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訟第十九
衰制第十
勸將第十一
救邊第十
邊議第十
實邊第十四
斷訟第十九
五代不同禮，家不同教，非其苟相反，蓋世推移而俗化異。俗化異則亂原殊，故家符[00122]世，皆革定法。高祖制章之約，孝文除克膚之刑，是故自非殺盜臧，文罪之法，輕重無常，各隨時宜，要取足用勸善消惡而已。夫制法之意，若為藩籬溝壍以有防矣，擇禽獸之尤可數犯者，而加深厚焉。今姦宄雖衆，然其原少；君雖繁，然其守約。知其原少姦易塞，其守約政易持。塞其原則姦宄絕，施其術則遠近治。今一歲斷獄，雖以萬計，然辭訟之辯，闘賊之發，鄉部之治，獄官之治者，其狀一。本皆起民不誠信，而數相欺紿。舜敕龍以讒說殄行，震驚朕師，乃[00123]自上古患之矣。故先慎己唯舌，以元示民。孔曰：「亂之所生，則言語以階。」「人不恥不仁，不畏不義。」脉脉規規，常懷姧唯，昧冒前利，不顧廉恥，苟且中，後則榆解奴抵，以致禍變者，比屈是。非唯細民然，自封王侯貴戚豪富，尤多有之。假舉驕奢，以作淫侈，高負千萬，不肯償責。民守門號哭啼呼，曾無怵惕慙怍哀矜之意。苟崇聚酒徒無行之人，傳空引滿，啁啾罵詈，晝夜鄂鄂，慢㳺是好。或毆擊責主，入於死亡，羣盜攻剽，劫人無異。雖會赦贖，不當復得在選辟之[00124]科，而州司公府反爭取之。且觀諸敢妄驕奢而作責者，必非救飢寒而解困急，振貧窮而行禮義者，咸以崇驕奢而奉淫湎爾。春秋之義，責知誅率。孝文皇帝至寡動，欲任德，然河陽侯陳信坐負六日免國。孝武仁明，周陽侯田彭祖坐當軹侯宅而不與免國，黎陽侯邵延坐不出持馬，身斬國除。帝豈樂以錢財之故而臣哉？乃欲絕詐欺之端，必國家之法，防禍亂之原，以利民。故一人伏正罪而萬家蒙乎福者，聖主行之不疑。永平時，諸侯負責，輒有削絀之罰。[00125]此其後皆不敢負民，而世自節儉，辭訟自消矣。今諸侯貴戚，或曰敕民慎行，德義無違，制節謹度，未嘗負責，身絜規避，志厲青雲。或既欺負百姓，上封祖，願且償責，此乃殘掠官民，而還依縣官，其誣罔慢易，罪莫焉。孝經曰：「陳之以德義而民興行，示之以好惡而民知禁。」今欲變巧僞以崇羙化，息辭訟以閒官者，莫若表顯有行，痛誅無狀，導文、武之法，明詭詐之信。今侯王貴戚不得浸廣，姦宄遂多。豈謂每有爭闘辭訟，婦女必致此乎？亦以傳。凡諸禍根不早斷[00126]絕，則或轉而滋蔓，人若斯邪。是故原官察之所以務念，臣主之所以憂勞者，其本皆鄉亭之所治者，半詐欺之所生。故曰：知其原少則姦易塞，其守約則政易持。或婦人之行，貴令鮮絜，今以適矣，無顏復入甲門，縣官原之，故令使留所既入家。必未昭亂之本原，不惟貞絜所生者之言。貞女不心以數變，故有匪石之詩；不枉行以遺憂，故羙寧之志。一許不改，蓋所以長貞絜而寧父兄。其不循此而其德者，此本無廉恥之家，不貞專之所。若然[00127]之人，何醜恡？輕薄父兄，淫僻婦女，不惟義理，苟踈一德，借本治生，逃亡抵中，乎以致於刳腹芟頸滅宗之禍者，何所無之？先王因人情喜怒之所能已者，則之立禮制而崇德讓；人所可已者，則之設法禁而明賞罰。今市賣勿相欺，婚姻無相詐，非人情之不可能者。是故不若立義順法，遏絕其原。初雖慙恡於一人，然其終，長利於萬世。懲而戒，此所以全而濟頑凶。夫立法之要，必令善人勸其德而樂其政，邪人痛其禍而悔其行。諸一女許數家，雖[00128]生十，更百赦，勿令得蒙一還私家，則此姦絕矣。不則髡其夫妻，徙千里外劇縣，乃可以毒者心而絕其後，姦亂絕則太平興矣。貞絜寡婦，或男女具，財貨富饒，欲守一醮之禮，成同穴之義，執節堅固，齊懷必死，終無更許之慮。遭值不仁世叔，無義兄弟，或利其娉幣，或貪其財賄，或私其兒，則彊中欺嫁，處迫脅遣送，人有自縊房中，飲藥車上，絕命喪軀，孤捐童孩。此猶迫脅人命自殺。或後夫多設人客，威力脅載，守將抱執，連日乃緩，與彊掠人妻無異。婦人軟[00129]弱，猥衆彊所扶與執迫，幽阨連日，後雖欲復脩本志，嬰絹吞藥。下有缺文
衰制第十
無慢制而成天下者，皇；畫則象而化四表者，五帝；明法禁而和海內者，王。行賞罰而齊萬民者，治國；君立法而下不行者，亂國；臣作政而君不制者，亡國。是故民之所以不亂者，上有吏；吏之所以無姦者，官有法；法之所以順行者，國有君；君之所以位尊者，身有義。身有義者，君之政，法者君之命。人君思[00130]正以出令，而貴賤賢愚莫得違，則君位於上，而民氓治於下矣。人君出令而貴臣驕吏弗順，則君幾於弒，而民幾於亂矣。夫法令者，君之所以用其國。君出令而不從，是與無君等。主令不從則臣令行，國危矣。夫法令者，人君之銜轡箠策，而民者，君之輿馬。若使人臣廢君法禁而施己政令，則是奪君之轡策，而己獨御之。愚君闇主託坐於左，而姦臣逆道執轡於右，此齊騶馬傳所以沈胡公於貝水，宋羊叔牂所以弊華元於鄭師，而莫之能御。是故陳恒[00131]執簡公於徐州，李兌害主父於沙丘，皆以其毒素奪君之轡策。文言故曰：「臣弒其君，弒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者漸矣，由辯之不蚤變。」是故妄違法之吏，妄造令之臣，不可不誅。議者必將以為刑殺當不用，而德化可獨任。此非變通者之論，非叔世者之言。夫上聖不過堯、舜，而放四，盛德不過文、武，而赫斯怒。詩云：「君如怒，亂庶遄沮；君如祉，亂庶遄已。」是故君之有喜怒，善以止亂。故有以誅止殺，以刑禦殘。且夫治世者若登丘矣，[00132]必先躡其卑者，然後乃得履其高。是故先致治國，然後王之政乃可施；道齊王，然後五帝之化乃可行；道齊五帝，然後皇之道乃可從。且夫法者，先王之政；令者，己之命。先王之政所以衆共，己之命所以獨制人，君誠能授法而時貸之，布令而必行之，則羣臣百吏莫敢不悉心從己令矣。己令無違，則法禁必行矣。故政令必行，憲禁必從，而國不治者，未嘗有。此一弛一張，以今行古，以輕重尊卑之術。[00133]
勸將第十一
太古之民，淳厚敦朴，上聖撫之，恬澹無，體道履德，簡刑薄威，不殺不誅，而民自化，此德之上。德稍弊薄，邪心孳生，次聖繼之，觀民設教，坐誅賞，以威勸之，既作五兵，之憲，以正厲之。詩云：「脩爾輿馬，弓矢戈兵，用戒作則，用逖蠻方。」故曰：兵之設久矣。涉歷五代，以迄于今，國未嘗不以德昌而以兵彊。今兵巧之械，盈乎府庫，孫、吳之言，聒乎將耳，然諸將用之，進戰則兵敗，退守則城亡。是何哉？曰：彼此之情，不聞[00134]乎主上，勝負之數，不明乎將心，士卒進無利而自退無畏，此所以然。夫服重上阪，出馳千里，馬之禍。然節馬樂之者，以王良足盡力。先登䧟陣，赴死嚴敵，民之禍。然節士樂之者，以明君可效死。凡人所以肯赴死亡而不辭，非趨利，則因以避害。無賢鄙愚智皆然，顧其所利害有異爾。不利顯名，則利厚賞；不避聖辱，則避禍亂。非此四者，雖聖王不能以要其臣，慈父不能以必其。明主深知之，故崇利顯害以與下市，使親踈貴賤賢鄙愚智，皆必順[00135]我令乃得其欲，是以一旦軍鼓雷震，旌旗並發，士皆奮激，競於死敵者，豈其情厭久生，而樂害死哉？乃義士且以激其名，貪夫且以求其賞爾。今吏從軍敗沒死公者，以十萬數，上不聞弔唁嗟嘆之榮名，下無祿賞之厚實，節士無所勸慕，庸夫無所貪利。此其所以人懷沮懈，不肯復死。軍起以來，暴師五年，典兵之吏，將下千數，之戰，歲十百合，而希有功。歷察其敗，無他故焉，皆將不明變勢，而士不勸於死敵。其士之不能死，乃其將不能效，言賞則不與，[00136]言罰則不行，士進有獨死之禍，退䝉衆生之福。此所以臨陣亡戰，而競思奔北者。孫曰：「將者，智，仁，敬，信，勇，嚴。」是故智以折敵，仁以附衆，敬以招賢，信以必賞，勇以益氣，嚴以一令。故折敵則能合變，衆附愛則思力戰，賢智集則陰謀得，賞罰必則士盡力，氣勇益則兵勢自倍，威令一則唯將所使。必有此六者，乃可折衝擒敵，輔主安民。前羌始反時，將帥以定令之羣，籍冨厚之蓄，據列城而氣利勢，權十萬之衆，將勇傑之士，以誅草創新叛散亂之弱虜，擊[00137]自至之㓂，不能擒滅，輒所敗，令遂雲烝起，合從連橫，掃滌并、源涼，內犯司𥻳?，東㓂趙、魏，西鈔蜀、，五州殘破，六郡削迹。此非天之災，長吏過爾。孫曰：「將者，民之司命，而國家安危之主。」是故諸有㓂之郡，太守令長不可以不曉兵。今觀諸將，既無斷敵合變之奇，復無明賞必罰之信，然其士民甚貧困，器械不簡習，將恩不素結，卒然有急，則吏以暴發虐其士，士以所拙遇敵巧。此將吏驅怨以禦讎，士卒縛手以待㓂。夫將不能勸其士，士不能用其兵，此者與無兵[00138]等。無士無兵，而欲合戰，其敗負，治數。故曰：其敗者，非天之所災，將之過。饒士處世，但患無典爾。故苟有土地，百姓可富；苟有市列，商賈可來；苟有士民，國家可彊；苟有法令，姦邪可禁。夫國不可從外治，兵不可從中御。郡縣長吏，幸得兼此數者丈斷已而，而不能以稱明詔安民氓哉，此亦陪克闒茸，無里之爾。夫世有非常之人，然後定非常之，必道非常之失，然後。是故選諸有兵之長吏，冝踔躒豪厚，越取幽竒，材明權變，任將帥者。不可苟惟基序，或[00139]阿親戚，便典兵官。此所謂以其國與敵者。
救邊第十
聖王之政，普覆兼愛，不私近宻，不忽踈遠，吉凶禍福，與民共之，哀樂之情，恕以及人，視民如赤，救禍如引手爛。是以四海歡悅，俱相得用。徃者羌虜背叛，始自凉、并，延及司𥻳?，東禍趙、魏，西鈔蜀、，五州殘破，六郡削迹，周廻千里，野無孑遺，㓂鈔禍害，晝夜不止，百姓滅沒，日月焦盡。而內郡之士不被殃者，咸云當且放縱，以待天時。用意若此，豈人心哉！前羌始反，公卿師尹咸[00140]欲捐棄凉州，却保輔，朝廷不聽。後羌遂侵，而論者多恨不從惑議。余竊笑之，所謂媾亦悔，不媾亦有悔者爾，未始識變之理。地無邊，無邊亡國。是故失凉州，則輔邊；輔內入，則弘農邊；弘農內入，則洛陽邊。推此以相況，雖盡東海猶有邊。今不厲武以誅虜，選材以全境，而云邊不可守，欲先自割，偄㓂敵，不亦惑乎！昔樂毅以慱慱之燕，破滅彊齊，威震天下，真可謂良將矣。然即墨夫以孤城獨守，六年不下，竟完其民。田單帥窮，率五千騎，擊走却，復齊七[00141]十餘城，可謂善用兵矣。圍聊、莒連年，終不能拔。此皆以至彊攻至弱，以上智圖下愚，而猶不能克者何？曰：改攻常不足，而守恆有餘。前日諸郡，皆據列城而擁衆。羌虜之智，非乃樂毅、田單；郡縣之阨，未若聊、莒、即墨。然皆不肯專心堅守，而反彊驅劫其民，捐棄倉庫，背城邑走。由此觀之，非苦城乏粮，但苦將不食爾。折衝安民，要在任賢，不在促境。齊、魏却守，國不以安。嬰自削，秦不以在。武皇帝攘夷柝境，面數千里，東開樂浪，西置燉煌，南踰交阯，北築朔方，卒[00142]定南越，誅斬宛，武軍所嚮，無不夷滅。今虜近發封畿之內，而不能擒，亦自痛爾，非有邊之過。唇亡齒寒，體心痛，必然之，何疑焉？君機，況已著乎？乃者，邊害震如雷霆，赫如日月，而談者皆諱之，曰焱并竊盜。淺淺善靖，俾君怠，欲令朝廷以㓂，而不蚤憂，害乃至此，尚不欲救。曰：「痛不著身言忍之，錢不出家言與之。」假使公卿弟有被羌禍，朝夕切急如邊民者，則競言當誅羌矣。今苟以己無慘怛冤痛，故端坐相仍，不明脩禦之，陶陶問澹，卧委天[00143]聽。羌獨徃來，深入多殺，己乃陸陸，相將詣闕，諧辭禮謝，退云狀，會坐朝堂，則無憂國哀民懇惻之誠，苟轉相顧望，莫肯違止，日晏時移，議無所定，己且湏後。後得安，則恬然棄忘。旬時之間，虜復為害，軍交馳，羽檄狎至，乃復怔忪如前。若此以來，出入九載，庶曰式臧，覆出為惡，但徊徊潰潰，當何終極！春秋譏「鄭棄其師」，況棄人乎？一人吁嗟，王道為虧，況百萬之衆，號哭泣，咸感天心乎？且夫國以民為基，貴以賤本。是以聖王養民，愛之如，憂之如家，危者安之，亡者存之，救[00144]其災患，除其禍亂。是故鬼方之伐，非好武，玁狁于攘，非貪土，以振民育德，安疆宇。古者，天守在四夷，自彼互氐、羌，莫不來享，普天思服，行葦賴德。況近我民蒙禍若此，可無救乎？凡民之所以奉上者，懷義恩。痛則無耻，福則不仁。忿戾怨懟，生於無恥。今羌叛久矣！害多矣！百姓急矣！憂禍深矣！上下相從，未休時。不一命將以掃醜虜，而州稍稍興役，連連不已。若排𣖳?障風，探沙灌河，無所能禦，徒自盡爾。今數州屯兵十餘萬人，皆廩食縣官，歲數百萬斛，[00145]有月直。但此人耗，不可勝供，而反憚暫出之費，甚非計。且夫危者易傾，疑者易化。今虜新擅邊地，未敢自安，易震蕩。百姓新離舊懷，思慕未衰，易將厲。誠冝因此遣將誅討，迫脅離逖破壞之。如寬假日月，蓄積富貴，各懷安固之後，則難動矣。周曰：「凡彼聖人必趨時。」是故戰守之策，不可不早定。
邊議第十
明於禍福之實者，不可以虛論惑；察於治亂之情者，不可以華飾移。是故不疑之，聖人[00146]不謀；浮游之說，聖人不聽。何者？計不背實而更爭言。是以明君先盡人情，不獨委夫良將，脩己之，無恃於人，故能攻必勝敵，而守必自全。羌始反時，計謀未善，黨與未成，人衆未合，兵器未，或持竹木枝，或空手相附，草食散亂，未有都督，甚易破。然太守令長，皆奴怯畏偄不敢擊。故令虜遂乗勝上彊，破州滅郡，日長炎炎，殘破輔，覃及鬼方。若此已積十歲矣。百姓被害，訖今不止。而癡兒騃，尚云不當救助，且待天時。用意若此，豈人哉！夫仁者恕己以及[00147]人，智者講功而處。今公卿內不士民滅沒之痛，外不慮久兵之禍，各懷一切，所脫避前，苟云不當動兵，而不復知引帝王之綱維，原禍變之所終。易制禦㓂，詩羙薄伐，自古有戰，非乃今。傳曰：「天生五材，民並用之，廢一不可，誰能去兵？兵所以威不軌而昭文德，聖人所以興，亂人所以廢。」齊桓、晉文、宋襄，衰世諸侯，猶恥天下有相滅而己不能救，況皇天所命四海主乎？晉、楚夫，國之臣，猶恥己之身而有相侵，況天公典世任者乎？公劉仁德，廣被行葦，況[00148]含血之人，己同類乎？一人吁嗟，王道虧，況滅沒之民百萬乎？曰：「天作民父母。」父母之於，豈可坐觀其㓂賊之所屠剝，立視其狗豕之所噉食乎？除其仁恩，且以計利言之。國以民基，貴以賤本。願察開闢以來，民危而國安者誰？上貧而下富者誰？故曰：「夫君國將民之以，民實瘠，而君安得肥？」夫以民受天永命，竊願聖主深惟國基之病，遠慮禍福之所生。且夫物有盛衰，時有推移，有激會，人有愛化。智者揆象，不其冝乎！孟明補闕於河西，範[00149]蠡収責於故姑胥，是以功建於當世，而令名傳於無窮。今邊陲搔擾，日放族禍，百姓晝夜望朝廷救己，而公卿以費煩不可。徒竊笑之，是以晏「輕囷倉之蓄而惜一杯之鑚」何異？今但知愛薄之錢穀，而不知末之待民先；知傜役之難動，而不知中國之待邊寧。詩痛「或不知叫號，或慘慘劬勞」。今公卿苟以己不被，故競割國家之地以與敵，殺主上之民以餧羌。謀若此，未可謂知，臣若此，未可謂忠，才智未足使議。且凡四海之內者，聖人之所以遺[00150]孫；官位職者，羣臣之所以寄其身。傳孫者，思安萬世；寄其身者，各取一闋。故常其言不久行，其業不可久厭。夫此誠明君之所微察，而聖主之所獨斷。今言不欲動民與煩可。即然，當脩守禦之。必今之計，令虜不敢來，無所得；令民不患㓂，既無所失。令今則不然，苟憚民力之煩勞，而輕使受滅亡之禍。非人之主，非民之將，非主之佐，非勝之主者。且夫議者，明之所；辭者，心之所表。維其有之，是以似之。諺曰：「何以服佷？莫若聽之。」今諸言邊可不救[00151]而安者，冝誠以其身若弟補邊太守令長丞尉，然後是非之情乃定，捄邊乃無患。邊無患，中國乃得安寧。
實邊第十四
夫制國者，必照察遠近之情僞，預禍福之所從來，乃能盡羣臣之筋力，而保興其邦家。前羌始叛，草創新起，器械未，虜或持銅鏡以象兵，或負板案以類楯，惶懼擾攘，未能相持。一城易制爾，郡縣皆熾。及百姓暴被殃禍，亡失財貨，人哀奮怒，各欲報讎，而將帥皆怯劣軟弱，不敢討[00152]擊，但坐調文，以欺朝廷。實殺民百則言一，殺虜一則言百；或虜實多而謂之少，或實少而謂之多。傾側巧文，要取便身利己，而非獨憂國之計，哀民之死亡。放散錢穀，殫盡府庫，乃復從民假貸，彊奪財貨。千萬之家，削身無餘，萬民遺竭，因隨以死亡者，皆吏所餓殺。其酷痛，甚於逢虜。㓂鈔賊虜，忽然而過，未必死。至吏所搜索剽奪，游踵塗地，或覆宗滅族，絕無種類；或孤婦女，人奴婢，遠販賣，至令不能自治者，不可勝數。此之感天致災，尤逆陰陽。且[00153]夫士重遷，戀慕墳墓，賢不肖之所同。民之於徙，甚於伏法。伏法不過家一人死爾。諸亡失財貨，奪土遠移，不習風俗，不便水土，類多滅門，少能還者。代馬望北，狐死首丘，邊民謹頓，尤惡內留。雖知禍人，猶願守其緒業，死其本處，誠不欲去之極。太守令長，畏惡軍，皆以素非此土之人，痛不著身，禍不及我家，故爭郡縣以內遷。至遣吏兵，發民禾稼，發徹屋室，夷其營壁，破其生業，彊劫驅掠，與其內入，捐棄羸弱，使死其處。當此之時，萬民怨痛，泣血叫號，誠愁鬼神而感天[00154]心。然民謹劣，不能自達闕庭，依官吏家，迫將滅嚴，不敢有摯。民既奪土失業，遭蝗旱飢遺，逐道東走，流離分散，幽、冀、兗、豫，荊、揚、蜀、，飢餓死亡，復失太半。邊地遂以丘荒，至今無人。原禍所起，皆吏過爾。夫土地者，民之本，誠不可久荒以開懇。且扁鵲之治病，審閉結而通鬱，虛者補之，實者瀉之，故病癒白而名顯。伊尹之佐湯，設輕重而通有無，損積餘以補不足，故殷治而君尊。賈誼痛於偏枯躄痱之疾。今邊郡千里，地各有兩縣，戶財置數百，而太守周廻萬里，空[00155]無人民，羙田棄而莫墾發；中州內郡，規地拓境，不能生邊，而口戶百萬，田畝一全，人衆地荒，無所容足，此亦偏枯躄痱之類。周曰：「土多人少，莫出其材，是謂虛土，可襲伐。土少人衆，民非其民，可匱竭。」是故土地人民必相稱。今邊郡多害而役劇，動入禍門。不興利除害，有以勸之，則長無與復之，而門有㓂戎之心。西羌北虜，必生闚欲，誠憂。百工制器，咸填其邊，散之兼倍，豈有私哉？乃所以固其內爾。先聖制法，亦務實邊，蓋以安中國。譬猶家人遇㓂賊[00156]者，必使老羸軟居其中央，丁彊武猛衛其外。內人奉其養，外人禦其難，蛩蛩距虛，更相恃仰，乃俱安存。詔法令：十萬口，邊郡十萬，歲舉孝廉一人；員除世舉廉吏一人。羌反以來，戶口減少，數易太守，至十歲不得舉。當職勤勞而不，賢俊蓄積而不悉，衣冠無所覬望，農夫無所貪利，是以逐稼中災，莫肯就外。古之利其民，誘之以利，弗脅以刑。易曰：「先王以省方觀民設教。」是故建武初，得邊郡，戶雖數百，令歲舉孝廉，以召來人。今誠冝權時令邊郡舉孝一人，廉吏世[00157]舉一人，益置明經百石一人，內郡人將妻來召著，五歲以上，與居民同均，皆得選舉。募運民耕邊入穀，遠郡千斛，近郡千斛，拜爵五夫。可不欲爵者，使食倍賈於內郡。如此，君人各有所利，則雖欲令無徃，弗能正。此均苦樂，平傜役，充邊境，安中國之要術。
潜夫論卷第五[0015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