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突厥本與北突厥同祖。初，木杆與沙缽畧可汗有隙，因分。其國卽烏孫之故地，東至突厥國，西至雷翥海，南至疏勒，北至瀚海，在長安北七千里。自焉耆國西北七日行，至其南庭；正北八日行，至其北庭。鐵勒、龜茲及西域諸胡國，皆附之。其人雜有都陸及弩失畢、歌邏祿、處月、處密，伊吾等諸種。風俗抵與突厥同，唯言語微差。其官有葉護，有特勒，常以可汗弟及宗族之；有乙斤、屈利啜、閻洪達、頡利發、吐屯、俟斤等官，皆代襲其位。
處羅可汗，隋煬帝業中與其弟闕達設及特勒奈入朝。仍從煬帝征高麗，賜號曷薩那可汗。遇江都之亂，從宇文化及至河北。化及敗，長安，高祖之降榻，引與同坐，封義郡王。獻珠於高祖。[05761]高祖勞之曰：「珠信寶，朕所重者赤心，珠無所用。」竟不受之。先與始畢有隙，及在京師，始畢遣使請殺之，高祖不許。羣臣諫曰：「今若不與，則是存一人而失一國，後必患。」太宗曰：「人窮來我，殺之不義。」驟諫於高祖，由是遲回者久之。不得已，乃引曷薩那於內殿，與之縱酒，旣而送至中省，縱北突厥使殺之。太宗卽位，令以禮改葬。闕達設初居於會寧，有部落千餘騎。至隋末，自稱闕達可汗。武德初，遣使內屬，拜吐烏過拔闕可汗，厚加撫慰。尋李軌所滅。特勒奈，隋業中與曷薩那可汗同中國。及從煬帝討遼東，以功授金紫光祿夫。後分其部落於樓煩。會高祖舉兵，奈率其衆以從。隋將桑顯和襲義軍於飲馬泉，諸軍多已奔退，奈將數百騎出顯和後，掩其不，擊，破之，諸軍復振。拜光祿夫。及平京城，以力戰功，賞物五千段，賜姓史氏。武德初，從太宗破薛舉。從平王世充，破竇建德、劉黑闥，並有殊功。賜宮女人，雜彩萬餘段。貞觀年，累遷右武衛將軍、檢校豐州都督，封竇國公，實封百戶。十年卒，贈輔國[05762]將軍。初，曷薩那之朝隋，煬帝所拘，其國人遂立薩那之叔父，曰射匱可汗。射匱可汗者，達頭可汗之孫。旣立後，始開土宇，東至金山，西至海，自玉門已西諸國皆役屬之。遂與北突厥敵，乃建庭於龜茲北彌山，尋卒。弟統葉護可汗代立。統葉護可汗，勇而有謀，善攻戰。遂北並鐵勒，西拒波斯，南接罽賓，悉之。控弦數十萬，霸有西域，據舊烏孫之地。移庭於石國北之千泉。其西域諸國王悉授頡利發，並遣吐屯一人監統之，督其征賦。西戎之盛，未之有。武德年，遣使貢條支巨卵。時北突厥作患，高祖厚加撫結，與之並力以圖北蕃，統葉護許以五年冬。軍將發，頡利可汗聞之，懼，復與統葉護通和，無相征伐。統葉護尋遣使來請婚。高祖謂侍臣曰：「西突厥去我懸遠，急疾不相得力，今請婚，其計安在？」封德彜對曰：「當今之務，莫若遠交而近攻，正可權許其婚，以威北狄。待之數年後，中國盛全，徐思其宜。」高祖遂許之婚，令高平王道立至其國，統葉護悅。遇頡利可汗頻歲入寇，西蕃路梗，由是未果婚。貞觀元年，遣真珠統俟斤[05763]與高平王道立來獻萬釘寶鈿金帶，馬五千匹。時統葉護自負強盛，無恩於國，部衆咸怨，歌邏祿種多叛之。頡利可汗不悅中國與之和親，數遣兵入寇，遣人謂統葉護曰：「汝若迎唐家公主，要須經我國中而過。」統葉護患之，未克婚。其伯父所殺而自立，是莫賀咄侯屈利俟毗可汗。太宗聞統葉護之死，甚悼之，遣賫玉帛至其死所祭而焚之。會其國亂，不果至而止。
莫賀咄侯屈利俟毗可汗，先分統突厥種類可汗，及此自稱可汗，國人不附。弩失畢部共推泥孰莫賀設可汗，泥孰不從。時統葉護之咥力特勤避莫賀咄之難，亡在康居，泥孰遂迎而立之，是乙毗缽羅肆葉護可汗。連兵不息，俱遣使來朝，各請婚於我。太宗答之曰：「汝國擾亂，君臣未定，戰爭不息，何得言婚！」竟不許。仍諷令各保所部，無相征伐。其西域諸國及鐵勒先役屬於西突厥者，悉叛之，國內虛耗。肆葉護旣是舊主之，衆心所，其西面都陸可汗及莫賀咄可汗部豪帥，多來附之。興兵以擊莫賀咄，敗之。莫賀咄[05764]遁於金山，尋咄陸可汗所害，國人乃奉肆葉護可汗。肆葉護可汗立，發兵北征鐵勒，薛延陀逆擊之，反所敗。肆葉護性猜狠信讒，無統馭之畧。有乙利可汗者，於肆葉護功最多，由是授可汗，以非罪族滅之。羣下震駭，莫能自固。肆葉護素憚泥孰，而陰欲圖之，泥孰遂適焉耆。其後設卑達干與突厥弩失畢部豪帥潛謀擊之，肆葉護以輕騎遁於康居，尋卒。國人迎泥孰於焉耆而立之，是咄陸可汗。
咄陸可汗泥孰者，亦稱渡可汗。父莫賀設，本隸統葉護。武德中，嘗至京師。時太宗居籓，務加懷輯，與之結盟兄弟。旣被推可汗，遣使詣闕請降。太宗遣使賜以名號及鼓纛。貞觀七年，遣鴻臚少卿劉善因至其國，冊授吞阿婁拔奚利邲咄陸可汗。明年，泥孰卒，其弟同娥設立，是沙缽羅咥利失可汗。
沙缽羅咥利失可汗。沙缽羅咥利失可汗以貞觀九年上表請婚，獻馬五百疋。朝廷唯厚加撫慰，未許其婚。俄而其國分十部，每部令一人統之，號十設。[05765]每設賜以一箭，故稱十箭焉。分十箭左右廂，一廂各置五箭。其左廂號五咄六部落，置五啜，一啜管一箭；其右廂號五弩失畢，置五俟斤，一俟斤管一箭，都號十箭。其後或稱一箭一部落，箭頭首領。五咄六部落居於碎葉已東，五弩失畢部落居於碎葉已西，自是都號十姓部落。咥利失旣不衆所，部衆攜貳，其統吐屯所襲，麾下亡散。咥利失以左右百餘騎拒之，戰數合，統吐屯不利而去。咥利失奔其弟步利設，與保焉耆。其阿悉吉闕俟斤與統吐屯等召國人，將立欲谷設可汗。以咥利失可汗。統吐屯人所殺，欲谷設兵其俟斤所破，咥利失復得舊地，弩失畢、處密等並咥利失。十年，西部竟立欲谷設乙毗咄陸可汗。乙毗咄陸可汗旣立，與咥利失戰，兩軍多死，各引去。因與咥利失中分，自伊列河已西屬咄陸，已東屬咥利失。咄陸可汗建庭於鏃曷山西，謂北庭。自厥越失、拔悉彌、駁馬、結骨、火燅、觸水昆諸國皆臣之。木」字各本原作「水」，據通典卷一九九、寰宇記卷一九七改。十年，咥利失其吐屯俟利發與欲谷設通謀作難，咥利失窮[05766]蹙，奔拔汗那而死。弩失畢部落酋帥迎咥利失弟伽那之薄布特勒而立之，是乙毗沙缽羅葉護可汗。
乙毗沙缽羅葉護可汗旣立，建庭於睢合水北，謂之南庭。東以伊列河界，自龜茲、鄯善，且末、吐火羅、焉耆、石國、史國、何國、穆國、康國，皆受其節度。累遣使朝貢，太宗降璽慰勉。貞觀十五年，令左領軍將軍張師往授焉，賜以鼓纛。於時咄陸可汗與葉護頗相攻擊。會咄陸遣使詣闕，太宗諭以敦睦之道。咄陸於時兵衆漸強，西域諸國復來附。未幾，咄陸遣石國吐屯攻葉護，擒之，送於咄陸，尋所殺。咄陸可汗旣並其國，弩失畢諸姓心不服咄陸，皆叛之。咄陸復率兵擊吐火羅，破之。自恃其強，專擅西域。遣兵寇伊州，安西都護郭恪率輕騎千自烏骨邀擊，敗之。咄陸遣處月、處密等圍天山縣，郭恪擊走之。恪乘勝進拔處月俟斤所居之城，追奔及於遏索山，斬首千餘級，降其處密之衆而。咄陸初以泥孰啜自擅取所部物，斬之以徇；尋泥孰啜部將胡祿居所襲，衆多亡逸，其國亂。貞觀十[05767]五年，部下屋利啜等謀欲廢咄陸，各遣使詣闕，請立可汗。太宗遣使賫璽立莫賀咄乙毗可汗之，是乙毗射匱可汗。
乙毗射匱可汗立，乃發弩失畢兵就白水擊咄陸。自知不衆所附，通典卷一九九、寰宇記卷一九七，「自」上有「大敗之咄陸」五字。乃西走吐火羅國。中國使人先咄陸所拘者，射匱悉以禮資送長安，復遣使貢方物，請賜婚。太宗許之，詔令割龜茲、于闐、疏勒、朱俱波、蔥嶺等五國聘禮。及太宗崩，賀魯反叛，射匱部落其所並。
阿史那賀魯者，曳步利設射匱特勒之。初，阿史那步真旣來國，咄陸可汗乃立賀魯葉護，以繼步真。居於多邏斯川，在西州直北一千五百里，統處密、處月、姑蘇、歌羅祿、弩失畢五姓之衆。其後，咄陸西走吐火羅國，射匱可汗遣兵迫逐，賀魯不常厥居。貞觀十年，乃率其部落內屬，詔居庭州。尋授左驍衛將軍、瑤池都督。高宗卽位，進拜左驍衛將軍，瑤池都督如故。永徽年，與其咥運率衆西遁，據咄陸可汗之地，總有西域諸郡，建牙于雙河及千泉，自號沙缽羅可汗，統攝咄陸、弩失畢十姓。其咄陸有五啜：一曰處木昆律啜；曰胡[05768]祿居闕啜，賀魯以女妻之；曰攝舍提暾啜；四曰突騎施賀邏施啜；五曰鼠尼施處半啜。弩失畢有五俟斤：一曰阿悉結闕俟斤，最強盛；曰哥舒闕俟斤；曰拔塞幹暾沙缽俟斤，四曰阿悉結泥孰俟斤；五曰哥舒處半俟斤。各有所部，勝兵數十萬，並羈屬賀魯。西域諸國，亦多附隸焉。賀魯尋立咥運莫賀咄葉護，數侵擾西蕃諸部，進寇庭州。年，詔遣左武候將軍梁建方、右驍衛將軍契苾何力率燕然都護所部回紇兵五萬騎討之，前後斬首五千級，虜渠帥六十餘人。四年，咄陸可汗死，其真珠護與五弩失畢請擊賀魯，破其牙帳，斬首千餘級。顯慶年，遣右屯衛將軍蘇定方，燕然都護任雅相，副都護蕭嗣業，左驍衛將軍、瀚海都督回紇婆閏等率師討擊，仍使右武衛將軍阿史那彌射、左屯衛將軍阿史那步真安撫使。定方行至曳咥河西，賀魯率胡祿居闕啜等萬餘騎列陣而待。定方率副總管任雅相等與之交戰，賊衆敗，斬首領都搭達干等百餘人。賀魯及闕啜輕騎奔竄，渡伊麗河，兵馬溺死[05769]者甚衆。嗣業至千泉賀魯下牙之處，彌射進軍至伊麗水，處月、處密等部各率衆來降。彌射進次雙河，賀魯先使步失達干鳩集散卒，據柵拒戰。彌射、步真攻之，潰；與蘇定方攻賀魯於碎葉水，破之。賀魯與咥運欲投鼠耨設，至石國之蘇咄城傍，人馬饑乏，城主伊涅達干詐將酒食出迎，「詐」字各本原作「許」，據通典卷一九九、寰宇記卷一九七改。賀魯信其言入城，遂被拘執。蕭嗣業旣至石國，鼠耨設乃以賀魯屬之。賀魯謂嗣業曰：「我破亡虜耳！先帝厚我，而我背之，今日之敗，天怒我。舊聞法，殺人皆於都市，至京殺我，請向昭陵，使得謝罪於先帝，是本願。」高宗聞而湣之。及俘賀魯至京師，令獻於昭陵及太廟，詔特免死。分其種落置昆陵、濛池都護府，其所役屬諸國，皆分置州府，西盡於波斯，並隸安西都護府。四年，賀魯卒。詔葬于頡利墓側，刻石以紀其。
阿史那彌射者，室點密可汗五代孫。初，室點密從單于統領十首領，有兵十萬衆，往平西域諸胡國，自可汗，號十姓部落，世統其衆。彌射在本蕃莫賀咄葉護。「彌射」二字各本原無，據通典卷一九九、寰宇記卷一九七補。貞觀六年，詔遣鴻臚少卿劉善因就蕃立[05770]奚利邲咄陸可汗，賜以鼓纛、彩帛萬段。其族兄步真欲自立可汗，遂謀殺彌射弟侄十餘人。彌射旣與步真有隙，以貞觀十年率所部處月、處密部落入朝，授右監門將軍。其後步真遂自立咄陸葉護，其部落多不服，委之遁去。步真復攜家屬入朝，授左屯衛將軍。彌射後從太宗征高麗有功，封平襄縣伯。顯慶年，轉右武衛將軍。及討平賀魯，乃冊立彌射興昔亡可汗兼右衛將軍、昆陵都護，分押賀魯下五咄六部落。步真授繼往絕可汗，兼右衛將軍、濛池都護，仍分押五弩失畢部落。因下詔曰：自西蕃罹亂，十餘年。比者賀魯猖狂，百姓重被劫掠。朕君臨四海，情均養育。不可使兇狡之虜，恣行侵漁，無辜之氓，久遭塗炭。故遣右屯衛將軍蘇定方等統率騎勇，北路討逐。卿等宣暢朝風，南道撫育。遂使兇渠畏威，夷人慕德，伐叛柔服，西域總平。賀魯父旣已擒獲，諸頭部落須有統領。卿早闕庭，久參宿衛，深感恩義，甚知法式，所以冊立卿等各一部可汗。但諸姓從賀魯，非其本情，卿等才至卽降，亦是赤心向國。[05771]卿宜與盧承慶等準其部落，位望高下，節級授刺史以下官。龍朔中，令彌射、步真率所部從䫻海道總管蘇海政討龜茲。步真嘗欲並彌射部落，遂密告海政云：「彌射欲謀反，請以計誅之。」時海政兵才數千，懸師在彌射境內，遂集軍吏而謀曰：「彌射若反，我輩卽無噍類。今宜先舉，則可克捷。」乃偽稱有敕，令總管賫物數百萬段分賜可汗及諸首領。由是彌射率其麾下，隨例請物，海政盡收斬之。共後西蕃盛言彌射非反，步真所誣，而海政不能審察，濫行誅戮。則天臨朝，十姓無主數年，部落多散失。垂拱初，遂擢授彌射左豹韜衛翊府中郎將元慶左玉鈐衛將軍兼昆陵都護，令襲興昔亡可汗，押五咄六部落。步真斛瑟羅右玉鈐衛將軍，兼濛池都護，押五弩失畢部落。尋進授元慶左衛將軍。如意元年，來俊臣誣謀反被害。其獻，配流崖州。長安年，召還。累授右驍衛將軍，襲父興昔亡可汗，充安撫招慰十姓使。獻本蕃漸默啜及烏質勒所侵。遂不敢還國。開元中，累遷右金吾將軍。卒于長安。[05772]
阿史那步真者，在本蕃授左屯衛將軍。與彌射討平賀魯，加授驃騎將軍、行右衛將軍、濛池都護、繼往絕可汗，押五弩失畢部落。尋卒。其斛瑟羅，本蕃步利設，垂拱初，授右玉鈐衛將軍兼濛池都護、襲繼往絕可汗，押五弩失畢部落。天授元年，拜左衛將軍，改封竭忠主可汗，仍賜濛池都護。尋卒。懷道，神龍年累授右屯衛將軍、光祿卿，轉太仆卿兼濛池都護、十姓可汗。自垂拱已後，十姓部落頻被突厥默啜侵掠，死散殆盡。及隨斛瑟羅才六七萬人，徙居內地，西突厥阿史那氏於是遂絕。突騎施烏質勒者，西突厥之別種。初隸在斛瑟羅下，號莫賀達干。後以斛瑟羅用刑嚴酷，衆皆畏之，尤能撫恤其部落，由是遠近諸胡所附。其下置都督十員，各統兵七千人。嘗屯聚碎葉西北界，後漸攻陷碎葉，徙其牙帳居之。東北與突厥鄰，西南與諸胡相接，東南至西、庭州。斛瑟羅以部衆削弱，自則天時入朝，不敢還蕃，其地並烏質勒所並。景龍年，詔封西河郡王，令攝御史夫解琬就加冊立。未至，烏質勒卒。其長[05773]娑葛代統其衆，詔便立娑葛金河郡王，仍賜以宮女四人。初，娑葛代父統兵，烏質勒下部將闕啜忠節甚忌之，以兵部尚宗楚客當朝任勢，密遣使賫金七百兩以賂楚客，請停娑葛統兵。楚客乃遣御史中丞馮嘉賓充使至其境，陰與忠節籌其，並自致以申意。在路娑葛遊兵所獲，遂斬嘉賓，仍進兵攻陷火燒等城，遣使上表以索楚客頭。景龍年，娑葛弟遮弩恨所分部落少於其兄，遂叛入突厥，請鄉導，以討娑葛。默啜乃留遮弩，遣兵萬人與其左右來討娑葛，擒之而還。默啜顧謂遮弩曰：「汝於兄弟尚不和協，豈能盡心於我。」遂與娑葛俱殺之。默啜兵還，娑葛下部將蘇祿鳩集餘衆，自立可汗。
蘇祿者，突騎施別種。頗善綏撫，十姓部落漸附之，衆十萬，遂雄西域之地，尋遣使來朝。開元年，制授蘇祿左羽林軍將軍、金方道經畧使，進特勒，遣侍御史解忠順賫璽冊立忠順可汗。自是每年遣使朝獻。上乃立史懷道女金河公主以妻[05774]之。通典卷一九九、寰宇記卷一九七同。唐會要卷六、新書卷二一五下突厥傳作「交河公主」。時杜暹安西都護，公主遣牙官賫馬千疋詣安西互市。使者宣公主教與暹，暹怒曰：「阿史那氏女，豈合宣教與吾節度耶！」杖其使者，留而不遣，其馬經雪，寒死並盡。蘇祿怒，發兵分寇四鎮。會杜暹入知政，趙頤貞代安西都護，城守久之，由是四鎮貯積及人畜並蘇祿所掠，安西僅全。蘇祿旣聞杜暹入相，稍引退，俄遣使入朝獻方物。十八年，蘇祿使至京師，玄宗禦丹鳳樓設宴。突厥先遣使入朝，是日亦來預宴，與蘇祿使爭長。突厥使曰：「突騎施國，本是突厥之臣，不宜居上。」蘇祿使曰：「今日此宴，乃我設，不合居下。」於是中門下及百僚議，遂於東西幕下兩處分坐，突厥使在東，突騎施使在西。宴訖，厚賫而遣之。蘇祿性尤清儉，每戰伐，有所克獲，盡分與將士及諸部落。其下愛之，甚其用。潛遣使南通吐蕃，東附突厥。東」字各本原無，據通典卷一九九、寰宇記卷一九七補。突厥及吐蕃亦嫁女與蘇祿。旣以國女可敦，分立數葉護，費用漸廣。先旣不積貯，晚年抄掠所得者，留不分之。因風病，一手攣縮，其下諸部，心始攜貳。有首領莫賀達幹、都摩度兩部落，最強盛。百[05775]姓分黃姓、黑姓兩種，互相猜阻。十六年夏，莫賀達干勒兵夜攻蘇祿，殺之。都摩度初與莫賀達干連謀，俄相背，立蘇祿之咄火仙可汗，以輯其餘衆，與莫賀達干自相攻擊。莫賀達干遣使告安西都護蓋嘉運。嘉運率兵討之，敗都摩度之衆，臨陣擒咄火仙，並收得金河公主而還。欲立史懷道之昕可汗以鎮撫之，莫賀達干不肯，曰：「討平蘇祿，本是我之元謀，若立史昕主，則國家何以酬賞於我？」乃不立史昕，便令莫賀達干統衆。十七年月，嘉運率將士詣闕獻俘，玄宗禦花萼樓以宴之，仍令將吐火仙獻于太廟。俄黃姓、黑姓自相屠殺，各遣使降附。
史臣曰：中原多，外國窺邊，周獫狁、匈奴之後，其類實繁，前史論之矣。突厥自隋文修王道，肅軍容，示恩威以羈縻之；煬帝失政教，生戎心，肇亂離以啟發之。高祖借其力而入平京師，羣賊附其強而叠據河朔。高祖同禦榻以延其使，太宗幸便橋以約其和。當其時焉，不其盛矣！竟滅其族而身死於國者，何？咸謂太宗有馭夷狄之道，[05776]李勣著戡定之功。殊不知突厥之始，賞罰明而將士戮力。遇煬帝之亂，亡命蓄怒者旣附之，其興宜哉！頡利之衰，兄弟抅隙而部族離心。當太宗之理，謀臣猛將討逐之，其亡宜哉！洎武后亂朝，默啜犯塞，玄宗纂嗣，傳首京師，東封太山，西戎扈蹕，開元之代，繼踵來降。西突厥諸族，遇其理，則衆心悅附而甲兵興焉；遇其亂，則族類怨怒而本根破矣！理亂道，華夷一途。或質言於盛衰倚伏，未確論。
贊曰：中國失政，邊夷幸災。理亂之道，取鑒將來。
唐列傳卷第一百四十四下[05777] [0577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