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蓽 沈瑀 范述曾 丘仲孚 孫謙 伏暅 何遠[01705]
昔宣帝以「政平訟理，其惟良千石乎！」前史亦云：「今之郡守，古之諸侯。」故長吏之職，號親民，是以導德齊禮，移風易俗，咸必由之。齊末昏亂，政移羣，賦調雲起，徭役無度。守宰多倚附權門，互長貪虐，掊克聚斂，侵愁細民，天下搖動，無所厝其手足。高祖在田，知民疾苦，及梁臺建，仍下寬之，昏時雜調，咸悉除省，於是四海之內，始得息肩。逮踐皇極，躬覽庶，日昃聽政，求民之瘼。乃命輶軒以省方俗，置肺[01706]石以達窮民，務加隱卹，舒其急病。元年，始去人貲，計丁布；身服浣濯之衣，御府無文飾，宮掖不過綾彩，無珠璣錦繡；太官撤牢饌，每日膳菜蔬，飲酒不過盞：以儉先海內。每選長吏，務簡廉平，皆召御前，親勗治道。始擢尚殿中郎到溉建安內史，左民侍郎劉鬷晉安太守，溉等居官，並以廉潔著。著令：縣有能，遷縣；縣有能，遷千石。於是山陰令丘仲孚治有異績，以長沙內史；武康令何遠清公，以[01707]宣城太守。剖符吏者，往往承風焉。若新野庾蓽諸任職者，以經術潤飾吏政，或所居流惠，或去後思，蓋後來之良吏。綴良吏篇云。
庾蓽字休野，新野人。父深之，宋應州刺史。「應州」當作「雍州」。按宋無應州，南齊書庾杲之傳，祖深之，雍州刺史。是「應」乃「雍」之訛。蓽年十歲，遭父憂，居喪毀瘠，州黨所稱。弱冠，州迎主簿，舉秀才，累遷安西主簿、尚殿中郎、驃騎功曹史。博涉羣，有口辯。齊永明中，與魏和親，以蓽兼散騎常侍報使，還拜散騎侍郎，知東宮管記。鬱林王卽位廢，掌中[01708]詔誥，出荊州別駕。仍遷西中郎諮議參軍，復州別駕。前後綱紀，皆致富饒。蓽再之，清身率下，杜絕請託，布被蔬食，妻不免饑寒。明帝聞而嘉焉，手敕褒美，州里榮之。遷司徒諮議參軍、通直散騎常侍。高祖平京邑，霸府建，引驃騎功曹參軍，遷尚左丞。出輔國長史、會稽郡丞、行郡府。時承凋弊之後，百姓凶荒，所在穀貴，米至數千，民多流散，蓽撫循甚有治理。唯守公祿，清節逾厲，至有經日不舉火。太守、襄[01709]陽王聞而饋之，中華書局本校勘曰：「襄」南史及冊府元龜六七九作「永」。按：齊、梁俱無襄陽王。永陽嗣王伯游於天監元年爲輔國將軍、會稽太守。蓽謝不受。天監元年，卒，停屍無以殮，柩不能。高祖聞之，詔賜絹百匹、米五十斛。初，蓽西楚望族，早歷顯官，鄉人樂藹有幹用，素與蓽不平，互相陵競。藹齊豫章王嶷，嶷薨，藹仕不得志，自步兵校尉求助戍荊州，時蓽州別駕，益忽藹。及高祖踐阼，藹以西朝勳御史中丞，蓽始得會稽行，旣恥之矣；會職微有譴，高祖以藹其鄉人，使宣旨誨之，蓽憤，故發病卒。[01710]
沈瑀字伯瑜，吳興武康人。叔父昶，南史作「父昶」，無「叔」字。宋建平王景素，景素謀反，昶先去之；及敗，坐繫獄，瑀詣臺陳請，得免罪，由是知名。起家州從、奉朝請。嘗詣齊尚右丞殷濔，「右」南史作「左」。濔與語及政，甚器之，謂曰：「觀卿才幹，當居吾此職。」司徒、竟陵王良聞瑀名，引府參軍，「府」下南史有「行」字。領揚州部傳從。時建康令沈徽孚恃勢陵瑀，瑀以法繩之，衆憚其強。良甚相知賞，雖家皆以委瑀。良薨，瑀復刺史、始安王遙光。嘗被使上民丁，速而無怨。遙[01711]光謂同使曰：「爾何不學沈瑀所？」乃令專知州獄。湖熟縣方山埭高峻，冬月，公私行侶以艱難，明帝使瑀行治之。瑀乃開四洪，斷行客就作，日立辦。揚州佐私行，詐稱州使，不肯就作，瑀鞭之十。佐訴遙光，遙光曰：「沈瑀必不枉鞭汝。」覆之，果有詐。明帝復使瑀築赤山塘，所費減材官所量數十萬，帝益善之。永泰元年，建德令，教民一丁種十五株桑、四株柿及梨栗，女丁半之，人咸歡悅，頃之成林。去官還京師，[01712]兼行選曹郎。隨陳伯之軍至江州，會義師圍郢城，瑀說伯之迎高祖。伯之泣曰：「余在都，不得出城，不能不愛之。」瑀曰：「不然，人情匈匈，皆思改計，若不早圖，衆散難合。」伯之遂舉衆降，瑀從在高祖軍中。初，瑀在竟陵王家，素與范雲善。齊末，嘗就雲宿，夢坐屋梁柱上，仰天中字曰「范氏宅」。「天中」下南史及冊府元龜八九三有「有」字。至是，瑀高祖說之。高祖曰：「雲得不死，此夢可驗。」及高祖卽位，雲深薦瑀，自暨陽令擢兼尚右丞。時天下初定，陳伯之表瑀催督運轉，[01713]軍國獲濟，高祖以能。遷尚駕部郎，兼右丞如故。瑀薦族人沈僧隆、僧照有吏幹，高祖並納之。以母憂去職，起振武將軍、餘姚令。縣姓虞氏千餘家，請謁如市，前後令長莫能絕。自瑀到，非訟所通，其有至者，悉立之階下，以法繩之。縣南有豪族數百家，弟縱橫，遞相庇廕，厚自封植，百姓甚患之。瑀召其老者石頭倉監，少者補縣僮，皆號泣道路，自是權右屏跡。瑀初至，富吏皆鮮衣美服，以自彰別。瑀怒曰：「汝等下[01714]縣吏，何自擬貴人耶？」悉使著芒屩粗布，侍立終日，足有蹉跌，輒加榜棰。瑀微時，嘗自至此鬻瓦器，富人所辱，故因以報焉，由是士庶駭怨。然瑀廉白自守，故得遂行其志。後王師北伐，徵瑀建威將軍，督運，尋兼都水使者。頃之，遷少府卿。出安南長史、尋陽太守。江州刺史曹景宗疾篤，瑀行府州。景宗卒，仍信威蕭穎達長史，太守如故。瑀性屈強，每忤穎達，穎達銜之。天監八年，因入諮，辭激厲，穎達[01715]作色曰：「朝廷用君作行耶？」瑀出，謂人曰：「我死而後已，終不能傾側面從。」是日，于路盜所殺，時年五十九，多以穎達害焉。續累訟之，遇穎達亦尋卒，遂不窮竟。續乃布衣蔬食終其身。
范述曾字玄，吳郡錢唐人。幼好學，從餘杭呂道惠受五經，畧通章句。道惠學徒常有百數，獨稱述曾曰：「此必王者師。」齊文惠太、竟陵文宣王幼時，高帝引述曾之師友。起家[01716]宋晉熙王國侍郎。齊初，至南郡王國郎中令，遷尚主客郎、太步兵校尉，帶開陽令。述曾人謇諤，在宮多所諫爭，太雖不能全用，然亦弗之罪。竟陵王深相器重，號「周舍」。時太左衛率沈約亦以述曾方汲黯。以父母年老，乞還就養，乃拜中散夫。明帝卽位，除遊擊將軍，出永嘉太守。政清平，不尚威猛，民俗便之。所部橫陽縣，山谷險峻，逋逃所聚，前後千石討捕莫能息。述曾下車，開示恩信，凡諸凶[01717]黨，繦負而出，編戶屬籍者百餘家。自是商賈流通，居民安業。在郡勵志清白，不受饋遺，明帝聞甚嘉之，下詔褒美焉。徵遊擊將軍。郡送故舊錢十餘萬，述曾一無所受。始之郡，不將家屬；及還，吏無荷擔者。民無老少，皆出拜辭，號哭聞于數十里。東昏時，拜中散夫，還鄉里。高祖踐阼，乃輕舟出詣闕，仍辭還東。高祖詔曰：「中散夫范述曾，昔在齊世，忠直奉主，往蒞永嘉，治身廉約，宜加禮秩，以厲清操。可太中夫，賜絹[01718]十匹。」述曾生平得奉祿，皆以分施。及老，遂壁立無所資。以天監八年卒，時年七十九。注易文言，著雜詩賦數十篇。
丘仲孚字公信，吳興烏程人。少好學，從祖靈鞠有人倫之鑒，常稱千里駒。齊永明初，選國生，舉高第，未調，還鄉里。家貧，無以自資，乃結羣盜，之計畫，劫掠吳。仲孚聰明有智畧，羣盜畏而服之，所行皆果，故亦不發。太守徐嗣召補主簿，歷揚州從、太學博士、于湖令，有能[01719]名。太守呂文顯當時倖臣，陵詆屬縣，仲孚獨不之屈。明帝卽位，起烈武將軍、曲阿令。值會稽太守王敬則舉兵反，乘朝廷不，反問始至，而前鋒已屆曲阿。仲孚謂吏民曰：「賊乘勝雖銳，而烏合易離。今若收船艦，鑿長崗埭，泄瀆水以阻其路，得留數日，臺軍必至，則濟矣。」敬則軍至，值瀆涸，果頓兵不得進，遂敗散。仲孚以距守有功，遷山陰令，居職甚有聲稱，百姓之謠曰：「傅沈劉，不如一丘。」前[01720]世傅琰父、沈憲、劉玄明，相繼宰山陰，並有政績，言仲孚皆過之。齊末政亂，頗有贓賄，有司所舉，將收之，仲孚竊逃，徑還京師詣闕，會赦，得不治。高祖踐阼，復山陰令。仲孚長於撥煩，善適權變，吏民敬服，號稱神明，治天下第一。起遷車騎長史、長沙內史，「起」當作「超」。按：仲孚以「治爲天下第一」，由縣令驟升至內史，是爲「超遷」，不當云「起遷」，形近而訛。視未朞，徵尚右丞，遷左丞，仍擢衛尉卿，恩任甚厚。初起雙闕，以仲孚領匠。畢，出安西長史、南郡太守。遷雲麾長史、江夏太守，行郢州州府，遭[01721]母憂，起攝職。坐除名，復起司空參軍。俄遷豫章內史，在郡更勵清節。頃之，卒，時年四十八。詔曰：「豫章內史丘仲孚，重試邦，責以後效，非直悔吝云亡，實亦政績克舉。不幸殞喪，良以惻。可贈給黃門侍郎。」仲孚喪將還，豫章老幼號哭攀送，車輪不得前。仲孚左丞，撰皇典十卷、南宮故百卷，撰尚具雜儀，行於世焉。
孫謙字長遜，東莞莒人。少親人趙伯符所[01722]知。謙年十七，伯符豫州刺史，引左軍行參軍，以治幹稱。父憂去職，客居歷陽，躬耕以養弟妹，鄉里稱其敦睦。宋江夏王義恭聞之，引行參軍，歷仕司馬、太宰府。出句容令，清慎強記，縣人號神明。泰始初，建安王休仁，休仁以司徒參軍，言之明帝，擢明威將軍、巴東、建平郡太守。郡居峽，恒以威力鎮之。謙將述職，敕募千人自隨。謙曰：「蠻夷不賓，蓋待之失節耳。何煩兵役，以國費。」固辭不受。至郡，布[01723]恩惠之化，蠻獠懷之，競餉金寶，謙慰喻而遣，一無所納。及掠得生口，皆放還家。俸秩出吏民者，悉原除之。郡境翕然，威信著。視年，徵還撫軍中兵參軍。元徽初，遷梁州刺史，辭不赴職，遷越騎校尉、征北司馬府主簿。建平王將稱兵，患謙強直，託遣使京師，然後作亂。及建平誅，遷左軍將軍。齊初，寧朔將軍、錢唐令，治煩以簡，獄無繫囚。及去官，百姓以謙在職不受餉遺，追載縑帛以送之，謙却不受。每去官，輒無私宅，[01724]常借官空車廄居焉。永明初，冠軍長史、江夏太守，坐被代輒去郡，繫尚方。頃之，免中散夫。明帝將廢立，欲引謙心膂，使兼衛尉，給甲仗百人，謙不願處際會，輒散甲士，帝雖不罪，而弗復任焉。出南中郎司馬。東昏永元元年，遷囗囗夫。天監六年，出輔國將軍、零陵太守，已衰老，猶強力政，吏民安之。先是，郡多虎暴，謙至絕迹。及去官之夜，虎卽害居民。謙郡縣，常勤勸課農桑，務盡地利，收入常多於鄰境。九年，以[01725]年老，徵光祿夫。旣至，高祖嘉其清潔，甚禮異焉。每朝，猶請劇職自效。高祖笑曰：「朕使卿智，不使卿力。」十四年，詔曰：「光祿夫孫謙，清慎有聞，白首不怠，高年舊齒，宜加優秩。可給親信十人，幷給扶。」謙自少及老，歷縣五郡，孫謙只歷巴東、建平、江夏、零陵四郡，「五」字疑訛。所在廉潔。居身儉素，床施蘧蒢屏風，冬則布被莞席，夏日無幬帳，而夜臥未嘗有蚊蚋，人多異焉。年逾九十，強壯如五十者，每朝會，輒先衆到公門。力於仁義，行己過人甚遠。從兄靈慶常病寄[01726]于謙，謙出行還問起居。靈慶曰：「向飲冷熱不調，卽時猶渴。」謙退遣其妻。有彭城劉融者，行乞疾篤無所，友人輿送謙舍，謙開廳以待之。及融死，以禮殯葬之。衆咸服其行義。十五年，卒官，時年九十。詔賻錢萬、布五十匹。高祖舉哀，甚悼惜之。謙從廉，便辟巧宦。齊時已歷縣，尚右丞。天監初，沈約、范雲當朝用，廉傾意奉之。及中舍人黃睦之等，亦尤所結附。凡貴要每食，廉必日進滋旨，皆手自煎調，不辭勤[01727]劇，遂得列卿、御史中丞、晉陵、吳興太守。時廣陵高爽有險薄才，客於廉，廉委以文記，爽嘗有求不稱意，乃屐謎以喻廉曰：「刺鼻不知嚏，蹋面不知瞋，齧齒作步數，持此得勝人。」譏其不計恥辱，以此取名位。
伏暅字玄耀，曼容之。幼傳父業，能言玄理，與樂安任昉、彭城劉曼俱知名。起家齊奉朝請，仍兼太學博士，尋除東陽郡丞，秩滿鄞令。時曼容已致仕，故頻以外職處暅，令其得養焉。齊[01728]末，始尚都官郎，仍衛軍記室參軍。高祖踐阼，遷國博士，父憂去職。服闋，車騎諮議參軍，累遷司空長史、中侍郎、前軍將軍、兼五經博士，與吏部尚徐勉、中侍郎周捨，總知五禮。出永陽內史，在郡清潔，治務安靜。郡民何貞秀等一百五十四人詣州言狀，湘州刺史以聞。詔勘有十五吏民所懷，高祖善之，徵東陽太守。「東陽」南史及冊府元龜五一九、六七九、八二〇作「新安」，是。按：下云「屬縣始新、遂安、海寧，並同時生爲立祠」，此三縣俱屬新安郡。在郡清恪，如永陽時。民賦稅不登者，輒以太守田米助之。郡多麻苧，家人乃至[01729]無以繩，其厲志如此。屬縣始新、遂安、海寧，並同時生立祠。徵國博士，領長水校尉。時始興內史何遠累著清績，高祖詔擢黃門侍郎，俄遷信武將軍、監吳郡。暅自以名輩素在遠前，吏俱稱廉白，遠累擢，暅遷階而已，意望不滿，多托疾居家。尋求假到東陽迎妹喪，因留會稽築宅，自表解，高祖詔以豫章內史，暅乃出拜。治御史虞㬭奏曰：「治書」下南史有「侍」字。臣聞失忠與信，一心之道以虧；貌是情非，兩觀之誅宜及。未有陵犯名[01730]教，要冒君親，而可緯俗經邦者。風聞豫章內史伏暅，去歲啓假，以迎妹喪解，因停會稽不去。入東之始，貨宅賣車。以此而推，則是本無還意。暅歷典邦，少免貪濁，此自政之本，豈得稱功。常謂人才品望，居何遠之右，而遠以清公擢，名位轉隆，暅深誹怨，形於辭色，興居歎吒，寤寐失圖。天高聽卑，無私不照。去年十月十一日詔曰：「國博士、領長水校尉伏暅，政廉平，宜加將養，勿使恚望，致虧士風。可豫章內史。」[01731]豈有人臣奉如此之詔，而不亡魂破膽，罪有司；擢發抽腸，少自論謝？而循奉慠然，無異色。暅識所到，足達此旨，而冒寵不辭，吝斯苟得，故以士流解體，行路沸騰，辯跡求心，無一可恕。竊以暅踉蹡落魄，十餘年，皇運勃興，咸與維始，除舊佈新，濯之江、，一紀之間，世隆顯。曾不能少懷感激，仰答萬分，反覆拙謀，成茲巧罪，不忠不敬，於斯已及。「及」疑「極」之訛。請以暅不敬論。以詳法，應棄市刑，輒收所近獄洗結，以法從。如法[01732]所稱，暅卽主。臣謹案：豫章內史臣伏暅，含疵表行，藉悖成心，語默一違，資敬兼盡。幸屬昌時，擢以不次。溪壑可盈，志欲無滿。要君東走，豈曰止足之；負志解巾，異乎激處之致。甘此脂膏，孰非荼苦；佩茲龜組，豈殊縲絏。宜明風憲，肅正簡。臣等參議，請以免暅所居官，凡諸位任，一皆削除。有詔勿治，暅遂得就郡。視年，徵給黃門侍郎，領國博士，未及起。普通元年，卒於郡，時年五十九。尚右僕射徐勉之[01733]墓誌，其一章曰：「東區南服，愛結民胥，相望伏闕，繼軌奏。或臥其轍，或扳其車，或圖其像，或式其閭。思耿借寇，曷以尚諸。」初，暅父曼容與樂安任瑤皆匿於齊太尉王儉，「瑤」當作「遙」，任昉傳作「遙」。按：南史亦作「遙」，並云「遙兄遐字景遠」，則遙是而瑤非。瑤昉及暅並知。頃之，昉才遇稍盛，齊末，昉已司徒右長史，暅猶滯於參軍；及其終，名位畧相侔。暅性儉素，車服粗惡，外雖退靜，內不免心競，故譏於時。能推薦後來，常若不及，少年士，或以此依之。
何遠字義方，東海郯人。父慧炬，齊尚郎。遠[01734]釋褐江夏王國侍郎，轉奉朝請。永元中，江夏王寶玄於京口護軍將軍崔慧景所奉，入圍宮城，遠豫其。敗，乃亡抵長沙宣武王，王深保匿焉。遠求得桂陽王融保藏之，旣而發覺，收捕者至，遠逾垣以免；融及遠家人皆執，融遂遇禍，遠家屬繫尚方。遠亡渡江，使其故人高江產共聚衆，欲迎高祖義師，東昏黨聞之，使捕遠等，衆復潰散。遠因降魏，入壽陽，刺史王肅，欲同義舉，肅不能用，乃求迎高祖，肅許之。遣兵援送，[01735]得達高祖。高祖遠，謂張弘策曰：「何遠美丈夫，而能破家報舊德，未易人。」「人」冊府元龜九四九作「及」，是。板輔國將軍，隨軍東下，旣破硃雀軍，以建康令。高祖踐阼，步兵校尉，以奉迎勳封廣興男，邑百戶。遷建武將軍、後軍鄱陽王恢參軍。遠與恢素善，在府盡其志力，知無不，恢亦推心仗之，恩寄甚密。頃之，遷武昌太守。遠本倜儻，尚輕俠，至是乃折節吏，杜絕交遊，饋遺秋毫無所受。武昌俗皆汲江水，盛夏遠患水溫，每以錢買民井寒水；不[01736]取錢者，則摙水還之。其佗率多如此。跡雖似偽，而能委曲用意焉。車服尤弊素，器物無銅漆。江左多水族，甚賤，遠每食不過幹魚數片而已。然性剛嚴，吏民多以細受鞭罰者，遂人所訟，徵下廷尉，被劾數十條。當時士夫坐法，皆不受立，遠度己無贓，就立七日不款，猶以私藏禁仗除名。後起鎮南將軍、武康令。張森楷梁書校勘記：「鎮南是軍號之大者，不應爲令，疑『將軍』或是『參軍』之誤。」愈厲廉節，除淫祀，正身率職，民甚稱之。太守王彬巡屬縣，諸縣盛供帳以待焉，至武康，遠獨設糗水而已。彬[01737]去，遠送至境，進斗酒雙鵝別。彬戲曰：「卿禮有過陸納，將不古人所笑乎？」高祖聞其能，擢宣城太守。自縣近畿郡，近代未之有。郡經寇抄，遠盡心綏理，復著名迹。朞年，遷樹功將軍、始興內史。時泉陵侯淵朗桂州，緣道剽掠，入始興界，草木無所犯。遠在官，好開途巷，修葺牆屋，民居市里，城隍廄庫，所過若營家焉。田秩俸錢，並無所取，歲暮，擇民尤窮者，充其租調，以此常。然其聽訟猶人，不能過絕，而性果斷，民[01738]不敢非，畏而惜之。所至皆生立祠，表言治狀，高祖每優詔答焉。天監十六年，詔曰：「何遠前在武康，已著廉平；復蒞邦，彌盡清白。政先治道，惠留民愛，雖古之良千石，無以過。宜升內榮，以顯外績。可給黃門侍郎。」遠卽還，仍仁威長史。頃之，出信武將軍，監吳郡。在吳頗有酒失，遷東陽太守。遠處職，疾強富如仇讎，視貧細如弟，特豪右所畏憚。在東陽歲餘，復受罰者所謗，坐免。遠耿介無私曲，居人間，絕[01739]請謁，不造詣。與貴賤疏，抗禮如一。其所會遇，未嘗以顏色干人，「干」南史及冊府元龜八七七作「下」。以此多俗士所惡。其清公實天下第一。居數郡，可欲終不變其心，妻饑寒，如下貧者。及去東陽家，經年歲口不言榮辱，士類益以此多之。其輕財好義，周人之急，言不虛妄，蓋天性。每戲語人云：「卿能得我一妄語，則謝卿以一縑。」衆共伺之，不能記。後復起征西諮議參軍、中撫司馬。普通年，卒，時年五十。高祖厚贈賜之。[01740]
陳吏部尚姚察曰：前史有循吏，何哉？世使然。武役繁姦起，循平不能，故有苛酷誅戮以勝之，亦多怨濫矣。梁興，破觚圓，斵雕樸，教民以孝悌，勸之以農桑，於是桀黠化由余，輕薄變忠厚。淳風已洽，民自知禁。堯舜之民，比屋可封，信矣。若夫酷吏，於梁無取焉。[01741] [0174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