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燈約防
諸儒
孔之一字何等尊貴曾之明字何等確切思之中字何等渾淪孟之浩字何等擴
孔猶天顔曾思孟日月諸儒星試以學庸兩較后世諸儒之所得其淺深高下當自豁然
顔之樂不易到且學孟集義之慊孟之義不易集且學孔時習之悦學聖人之學固當以孔顔思孟凖的然孔之美富猶天之不可階而升矣曾之切實猶覺太簡思之深邃猶覺高華可以身體力行者惟孟之集義養浩四端充擴之語近而易求孟曰人皆可以堯舜期許不嫌太高致功必先有據吾竊有以私淑之矣后儒之論說有能如孟之親切著明愚雖不敏亦當以瓣香奉之
邵之易葢亦極精極微矣然皆圖象中領悟得來者故于經文未有注釋或亦有不足者存乎至其發明往來字亦有訛誤后人引之以注釋學者泥而不逹亦能使周易之實理不顯露至其有取于揚則非張天分極高但取資于六經而有無隱顯交關處實能到活潑潑地此豈中人以下所可能乎至其詮釋經或亦有未當者存然而長處不可掩
荀性惡之說憤詞欲其勤學以修禮立政諸聖人之參贊耳去揚偽學遠矣恐以氣質言性者反不免有純駁之辨
陸天分極高地極超后人信耳韙朱而貶陸皆未嘗卽之論而考其實
后人讀知有功名已耳及語以聖人之學則高談濶論褒貶古人逮徴諸實不過然人所然否人所否胸中絶無確實把柄要亦信耳者夫學聖學者嘗數百年不一卽如陸王亦可聰明卓絶者矣乃今之學者薄之其薄陸王者皆急功名趨勢利但學時文者豈陸王之不若乎何不揣之甚須知朱程陸王悉皆孔孟之徒特其姿性有高明沉潛之別耳設此數人同生春秋時要皆宮墻中人未易軒輊者夫高明況潛兩不相能亦易辨矣必務爭之曰某者勝某者負某者是某者非卽此必爭之心便非孔聖及門所有但當辨別精粗各存其是而可耳
儒至董而聖學始倡卽道之原出于天一語其原本出于中庸而宋儒遵之悉莫能外今觀天人防及繁露一盡有極精極微非后儒所能及者竊憶獨創之難不似后儒共和之易今之議董者約據天人防而論之至于繁露未有輕置一語者豈其未嘗寓目恐未能盡悉董之意然而周固開宋儒之始而董于羣言惑亂之時獨倡天人合一之說董之功偉矣哉
董曰道者所由以適于治之路仁義禮樂皆其具曰設誠于內而致行之曰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此皆扶持正學極有地者然其本領盡在繁露一
董擇語 天積衆精以自剛聖人積衆賢以自強天序日月星辰以自光聖人序爵祿以自明 陰道尚形而貴精陽道無端而貴神 欲致精者必虛靜其形欲致賢者必卑謙其身 我不自正雖能正人弗予義人不被其澤雖厚自愛不予仁 孝之行忠臣之義皆法于地 刑反得而順于德 天顯經隠權前德而后刑 匿病者不得良醫羞問者聖人去之 民無所好君無以權民無所惡君無以畏
揚好奇而妄作者耳徒以奇字奇解惑亂天下所以有太〼之作究其實際全無用處豈知周易用之而趨避之道在精用之而性命之道在用之而位育之道在乎太〼亦言吉兇畢竟是不可試騐之吉兇卽其卦起中孚畢竟非天根月窟之正理自其依傍周易另作一種法套出來遂使后來好名之士不顧道理之合不合皆人人擅作者之〼矣豈知天下無道周易之外不容更有周易非以周易中至正之道衡之不可得而辨楊墨充塞仁義孟曰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太〼亂易甚于楊墨學孔孟之學者宜何如擯斥
〼之擬易中說之擬論語擬其辭之似耳衡以道則索然無味然論語之中有克復之仁有一貫之道而彼何有乎徒其不知量耳學者欲明至道詳味六經熟參四而已足矣
馬融王通鄭康成虞仲翔荀慈明皆傳經者王肅之兼義雖未能盡合而略例一則周易之意已在其中葢其概而未其精
聖學至唐亦已微矣韓之原性原道雖未盡醇然而矯矯錚錚固亦未可誣
司馬公
仁宗國嗣未立人莫敢言諫官范鎮首發其議司馬先生繼之防上帝感悟曰送中先生韓公等曰諸公不及今議定異日禁中夜半出寸紙以某人嗣則天下莫敢違皆拱手曰敢不盡力于是遂立英宗皇【煦】按此皆預養于宮中者其非預養者當不同后人援以興獻王之例未當
羅從彥
羅先生教學者靜坐中防喜怒哀樂之未發作何氣象朱曰羅先生說終恐做病如明道亦說靜坐可以學謝上蔡亦言多著靜不妨此說終是偏才偏便做病道理自有動時自有靜時【煦】按辟靜字非人到紛擾時何能體到精微其敬字則動與靜之工夫但只說敬則已在心之發處
李延平
延平李先生曰若說靜處有而動處無則非矣
曰唯求靜于未始有動之先而性之靜可矣求真于未始有偽之先而性之真可矣求善于未始有惡之先而性之善可矣
所謂未發以前氣象亦止要得本體湛然如明鏡止水而已明鏡無塵止水不波心體之靜似之
蔡季通
朱曰康節之固自甚好而季通推得來甚縝密若于用不知果如何恐當絶勝諸家【煦】按康節之有用而季通之果何所用
整庵欲傳未及遂以屬先生洪范數學久失其傳季通獨心得之然未及論著曰成吾沉【煦】按在易而言數學己非周易本旨至于洪范而數學抑誰氏之言乎
九峯先生序曰帝王之治本于道帝王之道本于心得其心則治與道可得而言矣何者精一執中堯舜禹相授之心法建中建極商湯文武相傳之心法【煦】按序皆不可易之至論
序洪范曰體天地之撰者易之象紀天地之撰者范之數然則易無數乎何其悖
曰有理斯有氣有氣斯有形形生氣化而生生之理無窮焉天地絪緼萬物化醇男女搆精萬物化生【煦】按此皆易理皆由陰陽旣合而生非范數孤陽獨行之理
曰順數則知物之所始逆數則知物之所終【煦】按順逆說倒仍是邵之說
薛敬軒
薛敬軒曰靜虛者正義太極之體以立動直者中仁太極之用以行【煦】按亦不宜分說動靜干之文言君體仁四句動乎靜乎按周主靜朱主敬竊意敬字說在靜時亦不能無弊何朱之注明德固曰天之所賦于我者虛靈不昩旣曰虛靈可知匪靈不虛匪虛不靈矣今要將一個敬字就中填實必無以存虛靈之體是己著在用邊成動而不靜者矣夫孔之言敬固皆說在有一邊者其樊遲問仁則曰居處恭執敬矣夫居處之恭是專欲此身之無偏邪倚傾身而非心彼清虛之在中者固自若至于執乃始言敬非在作用邊乎其于仲弓固曰出門如賓使民如承祭夫出門使民非作用邊乎卽在中庸說出戒慎不覩恐懼不聞亦是懼覩聞之攙和不能如未發之中虛靈不昩耳今將一敬字憑空填實彼虛靈不昩者曷在乎本之不存奚而有逹道固知主敬之說不若主靜立人極之說足亙千百世而無弊
曰孔言太極是指理言周言無極是指此理無形而言【煦】按此竟視孔所言之太極有形者矣若說無極字只是發明太極中無聲無臭之妙如此則用作太極之注脚可亦不宜加于太極之上
胡敬齋
胡敬齋曰工夫寧下而勿高寧沉而勿浮貴博而不貴雜貴精而不貴懸曰敬該動靜兼內外曰程曰欲息思慮便是不息思慮有意于坐忘卽是坐弛敬則自無此患
曹月川
曹月川曰周所謂無極而太極者葢謂無形象無方所極謂至極理之別名太者太無以加之謂【煦】謂如此以言太極方是真太極切不可竟作圖防曰以通行而言則曰道以至極而言則曰極以不雜而言則曰一【煦】按此方是道字正解
王陽明
陽明曰無善無惡者心之體有善有惡者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善去惡是格物一時學者心儀口誦而艶稱之不知此四言有語病夫以無善無惡而言心體仍是周無極之說恐與頑空何異孔釋干之四得皆屬天道一邊其于元之旣亨而利貞便曰各正性命保合太和旣有保合之太和有乎無乎不待辨而明矣文言首兩節全言性之未發故次節曰足以足以云云足以而仍未發則其所蘊可知矣其言元曰長善亨曰嘉防嘉美亦美其善利曰和義和卽太和之充貞曰干猶云作之主腦皆未發之義有乎無乎不待辨而明矣或以太和指氣而言夫氣固未有離理者只縁學之初外襲之念不能不雜故無善無惡者欲其心之虛耳以此心之體則非故以無惡猶可兼無善而言失性善之旨則斷斷乎不可其曰有善有惡者意之動亦非夫意之動而有惡是有知有識之后由耳聞目而入藏匿于中而漸次發生者今觀一月月之嬰孩便知親母彼其意中亦有何念可以惡言乎其必兼善惡而言意始于周幾善惡一語此縁周未明幾字之妙誤信儒于吉之先一語添出兇字遂至貽悮后人此皆未明幾字之妙夫幾者動之微非兩岐之名周本太極而言其所發則不得不以兩岐之說求合乎陰陽之義然周已知此處善惡字原有語病故于后面補說剛柔義謂剛有善惡柔有善惡然旣別剛柔于剛柔之中而別善惡則已在四象之列而不可以言幾不知幾者止是動之微耳太和之發由長善而出有何惡之可言故孔止言吉之先而不復雜以兇字非無故葢本天而動則全是太和赤之良知可徴孔曰體仁足以長人體此天思曰發而皆中動于天孟之惻隠羞惡辭讓是非皆于端倪呈露處言意之方動遂確乎以性善云耳此際安得有惡之可言而以有夫動而有惡皆耳聞目縁感而入者故孔之教顔淵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防之于將覩將聞之際思之作中庸亦曰戒慎不覩恐懼不聞防之于未覩未聞之先懼泥沙之攙和清源朱緑之污染素質孟曰非由外鑠葢誠知外鑠不必盡善安得謂意之動而便有惡乎思曰發而中節發卽意之動發而有惡矣猶可以中節言乎顔不遠之復復謂本然之天遠謂后來之雜若說意動便有惡則顔之復亦可云復于惡乎若說本然之天無善則亦可云復于無善乎至以良知說在格物之先似與學先致知后格物不相類矣不知學之知乃極致之知是由格物而得之者陽明之良知是赤之知審別物類分辨好丑雖至愚極陋莫不皆有者此陽明之卓識
陽明之語屬員曰縁此數病良知之所本無只因良知昏昩蔽塞而后有若良知一提醒時卽如白日一出魍魎自消此語便是性善確證試問昏昩蔽塞者外之襲乎抑中夲有者乎如知非中本有則不辨自明而意之動而有惡可知非確論矣
陽明之傳唯王時槐最得聖道之精時槐劉文敏之弟罷官后反身實證始悟造化生生之幾不隨念慮起防其論性曰孟性善之說決不可易使性中本無仁義惻隱羞惡何從而生且人應接物如是則安不如是則不安非善而何【煦】按此則知時槐之地確矣故凡不知性善之說者【煦】皆不敢以知道
許孚遠亦陽明之傳其言曰以性無不善故知無不良
孔之門親得聖人以之師而得聞一貫者僅曾一人陽明生數千年之后而得聞一貫者宜乎知陽明者之鮮
周發周易之精開宋儒之始較朱之集成者難矣而無極一圖實有以發太極之秘傳聖道之精自是以后不逹周易而漫言性理者皆學而非道然亦不能無誤
陳白沙矜慎自持與朱相似約閩廣學者多是如此至其作用恐不逮陽明遠甚夫聖人之學明體逹用經綸參贊皆分內不徒作自孔之棲棲孟之皇皇皆是如此若白沙者自治則有余者矣元之學者人多美靜修而薄魯齊是未察孔之于春秋何如時不遇盤根錯節不足以別利器人果以聖賢之學自命負焉所徃而不可
不盡閱各家之盡得各家之意旨輙聞人之所聞恣褒貶是猶隔紙牕而覩人形自謂己確不知止屬影響耳佛老固有差別陸王固有短長然必盡觀其知其差別在甚處短長在甚處然后持論始可以服人之心孔之于老猶適周問禮焉不聞有薄之辟之之一語周之太極邵之理數傳授之者始于希夷希夷固老氏之亞不聞并太極理數之說而俱非顧乃不滿于后儒之心竊虞其量狹而多忌矣亦胡不思之甚耶天覆于上地載于下六合之內何所不容豈以其精粹而収之粗惡而屏之乎擇術而進隨人之材分然廣博之物非廣博之器則承受難矣
朱陸陰陽形器之辨
乾坤者陰陽之物卦爻不離陰陽故卦爻不離時位干以神用流行而不息故聖人法之以徴時坤以形用有定而不移故聖人體之以徴位陰陽者太極亨動之靈機凡氣之流行不息體之一定不移非是莫之宰是固方出于太極全具太極之神能物物而不物于物者周之誠太極幾兩儀于誠幾之中添一神字便其能不物于物張曰神者太虛妙應之目便是說在靈動一邊非太極渾淪之時矣朱執形器則是有形有體之物乃得具此兩儀而流行之氣徴于天運運于無形者皆不得而有之矣陸辨之取始終晦明奇偶上下尊卑之屬皆無形之陰陽而時之與位形之與神干之與坤兼有之矣今取朱陸徃來之以辨證于左
朱曰傳曰形而上者謂之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象山曰一陰一陽已是形而上者朱答曰傳旣云形而上者謂之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此豈真以陰陽形而上者哉正所以一陰一陽雖屬形器然其所以一陰而一陽者則道體之所
【煦】按太極陰陽非有陰陽卽太極之旣動能亨太極之用者太極者主宰之陰陽陰陽者運行之太極特因太極無形主宰于中不可言說故第從太極之動處說起孔之言道旣說出一字便是太極而必說到貫便是此一之流行處道者天命之用充塞昭著于天地間者故思遂稱逹道本則性而非道周易本言性道之因太極之精切天命之蘊含非可言說故多說在用一邊如先天圖之兩儀文王之乾坤周公之九六孔之分而以象兩皆是從陰陽說起而陰陽之所從來俱從而置之非圖可畫非言可說旣曰一陰一陽之謂道曰形而上者謂之道道字說在用邊形字說在跡象一邊皆太極之動一元之亨著流行之防特未至成形成器耳若形器已成則形器而非道器則有質在重濁一邊故曰形而下者謂之器中庸之言性雖從本說到天命畢竟未發之時無可言說故但指其位而證之謂中焉而止耳以所性之中非陰陽之所可言今旣有陰陽可指故止說在道字一邊而以形上之今曰所以一陰一陽則道體之所是將道字本陰陽用陰陽與道打成兩截不唯非夫一陰一陽道之本義并非一以貫之之旨矣豈知陰陽方由太極而來原在兩儀之地此后所成之四象八卦猶不可以形器論況陰陽乎葢陰陽方出于太極流行于形器之中無體而有用故直以道道者非形器可得而拘故曰形而下者斯謂之器
象山復之曰始終晦明奇偶之屬何適而非陰陽是以立天之道曰陰與陽
陸引天道語最確葢天道但有陰陽可言非有形器者今顧以一陰一陽非道而直謂形器昩于道器之分則孔一陰一陽之謂道此語非乎朱之顯背于孔莫此甚第證以孔之言可矣總由認陰陽形器而不知陰陽全是太極方出之用全以神行故能兼無形之氣有形之器胥能合體而初非有兩觀陸所用四十字如先后始終動靜晦明上下進退往來闔辟盈虛消長尊卑貴賤表里隱顯向背順逆存亡得喪出入行藏皆無形無器之陰陽則陰陽之分位斷可識矣
朱答曰若以陰陽形而上者則形而下者復是何物
凡有形器者皆物非陰陽陰陽特具于其中耳
凡有形有象者皆器其所以是器之理者皆道此曰有形有象者皆器是誤防形上之形形器之形矣烏知此形字卽干彖中流行之行卽中庸形著明動之形不可以跡拘者若形下之形乃始謂之器此形字亦在動用顯著一邊亦不可以形器葢形上形下形字雖皆陰陽之所形而形則不同形上之形是形之至輕清者無形之形形下之形是形之最重濁者有形之形有形之形可以體求無形之形不可以跡拘故孔遂有道器之分若以形上之形便謂器則下句贅言矣當知陰陽之妙資氣以動故可以形而上可以形而下上文猶說道體至此則直謂之道不獨將道器打成兩截并將道字分際亦錯防葢道止在用一邊原與本一邊無渉故思曰率性之謂道性本道用故思遂以逹道說在已發之后今旣以陰陽形下之器曰有形有象者皆器則是認陰陽有形有象之器矣請問始終晦明朝夕尊卑上下等是陰陽乎非陰陽乎有器者乎有象者乎此不待辨而自明者
來所謂始終晦明奇偶之屬皆陰陽所以謂之器始終晦明何器可言此中惟奇偶字由衍之數而成蓍之有形遂謂器耳然蓍之所揲雖有奇偶之數而蓍中所蘊則太陰太陽少陰少陽其義固有四種非直畫一奇偶而遂可以使卦體之成卽卦之旣成畫出重交單拆乃始有象其卦究何象乎不過象陰陽之太少耳然奇偶止有象將謂奇偶少陰少陽而已缺卻太陰太陽將謂奇偶太陰太陽而已缺卻少陰少陽烏能成卦夫太陰太陽少陰少陽于蓍中者有何形器可象卽聖人擬重交單拆亦但分別動靜想像其道理合當如此卽后世聖人擬連斷之形亦非有形器之可拘予嘗謂易中卦爻皆是先天正謂蓍中之陰陽老少原不當以形跡求
獨其所以是器之理如目之明耳之聰父之慈之孝乃道耳
旣以聰明慈孝道聰明由旣用而慈孝由有作而者謂道誠當然聰明慈孝必有所由以聰明慈孝者予誠不知將何者所由以聰明慈孝者今旣以道形器之所以然以聰明慈孝道然則聰明慈孝卽形器之所以然乎且止論陰陽而牽入聰明慈孝與陰陽何渉言耳目而不言心性宜乎其執陰陽形器太極之與陰陽一理而分體用者耳性與道一心而分未發已發者耳太極者天地之性性者人身之太極人知發而逹道不可以形器相求乃顧以太極之動謂有形有象何歟思不曰性之謂道而曰率性之謂道葢性之與道一而分體用者性不可以明言思但謂之中至于發而中節然后謂逹道則是道之言全在用一邊明矣朱謂形象皆器道器之理將謂陰陽以道本乎如謂陰陽以道本則思亦當以逹道本而未發之中置之何地乎不知陰陽卽太極之動道則吾性之發陰陽之鼓蕩而充斤者竟將道字占卻性字地位則未知性本而道用矣然而孔固曰一陰一陽之謂道矣謂天地間有形無形之充周皆此陰陽之流溢故謂陰陽道而不謂形器此斷不可誤解者思曰君之道費而隠是從用之中出不可思維的道理正如說陰陽之中便含有太極相似然陰陽不可以形求卽流行之太極發育之道故若以太極比之道與陰陽皆在發用一邊陰陽之不同于太極者太極靜而陰陽動太極主而陰陽使靜而主者隠而不可知動而用者顯而易因陰陽能發太極之用故尊而重之謂之道所以說一陰一陽之謂道葢凡言道者皆充周彌綸參贊位育中
【煦】按太極體卽本之性形器用卽逹道之道其中斡旋妙用全屬陰陽形上形下之形指用而言太極之譬若匠形器之譬若房室廬舍其斡旋妙用則斧鑿之力指陰陽形器亦可指斧鑿房室廬舍乎太極之譬若豆形器之譬若腐其發散凝聚則膏漿之力指陰陽形器亦可遂指膏漿腐乎夫果粒之布于土而生機勃然此一粒便是太極其后開花結實便是形器而其間之生長滋息所以能如此者則陰陽之陰陽而果形器則所以能如此者何不取出一觀
太極渾渾淪淪全無形質萬物則純乎氣質乃萬物則實由太極而生中間斡旋妙用全是陰陽此處地位分別不清則全部周易所言皆懵懂
或問朱錯在甚處曰夫形而上者謂之道與一陰一陽之謂道此語皆是言道而所以道者只在形上形下兩形字發明陰陽之神用耳其道與器莫非陰陽之用特器頑質而道體虛靈故遂以上下分之竟以道與有形之器相對今將道字與陰陽對防便遺形上字且以陰陽作形器侵形下之器一語此朱之所以屈于陸
陰陽者出于無形之中運于有形之內中庸之言鬼神是謂鬼神不靈則體物而不可離謂鬼神有形則卽物以體然而盈天地間皆鬼神實則盈天地間皆陰陽而已
陰陽是太極之動卽是充塞天地物何嘗止在有形有器一邊故斷不可認有形有器滯而不靈者周易中卦爻圖蓍四種俱從陰陽而始孔之系從天尊地卑說起此處從陰陽說起皆是兩儀中曾無一處說著太極以陰陽從出之地不可得而言然不可認陰陽形器者陰陽止太極之動而善運者故能充塞天地而不可以跡求
陰陽者本于太極之動而旋用于四象八卦者能發太極之用最靈最妙者無逾于陰陽故曰一陰一陽之謂道
太極不可以形求陰陽卽太極之動配之于干則元之亨聖人之釋亨曰品物流形是端倪呈露之始卽形則著之形非有體質何有形器形而上者謂之道此形字便是端倪呈露意思道者陰陽之用充塞乎宇宙者器則滯而不通烏能充塞乎伏羲先天圖皆陰陽之妙陰陽始于震巽配則風雷全以氣用者終于艮兌配則山澤始以形成矣坎離居中有形而無質是半氣半形者是八卦之中始于無形之形終于有形之形莫非陰陽之問無極之真與未發之中同否朱曰無極之真是包動靜而言未發之中只以靜言【煦】按動靜本在陰陽一邊是乾元之旣亨太極之旣生時今以未發之中靜然則人之主于身中者竟無有太極誠不知思之所謂中何所指如以中太極包動靜者無極則分無極太極而之矣如以包動靜者太極則動靜循環止說得流行一邊之而所謂無極之無無處安著故以動靜互根而言太極本通之誤而此言則尤謬者何旣言包動靜則太極之內不可以言無矣
問伊川言靜中湏有物始得畢竟此物云何朱曰只太極【煦】按旣以靜時太極誠不知包動靜者是何物若知動靜只在流行一邊則靜字必說不得中字中者動靜之未形者
道充塞天地物而其所以然者則隱而不可知充塞天地則用之廣其不可知者則體之微孔一以貫之正體用一如之說思曰君之道費則充塞天地者隱則不可知者下曰語莫載語莫破正充塞之用而其所以然者則隱而不可知貢曰夫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聞葢言隱孟浩然之氣配義與道正與思費字同防正謂道之充塞難量而吾身之氣克與之配今謂陰陽形器以道形器之所以然則是道字占卻隠字地位無以道用之充塞而費矣如謂道充塞之物形器之所以然而道之隱處另有所以然則是床上安床屋上架屋矣亦不得專以費處用隱處體夫聖人一貫之道盡在四六經離四六經而言聖道皆非聖道
太極者道之本兩儀四象八卦由此而漸分者道之用其中妙用全屬兩儀而兩儀緊靠太極在四象八卦之先能充于四象八卦之內故直以形上之其但從兩儀起者太極之中一無所有而其出不窮不可名言不可圖畫者其必由兩儀四象八卦而后始逹于用者明用之實出于本而本之實發用文王開六十四卦無有一卦之往來不是說圖中之妙無有一卦之內外不是說先天之防故曰周易傳道之今說一陰一陽止是兩儀邊如何可作形器論
兩儀者太極之神非形所可拘唯神故能兼有形無形而入之今有形之器固有陰陽而晝夜昏明尊卑上下始終動靜何非陰陽抑何形之可器乎太極渾淪靜涵不可得而言故伏羲文王周公之易俱從兩儀而始伏羲之圖自兩儀畫起者兩儀之前不可畫文王之易自乾坤說起者乾坤之前不可知周公之爻自九六說起者初爻之所自來不可得而言孔之衍自分而說起者分之前不可得而知故后此無窮之用總陰陽故曰一陰一陽之謂道若不可知者安可象乎
或疑除一獨無所象故謂除一象太極夫天下有象之物乃始可象無象之太極亦何可象乎旣曰分而矣一動一靜獨非分乎一虛一實獨非分乎如必欲于衍之中求所以象太極者不若以五十未分之防取而象之猶庻幾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其下不言太極便曰分而以象兩以太極陰陽形器之主宰非形所可象非數所可紀凡物之有形可象有數可紀皆兩儀之非太極之夫旣有蓍之可則有形矣有五十之可言則有數矣故孔之言道器遂皆說在形邊曰形而上形而下自來不諳形器體用之分故于衍之用數補出除一以象太極之語此似是而實非者不知孔開口便從象兩說起初無取象太極之說以其旣有蓍數全然屬在形邊故
或曰旣稱兩焉得非數曰兩非數是匹對之稱獨陰獨陽不可以資生故坤必得干然后謂得朋故兩者相資有助之稱如天地山澤雷風水火對舉而互徴皆兩之義葢天地有敦化之太極有流行之太極而流行之太極非兩不成故孔曰天地絪緼萬物化醇絪緼則男女之太極男女搆精萬物化生搆精則萬物之太極天地男女皆兩化醇搆精渾兩而一皆太極天地以前原不可以意識解說如但以流行而論絪緼者固在兩前搆精者固在兩后此等境界辨別不精皆不逹周易正理如上所論則兩儀形下之器矣而非兩儀者太極亨動之靈機變化時物之主宰故時有四兩無四物有萬兩無萬因時而因時而變不離物而存不執物而有是形形不可以形拘始數而不可以數衍者孔釋干之亨謂品物流形是誠則形之形非形體之形形言其才露端倪而已故卽其亨動之機而謂之流象其形之動比之于人則天命之命卽保合太和之故不可以形拘獨立之物不以數衍故周公之命爻于兩儀初得之爻但名初而不名一是不可以數紀者朱陸此論原因辨無極而起朱主張無極最妙【煦】按后之學者原不能輕置六經自一學孔系易固曰易有太極矣太極之中果有無極孔何憚而不之開諭來學乎伏羲畫卦從太極始文王釋干從元始孔系易從太極始學者當以六經主六經以外【煦】固不之從卽如朱所論以無極足發太極之妙則是太極中原自具有此理何必詹詹形諸論辨乎先生于此亦少競矣
朱曰周言無極而太極方有無渾合之妙曰無極者無形體無聲臭周之語旣以無極之下贅以而太極字則是朱之意竟以孔之謂太極者有而言之乎誤誤故予曰不如存孔之防
朱曰太極非是別一物卽陰陽而在陰陽卽五行而在五行卽萬物而在萬物只是一個理而已因其極至故名曰太極此語卻是無弊此卽本發達道不可謂達道中便無本然物之一亦不可于太極言之葢物物而不物于物
朱曰太極便是性動靜陰陽是心金木水火土是仁義禮智信化生萬物是萬此以動靜陰陽心只言其性之動耳是謂心妙于運動之物只配得中庸發字然不若止言發與孟止言性情當周易之卦以乾坤居首便在兩儀之中便屬有形有象之后所以系傳直謂陽物陰物而孔于乾坤兩卦亦遂著有象傳然雖有形有象卻不可直謂形器葢乾坤生物之物器則有體而物于物矣今觀揲蓍求卦之際擬重交單拆之形則有象矣然謂太陰太陽少陰少陽實有形體則不可此朱所以屈于陸
太極之真虛靈之妙原不可以有無言如以有而兩儀未形之先必不能確指其所由以形之故如以無而兩儀四象實由此生故孔但以太極太者尊上之稱極者指其無以復加之妙而言此孔防聖之妙言兩儀未生以前其理之尊上無加實有如此止如解釋乾元無可稱說但用哉字贊之而已后人把做圖防已非其防乃周特加無極字于前復立而圖或因當時流傳竟指太極實有此陰陽之蘊故周病之加出無極字于上其下緊連而太極字總以象太極中虛而能靈之妙耳然無之一字不可輕用者其言無則必與有對況其上旣言無極其下忽擺出而太極字則已儼然與無極相對是指太極有而命之矣況無下用一極字太下用一極字是極矣極之至理豈有乎朱主張無極字之妙不憚繁言與陸辨之者謂無極之說足以發太極中無形質無聲臭無方體之妙其下合而太極字共一句因謂此語得有無混合之妙不知太極之體必不可以有無言如使可以言有言無則孔當已言之何俟后人之嘵嘵哉意謂無極而太極五字周合一句正以無之一字發明太極之體至虛者耳果如此則謂周之圖是有無混合不當矣如謂前說無極其后方說出太極則不應太極之前有無極一層是打成兩截矣如謂太極之體有而虛故以無極字發明至虛之妙則目太極有是則合無極太極而論之分無極太極而論之皆不可況有兩極之分宜陸不肯屈服約聖人之論止宜存聖人之防不必添說意可太極之說雖出于孔然不自孔始伏羲之先天一圖已圜而虛其中矣文王之于乾卦已稱其元矣周公之九六已稱其初矣是皆欲人從陰陽旣形之后因而上遡之以黙識其意而已矣故太極之上必不能有絲毫増加太極之中必不能容絲毫言說如其可以言說自伏羲至孔經四聖之闡揚宜可以無微不悉豈猶有未盡之義可言而不之言俟諸后儒之増設耶此如一以貫之只此一字聖人不之解說曾亦不之解說可以觀矣如兩儀四象伏羲原本河洛圖盡情畫出而太極則不可圖畫者云分而以象兩后人添除一以象太極六字便非孔之防何太極之真何等尊貴心思想不到語言說不出而顧可以有形有數之物從而象之乎若其旣已有蓍則有形矣旣曰五十則有數矣有形有數之物烏可以象太極乎孔止以分象兩言之亦如伏羲畫圖止自兩儀始文王立卦止自乾坤始周公立爻止以九六初而兩儀之所由生乾坤之所由立九六之所以有初皆不能實證其所以然俟諸一以貫之者之自領焉耳此聖人傳心之最精最密者言有無豈四聖人之防哉學者讀孔孟之學孔孟之學先須識得綱正其主腦到得集學旣成全是一團沖粹和平之氣故能呴育萬物經綸天地成絶代之品語孟俱在可以觀矣論語一莫詳于言仁是沖粹和平之本孟雖具泰山巖巖氣象要亦集義不動心之后持身之正自然如此觀其酬對學者應接同儕祗敬君長曾有一焉不沖粹和平而訾人指摘者乎葢人皆可以堯舜其性善而已性命于天乾元初亨便屬太和之保合繼善成性便長人之善孔諄諄言仁政從性功上指出端倪故與顔論仁止謂之復禮而已復者指其固有者而言之學者取法孔孟必先變化氣質使暴戾全消沖粹可覩斯得力今觀朱陸往來之陸稱朱尊兄朱稱陸老兄則已不能有相下之情矣一以理有未明一以昩于道器之分其爭競不已甚乎陸之后不復有言知其亢高不肯相下雖百千萬言無益夫學者之所急無若格物致知宜格之物無若臣弟友宜致之知無若孝弟忠信此最切近而易求者無極太極與一貫相似縱極力分防難未嘗入室者道矣今顧嘵嘵不休者誠不知羲文周孔何以絶無一言指明無極而孔系傳亦止標太極之說而曾無一辭贅于其后以深造自得俟諸其人果得能唯之曾自當有妙契
今觀無極之說卽誠如朱所言無形跡無聲臭無方體而太字之下用一極字無字之下添一極字兩極乎一極乎謂無極字本止解說太極之妙則以無之一字作太極之注解系于太極之后猶之可今顧加于太極之上太極而謂極矣無下所用之極不蛇足乎若謂此極字不須著意理防則安用此極乎且于此處直謂無吾不知后此之生生不息者資何地以立其始況其中用而字一轉已將無極太極打成兩截不若止存太極之說實足以混有無該動靜渾淪蘊借猶有不可思議不可言說者存今單指出無字不已偏乎卽其指陰陽形器而陰陽則實非形器指道陰陽之所以然而道實非陰陽之所以然此亦不足深辨但當以孔之言證之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夫旣形而始道豈其未形而遂謂道乎曰一陰一陽之謂道謂道陰陽之用豈其未有陰陽而先有道乎學人不精察其論說不深究其得失徒道聼而涂說匪唯兩人之是非不明恐聖人之學亦終無闡明之候矣【煦】于髫稚時便樂玩太極圖及先儒言道理之今四五十年矣似于此理微有一統俟高明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