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晏字士安，曹州南華人。玄宗封泰山，晏始八歲，獻頌行在，帝奇其幼，命宰相張說試之，說曰：「國瑞。」卽授太正字。公卿邀請旁午，號神童，名震一時。天寶中，累調夏令，未嘗督賦，而輸無逋期。舉賢良方正，補溫令，所至有惠利可紀，民皆刻石以傳。再遷侍御史。祿山亂，避地襄陽。永王璘署晏右職，固辭。移房琯，論封建與古異，「今諸王出深宮，一旦望桓、文功，不可致」。詔拜度支郎中，兼侍御史，領江淮租庸。晏至吳郡而璘反，乃與採訪使李希言謀拒之。希言假晏守餘杭，會戰不利，走依晏。晏陳可守計，因發義兵堅壁。會王敗，欲轉略州縣，聞晏有，遂自晉陵西走。終不言功。召拜彭原太守，徙隴、華州刺史，遷河南尹。時史朝義盜東都，乃治長水。進戶部侍郎，兼御史中丞、度支鑄錢鹽鐵等使。京兆尹鄭叔清、[04691]李齊物坐殘摯罷，詔晏兼京兆尹。總體不苛，號稱職。會司農卿嚴莊下獄，已而釋，誣劾晏漏禁中語，宰相蕭華亦忌之，貶通州刺史。代宗立，復京兆尹、戶部侍郎，領度支、鹽鐵、轉運、鑄錢、租庸使。晏以戶部讓顏真卿，改國祭酒。以京兆讓嚴武，卽拜吏部尚、同中門下平章，使如故。坐與程元振善，罷太賓客。俄進御史夫，領東都、河南、江淮轉運、租庸、鹽鐵、常平使。時兵後，京師米斗千錢，禁膳不兼時，甸農挼穗以輸。晏乃自桉行，浮淮、泗，達於汴，入于河。右循厎柱、硤石，觀門遺跡；至河陰、鞏、洛，宇文愷梁公堰，廝河通濟渠，視李傑新堤，盡得其病利。然畏人牽制，乃移於宰相元載，以：「抵運之利與害各有四：京師輔，苦稅入之重，淮、湖粟至，可減傜賦半，一利；東都彫破，百戶無一存，若路流通，則聚落邑廛漸可還定，利；諸將有不廷，戎虜有侵盜，聞我貢輸錯入，軍食豐衍，可以震耀夷夏，利；若舟車旣通，百貨雜集，航海梯嶠，可追貞觀、永徽之盛，四利。起宜陽、熊耳，虎牢、[04692]成皐五百里，戶纔千餘，居無尺椽，爨無盛煙，獸游鬼哭，而使轉車輓，功且難就，一病；河、汴自寇難以來，不復穿治，崩岸滅木，所在廞淤，涉泗千里，如罔水行舟，病；東垣、厎柱，澠池、北河之間六百里，戍邏久絕，奪攘姦宄，夾河藪，病；淮陰去蒲阪，亙千里，屯壁相望，中軍皆鼎司元侯，每言衣無纊，食半菽，輓所至，輒留以饋軍，非單車使者折簡所能制，四病。」載方內擅朝權，旣得，卽盡以委晏，故晏得盡其才。歲輸始至，天悅，遣衛士以鼓吹迓東渭橋，馳使勞曰：「卿，朕酇侯。」凡歲致四十萬斛，自是關中雖水旱，物不翔貴矣。再遷吏部尚，兼益湖南、荊南、山南東道轉運、常平、鑄錢使，與第五琦分領天下金穀。知吏部銓，推處最殿分明，下皆慴伏。元載得罪，詔晏鞫之。晏畏載黨盛，不敢獨訊，更敕李涵等五人與晏雜治。王縉得免死，晏請之。常袞執政，忌晏有公望，乃言晏舊德，當師長百僚，用左僕射，實欲奪其權。帝以計務方治，詔以僕射領使如舊。初，晏分置諸道[04693]租庸使，慎簡臺閣士專之。時經費不充，停天下攝官，獨租庸得補署，積數百人，皆新進銳敏，盡當時之選，趣督倚辦，故能成功。雖權貴干請，欲假職仕者，晏厚以稟入奉之，然未嘗使親，是以人人勸職。嘗言：「士有爵祿，則名重於利；吏無榮進，則利重於名。」故檢劾出納，一委士人，吏惟奉行文而已。所任者，雖數千里外，奉教令如目前，頻伸諧戲不敢隱。惟晏能行之，它人不能。代宗嘗命考所部官吏善惡，刺史有罪者，五品以上輒繫劾，六品以下杖然後奏。李靈耀反，河南節帥或不奉法，擅征賦，州縣益削。晏常以羨補乏，人不加調，而所入自如。第五琦始榷鹽佐軍興，晏代之，法益密，利無遺入。初，歲收緡錢六十萬，末乃什之，計歲入千百萬，而榷居太半，民不告勤。京師鹽暴貴，詔取萬斛以贍關中，自揚州四旬至都，人以神。至湖嶠荒險處，所出貨皆賤弱，不償所轉，晏悉儲淮、楚間，貿銅易薪，歲鑄緡錢十餘萬。其措置纖悉如此。諸道巡院，皆募駛足，置驛相望，四方貨殖低昂及它利害，雖甚遠，不數日[04694]卽知，是能權萬貨重輕，使天下無甚貴賤而物常平，自言如錢流地上。每朝謁，馬上以鞭筭。質明視，至夜分止，雖休澣不廢。無閑劇，卽日剖決無留。所居脩行里，粗樸庳陋，飲食儉狹，室無媵婢。然任職久，勢軋宰相，要官華使多出其門。自江淮茗橘珍甘，常與本道分貢，競欲先至，雖封山斷道，以禁前發，晏厚貲致之，常冠諸府，由是媢怨益多。饋謝四方有名士無不至，其有口舌者，率以利啖之，使不得有所訾短。故議者頗言晏任數固恩。曆時政因循，軍國皆仰晏，未嘗檢質。德宗立，言者屢請罷轉運使，晏亦固辭，不許。加關內河東川轉運、鹽鐵及諸道青苗使。始，楊炎吏部侍郎，晏尚，盛氣不相下。晏治元載罪，而炎坐貶。乃炎執政，銜宿怒，將載報仇。先是，帝居東宮，代宗寵獨孤妃，而愛其韓王。宦人劉清潭與嬖幸請立妃后，且言王數有符異，以搖東宮。時妄言晏與謀。至是，炎帝流涕曰：「賴祖宗神靈，先帝與陛下不賊臣所間，不然，劉晏、黎幹搖動社稷，凶謀果矣。今幹伏辜而晏在，[04695]臣位宰相，不能正其罪，法當死。」崔祐甫曰：「陛下已廓然赦，不當究飛語，致人於罪。」朱泚、崔寧力相解釋，寧尤切至。炎怒，斥寧于外，遂罷晏使。坐新故所交簿物抗謬，貶忠州刺史，中官護送。炎必欲傅其罪，知庾準與晏素憾，乃擢荊南節度使。準卽奏晏與朱泚，語言怨望，蒐卒，擅取官物，脅詔使，謀作亂。炎證成之。建中元年七月，詔中人賜晏死，年六十五。後十九日，賜死詔乃下，且暴其罪。家屬徙嶺表，坐累者數十人，天下以冤。時炎兼刪定使，議籍沒，衆論不可，乃止。然已命簿其家，唯雜兩乘，米麥數斛，人服其廉。淄青節度使李正己表誅晏太暴，不加驗實，先誅後詔，天下駭惋，請還其妻。不報。興元初，帝寖寤，乃許葬。貞元五年，遂擢晏執經太常博士，宗經祕郎。執經還官，求追命，有詔贈鄭州刺史，加司徒。晏歿十年，而韓洄、元琇、裴腆、李衡、包佶、盧徵、李若初繼掌財利，皆晏所辟用，有名於時。晏旣被誣，而舊吏推明其功。陳諫以管、蕭之亞，著論紀其詳，略以「開元、天寶間天下[04696]戶千萬，至德後殘於兵，饑疫相仍，十耗其九，至晏充使，戶不百萬。晏通計天下經費，謹察州縣災害，蠲除振救，不使流離死亡。初，州縣取富人督輓，謂之『船頭』；主郵遞，謂之『捉驛』；稅外橫取，謂之『白著』。人不堪命，皆去盜賊。上元、寶應間，如袁晁、陳莊、方清、許欽等亂江淮，十餘年乃定。晏始以官船，而吏主驛，罷無名之斂，正鹽官法，以裨用度。起廣德年，盡建中元年，黜陟使實天下戶，收百餘萬。王者愛人，不在賜與，當使之耕耘織紝，常歲平斂之，荒年蠲救之，率歲增十之一。而晏尤能時其緩急而先後之。每州縣荒歉有端，則計官所贏，先令曰：『蠲某物，貸某戶。』民未及困，而奏報已行矣。議者或譏晏不直賑救，而多賤出以濟民者，則不然。善治病者，不使至危憊；善救災者，勿使至賑給。故賑給少則不足活人，活人多則闕國用，國用闕則復重斂矣；賑給近僥幸，吏下姦，彊得之多，弱得之少，雖刀鋸在前不可禁。以害。災沴之鄉，所乏糧耳，它產尚在，賤以出之，易其雜貨，因人之力，轉於豐[04697]處，或官自用，則國計不覂；多出菽粟，恣之糶運，散入村閭，下戶力農，不能詣市，轉相沾逮，自免阻飢，不待令驅。以勝。晏以常平法，豐則貴取，饑則賤與，率諸州米嘗儲百萬斛。豈所謂有功於國者邪！」琇後以尚右丞判度支，國無橫斂而軍旅濟。韓滉所惡，貶雷州司戶參軍。坐私入廣州，賜死。腆以兵部侍郎判度支，封聞喜縣公。衡歷戶部侍郎。佶字幼正，潤州延陵人。父融，集賢院學士，與賀知章、張旭、張若虛有名當時，號「吳中四士」。佶擢進士第，累官諫議夫。坐善元載，貶嶺南。晏奏起汴東兩稅使。晏罷，以佶充諸道鹽鐵輕貨錢物使，遷刑部侍郎，改祕監，封丹陽郡公。
徵，幽州人。晏薦殿中侍御史。晏得罪，貶珍州司戶參軍。元琇判度支，薦員外郎。琇得罪，貶秀州長史，遷給中。戶部侍郎竇參善之，方倚以代己，會同州刺史缺，參請用尚左丞趙憬，德宗惡參，欲間其腹心，更用徵之。久乃徙華州，厚結權近，冀進用。同、華地迫而貧，所獻嘗觳陋，至徵厚賦斂，有所奉入，輒加常數，人不[04698]堪其求。若初者，晏冗職，包佶稱之。歷太康令，勸刺史李芃斂羨錢，交權倖，芃厚遇之。累遷浙東觀察使。代王緯浙西觀察、諸道鹽鐵使。時天下錢少貨輕，州縣禁錢不出境，商賈不通。若初始奏縱錢以起萬貨，詔可。而持剛檢下，吏民畏服。卒，贈禮部尚。宗經終給中、華州刺史。濛，字仁澤。舉進士，累官度支郎中。會昌初，擢給中。以材宰相李德裕所知。時回鶻衰，朝廷經略河、湟，建遣濛桉邊，調兵械糧餉，宣慰靈夏以北党項使。始議造木牛運。宣宗立，德裕得罪，濛貶朗州刺史，終理卿。
晏兄暹，汾州刺史。天資疾惡，所至以方直觀察使所畏。建中末，召御史夫。宰相盧杞憚其嚴，更薦前河南尹于頎代之。暹終潮州刺史。頎字休明，河南人。初京兆士曹參軍，尹史翽器之。翽鎮山南東道，表判官。翽死亂兵手，頎挺出收葬之，時稱其誼。累遷京兆尹，任機譎，政煩碎無體，元載昵厚之。載得罪，出鄭州刺史，徙河南尹，以佞柔，故得夫。遷工部尚，入朝，仆金[04699]吾仗下，御史劾之，以太少師致仕，卒。暹孫潼，字固。擢進士第，杜悰判度支，表巡官，累遷祠部郎中。中初，討党項羌，軍食乏，宰相欲以潼使，難其遣。潼宰相曰：「上念邊餽，議遣使，潼畏不稱耳，安敢憚行？」遂命供軍使。會復河、湟，調師屯守，以潼判度支河、湟供軍案。歷京兆少尹。山南有劇賊，依山剽，宣宗怒，欲討之，宰相崔鉉曰：「此陛下赤，迫於飢寒，弄兵山谷間，不足討，請遣使喻釋之。」詔潼馳往。潼挺身直叩其壘曰：「有詔赦爾罪。」盜皆列拜，約潼就館而降。會山南節度使封敖遣兵擊賊，潼罷。數陳邊，擢右諫議夫。出朔方、靈武節度使。坐累貶鄭州刺史，改湖南觀察使。召左散騎常侍。拜昭義節度使，徙河東，徙西川。時李福討南詔，兵不利，潼至，填以恩信，蠻皆如約。六姓蠻持兩端，南詔間候。有卑籠部落者請討之，潼因出兵襲擊，俘五千人。南詔懼，自是不敢犯邊。以功加檢校尚右僕射。卒，贈司空。
第五琦字禹珪，京兆長安人。少以吏幹進，頗能言彊國富民術。天[04700]寶中，韋堅。堅敗，不得調。久之，須江丞，太守賀蘭進明才之。安祿山反，進明徙北海，奏琦參軍。時賊已陷河間、信都，進明未戰，玄宗怒，遣使封刀趣之，曰：「不亟進兵，卽斬首。」進明懼，不知所出。琦勸厚以財募勇士，出賊不意。如其計，復收所陷郡。肅宗駐彭原，進明遣琦奏，旣謁，卽陳：「今之急在兵，兵彊弱在賦，賦所出以江淮淵。若假臣一職，請悉東南寶貲，飛餉函、洛，惟陛下命。」帝悅，拜監察御史、句當江淮租庸使。遷司虞員外郎、河南等五道支度使。遷司金郎中，兼侍御史、諸道鹽鐵鑄錢使。鹽鐵名使，自琦始。進度支郎中，兼御史中丞。當軍興，隨趣辦，人不益賦而用以饒，於是遷戶部侍郎、判度支，河南等道支度、轉運、租庸、鹽鐵、鑄錢、司農、太府出納、山南東西、江西、淮南館驛等使。乾元年，進同中門下平章。初，琦請鑄乾元重寶錢，以一代十。旣當國，鑄重規，一代五十。會物痛騰踊，餓饉相望，議者以非是，詔貶忠州長史。會有告琦納金者，遣御史馳桉，琦辭曰：「位宰相，可自持金邪？若[04701]付受有狀，請罪有司。」御史不曉，以具服，獄上之，遂長流夷州。寶應初，起朗州刺史，有異政，拜太賓客。吐蕃盜京師，郭儀表糧料使，兼御史夫、關內元帥副使。改京兆尹。俄加判度支、鑄錢、鹽鐵、轉運、常平等使。累封扶風郡公。復以戶部侍郎兼京兆尹。坐與魚朝恩善，貶括州刺史。徙饒、湖州。復太賓客、東都留守。德宗素聞其才，將復用，召之。會卒，年七十一，贈太少保。峰、婦鄭，皆以孝著，表闕于門。
班宏，衛州汲人。父景倩，國祭酒，以儒名家。宏，天寶中擢進士第，調右司禦冑曹參軍。高適鎮劍南，表觀察判官。青城人以左道惑衆，謀作亂，覺，誣引屯將規緩死，衆兇懼，宏驗治，卽殺之，人心安。郭英乂代適，表雒令，以病解。曆中，擢起居舍人，四遷給中。李寶臣死，惟岳匿喪求節度，帝遣宏使成德喻其軍，惟岳厚獻遺，宏不納，還報稱旨，擢刑部侍郎、京官考使。右僕射崔寧署兵部侍郎劉迺上下考，宏不從，曰：「今軍在節度，雖有尺籍伍符，省[04702]署不校。夫上多虛美，則下趨競；上阿容，則下朋黨。」因削之。迺聞，謝曰：「敢掠一美以邀罪乎？」進吏部侍郎。貞元初，仍旱蝗，賦調益急，以戶部侍郎副度支使韓滉。俄而竇參當國，代滉使。而參任理司直時，宏已刑部侍郎。德宗以宏熟天下計，故進宏尚副參，且曰：「朕藉宰相重，而衆務一委卿，無庸辭。」參亦以宏素貴，私謂曰：「閱歲當使於公。」宏喜。後參胖自安，不念前語。宏剛愎，以參欺己，議稍不合。揚院，鹽鐵轉運之委藏，宏任御史中丞徐粲主之，粲以賄聞，參議所代，宏固不可。參選諸院吏，未始訪宏，宏數條參所用吏過惡以聞，輒留中。無何，參以使勞，加吏部尚，而封宏蕭國公。恨參以虛寵加己，銜之。每制旨有所營建，必極瓌麗，親程役，媚結權嬖以傾參。張滂先善於宏，薦司農少卿。及參欲滂分掌江、淮鹽鐵，宏以滂疾惡，且以法繩粲，因謬曰：「滂彊戾不可用。」滂聞，不喜。久之，參知帝遇己薄，乃讓使，然不欲宏專，問策於京兆尹薛珏，珏曰：「滂與宏交惡，而滂剛決。若分鹽鐵轉運，必能制宏。」參[04703]遂薦滂戶部侍郎、鹽鐵轉運使，而以宏判度支，分滂關內、河東、劍南、山南西道鹽鐵轉運隸宏，以悅其意。還江淮兩稅，置巡院官，令宏、滂共差擇。滂欲得簿最，宏不與。及署院官，更持可否不能定，處處官乏不補。滂奏言：「臣職不脩，無逃死，如國家計何？」由是有詔分掌。宏宰相辭曰：「宏主，歲得江、淮米五十萬斛，前年至七十萬。今職移於人，敢請罪。」滂在側儳曰：「公所言非。朝廷不奪公職，乃公喪官緡，縱姦吏，自取咎爾。凡度支使，不一歲家輒鉅億，僮馬產第侈王公，非盜縣官財何以然？上旣知之，故令滂分掌。今公無乃怨上乎？」宏不荅，於是移病第。宰相白其狀，詔許如劉晏、韓滉故，以東都、河南、淮南、江南、山南東道兩稅，滂主之，東渭橋以東巡院隸焉；關內、河東、劍南、山南西道宏主之。滂至揚州，乃窮劾粲，悉發其贓至鉅萬，徙死嶺表。宏清絜勤力，晨入官署夕而出，吏不堪其勞，而己益恭。參得罪，宏有力。卒，年七十，贈尚右僕射，謚曰敬。後年，滂亦罷衛尉卿。[04704]
王紹，本名純，避憲宗諱改焉。自太原徙京兆之萬年。父端，第進士，有名天寶間，與柳芳、陸據、殷寅友善。據嘗言：「端之莊，芳之辯，寅之介，可以名世。」終工部員外郎。紹少顏真卿所器，字之曰德素，奏武康尉。再佐蕭復府。包佶領租庸、鹽鐵使，署判官。時李希烈阻兵江淮，輸物留梗，乃徙餉道自潁入汴。紹及關，德宗已西狩，乃督輕貨趣間道走洋州。紹先行在，帝勞之曰：「吾軍乏春服，朕且衣裘，奈何？」紹流涕曰「佶遣臣貢奉，無慮五十萬，當卽至。」帝曰：「道回遠，經費方急，何可望邪？」後五日繼至，由是紓難。遷倉部員外郎。是時，兵旱無年，詔戶部收闕官俸、稅及無名錢，以脩荒政。紹由員外郎判務，遷戶部、兵部郎中，皆專領。進戶部侍郎，判度支，頃之遷尚。德宗臨御久，益不假借宰相，自竇參、陸贄斥罷，中取充位，惟紹謹密，眷待殊厚。主計凡八年，每政多所關訪，紹亦未嘗一言漏于人。順宗立，王叔文奪其權，拜兵部尚，出東都留守。元和初，檢校尚右僕射，武寧軍節度使，復以濠、泗州隸其軍。自[04705]張愔後，兵驕難治，紹蒐輯軍政，推誠示人，裨將安進達、唐重靖謀亂，紹以計取之，出家貲賞士，舉軍安賴。復拜兵部尚，判戶部。卒，年七十，贈右僕射，謚曰敬。
李巽字令叔，趙州贊皇人。以明經補華州參軍，舉拔萃，授鄠尉。進累左司郎中、常州刺史，召拜給中，出湖南觀察使。貞元五年，徙江西。巽銳於治，持下以法，察無遺私，吏不敢少紿。順宗立，擢兵部侍郎。杜佑表鹽鐵、轉運副使，俄代佑。使任自劉晏後，職廢不振，賦入朘耗。巽涖職一年，較所入如晏最多之年，明年過之，明年，增百八十萬緡。再遷吏部尚。天資長於吏，至治家，亦句檢案牘簿如公府。史有過，秋毫無所縱，股慄脅息，常如與巽對。程异坐王叔文廢，巽特薦引之。异之計較精於巽，故巽能善職，蓋有助云。元和四年疾革，郎官省候，巽言不及病，但與商校程課功利。是夕卒，年六十，贈尚右僕射。巽人忌刻校怨，在江西，有所憎恨輒殺之。始，竇參相，出巽常州，促其行。及參貶郴州，巽[04706]時觀察湖南，宣武節度使劉士寧致絹數千匹於參，巽卽劾參交通藩鎮，以怒德宗，遂殺參云。
贊曰：生人之本，食與貨而已。知所以取，人不怨；知所以予，人不乏。道御之而王，權用之而霸，古今一。劉晏因平準法，斡山海，排商賈，制萬物低昂，常操天下贏貲，以佐軍興。雖挐兵數十年，斂不及民而用度足。唐中僨而振，晏有勞焉，可謂知取予矣。其經晏辟署者，皆用材顯，循其法，亦能富國云。
劉第五班王李列傳第七十四[04707] [047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