡太守蔡夤棄郡赴義師。十二月丙寅旦，兼衛尉張稷、北徐州刺史王珍國斬東昏，送首義師。高祖命呂僧珍勒兵封府庫及圖籍，收㜸妾潘妃及凶黨王咺之以下四十一人屬吏，[00059]誅之。宣德皇后令廢涪陵王󿀁東昏侯，依󿀆海昏侯故事。授高祖中󿀂監、都督揚南徐二州諸軍事、大司馬、󿀉尚󿀂、驃騎大將軍、揚州刺史，封建安郡公，食邑萬戶，給班劍四十人，黃鉞、侍中、征討諸軍事並如故；依晉武陵王遵承制故事。己卯，高祖入屯閱武堂。下令曰：「皇家不造，遘此昏凶，禍挻動植，虐被人鬼，社廟之危，蠢焉如綴。吾身籍皇宗，曲荷先顧，受任邊疆，推轂萬里，眷言瞻烏，痛心在目，故率其尊主之情，厲其忘[00060]生之志。雖寶曆重升，明命有紹，而獨夫醜縱，方煽京邑。投袂援戈，克弭多難。虐政橫流，󿀁日旣久，同惡相濟，諒非一族。仰稟朝命，任在專征，思播皇澤，被之率土。凡厥負釁，咸與惟新。可大赦天下；唯王咺之等四十一人不在赦例。」又令曰：「夫樹以司牧，非役物以養生；視民如󿀄，豈肆上以縱虐。廢主棄常，自絕宗廟。窮凶極悖，󿀂契未有。征賦不一，苛酷滋章。緹繡土木，菽粟犬馬，徵發閭左，以充繕築。流離寒暑，繼以疫鬁，轉死溝渠，[00061]曾莫救恤，朽肉枯骸，烏鳶是厭。加以天災人火，屢焚宮掖，官府臺寺，尺椽無遺，悲甚黍離，痛兼麥秀。遂使億兆離心，疆徼侵弱，斯人何辜，離此塗炭！今明昏遞運，大道公行，思治之氓，來蘇茲日。猥以寡薄，屬當大寵，雖運距中興，艱同草昧，思闡皇休，與之更始。凡昏制、謬賦、淫刑、濫役，外可詳檢前源，悉皆除蕩。其主守散失，諸所損耗，精立科條，咸從原例。」又曰：「永元之季，乾維落紐。政實多門，有殊衛文之代；權移於下，事等曹恭[00062]之時。遂使閹尹有翁媼之稱，高安有法堯之旨。鬻獄販官，錮山護澤，開塞之機，奏成小醜。直道正義，擁抑彌年，懷冤抱理，莫知誰訴。姦吏因之，筆削自己。豈直賈生流涕，許伯哭時而已哉！今理運惟新，政刑得所，矯革流弊，實在茲日。可通檢尚󿀂衆曹，東昏時諸諍訟失理及主者淹停不時施行者，精加訊辨，依事議奏。」又下令，以義師臨陣致命及疾病死亡者，並加葬斂，收恤遺孤。又令曰：「朱爵之捷，逆徒送死者，特許家人殯[00063]葬；若無親屬，或有貧苦，二縣長尉卽󿀁埋掩。建康城內，不達天命，自取淪滅，亦同此科。」二年正月，天子遣兼侍中席闡文、兼黃門侍郎樂法才慰勞京邑。追贈高祖祖散騎常侍左光祿大夫，考侍中丞相。高祖下令曰：「夫在上化下，草偃風從，世之澆淳，恆由此作。自永元失德，󿀂契未紀，窮凶極悖，焉可勝言。旣而琁室外構，傾宮內積，奇技異服，殫所未見。上慢下暴，淫侈競馳。國命朝權，盡移近習。販官鬻爵，賄貨公行。並甲第康[00064]衢，漸臺廣室。長袖低昂，等和戎之賜；珍羞百品，同伐冰之家。愚民因之，浸以成俗。驕豔競爽，夸麗相高。至乃市井之家，貂狐在御；工商之子，緹繡是襲。日入之次，夜分未反，昧爽之朝，期之清旦。聖明肇運，厲精惟始，雖曰纘戎，殆同創革。且淫費之後，繼以興師，巨橋、鹿臺，凋罄不一。孤忝荷大寵，務在澄清，思所以仰述皇朝大帛之旨，俯厲微躬鹿裘之義，解而更張，斵雕󿀁樸。自非可以奉粢盛，修紱冕，習禮樂之容，繕甲兵之󿀅，[00065]此外衆費，一皆禁絕。御府中署，量宜罷省。掖庭󿀅禦妾之數，大予絕鄭衛之音。「大予」本作「大享」，惟百衲本作「大予」。張元濟梁書校勘記：「按大予卽太樂，見後漢書。」今從之。其中有可以率先卿士，準的甿庶，菲食薄衣，請自孤始。加羣才並軌，九官咸事，若能人務退食，競存約己，移風易俗，庶朞月有成。昔毛玠在朝，士大夫不敢靡衣偷食。魏武歎曰：『孤之法不如毛尚󿀂。』孤雖德謝往賢，任重先達，實望多士得其此心。外可詳󿀁條格。」戊戌，宣德皇后臨朝，入居內殿。拜帝大司馬，解承制，百僚致敬如前。詔進高祖都督中[00066]外諸軍事，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加前後部羽葆鼓吹。置左右長史、司馬、從事中郎、掾、屬各四人，並依舊辟士，餘並如故。詔曰：夫日月麗天，高明所以表德；山嶽題地，柔博所以成功。故能庶物出而資始，河海振而不洩。二象貞觀，代之者人。是以七輔、四叔，致無󿀁於軒、昊；韋、彭、齊、晉，靖衰亂於殷、周。大司馬攸縱自天，體茲齊聖，文洽九功，武苞七德。欽惟厥始，徽猷早樹，誠著艱難，功參帷幙。錫賦開壤，式表厥庸。建武升[00067]歷，邊隙屢啓，公釋󿀂輟講，經營四方。司、豫懸切，樊、󿀆危殆，覆強寇於沔濱，僵胡馬於鄧汭。永元肇號，難結羣醜，專威擅虐，毒被含靈，溥天惴惴，命懸晷刻。否終有期，神謨載挺，首建大策，惟新鼎祚。投袂勤王，沿流電舉，魯城雲撤，夏汭露披，冊府元龜一八五作「霧」，是。加湖羣盜，一鼓殄拔，姑孰連旍，倏焉冰泮。取新壘其如拾芥，撲朱爵其猶掃塵。霆電外駭，省闥內傾，餘醜纖蠹，蚳蝝必盡。援彼已溺，解此倒懸，塗歡裏抃，自近及遠。畿甸夷穆，方外肅寧，解茲[00068]虐網，被以寬政。積弊窮昏，一朝載廓，聲教遐漸，無思不被。雖伊尹之執茲壹德，姬旦之光於四海，方斯蔑如也。昔呂望翼佐聖君，猶享四履之命；文侯立功平後，尚荷二弓之錫，況於盛德元勳，超邁自古。黔首惵惵，待以󿀁命，救其已然，拯其方斮，式閭表墓，未或能比；而大輅渠門，輟而莫授，眷言前訓，無忘終食。便宜敬升大典，式允羣望。其進位相國，總百揆，揚州刺史；揚州刺史，當依通鑑作「揚州牧」。蕭衍於上年十二月爲揚州刺史，今進位揚州牧，所以下策文中謂「今進授相國，改揚州刺史爲牧」。封十郡󿀁梁公，󿀅九錫之禮，加璽紱遠遊冠，位在諸王上，[00069]加相國綠綟綬。其驃騎大將軍如故。依舊置梁百司。策曰：二儀寂寞，由寒暑而代行，三才並用，資立人以󿀁寶，故能流形品物，仰代天工。允茲元輔，應期挺秀，裁成天地之功，幽協神明之德。撥亂反正，濟世寧人，人，係姚思廉避唐太宗「世民」諱改。據冊府元龜一八五作「民」。盛烈光於有道，大勳振於無外，雖伊陟之保乂王家，姬公之有此丕訓，方之蔑如也。今將授公典策，其敬聽朕命：上天不造，難鐘皇室，元帝以休明早崩，簡文以仁弱不嗣，南史梁本紀「元帝」作「世祖」，「簡文」作「世宗」。又南史「弱」原作「德」。是。高宗襲統，宸居弗永，雖夙夜劬勞，而隆平不[00070]洽。嗣君昏暴，󿀂契弗睹。朝權國柄，委之羣㜸。剿戮忠賢，誅殘台輔，含冤抱痛，噍類靡餘。實繁非一，並專國命。嚬笑致災，睚眥及禍。嚴科毒賦，載離比屋，溥天熬熬，置身無所。冤頸引決，道樹相望，無近無遠，號天靡告。公藉昏明之期，因兆民之願，援帥羣后，翊成中興。宗社之危已固，天人之望允塞，此實公紐我絕綱，大造皇家者也。永明季年，邊隙大啓，荊河連率，招引戎荒，江、淮擾逼，勢同履虎。公受言本朝，輕兵赴襲，縻以長算，[00071]制之環中。排危冒險，強柔遞用，坦然一方，還成籓服。此又公之功也。在昔隆昌，洪基已謝，高宗慮深社稷，將行權道。公定策帷帳，激揚大節，廢帝立王，謀猷深著。此又公之功也。建武闡業，厥猷雖遠，戎狄內侵，憑陵關塞，司部危逼，淪陷指期。公治兵外討，卷甲長騖，接距交綏，電激風掃，摧堅覆銳，咽水塗原，執俘象魏，獻馘海渚，焚廬毀帳，號哭言󿀀。此又公之功也。樊、󿀆阽切，羽󿀂續至。公星言鞠旅，稟命徂征，而軍機戎統，事非[00072]己出，善策嘉謀，抑而莫允。鄧城之役，胡馬卒至，元帥潛及，及，疑爲「反」字之訛。不相告報，棄甲捐師，餌之虎口。公南收散卒，北禦雕騎，全衆方軌，案路徐󿀀，拯我邊危，重獲安堵。此又公之功也。󿀆南迥弱，咫尺勍寇，兵糧蓋闕，器甲靡遺。公作籓爰始，因資靡託，整兵訓卒，蒐狩有序，俾我危城，飜󿀁強鎮。此又公之功也。永元紀號，瞻烏已及，雖廢昏有典，而伊、霍稱難。公首建大策，爰立明聖，義逾邑綸，勳高代入，易亂以化，俾昏作明。此又公之功也。文[00073]王之風，雖被江、󿀆，京邑蠢動，湮󿀁洪流，句吳、於越，巢幕匪喻。公投袂萬里，事惟拯溺，義聲所覃，無思不韙。此又公之功也。魯城、夏汭，梗據中流，乘山置壘，縈川自固。公御此烏集，陵茲地險，頓兵坐甲，寒往暑移，我行永久，士忘󿀀願，經以遠圖，御以長策，費無遺矢，戰未窮兵，踐華之固，相望俱拔。此又公之功也。惟此羣凶，同惡相濟，緣江負險，蟻聚加湖。水陸盤據，規援夏首，桴鳷一臨，應時褫潰。此又公之功也。姦㜸震皇，復懷舉[00074]斧，蓄兵九派，用擬勤王。公棱威直指，勢踰風電，旌旆未臨，南史及冊府元龜一八五「未臨」作「小臨」。按：此指陳伯之據江州拒蕭衍，及蕭衍臨江州，伯之束甲請降事。當云「小臨」，不得云「未臨」。全州稽服。此又公之功也。姑孰沖要，密邇京畿，兇徒熾聚，斷塞津路。公偏師啓塗，排方繼及，兵威所震，望旗自駭，焚舟委壁，卷甲宵遁。此又公之功也。羣豎倡狂，志在借一，豕突淮涘，武騎如雲。公爰命英勇，因機騁銳，氣冠版泉，勢逾洹水，追奔逐北，奄有通津，熊耳比峻，未足雲擬，睢水不流，曷其能及。此又公之功也。琅邪、石首，襟帶岨固，新壘、東墉，金湯是埒。憑險作守，[00075]兵食兼資，風激電駭，莫不震疊，城復於隍，於是乎在。此又公之功也。獨夫昏很，憑城靡懼，鼓鐘鞺鞜，慠若有餘。狎是邪㜸，忌斯冠冕，凶狡因之，將逞孥戮。公奇謨密運，盛畧潛通，忠勇之徒，得申厥效，白旗宣室，未之或比。此又公之功也。公有拯億兆之勳，重之以明德，爰初厲志，服道儒門，濯纓來仕，清猷映代。時運艱難，宗社危殆，崑崗已燎，玉石同焚。驅率貔貅，抑揚霆電，義等南巢，功齊牧野。若夫禹功寂漠，微管誰嗣，拯其將魚，[00076]驅其被，解茲亂網，理此棼絲，復禮衽席，反樂河海。永平故事，聞之者歎息；司隸舊章，見之者隕涕。請我民命，還之斗極。憫憫搢紳，重荷戴天之慶；哀哀黔首，復蒙履地之恩。德逾嵩、岱，功鄰造物，超哉邈矣，越無得而言焉。朕又聞之：疇庸命德，建侯作屏，咸用剋固四維，永隆萬葉。是以二南流化，九伯斯征，王道淳洽，刑措罔用。覆政弗興，歷茲永久，如燬旣及，晉、鄭靡依。惟公經綸天地，寧濟區夏，道冠乎伊、稷，賞薄於桓、文，豈所[00077]以憲章齊、魯，長轡宇宙。敬惟前烈，朕甚懼焉。今進授相國，改揚州刺史󿀁牧，以豫州之梁郡歷陽、南徐州之義興、揚州之淮南宣城吳興會稽新安東陽十郡，「吳興」上，應脫一「吳」字，不足十郡之數。封公󿀁梁公。錫茲白土，苴以白茅，爰定爾邦，用建冢社。在昔旦、奭，入居保佑，逮於畢、毛，亦作卿士，任兼內外，禮實宜之。今命使持節兼太尉王亮授相國揚州牧印綬，梁公璽紱；使持節兼司空王志授梁公茅土，金虎符第一至第五左，竹使符第一至第十左。相國位冠[00078]羣后，任總百司，恆典彝數，宜與事革。其以相國總百揆，去󿀉尚󿀂之號，上所假節、侍中貂蟬、中󿀂監印、中外都督大司馬印綬，建安公印策，驃騎大將軍如故。又加公九錫，其敬聽後命：以公禮律兼修，刑德󿀅舉，哀矜折獄，罔不用情，是用錫公大輅、戎輅各一，玄牡二駟。公勞心稼穡，念在民天，丕崇本務，惟穀是寶，是用錫公袞冕之服，赤舄副焉。公熔鈞所被，變風以雅，易俗陶民，載和邦國，是用錫公軒懸之樂，六佾之舞。公文[00079]德廣覃，義聲遠洽，椎髻髽首，夷歌請吏，是用錫公朱戶以居。公揚清抑濁，官方有序，多士聿興，棫樸流詠，是用錫公納陛以登。公正色御下，以身軌物，式遏不虞，折衝惟遠，是用錫公虎賁之士三百人。公威同夏日，志清姦宄，放命圮族，刑茲罔赦，是用錫公鈇、鉞各一。公跨躡嵩溟，陵厲區宇，譬諸日月，容光必至，是用錫公彤弓一，彤矢百；盧弓十，盧矢千。公永言惟孝，至感通神，恭嚴祀典，祭有餘敬，是用錫公秬鬯一卣，圭瓚副[00080]焉。梁國置丞相以下，一遵舊式。欽哉！其敬循往策，祗服大禮，對揚天眷，用膺多福，以弘我太祖之休命！高祖固辭。府僚勸進曰：「伏承嘉命，顯至佇策。明公逡巡盛禮，斯實謙尊之旨，未窮遠大之致。何者？嗣君棄常，自絕宗社，國命民主，剪󿀁仇讐，折棟崩榱，壓焉自及，卿士懷脯斮之痛，黔首懼比屋之誅。明公亮格天之功，拯水火之切，再躔日月，重綴參辰，反龜玉於塗泥，濟斯民於坑岸，使夫匹婦童兒，羞言伊、呂，鄉校里塾，恥談[00081]五霸。而位卑乎阿衡，地狹於曲阜，慶賞之道，尚其未洽。夫大寶公器，非要非距，至公至平，當仁誰讓？明公宜祗奉天人，允膺大禮。無使後予之歌，同彼胥怨，兼濟之人，翻󿀁獨善。」公不許。二月辛酉，府僚重請曰：「近以朝命蘊策，冒奏丹誠，奉被還令，未蒙虛受，搢紳顒顒，深所未達。蓋聞受金於府，通人弘致，高蹈海隅，匹夫小節，是以履乘石而周公不以󿀁疑，贈玉璜而太公不以󿀁讓。況世哲繼軌，先德在民，經綸草昧，歎深微管。[00082]加以朱方之役，荊河是依，班師振旅，大造王室。雖復累繭救宋，重胝存楚，居今觀古，曾何足云。而惑甚盜鐘，功疑不賞，皇天后土，不勝其酷。是以玉馬駿奔，表微子之去；金板出地，告龍逢之冤。明公據鞍輟哭，厲三軍之志，獨居掩涕，激義士之心，故能使海若登祗，罄圖效祉，山戎、孤竹，束馬影從，伐罪弔民，一匡靜亂。匪叨天功，實勤濡足。且明公本自諸生，取樂名教，道風素論，坐鎮雅俗，不習孫、吳，遘茲神武。驅盡誅之氓，濟必封之[00083]俗，龜玉不毀，誰之功與？獨󿀁君子，將使伊、周何地？」於是始受相國梁公之命。是日，焚東昏淫奢異服六十二種於都街。湘東王寶晊謀反，賜死。詔追贈梁公故夫人󿀁梁妃。乙丑，南兗州隊主陳文興於桓城內鑿井，得玉鏤騏驎、金鏤玉璧、水精環各二枚。又建康令羊瞻解稱鳳皇見縣之桐下里。宣德皇后稱美符瑞，󿀀於於相國府。丙寅，詔：「梁國初建，宜須綜理，可依舊選諸要職，悉依天朝之制。」高祖上表曰：臣聞以言取士，士飾[00084]其言，以行取人，人竭其行。所謂才生於世，窮達惟時；而風流遂往，馳騖成俗，媒孽誇衒，利盡錐刀，遂使官人之門，肩摩轂擊。豈直暴蓋露冠，不避寒暑，遂乃戢屨杖策，風雨必至。良由鄉舉里選，不師古始，稱肉度骨，遺之管庫。加以山河梁畢，闕輿徵之恩；金、張、許、史，忘舊業之替。吁，可󿀄哉！且夫譜牒訛誤，詐偽多緒，人物雅俗，莫肯留心。是以冒襲良家，卽成冠族；妄修邊幅，便󿀁雅士；負俗深累，遽遭寵擢；墓木已拱，方被徽榮。故[00085]前代選官，皆立選簿，應在貫魚，自有銓次。胄籍升降，行能臧否，或素定懷抱，或得之餘論，故得簡通賓客，無事事，通典選舉典作「俟」，義似較勝。掃門。頃代陵夷，九流乖失。其有勇退忘進，懷質抱真者，選部或以未經朝謁，難於進用。或有晦善藏聲，自埋衡蓽，又以名不素著，絕其階緒。必須畫刺投狀，然後彈冠，則是驅迫廉撝，獎成澆競。愚謂自今選曹宜精隱括，依舊立簿，使冠屨無爽，名實不違，庶人識崖涘，造請自息。且聞中間立格，甲族以二十登仕，後門[00086]以過立試吏，求之愚懷，抑有未達。何者？設官分職，惟才是務。若八元立年，居皁隸而見抑；四凶弱冠，處鼎族而宜甄。是則世祿之家，無意󿀁善；布衣之士，肆心󿀁惡。豈所以弘獎風流，希向後進？此實巨蠹，尤宜刊革。不然，將使周人有路傍之泣，晉臣興漁獵之歎。且俗長浮競，人寡退情，若限歲登朝，必增年就宦，故貌實昏童，籍已逾立，滓穢名教，於斯󿀁甚。臣總司內外，憂責是任，朝政得失，義不容隱。伏願陛下垂聖淑之姿，降[00087]聽覽之末，則彝倫自穆，憲章惟允。詔依高祖表施行。丙戌，詔曰：嵩高惟岳，配天所以流稱；大啓南陽，霸德所以光闡。忠誠簡帝，番君膺上爵之尊；勤勞王室，姬公增附庸之地。前王令典，布諸方策，長祚字甿，罔不由此。相國梁公，體茲上哲，齊聖廣淵。文教內洽，武功外暢。推轂作籓，則威懷被於殊俗；治兵教戰，則霆雷赫於萬里。道喪時昏，讒邪孔熾。豈徒宗社如綴，神器莫主而已哉！至於兆庶殲亡，衣冠殄滅，餘類殘喘，指命崇[00088]朝，含生業業，投足無所，遂乃山川反覆，草木塗地。與夫仁被行葦之時，信及豚魚之日，何其遼夐相去之遠歟！公命師鞠旅，指景長騖。而本朝危切，樊、鄧遐遠，兇徒盤據，水陸相望，爰自姑孰，屈於夏首，嚴城勁卒，憑川󿀁固。公沿󿀆浮江，電激風掃，舟徒水覆，地險雲傾，藉茲義勇，前無強陣，拯危京邑，清我帝畿，撲旣燎於原火，免將誅於比屋。悠悠兆庶，命不在天；茫茫六合，咸受其賜。匡俗正本，民不失職。仁信並行，禮樂同暢。伊、[00089]周未足方軌，桓、文遠有慚德。而爵後籓牧，地終秦、楚，非所以式酬光烈，允答元勳。寔由公履謙󿀁本，形於造次，嘉數未申，晦朔增佇。便宜崇斯禮秩，允副遐邇之望。可進梁公爵󿀁王。以豫州之南譙、盧江、江州之尋陽、郢州之武昌、西陽、南徐州之南琅邪、南東海、晉陵、揚州之臨海、永嘉十郡，益梁國，並前󿀁二十郡。其相國、揚州牧、驃騎大將軍如故。公固辭。有詔斷表。相國左長史王瑩等率百僚敦請。三月辛卯，延陵縣華陽邏[00090]主戴車牒稱云：「十二月乙酉，甘露降茅山，彌漫數里。正月己酉，邏將潘道蓋於山石穴中得毛龜一。二月辛酉，邏將徐靈符又於山東見白麞一。丙寅平旦，山上雲霧四合，須臾有玄黃之色，狀如龍形，長十餘丈，乍隱乍顯，久乃從西北升天。」丁卯，兗州刺史馬元和籤：「所領東平郡壽張縣見騶虞一。」癸巳，受梁王之命。令曰：「孤以虛昧，任執國鈞，雖夙夜勤止，念在興治，而育德振民，邈然尚遠。聖朝永言舊式，隆此眷命。侯伯盛典，[00091]方軌前烈，嘉錫隆被，禮數昭崇。徒守願節，終隔體諒。羣后百司，重茲敦獎，勉茲厚顏，當此休祚。望昆、彭以長想，欽桓、文而歎息，思弘政塗，莫知津濟。邦甸初啓，籓宇惟新，思覃嘉慶，被之下國。國內殊死以下，今月十五日昧爽以前，蕭衍於三月癸巳受梁王之命，卽日下赦令。是年三月己丑朔，癸巳爲三月五日。「今月十五日」應作「今月五日」，衍一「十」字。文館詞林六九五無「十」字。一皆原赦。鰥寡孤獨不能自存者，賜穀五斛。府州所統，亦同蠲蕩。」丙午，命王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蹕，乘金根車，駕六馬，󿀅五時副車，置旄頭雲罕，樂舞八佾，設鐘鋋宮縣。王妃王子王[00092]女爵命之號，一依舊儀。丙辰，齊帝禪位於梁王。詔曰：夫五德更始，三正迭興，馭物資賢，登庸啓聖，故帝跡所以代昌，王度所以改耀，革晦以明，由來尚矣。齊德淪微，危亡薦襲。隆昌凶虐，實違天地；永元昏暴，取紊人神。三光再沉，七廟如綴。鼎業幾移，含識知泯。我高、明之祚，眇焉將墜。永惟屯難，冰谷載懷。相國梁王，天誕睿哲，神縱靈武，德格玄祇，功均造物。止宗社之橫流，反生民之塗炭。扶傾頹構之下，拯溺逝川之中。九區重[00093]緝，四維更紐。絕禮還紀，崩樂復張。文館盈紳，戎亭息警。浹海宇以馳風，罄輪裳而稟朔。八表呈祥，五靈效祉。豈止鱗羽禎奇，雲星瑞色而已哉！勳茂於百王，道昭乎萬代，固以明配上天，光華日月者也。河嶽表革命之符，圖讖紀代終之運。樂推之心，幽顯共積；歌頌之誠，華裔同著。昔水政旣微，木德升緒，天之曆數，寔有所󿀀，握鏡琁樞，允集明哲。朕雖庸蔽，闇於大道，永鑒崇替，󿀁日已久，敢忘列代之高義，人祇之至願乎！今便[00094]敬禪於梁，卽安姑孰，依唐虞、晉宋故事。四月辛酉，宣德皇后令曰：「西詔至，帝憲章前代，敬禪神器於梁。明可臨軒遣使，恭授璽紱，未亡人便󿀀於別宮。」壬戌，策曰：咨爾梁王：惟昔邃古之載，肇有生民，皇雄、大庭之辟，赫胥、尊盧之後，斯並龍圖鳥跡以前，慌忽杳冥之世，固無得而詳焉。洎乎農、軒、炎、皞之代，放勳、重華之主，莫不以大道君萬姓，公器御八紘。居之如執朽索，去之若捐重負。一駕汾陽，便有窅然之志；暫適箕嶺，卽動[00095]讓王之心。故知戴黃屋，服玉璽，非所以示貴稱尊；乘大輅，建旂旌，蓋欲令󿀀趣有地。是故忘己而字兆民，殉物而君四海。及於精華內竭，畚橇外勞，則撫茲󿀀運，惟能是與。況兼乎笙管革文，威圖啓瑞，攝提夜朗，螢光晝發者哉！四百告終，有󿀆所以高揖；黃德旣謝，魏氏所以樂推。爰及晉、宋，亦弘斯典。我太祖握河受曆，應符啓運，二葉重光，三聖系軌。嗣君喪德，昏棄紀度，毀紊天綱，凋絕地紐。茫茫九域，剪󿀁仇讎，溥天相顧，命[00096]縣晷刻。斮涉刳孕，於事已輕；求雞徵杖，曾何足譬。是以谷滿川枯，山飛鬼哭，七廟已危，人神無主。惟王體茲上哲，明聖在躬，稟靈五緯，明並日月。彝倫攸序，則端冕而協邕熙；時難孔棘，則推鋒而拯塗炭。功逾造物，德濟蒼生，澤無不漸，仁無不被，上達蒼昊，下及川泉。文教與鵬翼齊舉，武功與日車並運。固以幽顯宅心，謳訟斯屬；豈徒桴鼓播地，卿云叢天而已哉！至如晝睹爭明，夜飛枉矢，土淪彗刺，日旣星亡，除舊之徵必顯，[00097]更姓之符允集。是以義師初踐，芳露凝甘，仁風旣被，素文自擾，北闕藁街之使，風車火徼之民，膜拜稽首，願󿀁臣妾。鐘石畢變，事表於遷虞；蛟魚並出，義彰於事夏。若夫長民御衆，󿀁之司牧，本同己於萬物，乃因心於百姓。寶命無常主，帝王非一族。今仰祗乾象，俯藉人願，敬禪神器，授帝位於爾躬。大祚告窮，天祿永終。於戲！王允執其中，式遵前典，以副昊天之望。禋上帝而臨億兆，格文祖而膺大業，以傳無疆之祚，豈不盛歟！[00098]又璽󿀂曰：夫生者天地之大德，人者含生之通稱，並首同本，未知所以異也。而稟靈造化，賢愚之情不一；託性五常，強柔之分或舛。羣后靡一，爭犯交興，是故建君立長，用相司牧。非謂尊驕在上，以天下󿀁私者也。兼以三正迭改，五運相遷，綠文赤字，徵河表洛。在昔勛、華，深達茲義，眷求明哲，授以蒸民。遷虞事夏，本因心於百姓；化殷󿀁周，實受命於蒼昊。爰自󿀆、魏，罔不率由；降及晉、宋，亦遵斯典。我高皇所以格文祖而撫󿀀[00099]運，畏上天而恭寶曆者也。至於季世，禍亂荐臻，王度紛糾，姦回熾積。億兆夷人，刀俎󿀁命，已然之逼，若線之危，跼天蹐地，逃形無所。羣凶挾煽，志逞殘戮，將欲先殄衣冠，次移龜鼎。衡、保、周、召，並列宵人。巢幕累卵，方此非切。自非英聖遠圖，仁󿀁己任，則鴟梟厲吻，剪焉已及。惟王崇高則天，博厚儀地，鎔鑄六合，陶甄萬有。鋒馹交馳，振靈武以遐畧；雲雷方扇，鞠義旅以勤王。揚旍旆於遠路，戮姦宄於魏闕。德冠往初，功無與二。弘[00100]濟艱難，緝熙王道。懷柔萬姓，經營四方。舉直措枉，較如畫一。待旦同乎殷後，日昃過於周文。風化肅穆，禮樂交暢。加以赦過宥罪，神武不殺，盛德昭於景緯，至義感於鬼神。若夫納彼大麓，膺此󿀀運，烈風不迷，樂推攸在。治五韙於已亂，重九鼎於旣輕。自聲教所及，車󿀂所至，革面回首，謳吟德澤。九山滅祲，四瀆安流。祥風扇起，淫雨靜息。玄甲游於芳荃，素文馴於郊苑。躍九川於清󿀆，鳴六象於高崗。靈瑞雜杳，玄符昭著。至於[00101]星孛紫宮，水效孟月，飛鴻滿野，長彗橫天，取新之應旣昭，革故之徵必顯。加以天表秀特，軒狀堯姿；君臨之符，諒非一揆。󿀂云：「天鑒厥德，用集大命。」詩云：「文王在上，於昭於天。」所以二儀乃眷，幽明允葉，豈惟宅是萬邦，緝茲謳訟而已哉！朕是用擁琁沉首，屬懷聖哲。昔水行告厭，我太祖旣受命代終；在日天祿雲謝，亦以木德而傳於梁。遠尋前典，降惟近代，百辟遐邇，莫違朕心。今遣使持節、兼太保、侍中、中󿀂監、兼尚󿀂令汝南[00102]縣開國侯亮，兼太尉、散騎常侍、中󿀂令新吳縣開國侯志，奉皇帝璽紱。受終之禮，一依唐虞故事。王其陟茲元后，君臨萬方，式傳洪烈，以答上天之休命！高祖抗表陳讓，表不獲通。於是，齊百官豫章王元琳等八百一十九人，及梁臺侍中臣雲等一百一十七人，並上表勸進，高祖謙讓不受。是日，太史令蔣道秀陳天文符讖六十四條，事並明著。羣臣重表固請，乃從之。[00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