僭偽附庸
夏 赫連氏 燕 慕容氏 後秦 姚氏 北燕 馮氏 西秦 乞伏氏 北涼 沮渠氏 梁 蕭氏
晉自永嘉之亂，宇縣瓜分，胡羯憑陵，積有年代，各言膺運，咸居寶。竟而自相吞滅，終魏臣。然魏自昭成已前，王跡未顯，至如劉石之徒，時代不接，舊傳，編之四夷，有欺耳目，無益緗素。且于時五馬浮江，正朔未改，陽秋記注，[04916]具存紀。雖朝政叢脞，而年代已多。太宗文皇帝爰動天文，存刊勒，其時相接，已編之載記。今斷自道武已來所吞併者，序其行，紀其滅亡。其餘不相關涉，皆所不取。至如晉、宋、齊、梁雖曰偏據，年漸百，鼎命相承。魏命曰島夷，列之於傳，亦所不取。故不入今篇。蕭察雖云帝號，附庸周室，故從此編，次僭偽附庸傳云爾。
鐵弗劉武，鐵弗劉武 魏書卷九五鐵弗劉虎傳「武」作「虎」，北史避唐諱改。南單于苗裔，左賢王去卑之孫，北部帥劉猛之從，居於新興慮虒之北。居於新興慮虒之北 諸本「慮虒」作「虒意」。洪頤烜云：「當作慮虒，傳寫之訛。」按魏書鐵弗劉虎傳作「慮虒」。魏書地形志上肆州永安郡（即新興郡改名）驢夷縣注云：「二漢屬太原，曰慮虒。」洪說是，今據改。北人謂胡父鮮卑母「鐵弗」，北人謂胡父鮮卑母為鐵弗 諸本「父」下衍「為」字，據魏書刪。因以號姓。武父誥汁爰，世領部落。汁爰死，武代焉。武死，務桓代領部落，與魏和通。務桓死，弟閼陋頭代立，密謀[04917]反叛。後務桓悉勿祈逐閼陋頭而立。悉勿祈死，弟衛辰代立。衛辰，務桓之第。旣立，遣朝獻，昭成以女妻之。衛辰潛通苻堅，堅以左賢王。遣使請堅求田內地，遣使請堅求田內地 諸本無「內」字，魏書有。按此謂至內地遊牧田獵，故下文云：「春去秋來」。「內」字誤脫，今據補。春去秋來，堅許之。後乃背堅，專心魏。舉兵伐堅，堅遣其將鄧羌討擒之。堅自至朔方，以衛辰夏陽公，統其部落，衛辰復附於堅。昭成討破之，遂走奔苻堅。堅送還朔方，遣兵戍之。昭成末，衛辰導苻堅寇魏南境，王師敗績。堅遂分國人部，自河以西，屬之衛辰；自河以東，屬之劉庫仁。堅後以衛辰單于，督攝河西新類，堅後以衛辰為單于督攝河西新類 魏書「單于」上有「西」字，「新」字作「雜」。按衛辰與庫仁分為二部，當是庫仁為東單于，衛辰為西單于。「新」當是「雜」之訛，下文「都督北朔雜夷諸軍事」可証。屯于代來。慕容永據長，拜衛辰使持節、都督河西諸軍、將軍、朔州牧、朔方[04918]王。姚萇亦遣使結好，拜衛辰使持節、都督北朔雜夷諸軍、將軍、單于、河西王、幽州牧。登國中，衛辰遣直力鞮寇南部，其衆八九萬。道武軍五六千人，其所圍。帝乃以車方營，並戰並前，破之於鐵岐山南。直力鞮單騎而走。帝乘勝追之，自五原金津南度河，徑入其國。遂至衛辰所居悅跂城，遂至衛辰所居悅跂城 「悅跂城」，魏書劉虎傳及卷二太祖紀登國六年並作「悅跋城」。「跂」當是「跋」之訛。衛辰父驚遁。乃分遣陳留公元虔南至白鹽池，虜衛辰家屬；將軍伊謂至木根山，擒直力鞮。衛辰單騎遁走，其部下所殺，傳首行宮。先是河水赤如血，衛辰惡之，及衛辰之亡，誅其族類，並投之於河。衛辰第屈丐奔薛干部帥太悉伏。奔薛干部帥太悉伏 諸本「干」作「于」，今改。參看卷一道武紀校記。屈丐本名勃勃，明元改其名曰[04919]屈丐。北方言屈丐者卑下。太悉伏送之姚興。興高平公破多羅沒弈于妻之以女。興高平公破多羅沒奕于妻之以女 諸本「于」作「干」，魏書百衲本作「于」。按晉書卷一三〇赫連勃勃載記作「于」。未知孰是，今本書統一作「于」。屈丐身長八尺五寸，興而奇之，拜驍騎將軍，加奉車都尉，常參軍國議，寵遇踰於勳舊。興弟濟南公邕言於興曰：「屈丐天性不仁，難以親育，寵之太甚，臣竊惑之。」興曰：「屈丐有濟世之才，吾方收其藝用，與之共平天下，有何不可？」乃以屈丐安遠將軍，封陽川侯，使助沒弈于鎮高平。邕固諫以不可，興乃止。以屈丐持節、安北將軍、五原公，配以交五部鮮卑萬餘落，鎮朔方。道武末，屈丐襲殺沒弈于而并其衆，僭稱夏天王，號年龍昇，置百官。興乃悔之。屈丐恥姓鐵弗，遂改赫連[04920]氏，自云徽赫與天連。號其支庶鐵伐氏，云族剛銳如鐵，皆堪伐人。晉將劉裕攻長安，屈丐聞而喜曰：「姚泓豈能拒裕？裕必剋之。待裕去後，吾取之如拾遺耳。」於是秣馬勵兵，休養士卒。及劉裕禽泓，留義真守長安。屈丐伐之，破義真，積人頭京觀，號曰髑髏臺。遂僭皇帝於灞上，號年昌武，定都統萬，勤銘城南，頌其功德，以長安南都。以長安為南都 諸本「都」訛作「郡」，據魏書改。性驕虐，視人如草，蒸土以築城，鐵錐刺入一寸，卽殺作人而并築之。所造兵器，匠呈必死，射甲不入，卽斬弓人，如其入，便斬鎧匠，殺工匠數千人。常居城上，置弓劍於側，有所嫌忿，手自殺之。羣臣忤視者，鑿其目，笑者決其脣，諫者謂[04921]之誹謗，先截其舌，而後斬之。議廢其璝，璝自長安起兵攻屈丐，丐遣太原公昌破璝殺之。屈丐以昌太。始光年，屈丐死，昌僭立。昌字還國，一名折，屈丐之第。旣僭位，改年承光。改年承光 「承光」，魏書作「永光」。晉書載記不記昌之年號，通志卷一九三赫連勃勃載記作「承元」。未知孰太武聞屈丐死，諸相攻，關中亂，於是西伐。乃以輕騎一萬八千，濟河襲昌。時冬至之日，昌宴饗，王師奄到，上下驚擾。車駕次於黑水，去其城十餘里，昌乃出戰。太武馳往擊之，昌退走入城，未閉門，軍士乘勝入其西宮，焚其西門，夜宿城北。明日分軍四出，徙萬餘家而還。後昌遣弟定與司空奚斤相持於長安，太武乘虛西伐，濟君津，輕騎萬，倍道兼行。羣臣咸諫曰：「統萬城[04922]堅，非一日可拔。今輕軍討之，進不可剋，退無所資。不若步軍攻具，一時俱往。」帝曰：「夫用兵之術，攻城最下，不得已而用之。如其攻具一時俱往，賊必懼而堅守。若攻不時拔，則食盡兵疲，外無所掠，非上策。朕以輕騎至其城下，彼先聞有步軍，而徒騎至，彼先聞有步軍而徒見騎至 諸本「而徒」作「步從」，魏書作「而徒」。按「從」乃「徒」之訛，「步」乃涉上文而誤，今據改。必當心閑。朕且羸師以誘之，若得一戰，擒之必矣。所以然者，軍士去家千里，後有黃河之難，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以是決戰則有餘，攻城則不足。」遂行，次于黑水，次于黑水 諸本「次」訛作「決」，據魏書改。分軍伏於谷，而以少衆至其城下。昌將狄玉來降，說：昌使人追其弟定，昌將狄子玉來降說昌使人追其弟定 諸本無下「昌」字，魏書有。按此狄子玉向魏軍報告消息。「昌使人追其弟定」至「昌以為然」，即此消息內定曰：「城堅峻未可攻拔，待禽斤等，然後徐往，內外擊之，有何不濟？」昌以然。太武惡[04923]之，退軍城北，示昌以弱，遣永昌王健及娥清等分騎五千，西掠居人。會軍士負罪，亡入昌城，言官軍糧盡，士卒食菜，輜重在後，步兵未至，擊之便。昌信其言，引衆出城，步騎萬。司徒長孫翰等咸言昌步陣難陷，宜避其鋒，且待步兵，一時奮擊。帝曰：「不然，遠來求賊，恐其不出。今避而不擊，彼奮我弱，非計。」遂收軍偽北，引而疲之。昌以退，鼓譟而前，舒陣翼。行五六里，帝衝之，賊陣不動。稍前行，會有風起，方術官趙倪勸帝更待後日，崔浩叱之。帝乃分騎左右以掎之。帝墜馬，賊已逼，帝騰馬刺殺其尚斛黎文，殺騎賊十餘人。流矢中帝，帝奮擊不輟。昌軍潰，不及[04924]入城，奔投上邽。遂剋其城。初，屈丐奢，好修宮室，城高十仞，基厚十步，上廣十步，宮牆五仞，其堅可以礪刀斧。臺榭高，飛閣相連，皆彫鏤圖畫，被以綺繡，飾以丹青，窮極文采。帝顧謂左右曰：「蕞爾國，而用人如此，雖欲不亡，其可得乎？」侍御史安頡禽昌，帝使侍中古弼迎昌至京師，舍之西宮門內，給以乘輿之副。詔昌尚始平公主，假會稽公，封秦王，坐謀反伏誅。昌弟定，字直獖，屈丐之第五。凶暴無賴。昌敗，定奔於平涼，自稱尊號，改年勝光。定登陰槃山，望其本國，泣曰：「先帝以朕承業者，豈有今日之乎！使天假朕年，當與卿諸人建季興之業。」俄而羣狐百[04925]數，鳴於其側，定命射之，無所獲。惡之曰：「所亦不臧，咄咄天道，復何言哉！」定與宋連和，遙分河北。自恒山以東，屬宋；恒山以西，屬定。太武親率輕騎襲平涼。定救平涼，方陣自固。帝四面圍之，斷其水草，定不得水，引衆下原，詔武衛將軍丘眷擊之。定衆潰，被創，單騎遁走，收其餘衆，乃西保上邽。神䴥四年，吐谷渾慕璝所襲，為吐谷渾慕璝所襲 諸本「慕」下有「容」字，魏書無。按本書卷九六吐谷渾傳作「慕璝」。「容」是涉下文「慕容廆」而衍，今據刪。禽定送京師，伏誅。
徒河慕容廆字弈洛瑰，本出昌黎。曾祖莫護跋，魏初，率諸部落入居遼西，魏初率諸部落入居遼西 諸本「初」訛作「祖」，據魏書卷九五慕容廆傳改。從司馬宣王討公孫氏，拜率義王，始建王府於棘城之北。祖木延，從毌丘儉征高麗有功，祖木延從毌丘儉征高麗有功 諸本脫「從」字，據魏書補。始號左賢王。父涉，以勳進拜鮮卑單于，遷邑遼東。涉死，廆代領部[04926]落。以遼東僻遠，遷於徒河之青山。穆帝世，頗東部之患。廆死，晃嗣。晃字元真，號年元年，自稱燕王。建國年，昭成納晃女后。建國二年昭成納晃女為后 按據卷一序紀，卷一三后妃傳，建國二年所娶者是晃妹。七年所娶者才是晃女。四年，晃城和龍而都焉。征高麗破之，遂入丸都，掘高麗王釗父利墓，載其屍，焚其宮室，毀丸都而。釗後稱臣，乃其父屍。晃死，雋嗣。雋字宣英，旣襲位，號年元年。聞石氏亂，乃礪甲嚴兵，將進取之計，徙都于薊。建國十五年，雋僭稱皇帝，置百官，號年天璽，號年天璽 「天璽」，魏書作「元璽」。按晉書卷一一〇慕容雋載記作「元璽」。「天」字疑誤。國稱燕。十六年，自薊遷都於鄴，號年光壽。雋死，第暐嗣。暐字景茂，號年建熙。暐政無綱紀。有神降於鄴，曰湘女，有聲，與人相接，數日而去。後苻堅遣將王猛伐鄴，禽暐，封新[04927]興侯。道武之七年，苻堅敗於淮南。暐叔父垂叛堅，攻苻丕於鄴。暐弟濟北王泓先北地長史，聞垂攻鄴，亡奔關東，還屯華陰，自稱雍州牧、濟北王；推垂丞相、司馬、吳王。堅遣鉅鹿公叡伐泓。泓弟中山王沖，先平陽太守，亦起兵河東，奔泓。泓衆至十萬，遣使謂堅，求分王天下。堅怒，責暐。暐叩頭流血謝，堅待之如初，命暐以招垂及泓、沖。暐密遣使謂泓：「勉建業，可以吳王相國；中山王太宰，領司馬；汝可將軍，領司徒，承制封拜。聽吾死問，汝便卽尊位。」泓進向長安，年號燕興。泓謀臣高蓋、宿勤崇等以泓德望後沖，泓謀臣高蓋宿勤崇等以泓德望後沖 諸本「勤」作「勒」，魏書作「勤」。按下文見「宿勤黎」。本書卷四八尒朱天光傳見「宿勤明達」。作「勒」誤，今據改。且持法苛峻，乃殺泓，立沖皇太弟，[04928]承制行，置百官。進據阿房。初，堅之滅燕，沖姊清河公主年十四，有殊色，堅納之。沖年十，亦有龍陽之姿，堅幸之。姊弟專寵。長安歌之曰：「一雌復一雄，一雌復一雄 諸本脫「復」字，據魏書補。雙飛入紫宮。」王猛切諫，乃出沖。及其母卒，葬之以燕后之禮。長安謠曰：「鳳皇，鳳皇，止阿房。」時以鳳皇非梧桐不棲，非竹實不食，乃蒔梧竹數千株於阿城，以待鳳皇。沖字鳳皇，至是，阿城終堅賊。暐入堅謝，因言昨婚，欲堅幸第，堅許之。暐出，術士王嘉曰：「椎蘆作蘧蒢，不成文章。會天雨，不得殺羊。」言暐將殺堅而不果。堅與羣臣莫解。是夜雨，晨不果出。發，堅乃誅暐父及宗族，城內鮮卑無少長男女皆[04929]殺之。廆弟運。運孫永，字叔明。暐旣苻堅所并，永徙於長安。家貧，夫妻常賣鞾於市。及暐堅所殺，沖乃自稱尊號，以永將軍。沖毒暴，及堅出如五將山，沖入長安，縱兵掠，死者不可勝計。初，堅之未亂，關中忽然，無火而煙氣起，關中忽然無火而煙氣大起 魏書「忽」作「土」。按晉書卷一一四苻堅載記也作「土然」。即煤氣自燃。北史改作「忽然」，易致誤解。方數十里，月餘不滅。堅每臨聽訟觀，令民有怨者，舉煙於城北，觀而之。長安之語曰：「欲得必存當舉煙。」關中謠曰：「長鞘馬鞭擊左股，太歲南行當復虜。」西人呼徒河白虜，沖果據長安。樂之忘，且以慕容垂威名夙著，跨據山東，憚不敢進，衆咸怨之。登國元年，沖左將軍韓延因人之怨，殺沖，立沖將段隨燕王，改年昌平。沖之入長安，[04930]王嘉謂之曰：「鳳皇，鳳皇，何不高飛還故鄉？無故在此取滅亡。」沖敗，其左僕射慕容恒與永潛謀，襲殺隨，立宜都王覬燕王，號年建明。率鮮卑男女十餘萬口，乘輿服御，禮樂器物，去長安而東。以永武衛將軍。恒弟護軍將軍韜，陰有貳志，誘覬殺之于臨晉。恒怒，去之。永與武衛將軍刁雲率衆攻韜。韜遣司馬宿勤黎逆戰，永執而戮之。韜懼，出奔恒營。恒立慕容沖望帝，改年建平。衆悉去望奔永，永執望殺之，立慕容泓忠帝，改年建武。忠以永太尉，守尚令，封河東公。東至聞喜，知慕容垂稱尊號，託以農要弗進，築燕熙城以自固。刁雲等殺忠，推永都[04931]督、將軍、單于、雍秦梁涼四州牧、河東王，稱蕃於垂。永進據長，僭稱帝，號年中興。垂攻丁零翟釗於滑臺，釗敗降永。永以釗車騎將軍、東郡王。歲餘，謀殺永，永誅之。垂來攻永，永敗，前驅所獲，垂數而戮之。并斬永公卿已下刁雲、逸豆等四十餘人。永所統新舊人戶、服御、圖、器樂、珍寶，垂悉獲之。垂字道明，晃第五。甚寵愛，常自謂諸弟曰：常自謂諸弟子曰 魏書作「常目而謂諸弟曰」，疑北史誤。「此兒闊達好奇，終能破人家，或能成人家。」故名霸，字道業，恩遇踰於雋。雋弗能平，及卽王位，以垂墜馬齒，改名缺，外以慕郤缺名，內實惡之。尋以讖記之文，乃去夬，以垂名。年十，偏將，所在征伐，勇[04932]冠軍。雋平中原，垂前鋒，累戰有功。乃雋僭尊號，封吳王。後以車騎將軍敗桓溫於枋頭，威名震，不容於暐，西奔苻堅。堅甚重之，拜冠軍將軍，封賓都侯。堅敗淮南，入於垂軍。寶勸垂殺之，垂以堅遇之厚，不聽。行至洛陽，請求拜墓，堅許之。遂起兵攻苻丕於鄴。垂稱燕王，置百官，年號燕元。登國元年，垂僭位，號年建興。繕宗廟社稷於中山，盡有幽、冀、平州之地，遣使朝貢。年，道武遣九原公儀使於垂，垂遣使朝貢。四年，道武遣陳留公虔使於垂，道武遣陳留公虔使於垂 諸本脫「留」字，據魏書補。陳留公虔見本書卷十五本傳。垂遣使朝貢。五年，遣秦王觚使於垂，垂留觚不遣，遂絕行人。垂議討慕容永，史令靳安言於垂曰：「彗星經尾、[04933]箕之分，燕當有野死之王。不出五年，其國必亡。歲在鶉火，必剋長。」垂乃止。安出而謂人曰：「此衆旣并，終不能久。」安蓋知道武之興，而不敢言。先是，丁零翟遼叛垂，後遣使謝罪，垂不許。遼怒，遂自號魏天王，屯滑臺，與垂相擊。死，釗代之。及垂征剋滑臺，釗奔長。垂議征長，諸將咸諫。以永國未有釁，請他年。垂將從之，垂弟司徒、范陽王德固勸垂。垂曰：「司徒議與吾同，且吾投老，叩囊底智足以剋之，不復留逆賊以累孫。」乃伐永剋之。十年，垂遣其太寶來寇。始寶之來，垂已有疾。自到五原，道武斷其行路，父問絕。帝乃詭其行人之辭，臨河告之曰：「汝父已死，何不[04934]遽還？」寶兄弟聞之憂怖，以信然，於是士卒駭動。初，寶至幽州，其所乘車軸無故自折。占工靳安以凶，固勸令還，寶怒，不從。至是，問安。安曰：「速去可免。」寶愈恐。安退告人曰：「今將死於他鄉，尸骸委於草野，烏鳶螻蟻所食，不復家族。」十月，寶燒船夜遁。時河冰未成，寶謂帝不能度，不設斥候。十一月，天暴風寒，冰合，帝進軍濟河急追之。至參合陂西，靳安言於寶曰：「今日西北風動，是軍將至之應，宜兼行速去，不然必危。」其夜，帝部分衆軍，東西掎角之勢。約勒士卒，束馬口，銜枚無聲。昧爽，衆軍齊進，日出登山，下臨其營。寶衆晨將東引，顧軍至，遂驚擾。帝縱騎騰躡，[04935]馬者蹶倒冰上。寶及諸父兄弟，軍馬迸散，僅以身免。寶軍四五萬人，一時放仗，歛手就羈。擒其王公文武數千。垂復欲來寇，太史曰：「太白夕沒西方，數日後東方，此躁兵，先舉者亡。」垂不從，鑿山開道，至寶前敗所，積骸如丘，設祭弔之。死者父兄弟遂皆嗥哭，聲震山川。垂慚忿嘔血，發病而還，死於上谷。寶僭立。寶字道裕，垂之第四。少輕果，無志操，好人佞己。太，砥厲自修。垂妻段氏謂垂曰：「寶姿質雍容，柔而不斷，承平則仁明之主，處難則非濟世之雄。今託以業，未克昌之美。遼西、高陽，兒之俊賢者，宜擇一以樹之。趙王驎姦詐負氣，常有輕寶之心，[04936]恐難作。」垂不納。寶聞，深以恨。寶旣僭位，年號永康。遣驎逼其母段氏自裁。段氏怒曰：「汝兄弟尚逼殺母，安能保社稷？吾豈惜死！」遂自殺。寶議以后謀廢嫡，稱無母之道，不宜成喪，羣臣咸以然。寶中令眭邃執意抗言，寶從之而止。皇始元年，道武南伐。及剋信都，寶懼，夜來犯營，帝擊破之。寶走中山，遂奔薊。寶清河王會先守龍城，聞寶被圍，率衆赴難，逢寶於路。寶分奪其軍，以授弟遼西王農等。會怒，襲農殺之，勒兵攻寶。寶走龍城，會追圍之。侍御郎高雲襲敗會師，會奔中山。寶命雲，封夕陽公。會至中山，慕容普鄰所殺。寶至龍城，垂舅蘭汗拒之，寶南走奔薊。汗復遣迎。[04937]寶以汗，垂之季舅，盛汗之婿，必謂無，乃還龍城。汗殺之，及策等百餘人。汗自稱都督、單于、昌黎王，號年青龍。以盛婿，哀而宥之。盛字道運，寶長。垂封長樂公，寶僭立，進爵王。蘭汗之殺寶，以盛侍中、左光祿夫。盛乃間汗兄弟，使相疑害。李旱、李旱 諸本「旱」作「早」。魏書作「旱」。按晉書卷一二四慕容盛載記、通鑑卷一一〇都作「旱」，今據改。衛雙、劉志、張真等皆盛之舊昵，汗太穆並引腹心。盛結旱等，因汗、穆等醉，夜襲殺之。僭尊號，改年建平，號年長樂。盛改稱庶人王。盛以寶闇而不斷，遂峻極威刑，於是上下震局。前將軍段璣等夜鼓譟攻盛，之。遂輦昇殿，召叔父河間公熙，屬以後，熙未至而死。熙字道文，字長生，垂[04938]之少。熙字道文小字長生垂之少子也 諸本「少子」作「長子」。按慕容盛稱熙為叔父，則熙決非垂之長子。今據魏書、晉書載記改。羣臣與盛伯母丁氏議，以其家多難，宜立長君，遂廢盛定，迎熙立之。熙立，殺定，年號光始。築龍騰苑，起雲山於苑內。起逍遙宮、甘露殿，連房數百，觀閣相交。鑿天河渠，引水入宮。妻苻氏鑿曲光海、清涼池。季夏盛暑，不得休息，暍死者太半。熙遊城南，止柳樹下，若有人呼曰：「王且止。」熙惡之，伐其樹，下有蛇長丈餘。熙盡殺寶諸，改年建始。其妻起承華殿，負土於北門，土與穀同價。典軍杜靜載棺詣闕，上極諫，熙怒，斬之。熙妻當季夏思凍魚膾，仲冬須生地黃，切責不得，加有司辟。苻氏死，熙擁其屍僵仆絕息，久而乃蘇，悲號擗踴，斬衰食[04939]粥。歛之後，復啟而交接。制百官哭臨，沙門素服。令有司案檢，有淚者忠，無淚者罪之，羣臣莫不含辛以淚。及葬，熙被髮徒步，從轜車毀城門而出。長老相謂曰：「慕容氏自毀其門，將不久矣。」衛中將軍馮跋兄弟閉門拒熙，執而殺之。立夕陽公雲主。雲，寶之養，復姓高氏，年號正始。跋殺雲自立。雲之立，熙幽州刺史、上庸公慕容懿以遼西降。道武以懿征東將軍、平州牧、昌黎王。後坐反伏誅。晃少德，字玄明，雅兄垂所重。苻堅滅暐，以德張掖太守。垂僭號，封范陽王，位司徒。寶卽位，以德鎮鄴，丞相。寶旣東走，羣僚勸德稱尊號，德不從。皇始年，[04940]旣拔中山，道武遣衛王儀攻鄴，德南走滑臺，自稱燕王，號年燕元，置百官。德冠軍將軍苻廣叛於乞活壘，德留兄和守滑臺，率衆攻廣斬之。而和長史李辯殺和，以城降魏。德無所據，用其尚潘聰計，據青、齊，入都廣固，僭稱尊號，號年建平。女水竭，德聞而惡之，因而寢疾。兄超請祈女水，德曰：「人君之命，豈女水所知？」乃以超太，德死，超僭立。超字祖明，德兄北海王納之。旣僭位，號年太上。超南郊柴燎，焰起而煙不出，靈臺令張光告人曰：「今火盛而煙滅，國其亡乎！」天賜五年，晉將劉裕伐超，超將公孫五樓勸拒之於峴，不從。裕入峴，超戰於臨朐，裕敗。退[04941]還廣固，圍之。廣固鬼夜哭，有流星長十餘丈，隕于廣固。城潰，裕執超，送建康市斬之。
姚萇字景茂，出於南安赤亭，燒當之後。祖柯迴，助魏掎姜維於沓中，以功假綏戎校尉、西羌都督。父弋仲，晉永嘉之亂，東徙榆眉。劉曜以弋仲平西將軍，平襄公。後隨石季龍遷于清河灄頭，勒以弋仲奮武將軍，封襄平公。弋仲死，襄代，屯於譙城。慕容雋以襄豫州刺史、丹陽公，屯淮南。自稱將軍、單于，晉將桓溫所敗，奔河東。後苻眉所殺。弋仲有四十人，萇第十四。隨兄襄征伐，襄甚奇之。襄敗，降於苻堅。從堅征伐，頻有功。堅伐晉，以[04942]萇龍驤將軍，督益梁州諸軍，督益梁州諸軍事 諸本「益」下衍「守」字，據魏書卷九五姚萇傳，晉書卷一一六姚萇載記刪。謂萇曰：「朕本以龍驤建業，龍驤之號，初未假人，今特以相授。山南之，一以委卿。」堅左將軍竇衝進曰：「王者無戲言，此亦不臧之徵，惟陛下察之。」堅默然。及慕容泓起兵華澤，堅遣衛將軍叡討之，戰敗，泓所殺。時萇叡司馬，懼罪奔馬牧。聚衆萬餘，自稱將軍、單于、萬年秦王，號年白雀。數月之間，衆至十餘萬。與慕容沖連和，進屯北地。苻堅出五將山，萇執而殺之。登國元年，僭稱皇帝，置百官，國號秦，年曰建初。改長安曰常安，以其太興鎮之。自擊苻登於安定，敗之。萇病，夢苻堅將天官使者、鬼兵數百，突入營中。萇懼，走[04943]後宮，宮人迎萇刺鬼，誤中萇陰。鬼相謂曰：「正中死處。」拔矛，出血石餘。寤而驚悸，遂患陰腫，刺之，出血如夢。萇乃狂言，或稱萇，「殺陛下者臣兄襄，非臣之罪，願不枉法」。萇死，興襲位，祕不發喪。興字畧，萇長。旣滅苻登，然後發喪行服。僭稱皇帝，年號皇初。天興元年，興去皇帝之號，降稱天王，號年洪始。興剋洛陽，以其弟東平公紹鎮之。年，興遣使來聘，道武遣謁者僕射張濟使於興。天興五年夏，興遣其弟義陽公平率衆四萬侵平陽，攻乾壁六十餘日，陷之。七月，車駕親征。八月，次永安，平募遣勇將率精騎百闚軍，前鋒將長孫肥所禽，匹馬不反。平遂退走。帝急追，[04944]及於柴壁，圍之。興乃悉舉其衆，救平。帝增築重圍，內以防平之出，外以距興之入。截汾曲南北浮橋，乘西岸築圍。帝帥師度蒙阬南四十里，逆擊興。興晨行北引，未及安營，軍卒至，興衆怖擾。帝知興氣挫，乃南絕蒙阬之口，東杜新阪之隘，守天度，屯賈山，令平水陸路絕，將坐甲而禽之。令緣汾帶岡樹柵，以衛芻牧者。九月，興從汾西北下，憑壑壘以自固。興將數千騎乘西岸，闚視太祖營，朿柏材從汾上流下之，欲以毀橋。興又將數千騎乘西〔岸闚視太祖營束柏材從汾上流下之欲以毀〕橋 諸本脫「岸」至「毀」十八字，據魏書補。官軍鉤取，以薪蒸。興還壘，道武度其必攻西圍，乃命修塹，增廣之。至夜，興果來攻，梯短不及，棄之塹中而還。興分其衆，臨汾壘，叩逼水門，與平相望。帝因截水中，興內外隔絕，士衆喪氣。[04945]於是平糧盡，窘急，夜悉衆將突西南而出。興列兵汾西，舉烽鼓譟，平接援。帝簡諸軍精銳，屯汾西固守，南絕水口。屯汾西固守南絕水口 魏書作「屯汾西，固守南橋，絕塞水口」。按上文云：「又截汾曲為南北浮橋」，知魏書是。興夜聞聲，望平力戰突免；平聞外鼓，望興攻圍引接。故但呌呼，虛相應和，莫敢逼圍。平不得出，窮逼，乃將妾赴水死。興安遠將軍不蒙世、揚武將軍雷重等將士四千餘人隨平投水。帝令泅水鉤捕，無得免者。平衆千餘人，平眾三千餘人 魏書「千」作「萬」，晉書載記作「四萬餘人」。皆歛手受執。擒興尚右僕射狄伯支已下四十餘人。擒興尚書右僕射狄伯支已下四十餘人 諸本「支」作「友」。魏書百衲本作「支」。按晉書載記、魏書卷二太祖紀、本書卷一道武紀天興五年並作「支」，今據改。興遠來救，自觀其窮，力不能免，舉軍悲號，震動山谷，數日不止。頻遣使請和，帝不許，乃班師。興還長安。有雀數萬頭鬥於興廟，毛羽折落，多有死者，月餘乃止。識者曰：「今雀鬥廟上，[04946]孫當有爭亂者乎。」興殿有聲如牛呴。有狐入長安，一登興殿屋，走入宮，一入市，求之不得。永興年，興遣周寶來聘。五年，興遣使來聘，并請進女，明元許之。神瑞元年，興遣兼散騎常侍、尚吏部郎嚴康來聘。年，興遣散騎常侍、東武侯姚敞、尚姚軌奉其西平公主於明元，尚書姚軌奉其西平公主於明元 魏書「軌」作「泰」。按魏書卷三太宗紀神瑞二年亦作「泰」。疑「軌」誤。明元以后禮納之。泰常元年，興死。長泓，字元，僭位，號年永和。晉將劉裕伐泓，長驅入關。泓戰敗請降，裕執之，於建康斬之。
馮跋字文起，名乞直代，本出長樂信都。慕容永僭號長，以跋父安將。永垂所滅，安東徙昌黎，家于長谷，遂[04947]同夷俗。跋飲酒至一石不亂，諸弟皆不修行業，唯跋恭慎。慕容熙僭號，以跋殿中左監，稍遷衛中將軍。後坐逃亡。旣而熙政殘虐，人不堪命。跋乃與從兄萬泥等十人結謀，跋與弟乘車，使婦人御，潛入龍城，匿於孫護之室，以誅熙。乃立夕陽公高雲主。雲以跋侍中、征北將軍、開府儀同司，封武邑公。皆決跋兄弟。明元初，雲左右所殺，跋乃自立燕王，置百官，號年太平。于時永興元年。跋撫納契丹等，諸落頗來附之。明元遣謁者于什門喻之，跋所留。泰常年，和龍城有赤氣蔽日，自寅至申。跋太史令張穆以兵氣，勸跋還魏使，奉修職貢，跋[04948]不從。明元詔征東將軍長孫道生討之，跋嬰城固守，道生不剋而還。神䴥年，跋有疾，其長永先死，立次翼世，攝國，勒兵以非常。跋妾宋氏規立其受居，深忌翼，謂之曰：「主上疾將瘳，奈何代父臨國乎！」翼遂還。宋氏矯絕內外，遣閽人傳問。翼及跋諸、臣並不得省疾，唯中給胡福獨得出入，專掌禁衛。跋疾甚，福慮宋氏將成其計，乃言於跋弟弘。勒兵而入，跋驚怖而死。弘襲位，翼勒兵出戰不利，遂死。跋有男百餘人，悉弘所殺。弘字文通，跋之少弟。跋立，尚右僕射，封中山公，領中領軍，內掌禁衛，外總朝政。歷位司徒。及自立，乃與宋氏通和。[04949]乃與宋氏通和 魏書卷九七馮跋傳「宋氏」作「劉義隆」。按此改作「宋氏」，與跋妾宋氏混。延和元年，太武親討之，弘嬰城固守。其營丘、遼東、成周、樂浪、帶方、玄菟六郡皆降，太武徙其人萬餘家于幽州。其尚郭深勸之誠進女，其尚書郭深勸之歸誠進女 魏書「深」作「淵」，北史避唐諱改。乞附庸，保守宗廟。弘曰：「負釁在前，忿形已露，附降取死。不如守志，更圖所適。」先是，弘廢其元妻王氏，黜世崇，令鎮肥如，以後妻慕容氏曰王仁世。崇母弟廣平公朗、樂陵公邈相謂曰：「禍將至矣！」於是遂出奔遼西，勸崇來降，崇納之。會太武使給中王德陳示成敗，崇遣邈入朝。太武封崇遼西王，其國尚，遼西十郡，遼西十郡 魏書及通鑑卷一二二「遼」上有「食」字。承制假授文官尚、刺史，武官征虜已下。弘遣其將封羽率衆圍崇，太武詔永昌王健督諸軍救之。[04950]封羽以凡城降，封羽又以凡城降 諸本「凡」作「九」，魏書、通鑑卷一二二作「凡」。按凡城屢見晉書前後燕載記（參洪亮吉十六國疆域志前燕志）。今據改。徙其人千餘家而還。弘遣其尚高顒請罪，乞以季女充掖庭。帝許之，徵其王仁入朝，弘不遣。其散騎常侍劉訓諫，弘怒，殺之。太武詔樂平王丕等討之。日就蹙削，上下危懼。弘太常陽瑉復勸弘請罪乞降，令王仁入侍。弘不聽，乃密求迎於高麗。太延年，高麗遣將葛居盧等率衆迎之，弘乃擁其城內士女入于高麗。先是，其國有狼夜繞城羣嗥，如是終歲。有鼠集於城西，闐滿數里，西行，至水則在前者銜馬矢，迭相齧尾而度。宿軍地燃，一旬而滅，觸地生蛆，月餘乃止。和龍城生白毛，一尺寸。弘至遼東，高麗遣使勞之曰：「龍城王馮君，爰適野[04951]次，士馬勞乎？」弘慚怒，稱制答讓之。高麗乃處之於平郭，尋徙北豐。弘素侮高麗，政刑賞罰，猶如其國。高麗乃奪其侍人，質任王仁。弘忿怨之，謀將南奔。太武徵弘於高麗。乃殺之於北豐，孫同時死者十餘人。弘朗、邈。朗熙，在外戚傳。
乞伏國仁，隴西人。其先如弗，其先如弗 諸本「如弗」倒作「弗如」，魏書卷九九乞伏國仁傳作「如弗」，晉書卷一二五乞伏國仁載記作「如弗斯」，今據乙。自漠北南出。五世祖佑鄰，并兼諸部，衆漸盛。父司繁，擁部落降苻堅，堅以南單于，拜鎮西將軍，鎮勇士川。司繁死，國仁將軍。及堅敗，國仁叔步頹叛於隴右。堅令國仁討之，步頹悅，迎而推之，部衆十餘萬。道武時，私署都督、將軍、單于、秦河[04952]州牧，秦河二州牧 諸本「秦」訛作「泰」，據魏書、晉書載記改。號年建義，署置官屬。分部內十一郡，築勇士城以都之。國仁死，弟乾統，自署都督、將軍、單于、河南王，改年太初，置百官。登國中，遷於金城。城門自壞，乾惡之，遷於苑川。尋姚興所破，奔枹罕，遂降姚興。拜河州刺史，封義侯。尋遣還苑川。乾乃背姚興，私稱秦王，置百官，號年更始。遣使請援，明元許之。明元許之 百衲本脫「明」字，南、北、汲、殿四本誤倒作「元明」，魏書作「太宗」，即明元帝。今據乙。田于五溪，有梟集其手，尋其兄公府所殺。熾盤殺公府，代統任。熾盤自稱將軍、河南王，改年永康。後襲禿髮傉檀於樂都，滅之，乃私署秦王，置百官，改年建弘。後遣其尚郎莫者胡、積射將軍乞伏寅貢金百斤，請伐赫連昌，[04953]太武許之。及統萬平，熾盤乃遣其叔平遠將軍泥頭、弟安遠將軍安度質於京師。使其中侍郎王愷、丞相從中郎烏訥闐奉表貢其方物。熾盤死，慕末統任。慕末字安石跋。旣立，改年永弘。其尚隴西辛進嘗隨熾盤遊後園，進彈鳥，丸誤慕末母面。至是，誅進五族十七人。慕末弟殊羅蒸熾盤左夫人禿髮氏，慕末知而禁之。殊羅與叔父什夤謀殺慕末，使禿髮氏盜門籥。籥誤，門不開。門者以告，慕末收其黨，盡殺之。欲鞭什夤，什夤曰：「我負汝死，不負汝鞭。」莫末怒，刳其腹，投屍於河。什夤母弟白養及去列，頗有怒言，殺之。政刑酷濫，內外崩離，部人多叛。後[04954]赫連定所逼，遣王愷、烏訥闐請迎於太武。太武許以安定以西，平涼以東封之。慕末乃焚城邑，毀寶器，率戶萬五千至高田谷。赫連定所拒，遂保南安。太武遣師迎之，慕末衛將軍吉毗固諫，以不宜內徙，慕末從之。赫連定遣其北平公韋代率衆萬人攻南安。城內飢，人相食。神䴥四年，慕末及宗族五百餘人出降，送于上邽，遂定滅。
沮渠蒙遜，本張掖臨松盧水人。匈奴有左沮渠官，蒙遜之先此職，羌之酋豪曰，故以官氏，以冠之。世居盧水酋豪。遜高祖暉仲、曾祖遮，皆雄健有勇名。祖祁復延，封伏地王。父法弘，襲爵。苻氏以中田護軍。蒙遜代[04955]父領部曲，有勇畧，多計數，頗曉天文，諸胡所推服。呂光自王於涼土，使蒙遜自領營人，配箱直。以蒙遜叔父羅仇西平太守。後遣其慕率羅仇伐乞伏乾於枹罕，乾所敗，殺之。蒙遜求還葬羅仇，因聚衆屯金山，與從兄晉昌太守男成共推建康太守段業使持節、都督、龍驤將軍、涼州牧、建康公，稱神璽元年。業以蒙遜張掖太守，封臨池侯，男成輔國將軍，委以軍國之任。業自稱涼王，以蒙遜尚左丞。忌蒙遜威名，微疏遠之。天興四年，蒙遜內不自安，請西安太守。蒙遜內不自安請為西安太守 百衲本、南本及魏書卷九九沮渠蒙遜傳「西安」作「安西」，北、汲、殿三本作「西安」。按晉書卷一二九沮渠蒙遜載記，言段業築西安城，以其將臧莫孩為太守。後蒙遜自請為西安太守（參十六國疆域志卷八西涼志、卷九北涼志）。此當是段業所置，今從北、蒙遜欲激怒其衆，乃密誣告男成叛逆，業殺之。蒙遜泣而告衆，陳欲復讎之意。[04956]男成素有恩信，衆情怨憤，泣而從之。蒙遜因舉兵攻殺業，私署使持節、都督、將軍、涼州牧、張掖公，年號永安。居張掖。是月，涼武昭王亦起兵，年號庚。永興中，蒙遜剋姑臧，遷居之，改號玄始元年，自稱河西王，置百官。頻遣使朝貢。蒙遜寢於新臺，閹人王懷祖斫蒙遜，足。蒙遜妻孟氏禽懷祖斬之。及聞晉滅姚泓，怒甚。有校郎言於蒙遜，蒙遜曰：「汝聞劉裕入關，敢研研然！」遂殺之。尋稱藩于晉。泰常中，蒙遜剋敦煌，改年承玄。後稱蕃于宋，并求，宋文帝並給之。蒙遜就宋司徒王弘求搜神記，弘與之。神䴥中，遣尚郎宗舒、左常侍高猛朝貢，上表稱臣。前後貢使[04957]相望。後遣安周內侍。太武遣兼太常李順持節拜蒙遜假節，加侍中、都督涼州西域羌戎諸軍、太傅、行征西將軍、涼州牧、涼王。使崔浩冊以褒賞之。蒙遜改義和元年。延和年四月，蒙遜死，詔遣使監護喪，私諡武宣王。蒙遜性淫忌，忍於刑戮，閨庭之中，畧無風禮。第牧犍統任，自稱河西王，遣使請朝命。并遣使通宋，受宋褒授。先是，太武遣李順迎蒙遜女夫人，會蒙遜死，牧犍受蒙遜遺意，送妹於京師，拜右昭儀。改稱承和元年。太武遣李順拜牧犍使持節、侍中、都督涼沙河州西域羌戎諸軍、車騎將軍、開府儀同司、領護西戎校尉、[04958]涼州刺史、河西王。牧犍以無功受賞，乃留順，上表乞安、平一號，優詔不許。牧犍尚太武妹武威公主，遣其相宋繇表謝，獻馬五百匹，黃金百斤。繇表請公主及牧犍母妃后定號。朝議謂禮母以貴，妻從夫爵，牧犍母宜稱河西國太后；公主於國內可稱王后，於京師則稱公主。詔從之。牧犍遣建節將軍沮渠旁周朝京師，太武遣侍中古弼、尚李順賜其侍臣衣服有差，并徵世封壇入侍。牧犍乃遣封壇朝京師。太延五年，太武遣尚賀羅使涼州，且觀虛實。帝以牧犍雖稱藩致貢，而內多乖悖，於是親征之。詔公卿讓之，數其罪十。官軍濟河，牧犍曰：「何故爾？」用[04959]其左丞姚定國計，不肯出迎，求救於蠕蠕。遣將董來萬餘人拒軍於城南，戰退。車駕至姑臧，遣使喻牧犍令出。牧犍聞蠕蠕內侵善無，牧犍聞蠕蠕內侵善無 諸本「善無」倒作「無善」，據魏書乙。幸車駕返旆，遂嬰城自守。牧犍兄祖踰城出降，具知其情。太武乃引諸軍進攻，牧犍兄萬年率麾下來降。城拔，牧犍與左右文武，面縛請罪，詔釋其縛。徙涼州人萬餘家于京師。初，太延中，有一老父投於敦煌城東門，忽然不。其紙八字，文曰：「涼王十年，若七年。」於震電所得石，丹曰：「河西，河西，十年，破帶石，樂七年。」帶石青山名，帶石青山名 魏書無「青」字，此當是衍文。在姑臧南。山祀傍泥陷不通，牧犍征南將軍董來曰：「祀豈有知乎！」遂毀祀伐木，通道而[04960]行。牧犍立，果七年而滅。初，牧犍淫嫂李氏，兄弟人傳嬖之。李與牧犍姊共毒公主，上遣醫乘傳救公主，得愈。上徵李氏，牧犍不遣，厚送居於酒泉。上怒。旣剋，猶以妹婿待之。其母死，以王太妃禮葬焉。蒙遜置守冢十家，授牧犍征西將軍，王如故。初，官軍未入之間，牧犍使人斫開府庫，取金銀珠玉及珍奇器物，不更封閉，百姓因之入盜，巨細蕩盡。有司求賊不得。真君八年，其所親人及守藏者告之，乃窮竟其，搜其家中，悉得所藏器物。告牧犍父多畜毒藥，前後隱竊殺人，乃有百數，姊妹皆左道，朋行淫佚，曾無愧顏。始剡賓沙門曰曇無讖，東入鄯善，自[04961]云能使鬼療病，令婦人多。與鄯善王妹曼頭陀林淫通，發覺，亡奔涼州。蒙遜寵之，號曰聖人。曇無讖以男女交接術教授婦女，蒙遜諸女、婦，皆往受法。太武聞諸行人言曇無讖術，乃召之。蒙遜不遣，遂發露其，拷訊殺之。至此，帝知之，於是賜昭儀沮渠氏死，誅其宗族。唯萬年及祖以前先降，得免。是年，人告牧犍猶與故臣交通謀反，詔司徒崔浩就公主第賜牧犍死。與主決良久，乃自裁。葬以王禮，諡曰哀王。及公主薨，詔與牧犍合葬。公主無男，有女，以國甥得襲母爵武威公主。蒙遜季義，蒙遜子季義 魏書「子」下有「秉字」二字。按沮渠秉本書他處避唐諱，改「秉」為「康」。這裏是刪名稱字。參看卷三二崔鑒傳校記。位東雍州刺史。真君中，與河東薛安都謀逆，召至京師，付其兄弟扼殺之。萬[04962]年、祖並以先降，萬年拜張掖王，祖廣武公。後坐謀逆，俱死。初，牧犍之敗，弟樂都太守安周南奔吐谷渾，太武遣鎮南將軍奚眷討之。牧犍弟酒泉太守無諱奔晉昌，乃使弋陽公元潔守酒泉。真君初，無諱圍酒泉，陷之。圍張掖，不能剋，退保臨松。太武不伐，詔諭之。時永昌王健鎮涼州，無諱使其中尉梁偉詣健，求奉酒泉。送潔及統帥兵士于健軍。又送潔及統帥兵士于健軍 諸本「士」訛作「出」，據魏書改。年，太武遣使拜無諱征西將軍、涼州牧、酒泉王。尋以無諱復規叛，遣南陽公奚眷討酒泉，遣南陽公奚眷討酒泉 諸本「公」作「王」，魏書作「公」。按本書卷二〇、魏書卷三〇奚眷傳，眷爵南陽公，未嘗封王，今據改。剋之。無諱遂謀度流沙，遣安周西擊鄯善。鄯善欲降，會魏使者勸令拒守，安周不能剋，退保東城。年春，鄯善王比龍西奔且末，其[04963]世乃從安周。鄯善亂。無諱遂度流沙，士卒渴死者太半，仍據鄯善。先是高昌太守闞爽李寶舅唐契所攻，聞無諱至鄯善，使詐降，欲令無諱與唐契相擊。無諱留安周住鄯善，無諱留安周住鄯善 諸本脫「無諱」二字，文義不明，據魏書補。從焉耆東北趣高昌。會蠕蠕殺唐契，爽拒無諱。無諱將衛興奴遂屠其城。爽奔蠕蠕，無諱因留高昌。五年夏，無諱病死，安周立，蠕蠕所并。
梁帝蕭察字理孫，蘭陵人，武帝之孫，昭明太統之第。幼好學，善屬文，尤長佛義，特梁武嘉賞。梁普通中，封曲江縣公。及昭明太薨，封察岳陽郡王，位東揚州刺史，領會稽太守。初，昭明卒，梁武捨察兄弟而立簡文，內常[04964]愧之，故寵亞諸。以會稽人物殷阜，一都之會，故有此授，以慰其心。察旣以其昆季不得嗣，常懷不平。以梁武衰老，朝多秕政，有敗亡之漸。遂蓄聚貨財，交通賓客，招募輕俠，折節下之。其勇敢者，多附焉。左右遂至數千人，皆厚加資給。中同元年，中大同元年 諸本脫「中」字，據周書卷四八蕭察傳補。察為雍州刺史，見梁書卷三武帝紀中大同元年。除西中郎將、雍州刺史，都督五州諸軍，寧蠻校尉。察以襄陽形勝之地，梁武創基之所，時平足以樹根本，時亂足以圖霸功，遂務修刑政。太清年，梁武以察兄河東王譽湘州刺史，徙湘州刺史張纘雍州。纘恃才輕譽，州府迎候有闕。譽深銜之，遂託疾不與相。後聞侯景作亂，頗陵蹙纘。纘構譽及察於梁元帝，元[04965]帝令其世方等及王僧辯相繼攻譽。譽告於察，察聞之怒。及梁元將援建業，令所督諸州並發兵赴都。察遣府司馬劉方貴領兵前軍，出口。及將發，梁元使諮議參軍劉瑴召察自行，察不從。而方貴潛與梁元相知，剋期襲察。未及發，會察以他召方貴，謀泄，遂據樊城拒命。察遣軍攻之。梁元乃厚資遣張纘，若將述職，而密援方貴。纘次隄，而樊城已陷。察擒方貴兄弟黨與，並斬之。察時以譽危急，乃留諮議參軍蔡寶守襄陽，率衆伐江陵以救之。梁元懼，乃遣參軍庾謂察曰：「以姪伐叔，逆順安在？」察曰：「家兄無罪，屢被攻圍，七父若顧先恩，豈應若是？[04966]如能退兵湘水，吾便旋旆襄陽。」時攻柵不剋，會雨暴至，平地四尺，衆頗離心。軍主杜岸、岸弟幼安及其兄龕，以其屬降於江陵。察夜遁襄陽，器械輜重多沒於湕水。器械輜重多沒於湕水 諸本「湕」作「健」。周書及通鑑卷一六二作「湕」。胡注云：「水名，出南郡」。今據改作水旁。察恐不能自固，乃遣蔡寶求附庸于西魏。時西魏統十五年。時西魏大統十五年也 諸本無「五」字，周書有。按下文言是歲察為柳仲禮所攻，求救於西魏，西魏遣楊忠為援。據周書卷二文帝紀，其事在大統十五年，今據補。周文令丞相東閣祭酒榮權使焉。是歲，梁元令柳仲禮圖襄陽，察乃遣妃王氏及世嶚質，請救。周文令榮權報命，仍遣開府楊忠援。十六年，忠擒仲禮，平東。西魏命察發喪嗣位，使假散騎常侍鄭孝穆及榮權策命察梁王。乃於襄陽置百官，承制封拜。十七年，留尚僕射蔡寶守雍部，而朝于京師。周文謂曰：「王之來此，頗由榮權。」乃[04967]召權，曰：「權吉士，寡人與之從，未嘗失信。」察曰：「榮常道國之言無私，榮常道二國之言無私 周書作「榮常侍通二國之言無私」。此脫「侍」字，「通」訛作「道」。故察今者得誠魏闕耳。」魏恭帝元年，周文命柱國于謹伐江陵，察以兵會之。及江陵平，周文命察主梁嗣，居江陵東城，資以江陵一州之地。其襄陽所統，盡入於周。察乃稱皇帝於其國，年號定。追尊其父統昭明皇帝，廟號高宗；統妃蔡氏昭德皇后。尊其所生母龔氏皇太后。立妻王氏皇后，巋皇太。其慶賞刑威，官方制度，並同王者。唯上疏則稱臣，奉朝廷正朔。至於爵命其下，亦依梁氏之舊。其戎章勳級，則兼用柱國等官。追贈叔父邵陵王綸太宰，諡曰壯武。贈兄河東[04968]王譽丞相，諡曰武桓。周文仍置江陵防主，統兵居於西城，外云助察禦，內實防察。統兵居於西城外云助察備禦內實防察 諸本「城」下有「名曰武桓周文」六字。按周書作「統兵居於西城，名曰助防，外示助察備禦，內實防察也」。北史「名曰」二字是襲周書原文，「武桓周文」四字涉上行而衍。文不可通，今刪去。初，江陵滅，梁元將王琳據湘州，志圖匡復。及察立，琳乃遣其將潘純陀、侯方兒來寇。察禦之，純陀等退夏口。察之四年，察遣其將軍王操畧取王琳之長沙、武陵、南平等郡。五年，王琳遣其將雷文柔襲陷監利郡，太守蔡有死之。太守蔡大有死之 諸本脫「蔡」字，據周書、通鑑卷一六七補。尋而琳與陳人相持，稱蕃乞師於察，察許之。師未出而琳軍敗，附於齊。是歲，其太巋來朝京師。六年四月，雨震，前殿崩，壓百餘人。七年冬，有鵩鳥鳴于寢殿。八年月，察終于前殿，時年四十四。是歲，周保定年。八月，葬于平陵，諡曰宣[04969]皇帝，廟號中宗。察少有志，不拘節，雖多猜忌，而知人善任使，撫將士有恩，能得其死力。性不飲酒，安於儉素。母以孝聞。不好聲色，尤惡婦人，雖相去數步，亦云遙聞其臭。經御婦人之衣。更不著，並皆棄之。一幸姬媵，病臥累旬。惡人髮，白者，必方便避之，又惡見人髮白事者必方便避之 諸本「事」下有「之」字，周書無。按若有「之」字，則「白」當從上讀，似察所惡者是白髮。但據下文「擔輿者，冬月必須裹頭，夏月則加蓮葉帽」，豈有擔輿者盡是白頭？知其惡見者是人髮，不僅是白髮。今從周書刪「之」字。擔輿者，冬月必須裹頭，夏月則加蓮葉帽。其在東揚州，頗放誕，省覽簿領，好戲弄之言，以此獲譏於世。及江陵平，宿將尹德毅謂察曰：「臣聞人主之行，與疋夫不同。疋夫者，飾行，競廉，以取名譽；人主者，定天下，安社稷，以成功。今魏虜貪惏，罔顧弔伐之義，俘囚士庶，並充軍實。然此等戚屬，咸在江[04970]東。悠悠之人，可門到戶說？旣塗炭至此，咸謂殿下之。殿下旣殺人父兄，孤人弟，人盡讎，誰與國？但魏之精銳，盡萃於此，犒師之禮，非無故。若殿下設享會，固請于謹等歡，固請于謹等為歡 周書「固」作「因」，是。彼無我虞，當相率而至，預伏武士，因而斃之。江陵百姓，撫而安之，文武官僚，隨卽銓授。魏人懾息，未敢送死；僧辯之徒，折簡可致。然後朝服濟江，入踐皇極，纘堯復禹，萬世一時。」察謂德毅曰：「卿此策非不善，然魏人待我甚厚，未可背德。若遽卿計，則鄧祁侯所謂人將不食吾餘。」旣而闔城長幼，被虜入關，失襄陽之地。察恨，乃曰：「不用德毅之言，以至於是！」邑居殘毀，干戈日用，恥[04971]其威畧不振，常懷憂憤，乃著愍時賦以志焉。居常怏怏，每誦「老馬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未嘗不盱衡扼腕歎吒者久之。未嘗不盱衡扼腕歎吒者久之 諸本「扼」訛作「抱」，又脫「腕」字，據周書改補。遂以憂憤發背而死。察篤好文義，所著文集十五卷，內典華嚴、般若、法華、金光明義疏十六卷，並行於世。武帝命其太巋嗣位，年號天保。
巋字仁遠，察之第。機辯有文學，善於撫御，能得其下歡心。嗣位之元年，尊其祖母龔太后曰太皇太后，嫡母王皇后曰皇太后，所生曹貴嬪曰皇太妃。其年五月，其太皇太后薨，諡曰元太后。九月，其太妃薨，諡曰孝皇太妃。年，其皇太后薨，諡曰宣靜皇后。五年，陳湘州刺史華皎、[04972]巴州刺史戴僧朔並來附。皎送其玄響質於巋，仍請兵伐陳。巋上言其狀。武帝詔衛公直督荊州總管權景宣、將軍元定等赴之。巋亦遣其柱國王操率水軍萬，會皎於巴陵。旣而與陳將吳明徹等戰於沌口，直軍不利，元定遂沒，巋將軍李廣等亦陳人所虜，長沙、巴陵並陷於陳。衛公直乃罪於巋之柱國殷亮。巋雖以退敗不獨罪亮，巋雖以退敗不獨罪亮 周書「罪」作「在」，言敗退的責任不應只由殷亮承擔。這裏「罪亮」疑是「亮罪」誤倒。然不敢違命，遂誅之。吳明徹乘勝攻剋巋河東郡，獲其守將許孝敬。明年，明徹進寇江陵，引江水灌城。巋出頓紀南，以避其銳。江陵副總管高琳與其尚僕射王操拒守。巋馬軍主馬武、吉徹等擊明徹，明徹退保公安，巋馬軍主馬武吉徹等擊明徹明徹退保公安 諸本不重「明徹」，周書「明徹」下有「敗之明徹」四字，通志重「明徹」二字。按此脫文，今據通志補。巋乃還江陵。[04973]巋之八年，陳遣其司空章昭達來寇，江陵總管陸騰及巋之將士擊走之。昭達寇竟陵之青泥，巋令其將軍許世武赴援，昭達所破。初，華皎、戴僧朔從衛公直與陳人戰敗，初華皎戴僧朔從衛公直與陳人戰敗 諸本脫「敗」字，據周書補。率其麾下數百人於巋。巋以皎司空，封江夏郡公；僧朔車騎將軍，封吳興縣侯。巋之十年，皎將來朝，至襄陽，請衛公直曰：「梁主旣失江南諸郡，梁主既失江南諸郡 諸本脫「失」字，據周書補。人少國貧，朝廷興亡繼絕，理宜資贍。豈使齊桓、楚莊獨擅救衛復陳之美？望借數州，以裨梁國。」直然之，乃遣使言狀。帝許之，詔以基、平、鄀州之於巋。及平齊，巋朝於鄴，帝雖以禮接之，然未之重。巋知之，後因宴承間，乃陳其父荷周文拯救之[04974]恩，并敘國艱虞，脣齒掎角之。辭理辯暢，因涕泣交流，帝亦之歔欷。自是加賞異，禮遇日隆。後帝復與之宴，齊氏故臣叱列長叉亦預焉，帝指謂巋曰：「是登陴罵朕者。」巋曰：「長叉未能輔桀，翻敢吠堯！」帝笑。及酒酣，帝命琵琶自彈之，仍謂巋曰：「當梁主盡歡。」巋乃起請舞，帝曰：「王乃能朕舞乎？」巋曰：「陛下旣親撫五絃，臣何敢不同百獸？」帝悅，賜雜繒萬段、良馬數十疋，并賜齊後主妓妾，及帝所乘五百里駿馬以遣之。及隋文帝執政，尉遲迥、王謙、司馬消難等各起兵。時巋將帥皆密請興師，與迥等連衡之勢，進可以盡節於周氏，退可以席卷山南。巋以不[04975]可。俄而消難奔陳，迥等相次破滅。隋文帝旣踐極，恩禮彌厚，遣使賜金五百兩、銀千兩、布帛萬疋、馬五百疋。開皇年，隋文帝禮納巋女晉王妃，欲以其瑒尚蘭陵公主，由是罷江陵總管，巋專制其國。四年，來朝長安。帝甚敬待之，詔巋位在王公之上。巋被服端麗，進退閑雅，天矚目，百僚傾慕。帝賜巋縑萬疋，珍玩稱是。及還，親執其手謂之曰：「梁主久滯荊楚，未復舊都，朕當振旅長江，相送旋反。」巋拜謝而。五年五月，寢疾薨。臨終上表奉辭，并獻所服金裝劍，帝覽而嗟悼。巋在位十年。梁之臣，葬之顯陵，諡曰孝明皇帝，廟號世宗。巋孝悌慈仁，有君人之量。[04976]四時祭享，未嘗不悲慕流涕。性尤儉約，御下有方，境內安之。所著文集及孝經、周易義記及乘幽微，並行於世。文帝命其太琮嗣位。
琮字溫文，性俶儻不羈，博學有文義。兼善弓馬，遣人伏地持帖，琮奔馬射之，十發十中，持帖者亦不懼。初封東陽王，尋立梁太。及嗣位，帝賜以璽，敦勉之。賜梁之臣璽，誡勉之。時琮年號廣運，有識者曰：「運之字，軍走，吾君將奔走乎！」其年，琮遣將軍戚昕以舟師襲陳公安，不剋而還。文帝徵琮叔父岑入朝，拜將軍，封懷義公，因留不遣。復置江陵總管以監之。琮所署將軍許世武[04977]密以城召陳將宜黃侯陳紀，謀泄，琮誅之。後歲，上徵琮入朝，率臣下百餘人朝京師。江陵父老莫不殞涕曰：「吾君其不反矣！」上以琮來朝，遣武鄉公崔弘度將兵戍之。軍至鄀州，琮叔父巖及弟瓛等懼弘度掩襲之，遂引陳人至城下，虜居人而叛。於是廢梁國。上遣左僕射高熲安集之，曲赦江陵死罪，給復十年。梁主各給守墓十戶，拜琮柱國，賜爵莒國公。自察初卽位，歲在乙亥，至是，歲在丁未，至是歲在丁未 諸本脫「是」字，據周書及通志卷一九三蕭琮載記補。凡十載而亡。琮至煬帝嗣位，甚親重，拜內史令，改封梁公。琮之宗族，緦麻以上，並隨才擢用，於是諸蕭昆弟，布列朝廷。琮性澹雅，不以職務自嬰，退朝縱酒而已。內史令楊[04978]約與琮同列，帝令約宣旨誡勵。約復以私情諭之，琮曰：「琮若復，則何異公哉？」約笑而退。約兄素時尚令，琮嫁從父妹於鉗耳氏，謂曰：「公帝王之族，何乃適妹鉗耳氏？」琮曰：「前已嫁妹於侯莫陳氏，此復何疑？」素曰：「鉗耳，羌；侯莫陳，虜。何得相比？」琮曰：「以羌異虜，未之前聞。」素慚而止。琮雖羇旅，北間豪貴，無所降下。常與賀若弼深友，弼旣誅，弼既誅 諸本脫「弼」字，文義不明，據通志補。復有童謠曰「蕭蕭亦復起」，帝由是忌之，遂廢於家。卒，贈左光祿夫。鉉，位襄城通守。復以琮弟鉅梁公。鉅名曰藏，煬帝甚昵之，以千牛。與宇文皛出入宮掖，伺察內外。帝每有遊宴，鉅未嘗不從。遂於宮中，多行淫穢。江[04979]都之變，宇文化及所殺。察嶚，追諡孝惠太；察子寮追諡孝惠太子 諸本「子寮」誤作「之居帝位百僚」六字。按「之居帝位」四字乃下文錯置此處，「百僚」乃「子寮」之訛，今據周書改正。巖，封安平王；岌，封東平王；岑，封河間王，後改封吳郡王。琮弟瓛，義興王；瑑，晉陵王；璟，臨海王；珣，南海王；瑒，義安王；瑀，新安王。瑒義安王瑀新安王 諸本脫「瑀，新安王」四字，據周書補。察之居帝位，〔察之居帝位〕 此五字諸本錯置於「追諡孝惠太子」前，周書作「察之在藩及居帝位」八字。按「在藩及」三字或是北史所刪，今但移正。以蔡寶股肱，王操腹心，魏益德、尹正、薛暉、許孝敬、薛宣爪牙，甄玄成、劉盈、岑善方、傅淮、傅淮 周書作「傅准」，並有傳，疑「淮」字訛。褚珪、蔡業典衆務，張綰以舊齒處顯位，沈重以儒學蒙厚禮。自餘多所獎拔，咸盡其器能。及巋纂業，親賢並用。將相則華皎、殷亮、劉忠義，宗室則蕭欣、蕭翼，人望則蕭確、謝溫、柳洋、王湜、徐岳，外戚則王洋、王誦、殷璉，文章則劉孝勝、范迪、沈居游、君公、柳信言，柳信言 按本書卷八三文苑柳䛒傳，䛒字顧言，曾仕蕭察為侍中，領國子祭酒、吏部尚書，疑即此人。「信」疑當作「顧」，涉「言」字而訛。政則袁敞、柳莊、蔡延壽、甄詡、甄詡 諸本「詡」作「翊」，周書作「詡」。按甄詡見下文甄玄成傳，今據改。皇甫茲。故能保其[04980]疆土而和其人焉。今載察嶚等及蔡寶以下尤著者，附于左。其在梁、陳、隋已有傳，及巋諸未任職者，則不兼。
嶚字道遠，察之長。母曰宣靜皇后。察之梁王，立世。尋病卒。及察稱帝，追諡焉。
巖字義遠，察第五。性仁厚，善撫接，歷尚令、太尉、太傅。入陳，授東揚州刺史。授東揚州刺史 諸本「揚」作「陽」，周書作「揚」。按梁於會稽置東揚州，見隋書地理志下會稽郡。「東陽州」無此地及陳亡，百姓推巖主。總管宇文述所破，伏法於長安。
岌，察第六。性淳和，位至侍中、中衛將軍。巋之五年，卒。贈司空，諡曰孝。[04981]
岑字智遠，察第八。位至太尉。性簡貴，御下嚴整。及琮嗣位，自以望重屬尊，頗有不法。故隋文徵入朝，拜將軍，封懷義郡公。
瓛字欽文，巋第。幼有令譽，能屬文。位荊州刺史，頗有能名。崔弘度兵至鄀州，瓛懼，與其叔父巖奔陳。陳主以侍中、吳州刺史，甚得物情。吳父老皆曰：「吾君之。」陳亡，吳人推之主。吳人梁武、簡文及察、巋等兄弟中並第，而踐尊位。瓛自以巋第，深自矜負。有謝異者，頗知廢興，梁陳之際，言無不驗，江南人甚敬信之。及陳主被禽，異奔瓛，由是益衆所。宇文述討之，宇文述討之 諸本「討之」倒作「之討」，據隋書卷七九蕭巋附子瓛傳乙。瓛遣王褒守吳[04982]州，自將拒述。述遣兵別道襲褒，褒衣道士服，棄城而遁。瓛敗，將左右數人，逃于太湖，匿于人家。被執，述送長安斬之。
璟，仕隋，尚衣奉御；瑒，衛尉卿、祕監、陶丘侯；瑀，內史侍郎、河池太守。
蔡寶字敬位，濟陽考城人。祖履，齊尚祠部郎。父點，梁尚儀曹郎、南兗州別駕。寶少孤，而篤學不倦，善屬文。初以明經對策第一，解褐武陵王國左常侍。嘗以干僕射徐勉，勉賞異，乃令與其遊處，所有墳籍，盡以給之。遂博覽羣，學無不綜。察初出第，勉仍薦寶侍讀，兼掌記室。尋除尚儀曹郎。察出鎮會稽，寶詣選曹求諮[04983]議，不得，以記室。寶攘臂而出曰：「不孫秀，非人。」察蒞襄陽，遷諮議參軍，謀謨皆自寶出。及梁元與河東王譽結隙，察令寶使江陵以觀之。梁元素知寶，之甚悅，乃示所制玄覽賦，令注解焉。日而畢。梁元嗟賞之，贈遺甚厚。寶還，白察云：「湘東必有異圖，禍亂將作，不可下援臺城。」察納之。及察於江陵稱帝，侍中、尚令，參掌選，進位柱國、軍師將軍，封安豐縣侯。巋嗣位，冊授司空、中監、中權將軍、領吏部尚。固讓司空，許之，加特進。巋之年，卒。及葬，巋臨其喪。贈司徒，進爵公，諡曰文凱，配食察廟。寶性嚴整，有智謀，雅達政，文辭贍速。察[04984]之章表、記、教令、詔冊，並寶專掌之。察推心委任，以謀主。時人以察之有寶，猶劉先主之有孔明焉。所著文集十卷，及尚義疏，並行於世。有四。次延壽有器識，博涉經籍，尤善當世之務。尚察女宣城公主，歷中郎、尚右丞、吏部郎、御史中丞。從琮入隋，授開府儀同司、祕丞。終於成州刺史。寶弟業，字敬道。有至行，位散騎常侍、衛尉卿、都官尚、太常卿。卒，贈金紫光祿夫，諡曰簡。有五，有五子 百衲本、南本「五」作「王」，北、汲、殿三本作「三」，周書、通志作「五」。按「王」乃「五」之訛，今從周書、通志改。允恭最知名。位太舍人。梁滅入陳，尚庫部郎。陳亡仕隋，起居舍人。
王操字高，其先太原晉陽人，察母龔氏之外弟。性敦[04985]厚，有籌畧。初察外兵參軍，親任亞於蔡寶。及察稱帝，歷五兵尚、郢州刺史，進位柱國，封新康縣侯。巋嗣位，授鎮右將軍、尚僕射。及吳明徹寇，巋出頓紀南，操撫循將士，莫不用命。明徹旣退，江陵獲全，操之力。遷侍中、中衛將軍、尚令、開府儀同司，領荊州刺史。操旣位居朝右，每自挹損，深得當時之譽。卒，巋舉哀於朝堂，流涕曰：「天不使吾平蕩江表，何奪吾賢相之速！」及葬，親祖於瓦官門。贈司空，進爵公，諡曰康節。有七，次衡最知名。有才學，位中、黃門侍郎。
魏益德，襄陽人。有材幹，膽勇過人。察稱帝，進位柱國，封[04986]上黃縣侯。卒，贈司空，諡曰忠壯，進爵公。巋之五年，以益德配食察廟。
尹正，其先天水人。察蒞雍州，正其府中兵參軍。禽張纘，獲杜岸，皆正之力。察稱帝，除護軍將軍，位柱國，封新野縣侯。卒，贈開府儀同司，諡曰剛。巋之五年，以正配食察廟。德毅，多權畧，位將軍。後以疑賜死。
甄玄成字敬平，中山人。博達經史，善屬文。少簡文所知。以參軍隨察鎮襄陽，轉中記室參軍，頗參政。以江陵甲兵殷盛，遂懷貳心，密與元帝，具申誠款。或有得其，送於察。察深信佛法，常願不殺誦法華經人。玄成素誦[04987]法華經，遂以此獲免。察後之，常曰：「甄公好得法華經力。」後位吏部尚，有文集十卷。詡，少沈敏，閑習政。歷中舍人、尚右丞。從琮入隋，授開府儀同司，終於太府少卿。
岑善方字思義，南陽棘陽人。祖惠甫，給中。父昶，散騎侍郎。善方有器局，博綜經史。以刑獄參軍隨察至襄陽。察初請內附，以善方兼記室充使，往來凡數十反。魏恭帝年，封長寧縣公。及察稱帝，位散騎侍郎、起部尚。善方性清慎，有當世幹能，故察委以機密。卒，贈太常卿，諡曰敬。所著文集十卷。有七，並有操行。之元、之利、之象最知名。之元[04988]太舍人，早卒。之利仕隋，位零陵郡丞。之象仕隋，尚虞部員外侍郎，邵陵、上宜、渭南、邯鄲四縣令。
宗如周，南陽人。有才學，以府僚隨察，後至度支尚。如周面狹長，察以法華經云：「聞經隨喜，而不狹長。」嘗戲之曰：「卿何謗經？」如周踧踖，自陳不謗。察謂之如初。如周懼，出告蔡寶。寶知其旨，笑謂之曰：「君當不謗餘經，正應不信法華耳。」如周乃悟。嘗有人訴於如周，謂經作如州官。乃曰：「某有屈滯，故來訴如州官。」如周曰：「爾何人，敢呼我名！」其人慚謝曰：「祗言如周官作如州，不知如州官名如周，早知如州官名如周，則不敢喚如周官作如州。」祗言如周官作如州不知如州官名如周早知如州官名如周則不敢喚如周官作如州 按文義，第一句及第四句的「如周」，皆當作「如州」。如[04989]周乃笑曰：「令卿自責，侮反深。」衆咸服其寬雅。
袁敞，陳郡人。祖昂，司空。父士俊，安成內史。敞少有識量，博涉文史。以吏部郎使詣周。時主者以敞班在陳使之後，敞固不從命曰：「昔陳之祖父，乃梁諸侯下吏，盜有江東。今周朝宗萬國，招携以禮。招攜以禮 諸本「禮」誤作「利」，據周書、通志改。若使梁之行人在陳之後，便恐彝倫失序。豈使臣之所望焉。」主者不能屈，遂以狀奏。周武帝善之，乃詔敞與陳使異日而進。使還，以稱旨，遷侍中。轉左戶尚。轉左戶尚書 周書「戶」作「民」，北史避唐諱改。從琮入隋，授開府儀同司。終於譙州刺史。
論曰：自金行運否，中原喪亂，元氏唯天所命，方一函夏。鐵弗、徒何之輩，雖非行所，觀其遞割據，亦一時之傑。[04990]然而卒至夷滅，可謂魏之驅除。梁主任術好謀，愛賢養士，蓋有英雄之志，霸王之畧焉。及淮海版蕩，骨肉猜貳，擁衆自固，稱藩內款，終能據有全楚，中興頹運。雖土宇殊於舊邦，而位號同於曩日。貽厥自遠，享國雖短，不可謂賢哉！嗣纂業，增修遺構，賞罰得衷，舉厝有方。密邇寇讎，則威畧具舉；朝宗上國，則聲猷遠振。豈非繼世之令主乎？琮去其邦，因而不反，遂外戚。不自持，蓋亦守滿之道。[0499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