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祿第十五
述赦第十六
式第十七
愛日第十八
班祿第十五
太古之時，烝黎初載，未有上下，而自順序，天未焉，君未設焉。後稍矯虔，或相陵虐，侵漁不止，萌巨害。於是天命聖人使司牧之，使不失性，四海蒙利，莫不被德，僉共恭儉奉戴，謂之天。故天[00089]之立君，非私此人，以役民，蓋以誅暴除害利黎元。是以人謀鬼謀，能者處之。詩云：「皇矣上帝！臨下以赫。監觀四方，求民之瘼。惟此國，其政不獲。惟此四國，爰究爰度。上帝指之，憎其式惡。乃睠西顧，此惟與度。」蓋此言，言夏、殷國之政不得，乃用奢夸廓，上帝憎之，更求民之瘼聖人，與天下四國究度而使居之。前招良人，疾奢夸廓無紀極，乃惟度法象，明著禮佚秩，優憲藝，縣之無窮。故傳曰：「制禮，上物不過十，天之道。」是以先聖籍田有制，供神有度，[00090]奉己有節，禮賢有數，上下，貴賤親踈，皆有等威，階級衰殺，各足祿其爵位，公私達其等級，禮行德義。當此之時，九州之內，合千里，爾八百國。其班祿，以上農正，始於庶人在官者，祿足以代耕，蓋食九人。諸侯下士亦然。中士倍下士，食十八人。上士倍中士，食十六人。夫倍之，食七十人。國之卿，於夫。次國之卿，於夫。國之卿，四於夫，食百八十八人。君各什其卿。天公侯采視公侯，蓋方百里。卿采視伯，方七十里。夫視男，方五[00091]十里。元士視附庸，方十里。功成者封。是故官政專公，不慮私家；弟學，不於財利，閉門自守，不與民交爭，而無飢寒之道，而不䧟；臣養優而不隘，吏愛官而不貪，民安靜而彊力，此則太平之基立矣。乃惟慎貢選，明必黜陟，官得其人，人任其職；欽若昊天，敬授民時，同我婦，饁彼南畝；上務節禮，正身示下，下悅其政，各樂竭己奉戴其上。是以天地交泰，陰陽和平，民無姦匿，機衡不傾，德氣流布而頌聲作。其後忽養賢而鹿鳴思，背宗族而采蘩怨，履畝稅而碩鼠作，[00092]賦斂重而譯告通，班祿頗而傾甫賴，行人定而綿蠻諷，故遂耗亂衰弱。及周室微而五伯作，六國弊而暴秦興，背義理而尚威力，滅典禮而行貪叨，重賦斂以厚己，彊臣下以弱枝，文德不獲封爵，列侯不獲。是以賢者不能行禮以從道，品臣不能無枉以從利。君驟赦以縱賊，民無耻而多盜竊。何者？咸氣加而化上風，患害切而迫飢寒，此滅絕臧紇所以不能詰其盜者。詩云：「風有隧，貪人敗類。」「爾之教矣，民斯効矣。」是故先王將發號施令，諄諄如，唯恐不中而道於邪，故作[00093]典以民極，上下共之，無有私曲，府制法，未聞赦彼有罪，獄貨惟寶者。是故明君臨衆，必以正軌，既無猒有，務節禮而厚下，復德而崇化，使皆阜於養生而競於廉耻。是以官長正而百姓化，邪心黜而姦匿絕，然後乃能恊和氣而致太平。易曰：「聖人養賢以及萬民。」本，君以臣基，然後高能可崇；馬肥，然後遠能可致。人君不務此而欲致太平，此猶薄趾而望高墻，驥瘠而責遠道，其不可得必矣。
述赦第十六[00094]
凡治病者，必先知脉之虛實，氣之所結，然後為之方，故疾可愈而壽可長。為國者，必先知民之所苦，禍之所起，然後設之以禁，故姦可塞國可安矣。今日賊良民之甚者，莫於數赦。赦贖數，則惡人昌而善人矣。奚以明之哉？曰：孝悌之家，脩身慎行，不犯上禁，從生至死，無銖兩罪；數有赦贖，未嘗䝉恩，常反為禍。何者？正真直之士之為吏，不避彊禦，不辭上官。從督察，方懷不快，而姦猾之黨，加誣言，皆知赦之不久，則且共撗枉侵冤，誣奏罪法。今主上妄行刑辟，高[00095]至死徙，下乃淪冤，而被冤之家，乃甫當乞鞠告故以信直，亦無益於死亡矣。及隱逸行士，淑人君，為讒佞利口所加誣覆冒，下土冤民，能至闕者，萬無數人，其得省問者，不過百一，既對尚，空遣去者，復十六七。雖蒙考覆，州郡轉相顧望，留吾真。春夏待秋冬，秋冬復涉春夏，如此行逢赦者，不可勝數。謹慎之民，用天之道，分地之利，擇莫犯土，謹身節用，積累纖微，以致過，此言質良蓋民，惟國之基。輕薄惡，不道凶民，思彼姦邪，起作盗賊，以財色殺人父母，戮[00096]人之，滅人之門，取人之賄，及貪殘不軌，凶惡弊吏，掠殺不辜，侵冤民，皆望聖帝當誅惡治冤，以解蓄怨。反一門赦之，令惡人高會而夸詫，老盜服臧而過門，孝讎而不得討，亡主物而不得取，痛莫甚焉。故將赦而先暴寒者，以且多冤結悲恨之人。夫養稊稗者禾稼，惠姦宄者賊良民。曰：「文王作罰，刑茲無赦。」是故先王之制刑法，非好人肌膚，斷人壽命者，乃以威姦懲惡除民害。天下本以民不能相治，故立王者以統治之。天下在於奉天[00097]威命，共行賞罰。故經稱「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天罰有罪，五刑五用。」詩刺「彼冝有罪，汝反脫之。」古者唯始受命之君，承亂之極，被前王之惡，其民乃並敵讎，罔不㓂賊消義姦宄奪攘，以革命受祚，之父母，故得一赦。繼體以下，則無違焉。何者？人君配乾而仁，順育萬物以成功，非得以養姦活罪仁，放縱天賊賢。今夫性惡之人，居家不孝悌，出入不恭敬，輕薄慢傲，凶悍無辨，明以威侮侵利行，以賊殘酷虐賢，故數䧟王法者，此乃民之賊，下愚極惡之人。雖[00098]脫桎梏而出囹圄，終無改悔之心，自詩以羸敖頭，出獄踧踖，復犯法者何不然。洛陽至有主諧合殺人者，謂之會任之家，受人十萬，謝客數千。重饋部吏，吏與通姦，利入深重，幡黨盤牙，請至貴戚寵臣，說聽於上，謁行於下。是故雖嚴令、尹，終不能破攘斷絕。何者？凡敢姦者，材必有過於衆，而能自媚於上者。多散苟得之財，奉以諂諛之辭，以轉相驅，非有第五公之廉直，孰能不顧？今案洛陽主殺人者，高至數十，下至四五，身不死則殺不止，皆以數赦之所致。[00099]由此觀之，惡之資，終不可化，雖歲赦之，適勸姦耳。或云：「辰有候，天氣當赦，故人主順之而施德焉。」未必殺。王者至貴，與天通精，心有所想，意有所慮，未發聲色，天變移。或若休咎庶徵，月之從星，此乃冝有是。故瑞異，或戒人主。若忽不察，是乃己所感致，而反以天意欲然，非直。俗人曰：「先世欲赦，常先遣馬分行市里，聽于路隅，咸云當赦，以知天之教，乃因施德。」若使此言而信，則殆過矣。夫民之性，固好意度者，久陰則稱將水，久陽則稱將旱，[00100]貴則言將飢，賤則言將穰，然或信或否。由此觀之，民之所言，未必天下。前世贖赦稀踈，民無覬覦。近時以來，赦贖稠數，故每春夏，輒望復赦；或抱罪之家，僥倖䝉恩，故宣此言，以自悅喜。誠令仁君聞此，以天教而輒從之，誤莫甚焉。論者多曰：「久不赦則姦宄熾，而吏不制，故赦贖以解之。」此乃招亂之本原，不察禍福之所生者之言。凡民之所以輕盜賊，吏之所以易作姦匿者，以赦贖數而有僥望。若使犯罪之人終身被命，得而必刑，則計姦之謀破，而慮惡之[00101]心絕矣。夫良贖可，孺可令妲，中庸之人，可弘而下，故其諺曰：「一歲載赦，奴兒噫嗟。」言王誅不行，則痛瘀之皆輕犯，況狡乎？若誠思畏盜賊多而姦不勝故赦，則是國姦冗報。夫天道賞善而刑淫，天工人其代之，故凡立王者，將以誅邪惡而養正善，而以逞邪惡逆，妄莫甚焉。且夫國無常治，無常亂，法令行則國治，法令弛則國亂；法無常行，亦無常弛，君敬法則法行，君慢法則法弛。昔孝明帝時，制舉茂才，過闕謝恩，賜食訖，問何異聞，對曰：「巫有劇賊九人，刺[00102]史數以竊郡，訖不能得。」帝曰：「汝非部南郡從邪？」對曰：「是。」帝乃振怒，曰：「賊發部中而不能擒，然材何以茂？」捶數百，便免官，而切讓州郡，十日之閒，賊即伏誅。由此觀之，擒滅盜賊，在於明法，不在數赦。今不顯行賞罰以明善惡，嚴督牧守以擒姦猾，而反數赦以勸之，其文帝常曰：「謀反逆不道諸犯，不當得赦皆除之，將與士夫灑心更始。」歲歲灑之，然未嘗姦人冗吏，有肯變心悔服稱詔者。有司奏，俗以赦前之微過，妨今日之顯舉。然則改徃脩來，更始之詔，亦[00103]不信。詩譏「君屢盟，亂是用長」。故不若希其令，必其言。若良不能無赦者，罕之愈，令世歲老古時一赦，則姦宄之減十八九，可勝必。昔司馬吳老病將卒，世祖問以遺戒，對曰：「臣愚不智，不足以知治，慎無赦而已矣。」夫方以類聚，物以羣分。人之情皆乎辭，故諸言不當赦者，非脩身脩行，則必憂哀謹慎而嫉毒姦惡者。諸利數赦者，非不達赦務，則交內懷隱憂有願者。人君之發令，必諮於羣臣，羣臣之姦邪者，固必伏罪，雖正直吏，猶有公過，自非[00104]鬻拳、李離，孰肯刑身以正國？然則是皆接私計以論公政。與瓜議裘，無時焉可！傳曰：「民之多幸，國之不幸。」夫有罪而辜，冤結而信理，此天之正，而王之法。故曰：「無縱詭隨，以謹無良。」若枉善人以惠姦惡，此謂「斂怨以為德」。先帝制法，論衷刺刀者。何則？以其懷姦惡之心，有殺害之意。聖主有愛之情，而是有殺害之意，故誅之，況成罪乎？尚康誥：「王曰：『於戲！封，敬明乃罰。人有罪匪省，乃惟終自作不典，戒爾，有厥罪，乃不可不殺。』」言恐人有罪雖，然非以[00105]過差為之，乃欲終身行之，故雖，不可不殺。何則？是本頑凶思惡而為之者。「乃有罪匪終，乃惟省哉，適爾，既道極厥罪，時亦不可殺。」言殺人雖有罪，非欲以終身為惡，乃過誤爾，是不殺。若此者，雖曰赦之可。金作贖形，赦作宥罪，皆謂良人吉士，時有過誤，不幸䧟離者爾。先王議讞獄以制，原情論意，以救善人，非欲令兼縱惡逆以人。是故周官差八議之辟，此先王所以整萬民而致時雍。易故觀民設教，變通移時之義。今日捄世，莫乎此意。[00106]
式第十七
高祖定，與羣臣約，自非劉氏不得王，非有武功不得侯。孝文皇帝始封外祖，因典式，行之至今。孝武皇帝封爵丞相，以褒有德，後亦承之，建武乃絕。傳記所載，稷、禹、伯夷、皋陶、伯翳，日受封土。周宣王時，輔相臣，以德佐治，亦獲有國。故尹吉甫作封頌篇，其詩曰：「亹亹申伯，王纘之，于邑于謝，南國于是式。」曰：「四牡彭彭，八鸞鏘鏘，王命仲山甫，城彼東方。」此言申伯、山甫文德致昇平，而王封以樂土，賜以盛服。易曰：[00107]「鼎折足，覆公餗，其刑渥。凶。」此言公不勝任，則有渥刑。是故公在載之後，冝明考績黜刺，簡練其材。其有稷、禹、伯夷、申伯、仲山甫致治之效者，封以列侯，令受南土八蠻之賜。其尸祿素餐，無進治之效、無忠善之言者，使從渥刑。是則所謂明德慎罰，而簡練能否之術。誠如此，則公競思其職，而百寮急竭其忠矣。先王之制，繼體立諸侯，以象賢。孫雖有食舊德之義，然封疆立國，不諸侯，張官置吏，不夫，必有功於民，乃得保位，故有考績黜刺九錫削[00108]之義。詩云：「彼君兮，不素餐兮。」由此觀之，未有得以無功而祿者。當今列侯，率皆襲先人之爵，因祖考之位，其身無功於，無德於民，專國南面，卧食重祿，下殫百姓，富有國家，此素餐之甚者。孝武皇帝患其如此，乃令酎金以黜之，而益多怨。今列侯或有德冝民，而道不得施；或有凶頑醜，不冝有國，而惡不上聞。且人情莫不以己賢而效其能者，周公之戒，不使臣怨乎不以。詩云：「駕彼四牡，四牡項領。」今列侯年世以來，冝皆試補長吏墨綬以上，關內侯補黃[00109]綬，以信其志，以旌其能。其有韓侯、邵虎之德，上有功於天下，下有益於百姓，則稍遷位益土，以彰有德。其懷姦藏惡尤無狀者，削土奪國，以明好惡。且夫列侯皆剖符受策，國臣，雖身在外，而心在王室。冝助聰明與智賢愚，以佐天。何得坐作奢僣，驕育負責，欺枉民，淫恣酒色，職亂階，以風化而已乎？詔撗選，猶乃特進，而不令列侯舉，此於主德洽，列侯達，非執術督責揔覽獨斷御下方。今雖未使典始治民，然有撗選，當循王制，皆使貢士，不冝闕。[00110]是誠封公以旌積德，試列侯以除素餐，上合建侯之義，下合黜刺之法。賢材任職，則上下䝉福，素餐委國，位無凶人。誠如此，則諸侯必內思制行而助國矣。今則不然，有功不賞，無德不削，甚非勸善懲惡，誘進忠賢，移風易俗之法術。昔先王撫世，選練明德，以統理民，建正封不過百，取法於震，以賢人聦明不是過；欲德能優而所治纖，則職脩理而民被澤矣。今之守相，制地千里，威權勢力，盛於列侯，材明德義，未必過古，而所治逾百里，此所治多荒亂。是故[00111]守相不可不審。昔宣皇帝興於民間，深知之，故常嘆曰：「萬民所以安田里無憂患者，政平訟治。與我共此者，其惟良千石。」於是明選守相，其初除者，必躬之，觀其志趣，以昭其能，明察其治，重其刑賞。姦宄減少、戶口增息者，賞賜金帛，爵至封侯。其耗亂無狀者，皆銜刀瀝血於市。賞重而信，罰痛而必，羣臣畏勸，競思其職。故能致治安而世升平，降鳳皇而來麒麟，天人悅喜，符瑞並臻，功德茂盛，立中宗。由此觀之，牧守臣者，誠盛衰之本原，不可不選練；法[00112]令賞罰者，誠治亂之樞機，不可不嚴行。昔仲尼有言：「政寬則民慢，慢則糾之以猛；猛則民殘，殘則施之以寬。寬以濟猛，猛以濟寬，政是以和。今者刺史、守相，率多怠慢，違背法律，廢忽詔令，專情務利，不䘏公。細民冤結，無所控告，下土邊遠，能詣闕者，萬無數人，其得省治，不能百一。郡縣負其如此，故至敢延期，民日徃上。此皆太寬之所致。噬嗑之卦，下動上明，其象曰：「先王以明罰剌敕法。」夫積怠之俗，賞不隆則善不勸，罰不重則惡不懲。故凡欲變風改俗者，其[00113]行嘗罰者，必使足驚心破膽，民乃易視。聖主誠肯明察羣臣，竭精稱職有功效者，無愛金帛封侯之費，其懷姦藏惡別無狀者，圖鈇鑕鉞之決。然則良臣如王成、黃霸、龔遂、邵信臣之徒，可比郡而得；神明瑞應，可朞年而致。
愛日第十八
國之所以國者，以有民；民之所以民者，以有穀；穀之所以豐殖者，以有人功；功之所以能建者，以日力。治國之日舒以長，故其民間暇而力有餘；亂國之日促以短，故其民困[00114]務而力不足。所謂治國之日舒以長者，非謁羲和而令安行，非能增分度而益漏刻。乃君明察而百官治，下循正而得其所，則民安靜而力有餘，故視日長。所謂亂國之日促以短者，非謁羲和而令疾驅，非能減分度而損漏刻。乃君不明則百官亂而姦宄興，法令鬻而役賦繁，則希民困於吏政，仕者窮於典禮，冤民就獄乃得直一本作真，烈士交私乃保，姦臣肆心於上，亂化流行於下，君載質而車馳，細民懷財而趨走，故視日短。詩云：「王靡盬，不遑將父。」[00115]言在古閒暇而得行孝，今迫促不得養。孔稱庶則富之，既富則教之。是禮義生於富足，盜竊起於貧窮，富貴生於寬暇，貧窮起於無日。聖人深知，力者乃民之本，而國之基，故務省役而民愛日。是以堯敕羲和，欽若昊天，敬授民時；邵伯訟不忍煩民，聽斷棠下，能興時雍而致刑錯。今則不然。萬官撓民，令長自衒，百姓廢桑而趨府庭者，非朝晡不得通，非意氣不得，訟不訟輒連月日，舉室釋作，以相瞻視，辭人之家，輒請鄰里應對送餉，比訖，竟亡一歲功，則天[00116]下獨有受其飢者矣，而品人俗士之司典者，曾不覺。郡縣既加冤枉，州司不治，令破家活，遠詣公府。公府不能昭察真僞，則但欲罷之以久困之資，故猥說一科，令此注百日，乃移，其不滿百日，輒更造數，甚違邵伯訟棠之義。此所謂誦詩百，授之以政，不達，雖多亦奚以者。孔曰：「聽訟，吾猶人。」從此觀之，中材以上，皆議曲直之辯，刑法之理可；鄉亭部吏，足以斷决，使無怨言。然所以不者，蓋有故焉。傳曰：「惡直醜正，實繁有徒。」夫直者真正而不撓志，無恩於[00117]吏。怨家務主者結以貨財，故鄉亭與之排直家，後反復時吏坐之，故共枉之於庭。以羸民與豪吏訟，其勢不如。是故縣與部并，後有反覆，長吏坐之，故舉縣排之於郡。以一人與一縣訟，其勢不如。故郡與縣并，後有反覆，太守坐之，故舉郡排之於州。以一人與一郡訟，其勢不如。故州與郡并，而不肯治，故乃遠詣公府爾。公府不能察，而苟欲以錢刀課之，則貧弱少貨者終無以曠旬滿祈。豪冨饒錢者取客使徃，可盈千日，非徒百。治訟若此，務助豪猾而鎮貧弱，[00118]何冤之能治？非獨鄉部辭訟。武官斷獄，亦皆始枉於吏，終重冤於臣。怨故未讎，輒逢赦令，不得復治，正士懷冤結而不得信，猾吏崇姦宄而不痛坐。郡縣所以易侵民，而天下所以多飢窮。除上天感動，降災穀，但以人功言之，今自府以下，至于縣道鄉亭，及從督郵，有典之司，民廢農桑而守之，辭訟告訴，及以官應對吏者，一人之，日廢十萬人，人復下計之，一人有，人獲餉，是日十萬人離其業。以中農率之，則是歲百萬口受其[00119]飢。然則盜賊何從消，太平何從作？孝明皇帝嘗問：「今旦何得無上者？」左右對曰：「反支故。」帝曰：「民既廢農遠來詣闕，而復使避反支，是則奪其日而冤之。」乃敕公車受章，無避反支。上明聖主民愛日如此，而有司輕奪民時如彼，蓋所謂有君無臣，有主無佐，元首聦明，股肱怠惰者。詩曰：「國既卒斬，何用不監！」公居人尊位，食人重祿，而曾不肯察民之盡瘁。孔病夫「未之得，患不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者。今公卿始起州郡而致宰相，此其聦明智慮，未必[00120]闇，患其苟先私計而後公義爾。詩云：「莫肯念亂，誰無父母！」今民力不暇，穀何以生？百姓不足，君孰與足？嗟哉，可無思乎！
十九日校
潜夫論卷第四[001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