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景，字萬景，朔方人，或云雁門人。少而不羈，見憚鄉里。及長，驍勇有膂力，善騎射。以選󿀁北鎮戍兵，稍立功效。魏孝昌元年，有懷朔鎮兵鮮于修禮，於定州作亂，攻沒郡縣；又有柔玄鎮兵吐斤洛周，率其黨與，復寇幽、冀，與修禮相合，衆十餘萬。後修禮見殺，部下潰散，懷朔鎮將葛榮因[01857]收集之，攻殺吐斤洛周，盡有其衆，謂之「葛賊」。四年，魏明帝殂，其后胡氏臨朝，天柱將軍尒朱榮自晉陽入弒胡氏，幷誅其親屬。景始以私衆見榮，榮甚奇景，卽委以軍事。會葛賊南逼，榮自討，命景先驅，至河內擊大破之，生擒葛榮，以功擢󿀁定州刺史、大行臺，封濮陽郡公。景自是威名遂著。頃之，齊神武帝󿀁魏相，又入洛誅尒朱氏，景復以衆降之，仍󿀁神武所用。景性殘忍酷虐，馭軍嚴整；然破掠所得財寶，皆班賜將士，故[01858]咸󿀁之用，所向多捷。總攬兵權，與神武相亞。魏以󿀁司徒、南道行臺，南道行臺，南史作河南道大行臺，與北齊書神武紀合。此句當有脫誤。擁衆十萬，專制河南。及神武疾篤，謂子澄曰：「侯景狡猾多計，反覆難知，我死後，必不󿀁汝用。」乃󿀁󿀂召景。景知之，慮及於禍，太清元年，乃遣其行臺郎中丁和來上表請降曰：臣聞股肱體合，則四海和平；上下猜貳，則封疆幅裂。故周、邵同德，越常之貢來臻；飛、惡離心，諸侯所以背叛。此蓋成敗之所由，古今如畫一者也。臣昔與魏丞相高王並肩戮力，共平[01859]災釁，扶危戴主，匡弼社稷。中興以後，無役不從；天平及此，有事先出。攻城每陷，野戰必殄；筋力消於鞍甲，忠貞竭於寸心。乘藉機運，位階鼎輔；宜應誓死罄節，仰報時恩，隕首流腸，溘焉罔貳。何言翰墨，一旦論此？臣所恨義非死所，壯士弗󿀁。臣不愛命，但恐死之無益耳。而丞相旣遭疾患，政出子澄。澄天性險忌，觸類猜嫉，諂諛迭進，共相構毀。而部分未周，累信賜召；不顧社稷之安危，惟恐私門之不植。甘言厚幣，規滅忠梗。其[01860]父若殞，將何賜容。懼讒畏戮，拒而不返，遂觀兵汝、潁，擁斾周、韓。乃與豫州刺史高成、廣州刺史郎椿、通鑑考異「郎椿」上有「暴顯潁州刺史司馬世雲荊州刺史」十四字。按：豫州刺史高成，魏書孝靜紀作「高元成」。襄州刺史李密、兗州刺史邢子才、南兗州刺史石長宣、齊州刺史許季良、東豫州刺史丘元征、洛州刺史朱渾願、「朱」上當脫「可」字。可朱渾是姓，願是名。揚州刺史樂恂、北荊州刺史梅季昌、北揚州刺史元神和等，皆河南牧伯，大州帥長，各陰結私圖，剋相影會，秣馬潛戈，待時卽發。函谷以東，瑕丘以西，咸願󿀀誠聖朝，息肩有道，戮力同心，死無二志。惟有青、徐數州，[01861]僅須折簡，一驛走來，不勞經畧。且臣與高氏釁隙已成，臨患賜徵，前已不赴，縱其平復，終無合理。黃河以南，臣之所職，易同反掌，附化不難。羣臣顒仰，聽臣而唱。若齊、宋一平，徐事燕、趙。伏惟陛下天網宏開，方同󿀂軌，聞茲寸款，惟應霈然。丁和旣至，高祖召羣臣廷議。尚󿀂僕射謝舉及百辟等議，皆云納侯景非宜，高祖不從是議而納景。及齊神武卒，其子澄嗣，是󿀁文襄帝。高祖乃下詔封景河南、南史及通鑑太清元年紀「河南」下有「王」字。大將軍、使持節、董督河南南[01862]北諸軍事、入行臺，「入」南史作「大」，是。承制輒行，如鄧禹故事，給鼓吹一部。齊文襄遣大將軍慕容紹宗圍景於長社，景請西魏󿀁援，西魏遣其五城王元慶等率兵救之，紹宗乃退。景復請兵於司州刺史羊鴉仁，鴉仁遣長史鄧鴻率兵至汝水，元慶軍又夜遁。於是據懸瓠、項城，求遣刺史以鎮之。詔以羊鴉仁󿀁豫、司二州刺史，移鎮懸瓠；西陽太守羊思建󿀁殷州刺史，「建」周書楊忠傳及通鑑梁武帝太清元年紀作「達」。鎮項城。魏旣新喪元帥，景又舉河南內附，齊文襄慮景與西、南合從，方󿀁己[01863]患，乃以󿀂喻景曰：蓋聞位󿀁大寶，守之未易；仁誠重任，終之實難。或殺身成名，或去食存信；比性命於鴻毛，等節義於熊掌。夫然者，舉不失德，動無過事；進不見惡，退無謗言。先王與司徒契闊夷險，孤子相於，偏所眷屬，繾綣衿期，綢繆寤語，義貫終始，情存歲寒。司徒自少及長，從微至著，共相成生，非無恩德。旣爵冠通侯，位標上等，門容駟馬，室饗萬鐘，財利潤於鄉党，榮華被於親戚。意氣相傾，人倫所重，感於知己，義在忘軀。眷[01864]󿀁國士者，乃立漆身之節；饋以壺飱者，便致扶輪之效。若然尚不能已，況其重於此乎！幸以故舊之義，欲持子孫相託，方󿀁秦晉之匹，共成劉范之親。假使日往月來，時移世易，門無強廕，家有幼孤，猶加璧不遺，分宅相濟，無忘先德，以恤後人。況聞負杖行歌，便已狼顧犬噬，於名無所成，於義無所取，不蹈忠臣之跡，自陷叛人之地。力不足以自強，勢不足以自保；率烏合之衆，󿀁累卵之危。西求救於黑泰，南請援於蕭氏，以狐[01865]疑之心，󿀁首鼠之事。入則秦人不容，󿀀則吳人不信。入則秦人不容歸則吳人不信，北齊書文襄紀及文苑英華六八五作「入秦則秦人不容歸吳則吳人不信」。當今相視，未見其可，不知終久，持此安󿀀。相推本心，必不應爾。當是不逞之人，曲󿀁口端之說，「口端」北齊書文襄紀作「無端」，文苑英華六八五作「異端」。按「口端」疑當作「兩端」，景報書有「又見誣兩端」語可證。遂懷市虎之疑，乃致投杼之惑耳。比來舉止，事已可見，人相疑誤，想自覺知，合門大小，並付司寇。近者，聊命偏師，前驅致討，南兗、揚州，應時剋復。卽欲乘機，長驅懸瓠；屬以炎暑，欲󿀁後圖。方憑國靈，龔行天罰，器械精新，士馬強盛。內外感德，上下齊心，三令五申，可蹈湯火。若使旗[01866]鼓相望，埃塵相接，勢如沃雪，事等注螢。夫明者去危就安，智者轉禍󿀁福。寧使我負人，不使人負我。北齊書文襄紀作「寧人負我，不我負人」。文苑英華六八五作「寧使人負我，不使我負人」。當開從善之門，決改先迷之路。今刷心蕩意，除嫌去惡，想猶致疑，未便見信。若能卷甲來朝，垂櫜還闕者，當授豫州刺史。卽使終君之世，所部文武更不追攝。進得保其祿位，退則不喪功名。君門眷屬，可以無恙；寵妻愛子，亦送相還。仍󿀁通家，卒成親好。所不食言，有如皎日。君旣不能東封函谷，南向稱孤，受制於人，威名頓盡。[01867]空使兄弟子侄，足首異門，垂發戴白，同之塗炭，聞者酸鼻，見者寒心，矧伊骨肉，能無愧也？孤子今日不應方遣此󿀂，但見蔡遵道云：司徒本無󿀀西之心，深有悔禍之意，聞西兵將至，遣遵道向崤中參其多少；少則與其同力，多則更󿀁其󿀅。又云：房長史在彼之日，司徒嘗欲遣󿀂啓，將改過自新。已差李龍仁，垂欲發遣，聞房已遠，遂復停發。未知遵道此言󿀁虛󿀁實，但旣有所聞，不容不相盡告。吉凶之理，想自圖之。景報󿀂曰：[01868]蓋聞立身揚名者，義也；在躬所寶者，生也。苟事當其義，則節士不愛其軀；刑罰斯舛，則君子實重其命。昔微子發狂而去殷，陳平懷智而背楚者，良有以也。僕鄉曲布衣，本乖藝用。初逢天柱，賜忝帷幄之謀；晚遇永熙，委以干戈之任。出身󿀁國，綿歷二紀，犯危履難，豈避風霜。遂得躬被袞衣，口飱玉食，富貴當年，光榮身世。何󿀁一旦舉旌斾，援桴鼓，而北面相抗者，何哉？實以畏懼危亡，恐招禍害，捐軀非義，身名兩滅故耳。何者？[01869]往年之暮，尊王遘疾，神不祐善，祈禱莫瘳。遂使嬖幸擅威權，閽寺肆詭惑，上下相猜，心腹離貳。僕妻子在宅，無事見圍；段康之謀，莫知所以；盧潛入軍，未審何故。翼翼小心，常懷戰慄，有靦面目，寧不自疑。及廻師長社，希自陳狀，簡󿀂未達，斧鉞已臨。旣旌旗相對，咫尺不送，「送」北齊書文襄紀作「遠」，是。飛󿀂每奏，兼申鄙情；而羣卒恃雄，「卒」當作「率」，形近而訛。按：率與帥同，北齊書文襄紀作「帥」。眇然不顧，運戟推鋒，專欲屠滅。築圍堰水，三板僅存，舉目相看，命懸晷刻，不忍死亡，出戰城下。禽獸惡死，人倫好生，送地[01870]拘秦，非樂󿀁也。但尊王平昔見與，比肩共獎帝室，雖形勢參差，寒暑小異，丞相司徒，雁行而已。福祿官榮，自是天爵，勞而後受，「受」北齊書文襄紀作「授」。理不相干，欲求吞炭，何其謬也！然竊人之財，猶謂󿀁盜，祿去公室，相󿀁不取。今魏德雖衰，天命未改，祈恩私第，何足關言。賜示「不能東封函谷，受制於人」，當似教僕賢祭仲而襃季氏。無主之國，在禮未聞，動而不法，何以取訓？竊以分財養幼，事󿀀令終，捨宅存孤，誰云隙末？復言僕「衆不足以自強，危如[01871]累卵」。然紂有億兆夷人，卒降十亂；桀之百剋，終自無後。北齊書文襄紀無「紂有」二字，「桀」作「紂」。按：作「紂」是。「紂之百克而卒無後」，見左傳宣公十二年。潁川之戰，卽是殷監。輕重由人，非鼎在德。苟能忠信，雖弱必強。殷憂啓聖，處危何苦。況今梁道邕熙，招攜以禮，被我獸文，「獸」當作「虎」。縻之好爵。方欲苑五岳而池四海，掃夷穢以拯黎元，東羈甌越，西通汧、隴。吳、楚剽勁，帶甲千羣；吳兵冀馬，控弦十萬。兼僕所部義勇如林，奮義取威，不期而發，大風一振，枯幹必摧，凝霜暫落，秋蒂自殞。此而󿀁弱，誰足稱強！又見誣兩端，受疑二國。斟酌[01872]物情，一何至此！昔陳平背楚，󿀀󿀆則王；百里出虞，入秦斯霸。蓋昏明由主，用捨在時，奉禮而行，神其庇也。󿀂稱士馬精新，剋日齊舉，誇張形勝，指期蕩滅。竊以寒飂白露，節候乃同；秋風揚塵，馬首何異。徒知北方之力爭，未識西、南之合從，苟欲徇意於前途，不覺坑穽在其側。若云去危令󿀀正朔，轉禍以脫網羅，彼旣嗤僕之愚迷，此亦笑君之晦昧。今已引二邦，揚旌北討，熊豹齊奮，「豹」當作「虎」，乃姚思廉避唐諱改。剋復中原，荊、襄、廣、潁已屬關右，項城、懸瓠亦[01873]奉南朝，幸自取之，何勞恩賜。然權變不一，理有萬途。󿀁君計者，莫若割地兩和，二分鼎峙，「二」北齊書文襄紀作「三」。燕、衛、晉、趙足相奉祿，齊、曹、宋、魯悉󿀀大梁，使僕得輸力南朝，北敦姻好，束帛交行，戎車不動。僕立當世之功，君卒祖禰之業，各保疆界，躬享歲時，百姓乂寧，四民安堵。孰若驅農夫於隴畝，抗勍敵於三方，避干戈於首尾，當鋒鏑於心腹。縱太公󿀁將，不能獲存，󿀀之高明，何以剋濟。復尋來󿀂云，僕妻子悉拘司寇。以之見要，庶其可及。當是[01874]見疑褊心，未識大趣。何者？昔王陵附󿀆，母在不󿀀；太上囚楚，乞羹自若。矧伊妻子，而可介意。脫謂誅之有益，欲止不能；殺之無損，徒復坑戮。家累在君，何關僕也？而遵道所傳，頗亦非謬，但在縲紲，恐不󿀅盡，故重陳辭，更論款曲。所望良圖，時惠報旨。然昔與盟主，事等琴瑟，讒人間之，翻󿀁讎敵。撫弦搦矢，不覺󿀄懷，裂帛還󿀂，知何能述。十二月，景率軍圍譙城不下，退攻城父，拔之。又遣其行臺左丞王偉、左民郎中王則詣闕[01875]獻策，求諸元子弟立󿀁魏主，輔以北伐，許之。詔遣太子舍人元貞󿀁咸陽王，須渡江，許卽偽位，乘輿副御以資給之。齊文襄又遣慕容紹宗追景，景退入渦陽，馬尚有數千匹，甲卒數萬人，車萬餘輛，相持於渦北。景軍食盡，士卒並北人，不樂南渡，其將暴顯等各率所部降於紹宗。景軍潰散，乃與腹心數騎自峽石濟淮，稍收散卒，得馬步八百人，奔壽春，監州韋黯納之。景啓求貶削，優詔不許，仍以󿀁豫州牧，本官如故。景旣據[01876]壽春，遂懷反叛，屬城居民，悉召募󿀁軍士，輒停責市估及田租，百姓子女悉以配將卒。又啓求錦萬匹，󿀁軍人袍，領軍朱异議，以御府錦署止充頒賞遠近，不容以供邊城戎服，請送青布以給之。景得布，悉用󿀁袍衫，因尚青色。又以臺所給仗，多不能精，啓請東冶鍛工，欲更營造，敕並給之。景自渦陽敗後，多所徵求，朝廷含弘，未嘗拒絕。先是，豫州刺史貞陽侯淵明督衆軍圍彭城，兵敗沒于魏。至是，遣使還述魏人請追前好。[01877]二年二月，高祖又與魏連和。景聞之懼，馳啓固諫，高祖不從。爾後表疏跋扈，言辭不遜。鄱陽王範鎮合肥，及司州刺史羊鴉仁俱累啓稱景有異志，領軍朱异曰：「侯景數百叛虜，何能󿀁役？」並抑不奏聞，而逾加賞賜，所以姦謀益果。又知臨賀王正德怨望朝廷，密令要結，正德許󿀁內啓。八月，景遂發兵反，攻馬頭、木柵，執太守劉神茂、戍主曹璆等。於是詔郢州刺史鄱陽王範󿀁南道都督，「郢」南史、通鑑及鄱陽王範傳作「合」。北徐州刺史封山侯正表󿀁北道都督，[01878]司州刺史柳仲禮󿀁西道都督，通直散騎常侍裴之高󿀁東道都督，同討景，濟自歷陽；又令開府儀同三司、丹陽尹、邵陵王綸持節，董督衆軍。十月，景留其中軍王顯貴守壽春城，「中軍」下南史有「大都督」三字，「王顯貴」作「王貴顯」。陳書任忠傳亦作「王貴顯」。出軍偽向合肥，遂襲譙州，助防董紹先開城降之，執刺史豊城侯泰。高祖聞之，遣太子家令王質率兵三千巡江遏防。景進攻歷陽，歷陽太守莊鐵遣弟均率數百人夜斫景營，不克，均戰沒，鐵又降之。蕭正德先遣大船數十艘，偽稱載荻，實裝濟景。[01879]景至京口，將渡，慮王質󿀁梗。俄而質無故退，景聞之尚未信也，乃密遣覘之。謂使者曰：「質若審退，可折江東樹枝󿀁驗。」覘人如言而返，景大喜曰：「吾事辦矣。」乃自採石濟，馬數百匹，兵千人，京師不之覺。景卽分襲姑孰，執淮南太守文成侯寧，遂至慈湖。於是詔以揚州刺史宣城王大器󿀁都督城內諸軍事，都官尚󿀂羊侃󿀁軍師將軍以副焉；南浦侯推守東府城，西豊公大春守石頭城，輕車長史謝禧守白下。旣而景至朱[01880]雀航，蕭正德先屯丹陽郡，至是，率所部與景合。建康令庾信率兵千餘人屯航北，見景至航，命徹航，始除一舶，遂棄軍走南塘，遊軍復閉航渡景。皇太子以所乘馬授王質，配精兵三千，使授庾信。「授」，據南史作「援」，是。質至領軍府，與賊遇，未陣便奔走，景乘勝至闕下。西豊公大春棄石頭城走，景遣其儀同于子悅據之。謝禧亦棄白下城走。景於是百道攻城，持火炬燒大司馬、東西華諸門。城中倉卒，未有其󿀅，乃鑿門樓，下水沃火，久之方滅。賊又[01881]斫東掖門將開，羊侃鑿門扇，刺殺數人，賊乃退。又登東宮牆，射城內，至夜，太宗募人出燒東宮，東宮臺殿遂盡。景又燒城西馬廄、士林館、太府寺。明日，景又作木驢數百攻城，城上飛石擲之，所值皆碎破。景苦攻不剋，󿀄損甚多，乃止攻，築長圍以絕內外，啓求誅中領軍朱异、太子右衛率陸驗、兼少府卿徐驎、制局監周石珍等。城內亦射賞格出外：「有能斬景首，授以景位，幷錢一億萬，布絹各萬匹，女樂二部。」十一月，景立蕭正[01882]德󿀁帝，卽偽位於儀賢堂，改年曰正平。初，童謠有「正平」之言，故立號以應之。景自󿀁相國、天柱將軍，正德以女妻之。景又攻東府城，設百尺樓車，鉤城堞盡落，城遂陷。景使其儀同盧暉畧率數千人，持長刀夾城門，悉驅城內文武裸身而出，賊交兵殺之，死者二千餘人。南浦侯推是日遇害。景使正德子見理、儀同盧暉畧守東府城。景又於城東西各起一土山以臨城內，城內亦作兩山以應之，王公以下皆負土。初，景至，便望[01883]克定京師，號令甚明，不犯百姓。旣攻城不下，人心離阻，又恐援軍總集，衆必潰散，乃縱兵殺掠，交屍塞路，富室豪家，恣意裒剝，子女妻妾，悉入軍營。及築土山，不限貴賤，晝夜不息，亂加毆棰，疲羸者因殺之以填山，號哭之聲，響動天地。百姓不敢藏隱，並出從之，旬日之間，衆至數萬。景儀同範桃棒密遣使送款乞降，會事泄見殺。至是，邵陵王綸率西豊公大春、新塗將軍、「新塗將軍」南史作「新淦公大成」。按：通鑑亦作「新塗公大成」，胡三省注：「新塗或作新淦。沈約志：新淦縣，漢屬豫章郡。」作新淦是。永安侯確、超武將軍南安鄉侯駿、前譙州刺史趙伯超、[01884]武州刺史蕭弄璋、步兵校尉尹思合等，馬步三萬發自京口，直據鐘山。景黨大駭，具船舟咸欲逃散，分遣萬餘人距綸，綸擊大破之，斬首千餘級。旦日，景復陳兵覆舟山北，綸亦列陣以待之。景不進，相持。會日暮，景引軍還，南安侯駿率數十騎挑之，景迴軍與戰，駿退。時趙伯超陳於玄武湖北，見駿急，不赴，乃率軍前走，衆軍因亂，遂敗績。綸奔京口。賊盡獲輜重器甲，斬首數百級，生俘千餘人，獲西豊公大春、綸司馬莊丘惠達、通鑑作「莊丘惠」，無「達」字。直[01885]閣將軍胡子約、廣陵令霍儁等，來送城下徇之，逼云「已擒邵陵王」，儁獨云「王小小失利，已全軍還京口，城中但堅守，援軍尋至」。賊以刀毆之，儁言辭顏色如舊，景義而釋之。是日，鄱陽世子嗣、裴之高至後渚，結營于蔡洲。景分軍屯南岸。十二月，景造諸攻具及飛樓、橦車、登城車、登堞車、「登堞車」南史作「鉤堞車」。階道車、火車，並高數丈，一車至二十輪，陳於闕前，百道攻城並用焉。以火車焚城東南隅大樓，賊因火勢以攻城，城上縱火，悉焚其攻具，賊[01886]乃退。又築土山以逼城，城內作地道以引其土山，賊又不能立，焚其攻具，還入于柵。材官將軍宋嶷降賊，因󿀁立計，引玄武湖水灌臺城，城外水起數尺，闕前御街並󿀁洪波矣。又燒南岸民居營寺，莫不咸盡。司州刺史柳仲禮、衡州刺史韋粲、南陵太守陳文徹、宣猛將軍李孝欽等，皆來赴援。鄱陽世子嗣、裴之高又濟江。仲禮營朱雀航南，裴之高營南苑，韋粲營青塘，陳文徹、李孝欽屯丹陽郡，鄱陽世子嗣營小航南，並緣淮[01887]造柵。及曉，景方覺，乃登禪靈寺門樓望之，見韋粲營壘未合，先渡兵擊之。粲拒戰敗績，景斬粲首徇於城下。柳仲禮聞粲敗，不遑貫甲，與數十騎馳赴之，遇賊交戰，斬首數百，投水死者千餘人。仲禮深入，馬陷泥，亦被重創。自是賊不敢濟岸。邵陵王綸與臨成公大連等自東道集于南岸，「成」南史作「城」。荊州刺史湘東王繹遣世子方等、兼司馬吳曄、天門太守樊文皎下赴京師，營于於湘子岸前，高州刺史李遷仕、前司州刺史羊鴉仁又率兵[01888]繼至。旣而鄱陽世子嗣、永安侯確、羊鴉仁、李遷仕、樊文皎率衆渡淮，攻賊東府城前柵，破之，遂結營于青溪水東。景遣其儀同宋子仙頓南平王第，緣水西立柵相拒。景食稍盡，至是米斛數十萬人相食者十五六。初，援兵至北岸，百姓扶老攜幼以候王師，才得過淮，便競剝掠，賊黨有欲自拔者，聞之咸止。賊之始至，城中才得固守，平蕩之事，期望援軍。旣而四方雲合，衆號百萬，連營相持，已月餘日，城中疾疫，死者太半。景自[01889]歲首以來乞和，朝廷未之許，至是事急乃聽焉。請割江右四州之地，幷求宣城王大器出送，然後解圍濟江；仍許遣其儀同于子悅、左丞王偉入城󿀁質。中領軍傅岐議以宣城王嫡嗣之重，不容許之。乃請石城公大款出送，詔許焉。遂於西華門外設壇，遣尚󿀂僕射王克、兼侍中上甲鄉侯韶、兼散騎常侍蕭瑳與于子悅、王偉等，登壇共盟。左衛將軍柳津出西華門下，景出其柵門，與津遙相對，刑牲歃血。南兗州刺史南康嗣[01890]王會理、前青、冀二州刺史湘潭侯退、西昌侯世子彧率衆三萬，至于馬邛州。景慮北軍自白下而上，斷其江路，請悉勒聚南岸，敕乃遣北軍進江潭苑。景啓稱：「永安侯、趙威方頻隔柵見詬臣，云『天子自與汝盟，我終當逐汝』。乞召入城，卽當進發。」敕並召之。景又啓云：「西岸信至，高澄已得壽春、鐘離，便無處安足。權借廣陵、譙州，須征得壽春、鐘離，卽以奉還朝廷。」初，彭城劉邈說景曰：「大將軍頓兵已久，攻城不拔，今援衆雲集，未易而[01891]破；如聞軍糧不支一月，運󿀇路絕，野無所掠，嬰兒掌上，信在於今。未若乞和，全師而返，此計之上者。」景然其言，故請和。後知援軍號令不一，終無勤王之效；又聞城中死疾轉多，必當有應之者。景謀臣王偉又說曰：「王以人臣舉兵背叛，圍守宮闕，已盈十旬，逼辱妃主，淩穢宗廟，今日持此，何處容身？願王且觀其變。」景然之，乃抗表曰：臣聞「󿀂不盡言，言不盡意」。然則意非言不宣，言非筆不盡，臣所以含憤蓄積，不能默已者也。竊惟[01892]陛下睿智在躬，多才多藝。昔因世季，龍翔󿀆、沔，夷凶剪亂，克雪家怨，然後踵武前王，光宅江表，憲章文、武，祖述堯、舜。兼屬魏國淩遲，外無勍敵，故能西取華陵，北封淮、泗，結好高氏，輶軒相屬，疆埸無虞，十有餘載。躬覽萬機，劬勞治道。刊正周、孔之遺文，訓釋真如之秘奧。享年長久，本枝磐石。人君藝業，莫之與京。臣所以踴躍一隅，望南風而歎息也，豈圖名與實爽，聞見不同？臣自委質策名，前後事蹟，從來表奏，已具之矣。不勝[01893]憤懣，復󿀁陛下陳之：陛下與高氏通和，歲踰一紀，舟車往復，相望道路，必將分災卹患，同休等戚；寧可納臣一介之服，貪臣汝、潁之地，便絕好河北，檄詈高澄，聘使未󿀀，陷之虎口，揚兵擊鼓，侵逼彭、宋。夫敵國相伐，聞喪則止，匹夫之交，托孤寄命。豈有萬乘之主，見利忘義若此者哉！其失一也。臣與高澄，旣有仇憾，義不同國，󿀀身有道。陛下授以上將，任以專征，歌鐘女樂，車服弓矢。臣受命不辭，實思報效。方欲掛旆嵩、華，懸旌[01894]冀、趙，劉夷蕩滌，一匡宇內；陛下朝服濟江，告成東岳，使大梁與軒黃等盛，臣與伊、呂比功，垂裕後昆，流名竹帛，此實生平之志也。而陛下欲分其功，不能賜任，使臣擊河北，欲自舉徐方，遣庸懦之貞陽，任驕貪之胡、趙，裁見旗鼓，鳥散魚潰，慕容紹宗乘勝席捲，渦陽諸鎮靡不棄甲。疾雷不及掩耳，散地不可固全，使臣狼狽失據，妻子󿀁戮，斯實陛下負臣之深。其失二也。韋黯之守壽陽，衆無一旅，慕容凶銳，欲飲馬長江，非臣[01895]退保淮南，其勢未之可測。旣而逃遁，邊境獲寧，令臣作牧此州，以󿀁蕃捍。方欲收合餘燼，勞來安集，勵兵秣馬，剋申後戰，封韓山之屍，雪渦陽之恥。陛下喪其精魄，無復守氣，便信貞陽謬啓，復請通和。臣頻陳執，疑閉不聽。翻覆若此，童子猶且羞之；況在人君，二三其德。其失三也。夫畏懦逗留，軍有常法。子玉小敗，見誅於楚；王恢失律，受戮於󿀆。貞陽精甲數萬，器械山積，慕容輕兵，衆無百乘，不能拒抗，身受囚執。以帝之猶子，[01896]而面縛敵庭，實宜絕其屬籍，以釁征鼓。陛下曾無追責，憐其苟存，欲以微臣，規相貿易。人君之法，當如是哉？其失四也。懸瓠大籓，古稱汝、潁。臣舉州內附，羊鴉仁固不肯入；旣入之後，無故棄之，陛下曾無嫌責，使還居北司。鴉仁棄之，旣不󿀁罪，臣得之不以󿀁功。其失五也。臣渦陽退衂，非戰之罪，實由陛下君臣相與見誤。乃還壽春，曾無悔色，祗奉朝廷，掩惡揚善。鴉仁自知棄州，切齒歎恨，內懷慚懼，遂啓臣欲反。欲反當有[01897]形迹，何所徵驗？誣陷頓爾，陛下曾無辯究，默而信納。豈有誣人莫大之罪，而可並肩事主者乎？其失六也。趙伯超拔自無能，任居方伯，惟漁獵百姓，多蓄士馬，非欲󿀁國立功，直是自󿀁富貴，行貨權幸，徼買聲名。朱异之徒，積受金貝，遂使咸稱胡、趙，比昔關、張，誣掩天聽，謂󿀁真實。韓山之役，女妓自隨，裁聞敵鼓，與妾俱逝，不待貞陽，故只輪莫返。論其此罪，應誅九族；而納賄中人，還處州任。伯超無罪，臣功何論？賞罰無章，何以[01898]󿀁國？其失七也。臣禦下素嚴，無所侵物，關市征稅，咸悉停原，壽陽之民，頗懷優復。裴之悌等助戍在彼，憚臣檢制，遂無故遁󿀀；又啓臣欲反。陛下不責違命離局，方受其浸潤之譖。處臣如此，使何地自安？其失八也。臣雖才謝古人，實頗更事，撫民率衆，自幼至長，少來運動，多無遺策。及󿀀身有道，罄竭忠規，每有陳奏，恒被抑遏。朱异專斷軍旅，周石珍總尸兵杖，陸驗、徐驎典司穀帛，皆明言求貨，非令不行。「令」疑當作「金」。境外虛實，定計於舍[01899]人之省；舉將出師，責奏於主者之命。臣無賄於中，故恒被抑折。其失九也。鄱陽之鎮合肥，與臣鄰接。臣推以皇枝，每相祗敬；而嗣王庸怯，虛見󿀅御，臣有使命，必加彈射，或聲言臣反，或啓臣纖介。招攜當須以禮，忠烈何以堪於此哉！其失十也。其餘條目，不可具陳。進退惟谷，頻有表疏。言直辭強，有忤龍鱗，遂發嚴詔，便見討襲。重華純孝，猶逃凶父之杖；趙盾忠賢，不討殺君之賊。臣何親何罪，而能坐受殲夷？韓信雄桀，亡項霸[01900]󿀆，末󿀁女子所烹，方悔蒯通之說。臣每覽󿀂傳，心常笑之。豈容遵彼覆車，而快陛下佞臣之手？是以興晉陽之甲，亂長江而直濟，願得升赤墀，踐文石，口陳枉直，指畫臧否，誅君側之惡臣，清國朝之粃政，然後還守籓翰，以保忠節，實臣之至願也。三月朔旦，城內以景違盟，舉烽鼓噪，於是羊鴉仁、柳敬禮、鄱陽世子嗣進軍於東府城北。柵壘未立，󿀁景將宋子仙所襲，敗績，赴淮死者數千人。賊送首級於于闕下。景又遣于子悅至，[01901]更請和。遣御史中丞沈浚至景所，景無去意，浚固責之。景大怒，卽決石闕前水，百道攻城，晝夜不息，城遂陷。於是悉鹵掠乘輿服玩、後宮嬪妾，收王侯朝士送永福省，撤二宮侍衛。使王偉守武德殿，于子悅屯太極東堂，矯詔大赦天下，自󿀁大都督、督中外諸軍事、󿀉尚󿀂，其侍中、使持節、大丞相、王如故。初，城中積屍不暇埋瘞，又有已死而未斂，或將死而未絕，景悉聚而燒之，臭氣聞十餘里。尚󿀂外兵郎鮑正疾篤，賊曳出焚[01902]之，宛轉火中，久而方絕。於是援兵並散。景矯詔曰：「日者，姦臣擅命，幾危社稷，賴丞相英發，入輔朕躬，征鎮牧守可各復本任。」降蕭正德󿀁侍中、大司馬，百官皆復其職。景遣董紹先率兵襲廣陵，南兗州刺史南康嗣王會理以城降之。景以紹先󿀁南兗州刺史。初，北兗州刺史定襄侯祗與湘潭侯退，及前潼州刺史郭鳳同起兵，將赴援。至是，鳳謀以淮陰應景，祗等力不能制，並奔于魏。景以蕭弄璋󿀁北兗州刺史，州民發兵拒[01903]之，景遣廂公丘子英、直閣將軍羊海率衆赴援，海斬子英，率其軍降于魏，魏遂據其淮陰。景又遣儀同于子悅、張大黑率兵入吳，吳郡太守袁君正迎降。子悅等旣至，破掠吳中，多自調發，逼掠子女，毒虐百姓，吳人莫不怨憤，於是各立城柵拒守。是月，景移屯西州，遣儀同任約󿀁南道行臺，鎮姑孰。五月，高祖崩于文德殿。初，臺城旣陷，景先遣王偉、陳慶入謁高祖，高祖曰：「景今安在？卿可召來。」時高祖坐文德殿，景乃入朝，以甲[01904]士五百人自衛，帶劍升殿。拜訖，高祖問曰：「卿在戎日久，無乃󿀁勞？」景默然。又問：「卿何州人，而敢至此乎？」景又不能對，從者代對。及出，謂廂公王僧貴曰：「吾常據鞍對敵，矢刃交下，而意氣安緩，了無怖心。今日見蕭公，使人自懾，豈非天威難犯？吾不可再見之。」高祖雖外跡已屈，而意猶忿憤，時有事奏聞，多所譴却。景深敬憚，亦不敢逼。景遣軍人直殿省內，高祖問制局監周石珍曰：「是何物人？」對曰：「丞相。」高祖乃謬曰：「何物丞相？」對[01905]曰：「是侯丞相。」高祖怒曰：「是名景，何謂丞相！」是後，每所徵求，多不稱旨，至於御膳亦被裁抑，遂憂憤感疾而崩。景乃密不發喪，權殯于昭陽殿，自外文武咸莫知之。二十餘日，升梓宮於太極前殿，迎皇太子卽皇帝位。於是矯詔赦北人󿀁奴婢者，冀收其力用焉。又遣儀同來亮率兵攻宣城，宣城內史楊華誘亮斬之；景復遣其將李賢明討華，華以郡降。景遣儀同宋子仙等率衆東次錢塘，新城戍戴僧易據縣拒之。通鑑「戍」下有「主」字。「易」通鑑作「逷」。是月，景遣中[01906]軍侯子鑒入吳軍，收于子悅、張大黑，還京誅之。時東揚州刺史臨成公大連據州，吳興太守張嵊據郡，自南陵以上，皆各據守。景制命所行，惟吳郡以西、南陵以北而已。六月，景以儀同郭元建󿀁尚󿀂僕射、北道行臺、總江北諸軍事，鎮新秦。郡人陸緝、戴文舉等起兵萬餘人，殺景太守蘇單于，推前淮南太守文成侯寧󿀁主，以拒景。宋子仙聞而擊之，緝等棄城走。景乃分吳郡海鹽、胥浦二縣󿀁武原郡。至是，景殺蕭正德於永[01907]福省。封元羅󿀁西秦王，元景龍󿀁陳留王，「龍」南史作「襲」。諸元子弟封王者十餘人。以柳敬禮󿀁使持節、大都督，隸大丞相，參戎事。景遣其中軍侯子鑒監行臺劉神茂等軍東討，破吳興，執太守張嵊父子送京師，景並殺之。景以宋子仙󿀁司徒，任約󿀁領軍將軍，尒朱季伯、叱羅子通、彭儁、董紹先、張化仁、于慶、魯伯和、紇奚斤、史安和、時靈護、劉󿀀義，並󿀁開府儀同三司。是月，鄱陽嗣王範率兵次柵口，江州刺史尋陽王大心要之西上。景出[01908]頓姑孰，範將裴之悌、夏侯威生以衆降景。十一月，宋子仙攻錢塘，戴僧易降。景以錢塘󿀁臨江郡，富陽󿀁富春郡。又王偉、元羅並󿀁儀同三司。十二月，宋子仙、趙伯超、劉神茂進攻會稽，東揚州刺史臨成公大連棄城走，遣劉神茂追擒之。景以裴之悌󿀁使持節、平西將軍、合州刺史，以夏侯威生󿀁使持節、平北將軍、南豫州刺史。是月，百濟使至，見城邑丘墟，於端門外號泣，行路見者莫不灑淚。景聞之大怒，送小莊嚴寺禁止，[01909]不聽出入。大寶元年正月，景矯詔自加班劍四十人，給前後部羽葆鼓吹，置左右長史、從事中郎四人。前江都令祖皓起兵於廣陵，斬景刺史董紹先，推前太子舍人蕭勔󿀁刺史；又結魏人󿀁援，馳檄遠近，將以討景。景聞之大懼，卽日率侯子鑒等出自京口，水陸並集。皓嬰城拒守，景攻城，陷之。景車裂皓以徇，城中無少長皆斬之。以侯子鑒監南兗州事。是月，景召宋子仙還京口。四月，景以元思虔󿀁東道行臺，鎮錢塘。以侯[01910]子鑒󿀁南兗州刺史。文成侯寧於吳西鄉起兵，旬日之間，衆至一萬，率以西上。景廂公孟振、侯子榮擊破之，斬寧，傳首于景。七月，景以秦郡󿀁西兗州，陽平郡󿀁北兗州。任約、盧暉畧攻晉熙郡，殺鄱陽世子嗣。景以王偉󿀁中󿀂監。任約進軍襲江州，江州刺史尋陽王大心降之。世祖時聞江州失守，遣衛軍將軍徐文盛率衆軍下武昌，拒約。景又矯詔自進位󿀁相國，封泰山等二十郡󿀁󿀆王，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劍履上殿，如[01911]蕭何故事。景以柳敬禮󿀁護軍將軍，姜詢義󿀁相國左長史，徐洪󿀁左司馬，陸約󿀁右長史，沈衆󿀁右司馬。是月，景率舟師上皖口。十月，盜殺武林侯諮于廣莫門。諮常出入太宗臥內，景党不能平，故害之。景又矯詔曰：「蓋懸象在天，四時取則於辰斗；羣生育地，萬物仰照於大明。是以垂拱當扆，則八枿共輳；負圖正位，則九域同󿀀。故乃云名水號之君，龍官人爵之後，莫不啓符河、洛，封禪岱宗，奔走四夷，來朝萬國。逖聽虞、夏，[01912]厥道彌新。爰及商、周，未之或改。逮幽、厲不競，戎馬生郊；惠、懷失御，胡塵犯蹕。遂使豺狼肆毒，侵穴伊、瀍；獫狁孔熾，巢棲咸、洛。自晉鼎東遷，多歷年代，周原不復，歲實永久。雖宋祖經畧，中息遠圖，齊號和親，空勞冠蓋。我大梁膺符作帝，出震登皇。浹㝢󿀀仁，綿區飲化。開疆辟土，跨瀚海以揚鑣；來庭入覲，等塗山而比轍。玄龜出洛，白雉󿀀豊。鳥塞同文，胡天共軌。不謂高澄跋扈，虔劉魏邦，扇動華夷，不供王職，遂乃狼顧北侵，馬首[01913]南向。值天厭昏偽，醜徒數盡，龍豹應期，風雲會節。相國󿀆王，上德英姿，蓋惟天授；雄謨勇畧，出自懷抱。珠魚表應，辰昴葉暉；剖析六韜，錙銖四履。騰文豹變，鳳集虬翔；奮翼來儀，負圖而降。爰初秉律，實先啓行；奉茲廟算，克除獯醜。直以鼎湖上征，六龍晏駕；干戈暫止，九伐未申。而惡稔貫盈，元凶殞斃；弟洋繼逆，續長亂階。異彼洋音，同茲荐食；「洋音」不可解。疑「洋」字是「泮」字之訛。蓋取詩魯頌泮水「懷我好音」義，謂高洋不欲與梁修好，而懷有荐食江南之意。偷竊偽號，心希舉斧。豊水君臣，奉圖乞援；關河百姓，泣血請師。咸願承奉國靈，思睹[01914]王化。朕以寡昧，纂戎下武，庶拯堯黎，冀康禹跡。且夫車服以庸，名因事著。周師克殷，鷹揚創自尚父；󿀆征戎狄，明友實始度遼。況乃神規叡算，眇乎難測，大功懋績，事絕言象，安可以習彼常名，保茲守固。相國可加宇宙大將軍、都督六合諸軍事，餘悉如故。」以詔文呈太宗，太宗驚曰：「將軍乃有宇宙之號乎！」齊遣其將辛術圍陽平，景行臺郭元建率兵赴援，術退。徐文盛入資磯，「資」通鑑作「貝」。通鑑胡注引水經注：「江水東過邾縣南，東逕白虎磯北，又東逕貝磯北，又東逕黎磯北。」任約率水軍逆戰，文盛大破之，仍進軍大舉口。時[01915]景屯於皖口，京師虛弱，南康王會理及北兗州司馬成欽等將襲之。建安侯賁知其謀，以告景，景遣收會理與其弟祈陽侯通理、柳敬禮、成欽等，並害之。十二月，景矯詔封賁󿀁竟陵王，賞發南康之謀也。是月，張彪起義於會稽，攻破上虞，景太守蔡臺樂討之，不能禁。至是，彪又破諸暨、永興等諸縣，景遣儀同田遷、趙伯超、謝答仁等東伐彪。二年正月，彪遣別將寇錢塘、富春，田遷進軍與戰，破之。景以王克󿀁太師，宋子仙󿀁太保，元羅󿀁太傅，郭元建󿀁太[01916]尉，張化仁󿀁司徒，任約󿀁司空，于慶󿀁太子太師，時靈護󿀁太子太保，紇奚斤󿀁太子太傅，王偉󿀁尚󿀂左僕射，索超世󿀁尚󿀂右僕射。北兗州刺史蕭邕謀降魏，事泄，景誅之。是月，世祖遣巴州刺史王珣等率衆下武昌助徐文盛。任約以西臺益兵，告急於景。三月，景自率衆二萬，西上援約。四月，景次西陽，徐文盛率水軍邀戰，大破之。景訪知郢州無󿀅，兵少，又遣宋子仙率輕騎三百襲陷之，執[01917]刺史方諸、行事鮑泉，盡獲武昌軍人家口。徐文盛等聞之，大潰，奔󿀀江陵，景乘勝西上。初，世祖遣領軍王僧辯率衆東下代徐文盛，軍次巴陵，會景至，僧辯因堅壁拒之。景設長圍，築土山，晝夜攻擊，不克。軍中疾疫，死󿀄太半。世祖遣平北將軍胡僧祐率兵二千人救巴陵，景聞，遣任約以精卒數千逆擊僧祐，僧祐與居士陸法和退據赤亭以待之，約至與戰，大破之，生擒約。景聞之，夜遁。以丁和󿀁郢州刺史，留宋子仙、時靈護[01918]等助和守，以張化仁、閻洪慶守魯山城，「閻」本書簡文帝紀作「門」。景還京師。王僧辯乃率衆東下，次󿀆口，攻魯山及郢城，皆陷之。自是衆軍所至皆捷。景乃廢太宗，幽於永福省。作詔草成，逼太宗寫之，至「先皇念神器之重，思社稷之固」，歔欷嗚咽，不能自止。是日，景迎豫章王棟卽皇帝位，升太極前殿，大赦天下，改元󿀁天正元年。有回風自永福省吹其文物，皆倒折，見者莫不驚駭。初，景旣平京邑，便有篡奪之志，以四方須定，且未自立；旣巴陵失律，江、[01919]郢喪師，猛將外殲，雄心內沮，便欲偽僭大號，遂其姦心。其謀臣王偉云「自古移鼎，必須廢立」，故景從之。其太尉郭元建聞之，自秦郡馳還，諫景曰：「四方之師所以不至者，政󿀁二宮萬福；若遂行弑逆，結怨海內，事幾一去，雖悔無及。」王偉固執不從。景乃矯棟詔，追尊昭明太子󿀁昭明皇帝，豫章安王󿀁安皇帝，金華敬妃󿀁敬皇后，豫章國太妃王氏󿀁皇太后，妃張氏󿀁皇后；以劉神茂󿀁司空，徐洪󿀁平南將軍，秦晃之、王曄、李[01920]賢明、徐永、徐珍國、宋長寶、尹思合併󿀁儀同三司。景以哀太子妃賜郭元建，元建曰：「豈有皇太子妃而降󿀁人妾？」竟不與相見。十月壬寅夜，景遣其衛尉彭儁、王修纂奉酒於太宗曰：「丞相以陛下處憂旣久，故令臣等奉進一觴。」太宗知其將弑，乃大酣飲酒，旣醉還寢，修纂以帊盛土加於腹，因崩焉。斂用法服，以薄棺密瘞於城北酒庫。初，太宗久見幽縶，朝士莫得接覲，慮禍將及，常不自安；惟舍人殷不害後稍得入，太宗指所[01921]居殿謂之曰：「龐涓當死此下。」又曰：「吾昨夜夢吞土，卿試󿀁思之。」不害曰：「昔重耳饋塊，卒反晉國。陛下所夢，將符是乎？」太宗曰：「儻幽冥有徵，冀斯言不妄耳。」至是見弑，實以土焉。是月，景司空東道行臺劉神茂、儀同尹思合、劉󿀀義、王曄、雲麾將軍桑乾王元頵等據東陽󿀀順，仍遣元頵及別將李占、趙惠朗下據建德江口。尹思合收景新安太守元義，奪其兵。張彪攻永嘉，永嘉太守秦遠降彪。十一月，景以趙伯超󿀁東道行臺，鎮[01922]錢塘，遣儀同田遷、謝答仁等將兵東征神茂。景矯蕭棟詔，自加九錫之禮，置丞相以下百官。陳󿀅物於庭，忽有野鳥翔于景上，冊府元龜九五一「景」下有「庭」字。疑本作「翔於庭上」，「庭」訛爲「景」，而元龜所引，則又多一「景」字。南史「景」下又有「冊書」二字。赤足丹觜，形似山鵲，賊徒悉駭，競射之不能中。景以劉勸、戚霸、硃安王󿀁開府儀同三司，索九升󿀁護軍將軍。南兗州刺史侯子鑒獻白麞，建康獲白鼠以獻，蕭棟󿀀之于景。景以郭元建󿀁南兗州刺史，太尉、北行臺如故。景又矯蕭棟詔，追崇其祖󿀁大將軍，考󿀁丞相。自加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01923]出警入蹕，乘金根車，駕六馬，󿀅五時副車，置旄頭雲罕，樂儛八佾，鐘虡宮懸之樂，一如舊儀。景又矯蕭棟詔，禪位於己。於是南郊，柴燎于天，升壇受禪文物，並依舊儀。以轜車床載鼓吹，橐駝負犧牲，輦上置筌蹄、垂脚坐。景所帶劍水精標無故墮落，手自拾之。將登壇，有兔自前而走，俄失所在；又白虹貫日。景還升太極前殿，大赦，改元󿀁太始元年。封蕭棟󿀁淮陰王，幽于監省。偽有司奏改「警蹕」󿀁「永蹕」，避景名也。改梁律󿀁󿀆[01924]律，改左民尚󿀂󿀁殿中尚󿀂，五兵尚󿀂󿀁七兵尚󿀂，直殿主帥󿀁直寢。景三公之官動置十數，儀同尤多，或匹馬孤行，自執羈絆。其左僕射王偉請立七廟，景曰：「何謂󿀁七廟？」偉曰：「天子祭七世祖考，故置七廟。」幷請七世之諱，敕太常具祭祀之禮。景曰：「前世吾不復憶，惟阿爺名標。」衆聞咸竊笑之。景黨有知景祖名周者，「周」南史作「乙羽周」。自外悉是王偉制其名位，以󿀆司徒侯霸󿀁始祖，晉徵士侯瑾󿀁七世祖。於是追尊其祖周󿀁大丞相，父標[01925]󿀁元皇帝。十二月，謝答仁、李慶等至建德，攻元頵、李占柵，大破之，執頵、占送景。景截其手足徇之，經日乃死。景二年正月朔，臨軒朝會。景自巴丘挫衂，軍兵畧盡，恐齊人乘釁與西師掎角，乃遣郭元建率步軍趣小峴，侯子鑒率舟師向濡須，曜兵肥水，以示武威。子鑒至合肥，攻羅城，剋之。郭元建、侯子鑒俄聞王師旣近，燒合肥百姓邑居，引軍退，子鑒保姑孰，元建還廣陵。時謝答仁攻劉神茂，神茂別將王華、麗通並據外營降[01926]答仁。「華」通鑑梁元帝承聖元年作「曄」。「麗」通鑑作「酈」，疑作「酈」是。劉󿀀義、尹思合等懼，各棄城走。神茂孤危，復降答仁。王僧辯軍至蕪湖，蕪湖城主宵遁。景遣史安和、宋長貴等率兵二千，助子鑒守姑孰，追田遷等還京師。是月，景黨郭長獻馬駒生角。三月，景往姑孰，巡視壘柵，又誡子鑒曰：「西人善水戰，不可與爭鋒，往年任約敗績，良󿀁此也。若得馬步一交，必當可破，汝但堅壁以觀其變。」子鑒乃舍舟登岸，閉營不出。僧辯等遂停軍十餘日，賊黨大喜，告景曰：「西師懼吾之強，必欲遁逸，[01927]不擊，將失之。」景復命子鑒󿀁水戰之󿀅。子鑒乃率步騎萬餘人渡洲，幷引水軍俱進，僧辯逆擊，大破之，子鑒僅以身免。景聞子鑒敗，大懼涕下，覆面引衾以臥，良久方起，歎曰：「誤殺乃公！」僧辯進軍次張公洲。景以盧暉畧守石頭，紇奚斤守捍國城，悉逼百姓及軍士家累入臺城內。僧辯焚景水柵，入淮，至祥靈寺渚。景大驚，乃緣淮立柵，自石頭至朱雀航。僧辯及諸將遂於石頭城西步上連營立柵，至於落星墩。景大恐，自率侯[01928]子鑒、于慶、史安和、王僧貴等，於石頭東北立柵拒守。使王偉、索超世、呂季畧守臺城，宋長貴守延祚寺。遣掘王僧辯父墓，剖棺焚屍。王僧辯等進營於石頭城北，景列陣挑戰。僧辯率衆軍奮擊，大破之，侯子鑒、史安和、王僧貴各棄柵走，盧暉畧、紇奚斤並以城降。景旣退敗，不入宮，斂其散兵，屯于闕下，遂將逃竄。王偉攬轡諫曰：「自古豈有叛天子！今宮中衛士，尚足一戰，寧可便走，棄此欲何所之？」景曰：「我在北打賀拔勝，破葛榮，[01929]揚名河、朔，與高王一種人。今來南渡大江，取臺城如反掌，打邵陵王於北山，破柳仲禮於南岸，皆乃所親見。今日之事，恐是天亡。乃好守城，我當復一決耳。」仰觀石闕，逡巡歎息。久之，乃以皮囊盛二子掛馬鞍，與其儀同田遷、范希榮等百餘騎東奔。王偉委臺城竄逸，侯子鑒等奔廣陵。王僧辯遣侯瑱率軍追景。景至晉陵，劫太守徐永東奔吳郡，進次嘉興，趙伯超據錢塘拒之。景退還吳郡，達松江，而侯瑱軍掩至，景衆未陣，皆[01930]舉幡乞降。景不能制，乃與腹心數十人單舸走，推墮二子于水，自滬瀆入海。至壺豆洲，「壺」南史作「湖」，本書羊從傳及通鑑作「胡」。前太子舍人羊鯤殺之，按羊從傳，「鯤」字作「從」，從鳥不從魚。然傳稱「字子鵬」，當取莊子鯤化爲鵬之意，則作「鯤」是。送屍于王僧辯，傳首西臺，曝屍于建康市。百姓爭取屠膾啖食，焚骨揚灰。曾罹其禍者，乃以灰和酒飲之。及景首至江陵，世祖命梟之於市，然後煮而漆之，付武庫。景長不滿七尺，而眉目疏秀。性猜忍，好殺戮。刑人或先斬手足，割舌劓鼻，經日方死。曾於石頭立大舂碓，有犯法者，皆搗殺之，其慘虐如此。自篡立後，時[01931]著白紗帽，而尚披青袍，或以牙梳插髻。床上常設胡床及筌蹄，「床上」太平御覽七〇六作「殿上」。著靴垂脚坐。或匹馬遊戲於宮內，及華林園彈射烏鳥。謀臣王偉不許輕出，於是鬱怏，更成失志。所居殿常有鵂鶹鳥鳴，景惡之，每使人窮山野討捕焉。普通中，童謠曰：「青絲白馬壽陽來。」後景果乘白馬，兵皆青衣。所乘馬，每戰將勝，輒躑躅嘶鳴，意氣駿逸，其奔衂，必低頭不前。初，中大同中，高祖嘗夜夢中原牧守皆以地來降，舉朝稱慶，寤甚悅之。旦見中󿀂舍[01932]人朱异說所夢，异曰：「此豈宇內方一，天道前見其徵乎？」高祖曰：「吾󿀁人少夢，昨夜感此，良足慰懷。」及太清二年，景果󿀀附，高祖欣然自悅，謂與神通，乃議納之，而意猶未決。曾夜出視事，至武德閣，獨言：「我家國猶若金甌，無一󿀄缺，今便受地，詎是事宜，脫致紛紜，非可悔也。」朱异接聲而對曰：「聖明御宇，上應蒼玄，北土遺黎，誰不慕仰？󿀁無機會，未達其心。今侯景據河南十餘州，分魏土之半，輸誠送款，遠󿀀聖朝，豈非天誘其衷，[01933]人獎其計？原心審事，殊有可嘉。今若拒而不容，恐絕後來之望，此誠易見，願陛下無疑。」高祖深納異言，又信前夢，乃定議納景。及貞陽覆敗，邊鎮恇擾，高祖固已憂之，曰：「吾今段如此，勿作晉家事乎？」先是，丹陽陶弘景隱於華陽山，博學多識，嘗󿀁詩曰：「夷甫任散誕，平叔坐談空。不意昭陽殿，化作單于宮。」大同末，人士競談玄理，不習武事；至是，景果居昭陽殿。天監中，有釋寶志曰：「掘尾狗子自發狂，當死未死齧人󿀄，須臾之間[01934]自滅亡，起自汝陰死三湘。」又曰：「山家小兒果攘臂，太極殿前作虎視。」掘尾狗子、山家小兒，皆猴狀。景遂覆陷都邑，毒害皇室。大同，南史「大同」下有「中」字。太醫令朱躭嘗直禁省，無何，夜夢犬羊各一在御坐，覺而惡之，告人曰：「犬羊者，非佳物也。今據御坐，將有變乎？」旣而天子蒙塵，景登正殿焉。及景將敗，有僧通道人者，意性若狂，飲酒噉肉，不異凡等，世間遊行已數十載，姓名鄉里，人莫能知。初言隱伏，久乃方驗，人並呼󿀁闍梨，景甚信敬之。景嘗於[01935]後堂與其徒共射，時僧通在坐，奪景弓射景陽山，大呼云「得奴已」。景後又宴集其黨，又召僧通。僧通取肉揾鹽以進景，問曰：「好不？」景答：「所恨太咸。」僧通曰：「不鹹則爛臭。」果以鹽封其屍。王偉，陳留人。少有才學，景之表、啓、󿀂、檄，皆其所制。景旣得志，規摹篡奪，皆偉之謀。及囚送江陵，烹於市，百姓有遭其毒者，並割炙食之。

史臣曰：夫道不恒夷，運無常泰，斯則窮通有數，盛衰相襲，時屯陽九，蓋在茲焉。若乃侯景小豎，[01936]叛換本國，識不周身，勇非出類，而王偉󿀁其謀主，成此姦慝。驅率醜徒，陵江直濟，長戟強弩，淪覆宮闕，禍纏宸極，毒遍黎元，肆其恣睢之心，成其篡盜之禍。嗚呼！國之將亡，必降妖孽。雖曰人事，抑乃天時。昔夷羿亂夏，犬戎厄周，󿀆則莽、卓流災，晉則敦、玄構禍，方之羯賊，有逾其酷，悲夫！[01937] [019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