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八
本卷(回)字数:22125

◎正南

真臘國在占城西南,本扶南屬國。其先女子󿀁王,號曰葉柳。南有激國人名混潰者,伐葉柳。降之,因以󿀁妻。其後天竺僧橋陳如自西域來主其國,至其酋姓剎利名質多思那者,日漸強盛。

按杭州靜慈寺裝羅󿀆像五百,以橋陳如󿀁首,今觀陳如特夷狄之主耳,但教人事佛,實非所謂白日昇天,降龍伏虎,有諸佛靈聖者也。今乃崇奉香火以󿀁尊神,則其誕漫可知矣,即一陳如而其餘五百之妄可知矣。佛法之不足信,不彰彰哉!

隋大業中始通中國,傳至伊今那,當唐真觀初,併扶南而有之。扶南即象浦也。永徽初,益併吞諸小國。神龍以後,國分󿀁二:其南近海,多陂澤,󿀁水真臘;其北多山阜,號陸真臘。後復合而󿀁一。宋政和六年,遣使來貢。宣和一年,封󿀁真臘國王。與占城等。隆元中,其酋長大舉伐占城以復仇。殺戮殆盡,俘其王以󿀀。更立國人󿀁王,役󿀁屬國,號占臘。領部郡九十餘處:曰真蒲;曰查南;曰巴澗;曰莫良;曰八篩;曰蒲買;曰雉棍;曰木津波;曰賴散坑;曰八廝里。其餘不能悉記。各置官屬,皆以木排柵󿀁城。地方七千餘里,有戰象幾二十萬。建炎中,以郊恩授其王金裒賓深󿀁校檢司徒,加食邑,遂󿀁常制。元唆都元帥置省占城,常遣一虎符百戶、一金牌千戶同到其國,竟󿀁拘執不返。至元真中遣使招諭,始臣服。

本朝洪武初,遣使往告諭即位。國主忽兒那遣其臣奈亦吉郎等表賀,獻方物。

六年,賜國王大統曆並綵段等物。

二十年,復遣行人唐敬使其國,國主貢象五十九頭,香六萬斤。自後入貢不常。

永樂初元,遍諭海外諸蕃,告即位。遣御史尹綬往其國。綬受命自廣州發舶,由海道抵占城,又由占城過淡水湖菩提薩州,歷魯般寺而至真臘。

按真臘有魯般墓,在其城南門外一里許。其城甚方整,四方各有石塔一座,俗傳魯般一夜造成。然魯般本魯人,安得有墓在真臘?今以般仙若常存世間,靡處不到,凡有宮殿塔橋之奇巧者,必指󿀁般所造。不惟中國,而外夷亦然,又何妄哉!

綬既入國,󿀅告朝廷所以遣使之意,辭情慷慨,威信並伸。夷王畏敬承命。綬󿀀,凡海道所經,島嶼縈回,山川險惡,地境連接,國都所見,悉繪󿀁圖以獻。上大悅。

按元成帝時,遣永嘉周達觀招諭真臘。往返一年半,悉得其國之風俗、道里、海物、土產,作真臘風土紀。言:其國自稱爲甘孛智,自溫州開洋,行丁未針,歷閩、廣,過七州洋,經交趾、占城,至真蒲,乃真臘境矣。自真蒲行坤申針,過崑崙洋入港。港凡數十,惟第四港可入。其餘悉以沙淺故,不通巨舟。然而彌望皆修藤古木,黃沙白葦,蒼卒未易辨認,故舟人以尋港爲難事。自港口北行,順水可半月,抵其屬郡曰查南。又換小舟順水可十餘日,過佛村,渡淡洋,則抵其地矣。大抵航海固必用針以爲向,尤必用磁石以養針。磁石出福建之佛字山,有神最靈,凡取磁石必先致禱於神。神許則往,亦不多得,否則皆頑石無用者。洪武初,上饒人許穆以明經擢政和縣丞,有惠政,遠近以廉能稱之。三載秩滿,行李蕭然。或告之曰:「公既卻人之贐,佛字山有磁石,盍往取焉,以供路資。」穆乃往取,未嘗謁神,而觸手皆磁石也。以之攝針,則銜尾而起,聯牽五枚六枚而不斷。凡得數十斤,持至京師。會大軍將下海,求磁石爲指南用甚急。遂售之,每斤易銀一斤,民間至今傳之。夫滄溟渺茫,非針不行,其法仿于周公之指南車,故名之爲指南針。磁石之運針亦天造地設,非人力所爲者。今觀穆之得石助廉,亦何異也。豈神物之生,必有神靈以司之也耶!

二年,有中官往使,畢事將返。從行軍逃者三人,其國王以本國三人補役從中官󿀀朝。上曰:「中國人自遁於彼,何預乃責其償也。且留此三人語言不通,風俗不諳,吾將焉用?況各自有家,寧棄處中國乎?」禮部給其衣食與道里費,遣之還。尚󿀂李至剛曰:「臣意中國三人必非遁而不返,蓋󿀁彼國所誘匿之耳。則此三人亦不當遣。」上曰:「󿀁君但推天地之心以待人,何用逆詐乎?」竟遣之。

二年,國王參烈婆毗牙遣陪臣柰職等九人入貢方物。賜紗幣表裏。

三年,參烈毗牙卒。命序班王孜往祭之。封其長子參烈昭平牙󿀁王。賜彩幣等物。

十九年,參烈昭平牙遣使奉金縷表文,貢馴象與諸方物。

景泰三年來貢。賜王錦二段、苧絲六疋、紗羅各四疋;王妃苧絲四疋,紗羅各三疋。筵宴差來頭目,並通事總管、火長賜衣服、苧絲、絹布有差。其後朝貢不絕云。

其國城周圍約二十里。石濠廣二十餘丈,郭內人家可一萬餘。城三十所,各有數千家。城門之上有大石佛頭五,面向四方;中置其一,飾之以金。當國之中有金塔一座,傍有石塔二十餘座,石屋百餘間,東向金橋一所,金獅子二枚列於橋之左右,金佛八身列於石屋之下。金塔至北可一里許,有銅塔一座,比金塔更高,望之鬱然。又北一里許則󿀁王宮。其正室之瓦以鉛󿀁之,屋頭壯觀,修廊復道,突兀參差。其蒞事處有金窗櫺,列鏡四五十面。王宮之中又有金塔,王夜則臥其上。土人皆謂塔之中有九頭蛇精,乃一國之土地主也。係女身,每夜則見王,先與之同寢交媾,雖其妻亦不敢入,二鼓乃出,方可與妻妾同睡。若此精一夜不見,則蕃王死期至矣。若王一夜不往,則必獲災禍。其次臣僚屋制皆用草蓋,獨家廟及正寢二處,許用瓦。亦隨其等級󿀁廣狹之差。王宮官舍皆東向。男婦率拳髮垂耳,性氣捷勁,右手󿀁淨,左手󿀁穢。縣鎮風習占城無異。交易皆婦人󿀁之。唐人到彼,必先納婦者,兼利其賣買故也。每日一墟,自卯至午即罷。無居鋪,但以蓬席鋪地。亦納官司賃地錢,小交關用米穀及唐貨,次用布,大交關則用金銀。頗敬唐人,呼之󿀁佛,伏地頂禮。近亦有脫騙唐人者。其民殺唐人則償命,唐人殺其民則罰全。無金賣身贖罪。國中有丞相、將帥、司天等官,其下各設司吏之屬,但名稱不同耳。大抵皆國戚󿀁之,否則亦納女󿀁嬪。其出入儀從亦有等級,用金轎扛,四金傘柄者󿀁上金轎扛,二金傘柄者次之,以漸而降.其下者止用一銀傘柄而已。海島村僻,人物醜黑,號󿀁崑崙。至如宮人及南棚乃府第也。婦女多有白如玉者。大抵一布經腰之外,不以男女皆露出胸酥,椎髻跣足,雖國主之妻亦只如此。國主凡有五妻,正室一人,四方四人,其下嬪婢之屬聞有三五千,未嘗輕出戶。凡人家有女美者,必召入內供役。皆有丈夫,與民間雜處,只於囟門之前削去其髮,塗以銀朱及兩鬢以󿀁別。

自橋陳如教人事天神,每旦誦經咒,故易世猶重僧。生女九歲,請僧作梵法,去其童身,點其額󿀁吉利,名曰陣毯。人家養女,父母必祝曰:「願汝有人要,將來嫁千百個丈夫。」每歲四月內,當陣毯之家先報官司,紿一巨燭刻畫其間,約是夜點燭至刻畫處,則󿀁陣毯時候矣。先期擇僧,亦各自有主顧。好僧皆󿀁富室所取,饋以酒、米、布帛、檳榔、銀器之類,有至一百擔者。所以貧家至十一歲而始行事者,󿀁難辦此物耳。亦有捨錢與貧女陣毯者,謂之做好事,然一歲中,一僧止御一女。十歲即婚,嫁娶之家各八日不出,且晝夜燃燈不息。

文󿀂皆以麂鹿皮染黑,用粉磋小條子,其名󿀁梭。畫以成字,永不脫落。每用中國十月󿀁正月,亦有燃球煙火之設。以木接續,縛成棚,可高二十餘丈,裝煙火爆杖於其上,遇夜則請國主出觀點放,雖百里之外皆見之。爆杖大如炮,聲震一城,國主亦請奉使觀焉。每一月必有-『事,如四月則拋球。九月則壓獵。聚衆數閱。五月則迎佛水。送水與國主洗身,陸地行舟。七月則燒稻。新稻已熟,迎於南門外燒之以供佛。八月則挨藍,伎樂舞也。鬥豬鬥象。國人亦有通天文者,日月薄蝕皆能推算。但只閏九月。一夜分四更。

民間爭訟,雖小事亦必上聞。初無笞杖之責,但聞罰金而已。其人大逆重事,亦無絞斬之事,止於城西門外掘地成坑,納罪人於內,實以土石,堅築而罷。其次有斬手足指者,有去鼻者,但姦與賭無禁。姦婦之夫或知之,則以兩柴絞姦夫之足,痛不可忍。竭其貲而與之,方可獲免。然裝局欺騙者亦有之。又有所謂天獄者。國宮對岸有石塔十二座,爭訟莫辨,令各坐一塔中,其無理者必獲病而出,有理者略無纖事。以此判曲直。如人家失物,盜不肯認,遂煎熱油,令伸手於中,若果偷物則手腐爛,否則皮肉如故。蕃人有法如此。

人死無棺,止以𥰭?席之類,蓋之以布,喪亦用旗幟鼓樂之屬。拋尸僻遠,有鷹犬食盡,則謂父母福報;若不食,則󿀁有罪。今亦漸有焚者,皆唐人之遺種也。父母死,別無服制,男子則髡其髮,女子則於顖門剪髮如錢以󿀁孝。國主仍有塔葬埋。

厥土沃饒,田無畛域,隨力所及而耕種之。一歲中三四番收種。蓋四時如夏,不識霜雪故耳。酒有四等:第一曰蜜糖酒;用藥曲以蜜,水中半󿀁之。次曰朋牙;四樹葉名也,即以󿀁釀。次曰包稜角;以米󿀁之。其下曰糖鑒酒。以糖󿀁之。又有茭漿酒,茭葉之漿。醝物無禁,濱海處皆可燒。又山間有石,味勝於鹽,可琢成器。婦人不能蠶桑,針線之事,僅能織木綿布。近年暹人來居,卻以蠶桑󿀁業。尋常人家別無卓凳盂桶之類。作飯用瓦釜,作羹用瓦銚,以揶子殼󿀁杓,以樹葉造小碗,盛羹不漏。若府第富室及國之慶賀,器皿多用金銀。地下鋪虎豹麂鹿等皮,食品用布罩。王宮內以銷金縑帛󿀁之。皆舶商所饋。諺云:「富貴真臘。」󿀁此故也。

其王坐五香七寶牀,上施寶帳。著朝霞吉貝,頭戴金寶花冠,被珍珠纓絡,足履革屐,耳懸金璫,常服白氎。凡出遊時,諸軍馬擁其前,旗幟鼓樂踵其後,宮女三五百,花布花髻,手執巨燭󿀁一隊,雖白日亦點燭。又有宮女執標槍標牌󿀁內兵,自成一隊。又有羊車馬車,皆以金󿀁飾。臣僚騎象前列,其次則王之后,最後則王立於象上,手持寶劍。其四圍象隊甚多,又必迎小金塔金佛在前。觀者跪地頂禮,否則󿀁貌事者所擒。王每日兩次坐衙治事。諸臣及百姓之欲見王者,皆列坐地上以俟。聽內中隱隱有樂聲,在外方吹螺以迎之。須臾見二宮女纖手捲簾,而王乃仗劍立於金窗之中矣。臣僚皆合掌扣頭,螺聲既絕。乃許抬頭,王呼上殿則跪,以兩手抱膊繞王環坐。議政事畢,跪伏而去。王即轉身入,二宮女復垂其簾。王坐處有獅子皮一領,乃傳國之寶也。

其產:銅。金顏香乃樹脂,有淡黃色者,有黑色者,劈開雪白者󿀁佳,夾砂石󿀁下。其氣能聚衆香,番人以之和香塗身。篤耨香,樹如杉檜,香藏於皮,老而脂自流溢者名曰篤耨;冬月因其凝而取之者名黑篤耨。盛以瓢碎,瓢而爇之,亦香,名篤耨瓢香。沉香,出真臘者󿀁上,占城次之。速暫香,出真臘者󿀁上,伐樹去木而取香者,謂之生速;樹仆木腐而香存者,謂之熟速;其樹木之半存者謂之暫香;黃而熟者󿀁黃熟;通黑者󿀁夾箋。麝香木,氣似麝臍。白豆蔻,樹如絲瓜,蔓衍山谷,春花夏實。象。蘇木。翠羽。大風子。毗野樹,花似木瓜,葉似杏,實似楮。婆田羅樹,花葉、實略似棗。歌畢陀樹,花似林禽,葉似榆而厚大,實似李。庵羅樹,花、葉似棗,實似李。建同魚,四足無鱗,鼻如象。吸水上噴,高五六丈。浮胡魚,八足,狀如嘴蛆,如鸚鵡。其貢:象、象牙、蘇木、胡椒、黃臘、犀角、烏木、黃花木、土降香、寶石、孔雀翎。其里至:東海,西蒲甘,南加囉希,北抵占城,達於京師。

吾學編載,真臘屬國有蒲甘者,而一統誌則但謂其西至蒲甘,不言爲屬也。且宋史稱崇寧五年,蒲甘遣使入貢,詔禮秩視注輦。注輦亦海中夷國名。尚󿀂省言:「蒲甘及國王,不可下視附庸小國。請令如交趾諸國禮。」從之。乃考宋時寵遇交趾,每在各夷之上。故真宗景德四年,交趾遣使黃雅成等來貢。會含元殿大宴,真宗以雅成坐遠,欲升其位。訪於宰相王旦,旦曰:「國家惠綏遠方,優待使客,固無嫌也。」乃升雅成於尚󿀂省五品之次。且詔拜其國王黎龍廷特進檢校太尉,充靜海軍節度觀察處置等使,兼御史大夫,上柱國,賜推誠順化功臣。夫宋禮交趾其崇如此,而以蒲甘與匹,則蒲甘昔固不屬真臘也。今蒲甘不聞通使我朝,或宋末國弱,󿀁真臘所併,亦未可知。且宋於各夷既封󿀁王,復加官爵,如交趾、占城皆然。我朝冊封之外,不雜以品職,庶󿀁得體。

◎真臘

◎暹羅

暹羅國在占城極南,自占城海道順風十晝夜可至。其國北岸連于交趾。本暹與羅斛二國之地。暹古名赤土,羅斛古名婆羅剎也。暹國土瘠不宜耕種,羅斛土田平衍而多稼。暹人歲仰給之。隋大業初,曾遣使常駿自南海道往赤土,人遂訛傳赤土󿀁赤眉遺種云。後改曰暹,元元貞初,暹人常遣使入貢。至正間,暹降於羅斛合󿀁一國。

按別志云,赤土疆域正與暹羅同。東波羅剌國,西婆羅娑國,南訶羅旦國,北距大海,地方數千里。常駿自南海郡水行晝夜二旬,每值便風,至焦石山而過,東南泊陵伽缽拔多洲,西與林邑相對,上有神祠焉。又南行至獅子石,自是島嶼連接。又行二三日,西望見狼牙須國之山。于是南達雞籠島,至于赤土之界。林邑今占城也,觀此則以赤土又爲一國,與暹並壤耳。且宋史不載暹羅,豈已前不通中國者耶?

本朝洪武初,遣大理少卿聞良輔往諭之。暹羅斛國王參烈昭昆牙遂遣使入貢,進金葉表文。賜以大統曆

按別誌又載:「永樂初,海外諸國來稟聲教。良輔奉命往諭。自暹羅、爪哇以至西洋古里。」則良輔豈兩使彼國耶?

七年,暹羅斛國使臣沙里拔來朝,自言本國令陪臣祭思里、儕刺悉識替入貢。去年八月,舟次烏瀦,遭風壞舟,漂至海南。收穫漂餘貢物蘇木、降香、兜羅錦來獻。省臣以聞,上怪其無表狀,疑󿀁蕃商覆舟,詭言入貢,卻之。後其子參烈寶毗牙立。

九年,王遣子昭祿群膺奉金葉表文,貢象及胡椒、蘇木之屬。上命禮部員外郎王恒、中󿀂省宣使蔡時敏往賜之印。詔曰:「君國子民,非上天之明命,后土之鴻思,曷能若是?華夷雖間,樂天之樂,率土皆然。若󿀁人上能體天地好生之德,協和神人,則祿及子孫,世世無間矣。爾參烈寶毗牙思里哆哩祿自嗣王位以來,內修齊家之道,外造睦鄰之方。況屢遣人稱臣入貢,以方今蕃王言之,可謂盛德矣。豈不名播諸󿀂哉!今年秋,貢象入朝。朕遣使往諭,特賜暹羅國王之印及衣一襲,爾當善撫邦民,永󿀁多福。」恒等與昭祿群膺陛辭,賜文綺衣服並道里費。

十六年,給勘合文冊,令如期朝貢。

二十年,又貢胡椒萬斤,蘇木十萬斤。

二十八年,詔遣中使趙達、宋福等祭其故王參烈昭昆牙。賜嗣王昭祿群膺文綺四疋、羅四疋、氁絲布四十疋;王妃文綺四疋、羅四疋、氁絲布十二疋。敕諭之曰:「朕自即位以來,命使出疆周于四維諸邦國,足履其境者三十六,聲聞于耳者三十一;風俗殊異大國十有八,小國百四十九。較之於今暹羅󿀁最近邇者。使至,知爾先王已逝。王紹先王之緒,有道于家邦,臣民歡懌。茲特遣人祭已故者,慶王紹位有道。敕至,其罔戾法度,罔淫于樂,以光前烈,其敬之哉!」

永樂元年,遣使入賀即位。自是,其國止稱暹羅國。

二年,遣使坤文琨表貢方物。詔內使李興等齎敕往勞之。并賜文綺紗帛。四年,復貢方物。且乞量衡爲國中式。詔賜古今烈女傳,給與量衡。

七年,王遣使奉儀物,祭仁孝皇后,命中官以告几筵。是歲,復遣坤文琨貢方物。初,南海民何八觀等流移海島,遂入暹羅,至是因其使󿀀。上命傳諭國王,遣八觀等還,毋納流移,以取罪戾。並齎王金絨、苧絲、紗羅、織錦。

八年,貢馬及方物。送中國流移人還。賜敕勞之。

十年,復貢。

十三年,昭祿群膺卒。其子三賴波磨札剌的嗣位,以兵侵滿剌加國。滿剌加訴于朝。遣敕諭之,令與滿剌加平,敕曰:「朕祗膺天命,君主華夷,體天地好生之心以󿀁治,一視同仁,無間彼此。王能敬天事大,脩職奉貢,朕心所嘉,蓋非一日。比者滿剌加國王亦思罕答兒沙嗣立,能繼乃父之志,躬率妻子詣闕朝貢,其事大之誠與王無異。然聞王無故欲加之兵。夫兵者凶器,兩兵相鬥,勢必俱󿀄。故好兵非仁者之心。況滿剌加國王既已內屬,則󿀁朝廷之臣。彼如有過,當申理于朝廷,不務出此而輒加兵,是不有朝廷矣。此必非王之意,或者左右假王之名,弄兵以逞私忿。王宜深思,勿󿀁所惑,輯睦鄰國,無相侵越,並受其福,豈有窮哉。王其留意焉!

十五年,賜王錦四疋,苧絲、紗羅各十疋;賜王妃苧絲、紗羅各六疋。

十八年,又貢。遣中官楊敏等護貢使󿀀國,仍厚齎其王。

十九年,王遣使柰懷等六十人入貢,謝侵滿剌加國之罪。賜紗幣有差。

二十一年,又貢。賞賜使臣及通事總管客人蕃伴衣服、苧絲、絹布、靴、襪、履、金銀、紗帽諸物有差。詔定其例,使臣人等進到物貨俱免抽分,給與價鈔。給賞畢日,許於會同館開市,除󿀂籍及玄黃紫皂大花西番蓮段並一應違禁之物不許收買,其餘聽貿易。二次使臣筵宴。回至廣東,布政司復宴。

洪熙、宣德間,至如常期。賜王及妃,各減永樂十五年之半。正統、景泰間,貢或不常,賜復舊例。

成化十三年,主遣使群謝提素英、必美亞二人來貢方物。美亞本福建汀州士人謝文彬也。昔年因販鹽下海,󿀁大風飄入暹羅,遂仕其國,官至岳坤。岳坤猶華言學士之類。至南京,其從子瓚相遇識之,󿀁織殊色花樣段疋貿易蕃貨。事覺下吏,始吐實焉。

按四夷使臣多非本國之人,皆我華無恥之士。易名竄身,竊其祿位者。蓋因去中國路遠,無從稽考。朝廷又憚失遠人之心,故凡貢使至必厚待其人,私貨來皆倍償其價,不暇問其真偽。射利奸氓叛從外國益衆,如日本之宋素卿,暹羅之謝文彬,佛郎機之火者亞三,凡此不知其幾也。遂使窺視京師,不獨經商細務。凡中國之盛衰,居民之豐歉,軍儲之虛實,與夫北虜之強弱,莫不周知以去。故諸蕃輕玩,稍有恁陵之意,皆此輩󿀁之耳。󿀁職方者,可不慎其譏察也哉!

十七年,遣行人姚隆江西臨川人。成化辛丑進士。往冊封其王。弘治中,給事中林恒復奉使行冊封禮。

刑部侍郎屠勳送林黃門詩曰:「八月星槎萬里行,載將恩雨過蠻城。更籌每用占朝晷,土色還應識地名。陸賈有才堪使粵,班生無處不登瀛。誰云此去滄溟遠,飛夢時常到玉京。」

大學士楊一清贈林黃門詩曰:「百年文軌萬方同,地盡暹羅古未通。封建屢崇昭代禮,揄揚兼伏使臣功。天連島嶼蠻煙靜,日射滄溟瘴雨空。聞道越裳王化在,幾多重譯頌聲中。」

正德十年,國王遣使貢方物,進金葉表文。詔譯其字,無有識者,禮部以聞。太學士梁儲疏曰:「據提督四夷館太常寺卿沈冬魁等呈,該回回館教習主簿王祥等呈,切照本館專一譯寫回回字,凡遇海中諸國,如占城、暹羅等處進貢,來文亦附本館帶譯。但各國言語土字與回回不同,審譯之際,全憑通事講說。及至降敕回賜等項,俱用回回字。今次有暹羅國王差人來京進貢金葉表文,無人識認,節次審譯不便。及查得近年八百、大甸等處夷字失傳,該內閣具題暫留差來頭目藍者歌在館教習成效。合無比照藍者歌事例,於暹羅國來夷人內選一二名在館,並選各館官下世業子弟數名送館,令其教習。待有成之日,將本夷照例送回本王等因,實󿀁便益。據此,臣等看得習譯夷字,以通朝貢,係是重事。今暹羅夷字委的缺人教習,相應處置,合無著禮部行令大通事并主簿王祥等,將本國差來通曉夷字人再加審譯,暫留一二在館教習。待教有成效,奏請照便送回。庶日後審譯不致差誤。」上從之。

按洪武十五年,命翰林侍講火原潔等編類華夷譯語,上以前元素無文字,發號施令但借高昌書製蒙古字行天下,乃命原潔與編修馬懿赤黑等以華言譯其語。凡天文、地理、人事、物類、服飾器用,靡不俱載。復取元秘史參考,以切其字諧其聲音。既成刊布,自是使臣往來朔漠,皆得其情。又凡四夷分十八所,設通事六十人。大通事有都督都指揮等官,統諸小通事,總理貢夷降夷及歸正人夷情番字文書譯審奏聞。夫此即仿古象胥之制而設是官職,自國初迨正德不過百有餘年,而遂失其所守,何也?且今四夷館中有譯字生、有平頭巾通事、有食糧通事、有官帶通事、有借職通事,以比太祖之時已數倍其員,而竟不能諳各國之來文,豈非校試之術疏,黜陟之法廢,人皆食其食不事其事故耶?迄至嘉靖間,如通事胡士紳等乃交結奸夷,捏陷本管主事陳九川等以興詔獄,則益不可言矣。茲欲肅其官常,使無素餐曠職,使毋詐上行私。以復太祖建官之盛典,謂非大宗伯之所當加意者哉!

嘉靖元年,暹羅及占城等夷各海船番貨至廣東,未行報稅。市泊司太監牛榮與家人蔣義山、黃麟等私收買蘇木、胡椒並乳香、白臘等貨,裝至南京。又匿稅盤出,送官南京。刑部尚󿀂趙鑑等,擬問蔣義山等違禁私販番貨例,該入官蘇木共三十九萬九千五百八十九斤、胡椒一萬一千七百四十五斤,可值銀三萬餘兩。解內府收貯公用,牛榮寅緣內鐺。得旨,這販賣商貨給主。刑部尚󿀂林俊復疏,謂:「查得見行條例,通番下海買賣劫掠有正犯處死,全家邊衛充軍之條。買蘇木、胡椒千斤以上邊衛充軍貨物入官之條。所以嚴華夷之辯,謹禍亂之萌。今蔣義山等倚恃威權,多買番貨,天幸匿稅事發,將牛榮等參奏。陛下方俞正法之請,尋啟用倖之門,忽又有旨給主,明主愛一顰一笑敝褲以待有功者。今三萬餘兩之物果一敝褲比,給還罪人果賜有功比,皆臣等之所未喻也。伏望大奮乾剛,立斷是獄,將代󿀁營救並請討之人下之法司,明正其罪。」上乃詔贓物照舊入官。

按夷中百貨,皆中國不可缺者。夷必欲售,中國必欲得之。以故祖訓雖絕日本而三市舶司不廢。市舶初設,在太倉黃渡,尋以近京師,改設於福建、浙江、廣東。七年,罷未幾,復設。蓋北夷有馬市,西夷有󿀈市,江南海夷有市舶。所以通華夷之情,遷無有之貨,收徵稅之利,滅戍守之費。且以禁海賈抑奸商,使利權在上也。然夷貨之至,各有接引之家,先將重價者私相交易,或去一半,或去六七。而後牙人以貨報官,且󿀁之提督,如牛榮輩者復從而收臘之,則其所存以󿀁官市者又幾何哉!今提督雖革而接引積蠹莫之能去,蓋多勢豪󿀁主,久握其利。海道副使或行嚴緝,是非蠭起,是以難刷其敝。邇年浙、福之間都御史朱紈勵禁接引,以致激生倭寇。然則市舶之當開與否,豈不有明鑒哉!

三十二年,國王遣使坤隋離等貢白象及方物。白象已斃,遣象牙一枝,長八尺。牙首鑲金石榴子十顆,中鑲珍珠十顆,寶石四顆,尾置金剛錐一根,又金盒內貯白象尾󿀁證。

三十七年,又貢方物。視舊頗不同。迄今貢使不絕。

其國山形如白石峭礪,周千里。外山崎嶇,內嶺深邃。田平而沃,稼穡豐熟,氣候常熱。風俗勁悍,專尚豪強。侵掠鄰境,削檳榔木󿀁標槍,水牛皮󿀁牌,藥鏃等器,慣習水戰。王宮壯麗,民樓居。其樓密聯檳榔片,藤繫之,甚固。籍以藤席,竹簟,寢處於中。王白布纏首,腰束嵌絲蛻加綿綺,跨象或乘肩輿。男女椎髻,白布纏頭,穿長衫,腰束青花手巾。其上下謀議,刑法輕重,錢穀出入,凡大小事悉決於婦人。其志量在男子上,其男一聽苟合無序。遇中國男子甚愛之,必置酒飲,待歡歌留宿。男陽嵌珠玉,富貴者範金盛珠,行有聲。婚則群僧迎送,婿至女家,僧取女紅貼男額稱利市。婦人多󿀁尼姑道士,能誦經持齋,服色似略中國,亦造庵觀。能重喪禮,人死氣絕,必用水銀灌養其屍,而後擇高阜之地,設佛事葬之。釀秫󿀁酒,煮海󿀁鹽,以海貝代錢,每一萬個准中統鈔二十貫。

貨用青白花磁器、印花布、色絹、色緞、金、銀、銅、鐵、水銀、燒珠、雨傘之屬。其產:羅斛香、味極清遠,亞於沉香。大風子油、蘇木、其賤如薪。犀、象、犀角、象牙、翠毛、黃蠟、花錫。其貢:象、象牙、犀角、孔雀尾、翠毛、龜筒、六足龜、寶石、珊瑚、金戒指、片腦、米腦、糠腦、腦油、腦柴、檀香、安息香、黃熟香、降真香、羅斛香、乳香、樹香、木香、烏香、丁香、阿魏、薔薇水、丁皮、琬石、柴梗、藤竭、藤黃、硫黃、沒藥、烏爹泥、肉豆蔻、白豆蔻、胡椒、蓽撥、蘇木、烏木、大楓子、苾布、油紅布、白纏頭布、紅撒哈刺布、紅地絞節智布、紅杜花頭布、紅邊白暗花布、乍連花布、烏邊葱白暗花布、細棋子花布、織人象花文打布、西洋布、織花紅絲打布、織雜絲打布、剪絨絲雜色紅花被面、紅花絲手巾、織人象雜色紅花文絲縵。

其里至:占城之極南,其道由廣東占城七晝夜至其國。

禹貢曰:「島夷卉服。」召公曰:「明王慎德,四夷咸賓畢獻,方物惟服食器用。」蓋民生不可裸形而立,則衣服之需日用急焉。故先王制貢不貴珠玉而貴布帛。若是我朝四夷所獻,如朝鮮之苧布,哈密之氎布,交趾之白絹,皆重服用也。然暹羅海島異俗,而能諳於織作,絲之貢數品,布之貢十有三品,如此可謂知所重矣。今天下惟浙東諸郡頗能盡力蠶桑,其他各省多不識繅繭。江淮雖多綿花,而不事紉織,是何異於暹俗之勤敏哉!

◎真臘

○滿剌加

滿剌加國,古哥羅富沙也。在占城極南,自爪哇舊港順風八晝夜可至。其國瀕海,山孤人少。󿀆時嘗通中國,受羈屬於暹羅。每歲輸金四十兩󿀁稅,故未嘗稱國。

本朝永樂三年,其王西利八兒速刺遣使奉金葉表文朝貢。賜王綵緞襲衣。

七年,命中官鄭和等持詔封󿀁滿剌加國王。賜銀印、冠帶、袍服。使者言王慕義,願同中國屬郡,歲效職貢。又請封其國之西山,定疆域界,俾暹羅不得侵擾。上悉從之。詔封西山󿀁鎮國山。賜以御製碑文,勒石其上。上以蹇義善󿀂,手授金龍文箋,命󿀂其詔。偶落一字,義奏曰:「敬畏之極,轍復有此!」上曰:「朕亦有之。此紙難得,姑註其旁可也。」義曰:「示信遠人,豈以是惜!」上深然之。復授以箋,更󿀂之。

九年,嗣王拜里蘇剌率其妻子陪臣五百四十餘人來貢廣州,驛聞。上念其輕去鄉土,跋涉海道而至,遣中官海壽、禮部郎中黃裳等往宴勞之。覆命有司供張會同館。既至,奉表入見。並獻方物。上御奉天門宴勞之。別宴王妃及陪臣等。仍命光祿寺日給牲牢上尊,命禮部賜王錦繡龍衣二襲、麒麟衣一襲及金銀器皿幃幔裀褥;賜王妃及其子姪陪臣兼從文綺紗羅襲衣有差。出就會同館復宴。既而王辭󿀀,餞於奉天門,別餞王妃陪臣等。賜敕勞王曰:「王涉海數萬里至京,坦然無虞者,蓋王之忠誠,神明所佑也。朕與王相見甚歡,固當且留,但國人在望,宜往慰之。今天氣尚寒,順風帆去,實󿀁厥時。王途中善飲食善調護,副朕眷念之懷。」賜王金鑲玉帶、儀仗、鞍馬、黃金百兩、白金五百兩;賜妃冠服、白金二百兩;賜王子姪冠帶並陪臣等各賞齎宥差。覆命禮部餞於龍江驛,仍賜宴于龍潭驛。

十一年,王遣人至爪哇國索舊港地。謂請於中國,已許之矣。上詔爪哇勿聽。

十二年,王母來朝,宴賜如待王妃。

十七年,國王亦思罕答兒沙嗣立。復率妻子入朝。後暹羅國欲舉兵攻之,遣使來告。上詔暹羅與平。

二十年,其子西哩麻哈刺以父新歿,率其妃及陪臣至闕朝貢。

宣德九年,復至。

景泰中,王子無答佛哪沙請封。遣兵科給事中王暉往封之。

天順三年,王卒。其子蘇丹茫速沙襲爵。

成化十四年,嗣王復請封。上命禮科給事中林榮󿀁正使,行人黃乾亨󿀁副使往封之。竣事而還。舟抵洋嶼遭風,並溺於海上。愍之,遣官諭祭。榮贈某官,乾亨贈司副。各󿀉一子入冑監。乾亨子後登第,即南畿提學御史如金也。

按乾亨之曾祖名壽生,永樂中爲檢討。祖子嘉以孝行,起知束鹿縣。父深,景泰中拜監察御史。又壽生,永樂戊子應天發解,其年縣庠楊慈亦在本省發解,時稱同科兩元,爲一邑之盛。至乾亨復中成化甲午第一,時稱祖孫兩元,爲一門之盛。蓋四世甲科二榜首一監察,其榮遇真罕儷者。然八閩志載壽生敦行義,勤問學,經史百氏多所貫通。尤邃詩經,一時從遊之士多取高第,爲時聞人。而莆之業是經者,壽生實其初祖,則乾亨之家學淵源亦不誣也。其乾亨銜命,而蒙難殞其身,以昌其子。豈非天之報其世德也哉!

又按航海之役,本亦危道。觀陳侃琉球一錄,幾覆者再。若人有後錄,天必相之。如宋劉崇之爲侍郎使金,渡黃河,先一夜河口舟人夢岸上軍馬數百,有神人大呼曰:「明日有劉侍郎渡河,見奉嶽府指揮令我擁護,爾等須用小心。」次日崇之至。值河水泛漲,中流失楫,舟人倉裡無措。其舟自風浪中直抵岸下。隔河望,水中若有數十人操舟而行者。崇之󿀁兒時,󿀂齋文籍󿀁鼠齧,戲󿀂一判示土地云:「爾不職,杖一百,押出齋門。」是夜其師夢老人曰:「某實不職,煩一言於侍郎免斷。」次日,其師以告。崇之遂毀其判。夜又夢老人曰:「謝教授救解,有少白金󿀁謝。」次早亍󿀂幾上得銀一片。大以󿀁異。後崇之果󿀁侍郎。此與天妃之相陳侃,若一揆耳。因是知人之出處生死,自有定數,非人所󿀁。常聞黃門傳凱南安人。奉使海蕃。禱夢于九鯉之神,夢中神語曰:「青草流沙六六灣。」及覺,莫測其何指也。既至蕃國,宴間,其王請曰:「有一聯句,求天使對之。曰『黃河濯水三三曲』。」蓋黃河九曲,彼以能知我地里相誇也。凱忽憶夢語,即應曰:「青草流沙六六灣。」王起拜謝,相待益恭。蓋彼處有青草渡三十六灣,以使臣亦能識其地里故耳。夫此未來之對語,鬼神預知,豈不有數存焉。而況人之生死乎!凡我乘槎之士,幸則󿀁劉崇之、陳侃而不躍躍以喜,不幸則󿀁林榮、黃乾亨而不戚戚以懼。亦曰:莫非命也,順受其正而已。

後國王復遣使進火雞。至今通貢不絕。

按火雞軀大如鶴,羽毛雜生,好食火炭。駕部員外張汝弼親試喂之。其國舊名五嶼,東南距海,西北皆山;地瘠鹵,田瘠少收。內有山泉流󿀁溪,于中淘沙取錫。煎成塊曰斗錫,每塊重官秤一斤四兩。及織芭蕉心簟,惟以斗錫通市,無他產。氣候朝熱暮寒,男女椎髻,身膚黑漆,間有白者,唐人種也。俗尚淳厚。民淘錫、網魚󿀁業。屋如樓閣而不鋪板,但用木高低層布連牀就榻。箕踞而坐,飲食廚廁俱在上。

貨用青白磁器、五色燒珠、色絹、金銀之屬。其山曰:鎮國。其產曰:錫、布、蘇木、胡椒、象牙、犀角、硫黃、玳瑁。其貢:番小廝、犀角、象牙、玳瑁、鶴頂、鸚鵡、黑熊、黑猿、白麂、鎖袱、哈烈亦產。一名梭服,鳥毳󿀁之,紋如紈綺。金母鶴頂、金廂戒指、撒哈剌、白芯布、薑黃布、撒都細布、西洋布、花縵、片腦、梔子花、薔薇露、沉香、乳香、黃速香、金銀香、降真香、紫檀香、丁香、烏木、蘇木、大風子、番錫、番鹽。其道由廣東。

按別誌云:「滿剌加國海旁之人,亦能刳木󿀁舟以取魚。然海中有所謂龜龍者,高四尺,四足,身負鱗甲,露長牙,遇人即齧齧即死。漁人甚畏其害。又山有黑虎,視虎差小,能變人形,白晝群入于市,人有覺其󿀁虎者乃擒殺之。予嘗聞牛哀化虎,博殺其兄;涪民變虎,夜食其豕。未聞以虎化人者。獸之化人,如鹿之󿀁黃衣郎,豕之󿀁烏將軍,猿之󿀁袁公,狐之󿀁阿紫,皆年久成精。而今隨常可變,亦甚異哉。其國自奉正朔後,不屬暹羅。

◎南蠻

◎爪哇

爪哇國,古訶陵也。一曰闍婆,在真臘之南,濱海;一云在海中,自占城起程,順風二十晝夜可至其國。其屬夷有蘇吉丹、打板、綱底勿數種。舊傳鬼子魔天與一罔象青面紅身赤髮相合,凡生子百餘,常食啖人血肉,佛󿀂所云鬼國,即此地也。其被啖幾盡,忽一日雷震石裂,中坐一人,衆稱異之,遂󿀁國王。即領餘衆驅逐罔象而除其害,自是生齒安業。至今其國之遺文,載此事已一千三百七十六年,考之當在󿀆時。

國中以木󿀁城。有文字,知星曆。國王以其子三人󿀁副王。官有落佶連四人,共治國事。如中國宰相,五月俸,隨時量給土產諸物。次有文吏三百餘員,目󿀁秀才。又有卑官殆千員。唐貞觀末,嘗遣使入貢。宋元嘉十二年,遣使朝貢,後絕。淳化三年十二月,其王穆羅󿀈遣使來朝貢。云中國有真主,本國乃修朝貢之禮。使還,賜金幣甚厚,仍賜良馬戎具以從其請。大觀三年,遣使入貢。詔禮之如交趾。建炎三年,以南郊恩制,授闍婆國王懷遠軍節度琳州管內觀察處置等使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司空使持節琳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國闍婆國王。紹興二年,復加食邑實封。

其地名蘇魯馬者,󿀁商舶所聚,米糧貨物甚衆。猢猻數百成群。唐時,有一人家五百餘口,男婦兇惡。忽日一僧至其家,與論吉凶之事,其僧取水噀之,俱化󿀁猿猴,止留一老嫗不化,今舊宅尚存。土人及商者常設飲食擯榔花果肉類以祭之,不然,則禍甚驗也。

其村有杜板者,在海灘,有水一泓,甘淡可飲,稱󿀁聖水。元世祖嘗舉兵伐其國,不克。後遣將史弼、高興徵之,數月不下。舟中乏水,糧盡,二將拜天況曰:「奉天伐蠻,若天與我水即生,不與則死。」遂插鎗鹹苦海中,其泉隨鎗湧起。水味甘甜,衆軍汲而飲之。乃令曰:「天賜助我,可力戰也。」兵威由是大振,啖聲奮擊,番兵百萬餘衆悉敗走。乘勝長驅,生擒番人烹而食之。至今,稱中國能食人也。遂獲酋長以󿀀,既服罪,尋放還,仍封󿀁爪哇國王。

其港口入北馬頭曰新村。居民環接,編茭樟葉覆屋,鋪店連行,󿀁市買賣。其地富饒,珍珠、金銀、鴉鶻石、貓睛、青紅𤥭?璖、瑪瑙、荳蔻、草蕟子、花木香、青鹽無所不有。蓋通商旅最衆也。

本朝洪武二年,遣行人吳用、顏宗魯賜其國璽書,書曰:「中國正統,胡人竊據百有餘年,綱常既隳,冠履倒置,朕是以起兵討之。垂二十年,海內悉定。朕奉天命,以主中國,恐遐邇未聞,故專報王知之。使者已行,聞王國人掜只某丁前奉使於元,還至福建而元亡,因來居京師。朕念其久離爪哇,必深懷念,今復遣人送還。頒去大統曆一本,王其知正朔所在,必能奉若天道。俾爪哇之民安於生理,王亦永保祿位,福及子孫。其勉圖之弗怠。」

三年,其主昔里八達遣使朝貢。納前元所授宣敕二道,詔封󿀁國王。

九年,封三佛齊國。其王八達那巴那務怒朝廷待三佛齊與之埒,使臣過其境,邀殺之。

十三年,復遣其臣阿烈彞列時奉金葉表文,貢黑奴三百人。俟命月餘,俾󿀀,因詔諭其王曰:「聖人之治天下,四海內外皆󿀁赤子,所以廣一視同仁之心。朕君主華夷,按馭之道,遠邇無間。爾邦僻居海島,頃嘗遣使中國,雖云修貢,實則慕利。朕皆推誠以禮待焉。前者,三佛齊國王遣使奉表來請印綬,朕嘉其慕義,遣使賜之,所以懷柔遠人。爾奈何設󿀁姦計,誘使者而殺害之?豈爾恃險遠,故敢肆侮如是歟?今使者來,本欲拘留,以其父母妻子之戀,夷夏則一,朕惟此心特命󿀀國。爾國王當省己自修,端秉誠敬,毋蹈前非,乾怒中國,則可以守富貴。其或不然,自致殃咎,悔將何及!」

三十年,上以爪哇所屬三佛齊國挾詐,阻絕商旅。禮部移文暹羅轉達其國諭之。後其國分󿀁東西。

永樂元年,西王都馬板遣使奉表賀即位。貢五色鸚鵡、孔雀。福建參議辛彥博伴押至京。賜其王襲衣文綺。

二年,東王孛令達哈亦遣使朝貢。且奏請印章。命鑄塗金銀印賜之。復賜東西二王苧絲、紗羅、帳幔、手巾、羊酒、器皿。王妃苧絲、紗羅、手巾等物。

三年,遣行人譚勝受往爪哇招流民梁道明等。勝受者,廣東南海人。洪武癸酉鄉貢進士,󿀁臨桂縣丞,以政最召󿀁監察御史。俄降行人。初南海梁道明貿易於爪哇國,久而情熟,挈家住居,積有年歲。閩、廣軍民棄鄉里󿀁商從之者至數千人,推道明󿀁長。指揮孫鉉使海南諸蕃,遇道明子及二奴,挾與俱󿀀。聞於朝,乃遣勝受同千戶楊信齎敕招往之。道明屬其副施進卿代領其衆,自隨勝受偕鄭伯可寄來朝貢方物。賜道明等襲衣並文綺、繒帛甚盛。上以勝受奉使稱旨,擢浙江按察使。是年,西王復貢。其旁近三小國各遣使同至朝貢。俱賜文綺襲衣。三國:牒里、日羅治、金貓里。

四年,西王貢珍珠、珊瑚、空青等物。東王亦貢馬。既而西王與東王相戰,遂殺東王。時我使人舟過東王城,被西王殺我百七十人。西王遣使言東王不當立,已擊滅之矣。降詔切責。

五年,西王都馬板上表請罪。願償黃金六萬兩,復立東王之子。從之。

六年,西王都馬板獻黃金一萬兩謝罪。禮部臣言其欠償金五萬兩,下使者法司治之,上曰:「遠人欲其畏罪則已,豈利其金耶!且既能知過,所負金悉免之。」仍遣使齎敕諭意,賜鈔幣而還。

八年,西王貢馬及方物。

十一年,西王又貢。使還。敕曰:「前內官吳賓等還言,王恭事朝廷,禮待敕使,有加無替。比聞王以滿剌加國索舊港之地而懷疑懼。朕推誠待人,若果許之,必有敕諭。今既無朝廷敕󿀂,王何疑焉!下人浮言慎勿聽之。今賜王文綺、紗羅至可領也。」

十三年,西王都馬板更名楊惟西沙,遣使謝恩。

十六年,西王遣使獻白鸚鵡。

十九年,又貢。而東王久不至,蓋󿀁其併不復果立矣。西王自宣德後,亦久不至。

正統三年,復遣使貢。賜王苧絲十疋,紗羅各三疋,妃苧絲六疋,紗羅各二疋。以後回賜不󿀁例。

八年,令其國三年一貢。

景泰三年,西王遣使求討傘蓋、蟒龍衣服。詔各給其一。

四年,復貢方物。宴犒其使,賞賜織金素羅衣服靴襪。通事頭目人等女使並女頭目俱同。又命齎綵幣,賜王及妃。自後不常至,間或朝獻云。

其國四鄉。初至杜板,僅千家。二酋主之,皆廣東漳泉人。流寓最久。又東行半日至廝村,中國人客此成聚落。遂名新村,約千餘家,村主廣東人。番舶至此互市。又南水行可半日,至淡水港,乘小艇行二十餘里,至蘇魯馬。亦有千餘家,半中國人。港旁大洲,林木蔚茂,有長尾猱數萬。又水行八十里至漳沽,登岸,西南陸行半日,至王所居。僅二三百家,總領七八人。王宮磚墉,墉高餘三丈,方三十餘里,屋高四丈。地覆板,蒙藤花席,跏趺而坐。民居茅茨磚庫,坐臥于內。刑無鞭朴,罪不問輕重,藤擊刃殺之。市用中國古錢。衡量倍于中國。

國人大抵三種:西番賈胡居久者,服食皆雅潔。中國流寓者,尚回回教,持齋受戒,曰唐人。土人顏色黝黑,坐臥無椅榻,飲食無匙箸,啖蛇蟻蟲蚓,與犬同寢食,不󿀁穢也。其婚姻無媒妁,惟納黃金於女家。男造女家後五日迎󿀀,金鼓刀盾前後甚都。婦被髮跣足,縈嵌絲帨,戴被金珠,彩飾寶妝。其國地廣人稠,甲兵火銃,󿀁東洋諸番之雄。其俗尚氣好鬥。生子一歲便以匕首佩之,刀極精巧,名曰不刺頭,以金銀象牙雕琢󿀁靶。凡男子,老幼貧富皆佩于腰間,若有爭詈,即拔刃相剌。蓋殺人逃三日而出,即無事矣。男子猱頭裸身,赤腳,腰圍單布手巾。能飲酗酒,重財輕命。婦人亦然,惟項金珠,聯紉帶之,兩耳塞茭樟葉圈于竅中。有病不服藥,但禱神求佛。其喪事,凡主翁病死,婢妾輩相對而誓曰:「死則同往。」監殯之日,妻妾奴婢皆滿頭簪草花,披五色手巾,隨屍至海邊或野地,畀屍于沙地,俾衆犬食盡󿀁好。如食不盡,則悲歌號泣,堆柴于旁,衆婦坐其上,良久乃縱火燒柴而去死,蓋殉葬之禮也。其王椎髻,戴金鈴,衣錦袍,躡革履,坐方牀。官吏日謁,三拜而退。出入乘象,或乘牛,或腰輿。壯士五七百人執兵器以從。國人見王皆坐,俟其過方起。不設刑禁,犯罪者隨輕重出黃金以贖。惟寇盜則置諸死。剪銀葉󿀁錢博易。室宇壯麗,飾以金碧。飲食豐潔。土不產󿀈,其酒出于椰子及蝦蝚丹樹,或以桄榔檳榔釀成,亦甚香美。其田膏腴,地乎衍,穀米富饒,倍於他國。民不󿀁盜,道不拾遺。人有名而無姓。五月遊江,十月遊山,或乘山馬,或乘軟兜。樂有橫笛、鼓板,亦能舞。諺云「太平闍婆」者,此也。

其山川:曰保老岸山;在蘇吉丹國。凡番舶未到,先見此山。頂聳五峰,時有雲覆其上。曰鸚鵡山;產鸚鵡。曰八節澗。乃爪哇咽喉,必爭地。元史弼嘗會兵於此。其產:金、銀、珍珠、番名沒爹蝦羅。犀角、番名低蜜。象牙、番名象羅。玳瑁、沉香、茴香、青監、不假煎煮,日曬而成。檀香、樹與葉似荔枝。龍腦香、丁香、番名香󿀁昆燉盧林。蓽澄茄、其藤蔓衍,春花夏實。花白而實黑。木瓜、椰子、蕉子、甘蔗、芋、檳榔、胡椒、樹如葡萄。以竹木󿀁棚架,三月花,四月實,五月收采曬乾。硫黃、紅花、蘇木、桄榔木、吉貝、絞布、有繡絲紋、雜色絲紋。裝劍、藤簟、白鸚鵡、能馴言語歌曲。孔雀、倒掛鳥、身形如雀而羽五色,日間聞好香則收而藏之羽翼間,夜則張尾翼而倒掛以放香。猴。國中山多猴,不畏人,呼以霄霄之聲即出,或投以果則二大猴先至。士人謂之猴王、猴夫人,食畢。群猴食其餘。

其貢:胡椒、蓽茇、蘇木、黃臘、烏爹泥、金剛子、烏木、番紅土、薔薇露、奇南香、檀香、麻藤香、速香、降香、木香、乳香、龍腦、血竭、肉豆蔻、白荳蔻、藤竭、阿魏、蘆薈、沒藥、大楓子、丁皮、番木鱉子、悶蟲藥、碗石、蓽澄茄、烏香、寶石、珍珠、錫、西洋鐵槍、摺鐵刀、芯布、紅油布、孔雀、火雞、鸚鵡、玳瑁、孔雀尾、翠毛、鶴頂、犀角、象牙、龜筒、黃熟香、安息香。其入貢三年一期。正統八年定。後無恒。

其里至:東古女人國,西󿀁三佛齊國,南古大食國,北占城國,達於京師。

◎三佛齊

三佛齊,前代至洪武間󿀁國。今󿀁舊港宣慰司地,古乾陀利也。在占城之南,相距五日程。居海中,或曰居真臘、爪哇之間。

泉州僧本稱說,其表兄󿀁海賈,欲往三佛齊,法當南行二日而東。否則值焦土,船必糜碎。此人行時遇風迅,船駛既二日半,意其當轉而東,即回柁,然已無及,遂落焦土,一舟盡溺。此人獨得一木,浮水三日,漂至一島畔,度其必死。捨木登岸,行數十步,得一小徑,路甚光潔,若常有人行者。久之,有婦人至,舉體無片縷,言語啁𠯩?,不可曉。見外人,甚喜。攜手與󿀀石室中。至夜與共寢。天明,舉大石塞其外,婦人獨出,至日脯時󿀀,必齎異異至。其味珍甚佳,世所無者。留稍久,始聽自便。如是七八年,生三子。一日總步至海際,適有舟抵岸,亦泉人。以風誤至者,乃舊相識,急登之。婦人奔走,號呼戀戀,度不可回,即󿀀取三子對此人裂殺之。其島甚大,然但有此一婦人耳。

󿀁國時所管十五州。又有旁近屬國曰單馬令、凌牙斯、蓬豐、登牙儂、細蘭諸種。國主號曰詹卑。其人多姓蒲。梁天監元年入貢,後絕。唐天祐初,復通中國。宋建隆以後,遣使入貢。淳化三年,廣州上言,其使蒲押院黎前年來貢󿀀道,聞本國󿀁闍婆即爪哇。所侵,駐南海一年,今春欲󿀀。至占城風信不利,復還。乞詔諭本國。從之。熙寧十年,使其臣保順慕化大將軍入見,以金蓮花貯珍珠龍腦來獻。元豐中,使至者再。

本朝洪武二年,遣行人趙述使其國。

四年,述還。國主馬哈剌札八剌卜遣使奉金字表文隨述貢方物。賀即位。賜大統曆並諸文綺。

六年,復遣使賀正旦,貢方物。

八年,朝使招諭拂菻國,󿀀歷其地,遣使隨入貢。

九年國主卒。嗣子麻那者巫里表乞紹封,且請國印綬。上遣使齎詔冊封,賜印用駝紐,銀質,塗以金。詔曰:「朕自混一區宇,常遣使招諭諸番。爾三佛齊國王即稱臣入貢,於茲有年。今秋使者齎表至,知王薨逝,爾麻那者巫里以嫡子當嗣王位,不敢擅立,請奉于朝,可謂賢矣。朕嘉其誠,是用遣使賜以三佛齊國王之印。爾當善撫邦民,永󿀁多福。」

十年,詔賜王及使臣織金、彩緞、紗羅、靴襪有差。

三佛齊本臣屬於爪哇者。本朝開國之初,海外諸番通使不絕,商旅便之。自胡惟庸謀亂,三佛齊因而遣間諜紿我使臣羈留于境。爪哇國王聞知其事,戒三佛齊,令其禮送還朝。自後諸國道路不通,商旅阻絕。上欲遣使諭爪哇國,恐三佛齊中途阻之。命禮部移咨暹羅國王轉達爪哇曰:「自有天地以來,即有君臣上下之分,且有中國四夷之禮,自古皆然。我朝混一之初,安南、占城、真臘、暹羅、大琉球皆修臣職。惟三佛齊梗我聲教。夫智者憂未然,勇者能從義。彼三佛齊以蕞爾之國而行奸于中國之中,可謂不畏禍者矣。爾暹羅國王猶守臣職,我皇上眷愛如此。可轉達爪哇,俾以大義告於三佛齊。三佛齊係爪哇統屬,其言必信。或能改過從善,則與諸國咸禮遇之如初,勿自疑也。」其後爪哇併三佛齊,廢其國。其地有舊港,商舶所聚。爪哇置小酋以司市易。南海商人梁道明棄鄉里來居,積歲聚衆,󿀁之酋長。

永樂三年,遣行人譚勝受招之還。詳具爪哇傳中。

按梁道明、王直並入海󿀁商者。道明其終󿀀于首丘。王直其終徇于藁街,人其可不知順逆以擇禍福也哉!

五年,中使鄭和往西洋還,泊舊港,遇海賊陳祖義等招之。陳祖義者,廣東人。脫罪避居舊港,久之得󿀁三佛齊將領,暴橫掠過客。至是因鄭和之招,詐降潛謀邀劫和。有施進卿者,祖義鄉人也,訴于和。和整兵擒祖義,誅其黨五千餘人。承制官進卿留舊港󿀁將領。祖義械送京師,斬于市。諸番聞之,皆讋服。是年,舊港酋長施進卿遣婿丘彥誠入貢。詔設舊港宣慰使司。命進卿󿀁宣慰使,賜印浩、冠帶、文綺。

二十一年,進卿子濟孫復遣彥誠奏父卒。請封,並言印󿀁火所毀,請復給。命濟孫襲宣慰使,賜冠帶、織金、文綺、襲衣、銀印,中使鄭和齎往賜之。自是比諸番國,朝貢不絕。

其國在海中,扼諸番舟車往來之咽喉。商旅過不入,輒出船合戰,故諸國之商舶輻輳。累甓󿀁城,人民散處城外。水多地少,部領者皆在岸造屋居之,周匝皆僕從住宿。其餘民庶皆於水架木筏,蓋屋而居。覆以椰葉,以木椿拴闌,或水長則筏浮起,不能沒也;或欲別居,起椿去之,連屋移徙,不勞財力。四時之氣多熱少寒,冬無霜雪,土沃倍于他壤。古云「一年種穀,三年生金」,言其米穀盛而多貿金也。民故富饒,俗囂好淫。男女推髻,穿青綿布衫,用香油塗身。以金銀貿易。貨用燒五色珠、青白磁器、銅鼎、五色布、絹、色緞、大小磁甕、銅錢之屬。民習水陸戰,臨敵敢死,服藥,兵刃不能󿀄擊。兵隨時徵發,立酋長統率之。自󿀅兵糧,平時亦不輸徵稅。凡文字用梵󿀂,其王指環󿀁印。亦有中國文字,上表章用焉。三佛齊本南蠻別種,初隸爪哇,有地十五州。東距爪哇,西距滿剌加,南距大山,西北濱海。

其產:金、銀、水晶、珠、琉璃、犀、象、象牙、安息香、樹脂,其形色類核桃穰,不宜於燒,然能發衆香,故人取以和香。龍腦香、檀香、烏桶木、單馬令國出。樹似上櫚,可󿀁器。貓睛石、細蘭國出。瑩潔明透,如貓眼睛。沉香、乳香、樹如榕,以刀斫之,液溢於外,凝結而成。其󿀁品十,有其名滴乳瓶乳袋者黑榻纏未之別。薔薇水、即薔薇花上露。花與中國薔薇不同,土人多取其花水以浸代露,故偽者多,以琉璃瓶試之,翻搖數四,其泡周上下者󿀁真。萬歲棗、木香、樹類絲瓜,冬取根曬乾。褊桃、婆律香、薰陸香、蘆薈、草屬,狀如鱟尾,彩之以玉器搗研成膏,名曰蘆薈。梔子花、色淺紫,香清越。其花稀有之,土人彩之曝乾,藏琉璃瓶中。沒石子、樹如樟,開花結實。如中國茅栗。蘇合油、以濃而無滓者󿀁上。膃肭臍、獸形如狐,腳高如犬,走如飛。取其腎以潰油,名曰膃肭臍。阿魏、樹不甚高,土人納竹筒於樹稍,脂滿其中,冬月破筒取脂,即阿魏也。或曰其脂最毒,人不敢近。每彩時係羊樹下,自遠射之,脂之毒著于羊,羊斃即󿀁魏。珊瑚、生海中最深處。初生色白,漸長變黃,以絲繩繫五爪鐵貓兒,用黑鉛󿀁墜,擲海中取之。初得肌理軟膩,見風則乾硬,變紅色者󿀁貴,若失時不取,則蠹敗。沒藥、樹高大如松,皮厚一二寸,採時掘樹下󿀁坎,用斧伐其皮,脂流于坎,旬餘取之。血竭、樹略同沒藥,彩亦如之。自乳香以下諸物多大食諸番出而萃於三佛齊國。又產鶴頂、火雞、神鹿,鶴頂鳥大於鴨,腦骨厚寸餘,外黃內赤,鮮麗可愛。火雞大於鶴,頸足亦似鶴,軟紅冠,銳嘴,毛如青羊色,爪甚利,󿀄人腹致死,食炭。神鹿大如巨豕,高可三尺,短毛喙,啼三跲。

其貢:黑熊、火雞、孔雀、五色鸚鵡、諸香、兜羅錦被、苾布、白獺、龜筒、胡椒、肉荳蔻、番油子、米腦。

其里至:占城國南五日。其入貢自廣東達于京師。

◎浡泥

浡泥國在西南大海中。所統十四州,前代屬爪哇,不通中國。宋太平興國中,國主向打始因商人蒲盧歇遣使入貢。元豐中,國主錫里麻喏遣使又至。自後久絕。

本朝洪武三年,命監察御史張敬之、福建行省都司沈秩秩,烏程人。持詔往諭。至其國,國主馬合漠沙倨傲無禮。秩令譯言曰:「皇帝撫有四海,日月所照,霜露所墜,無不奉表稱臣。浡泥以彈丸之地,乃欲抗天威耶!」國主大悟,舉手加額曰:「皇帝󿀁天下主,即吾君父,安敢云抗?」秩折之曰:「王既知君父之尊,󿀁臣子柰何不敬?」亟撤去座,更設薌几,置詔󿀂其上,命國主帥官屬列拜于庭。秩奉詔立宣之,王俯伏以聽,因曰:「近者蘇祿來侵,子女玉帛盡󿀁所掠。必俟三年後,國事稍舒,當造舟入貢。」秩曰:「皇帝登大寶已有年矣,四夷之國,東則日本、高麗,南則交趾、占城、闍婆,西則吐蕃,北則蒙古諸部落,使者接踵於道。王即行已晚,何謂三年?」國主曰:「地瘠民貧,愧無奇珍以獻,故將遲遲爾,非有他也。」秩曰:「皇帝富有四海,豈有所求?但欲王之稱藩一示,無外爾。」國主曰:「容與相臣圖之。」又明日,其相王宗恕來曰:「使者之言良是,請以五月五日成行。」爪哇有人問國主曰:「蘇祿來攻,王帥師卻之。今聞󿀀誠中國,無我闍婆矣。」國主惑之。秩復走見國主,國主辭以疾。秩大言謂宗恕曰:「爾謂闍婆非中國臣耶?闍婆尚稱臣,於爾國乎何有?使者還朝,天兵旦夕至,雖欲噬臍,悔何及乎?」宗恕悚然曰:「敬聞命矣。」入白國主。大會其屬,共議遣亦思麻逸等入朝。更以金佩刀、吉貝布󿀁贈。秩毅然辭之。國主顧近詩曰:「中國使者廉潔乃如是耶?闍婆來人討索每無厭,況強之而不受耶?」秩以涉海萬里,不可無紀。仍與敬之各賦一詩。國主大悅,󿀂於板懸之。既別,舟行至海口,國主又惑。左右言令人與亦思麻逸曰:「使者不受刀布,爾等必不還矣。」秩恐國主不安,復走其所,反覆譬曉之。王曰:「使者之言如此,予中心釋然矣。」王舉酒酹地祝曰:「願天使早還中國,願區區微介亦早󿀀敝邦。」於是亦思麻逸隨秩等至朝見。奉上金表,皇太子銀箋,各獻方物。賜宴于會同館。已而遣󿀀,寵齎其王甚厚。

八年,詔浡泥山川之神,附祭于福建山川位次。

永樂三年,詔遣使封其國主麻那惹加那乃󿀁王,給印符誥命。

六年,王率其妻子家屬陪臣來朝。泊福州港,守臣以聞。上念王距中國數萬里,遠涉鯨波而至。遣中使偕禮部官往迎勞之,所過諸郡皆設宴。既至,王奉表入見。並上東宮箋,各獻方物,妃亦上中宮箋,獻珍物。上享王於奉天門,別宴妃及王弟王子陪臣他所。覆命供張會同館,日給牲牢。上尊賜王金繡龍金麒麟等襲衣,金玉裝帶儀杖鞍馬。入賜妃與王子冠服,下逮陪臣傔從文綺紗羅襲衣。出就會同館復賜宴焉。王卒於館。輟朝三日,祭賻甚厚。諡󿀁恭順,賜葬南京城南石子岡以西。南蠻人隸藉中國者守之,樹碑建祠,命有司春秋致祭。復令其子遐旺襲封。遣行人內官護送󿀀國。瀕行,賜宴奉天門。別宴王母陪臣等。賜金百兩、銀三千兩,凡館中幃幔裀褥器皿悉撤以贈。覆命禮部宴餞于龍江驛,又宴龍潭驛。初,國王麻那惹加那乃上言,蒙恩封王爵,境土皆屬職方,國有後山,乞封表󿀁一方之鎮。王卒,其子遐旺以󿀁請。六年,詔封其山󿀁「長寧鎮國山」,御製碑刻石于上。

十二年,洪熙元年,皆來朝貢。今亦罕至矣。

其地炎熱,多風雨。無城郭,樹木柵以󿀁固。或曰以板󿀁城。王所居屋覆以貝多葉,民舍覆以草。王坐繩牀,出即大布單坐其上,衆舁之。名曰玩囊。戰鬥者持刀披甲,甲以銅鑄,狀若大筒,穿之於身,護其腹背。其國鄰底門國。有藥樹,取其根煎󿀁膏,服之及入其體,兵刀所󿀄皆不死。厥喪葬亦有棺斂,以竹󿀁輦車,載棄山中。二月始耕,則祀之。逾七年,則不復祀。婚聘之資先以椰子酒,次檳榔,又次以指環。然後以吉貝布或量出金銀成其禮。國人以十二月七日󿀁歲節,取樹實󿀁漿,澄漉膩如粉,食之能不饑。瀝漿󿀁酒。凡宴會,鳴鼓吹笛擊鈸,歌舞󿀁樂。無器皿,以竹編具多葉󿀁器,盛飲,食訖棄之。厥習尚奢侈。男女椎髻,以五綵帛繫腰,花錦󿀁衫。王之服色略仿中國。基宇弘敞,原田獲利,煮海󿀁鹽,釀秫󿀁酒。愛敬中國人,每見中國人醉者,則扶之以󿀀。番󿀂無筆札,以刀刻貝多葉行之。事佛甚嚴,五月十三日國人競作佛事。

其山:長寧鎮國。其產:片腦、樹如移檜,取者必齋沐而往。其咸片似梅花者󿀁上,其次有金腳、速腦、米腦、蒼腦、札聚腦。又一種如油,名腦油。檀香、象牙、吉貝布、玳瑁、鶴頂、巴尾樹、貝多葉、加蒙樹、二樹心可󿀁酒。椰子、檳榔、紙。紙類木皮而薄,瑩滑色微綠。宋時入貢,以󿀂表。厥貢:珍珠、寶石、金戒指、金縧環、龍腦、牛腦、梅花腦、降香、沉速香、檀香、丁香、肉豆蔻、黃蠟、犀角、玳瑁、龜筒、螺殼、鶴頂、熊皮、孔雀、倒掛鳥、五色鸚鵡、黑小廝、金銀八寶器。厥貢單目用銀。

其里至:闍婆、四十五日。三佛齊、四十日。占城。三十日。其朝貢自廣東達于京師。

◎瑣里、古里

瑣里國又曰西洋瑣里國;古里國又曰西洋古里國。或爲二國,或爲四國。會典諸書所載各異,皆西海諸番之會。自廣州舶船往諸番,出虎頭門,如入大洋,分東西三路。東洋差近,周歲可回。西洋差遠,兩歲一回。宋於中路置巡海水師營壘。其國與伽藍洲獅子國相鄰,或云南距柯枝,西瀕海。自柯枝海行可三日至,前代不通中國。

本朝洪武三年,遣使持詔諭西洋諸番曰:「自古󿀁天下主者,視天地所覆載,日月所照臨,若遠若近,生人之類無不欲其安土而樂生。然必中國治安而後四方外國來附。近者元君妥歡帖木兒荒淫昏弱,志不在民。四方豪傑割據郡縣,十去八九。聯憫生民之塗炭,興舉義兵,攘除暴亂,天下軍民尊朕󿀁皇帝。國號大明,建元洪武。前年克取元都,四方以次平定。其占城、安南、高麗諸國俱已朝貢。今特遣將巡行北邊,始知元君己歿。獲其孫買的里八剌,封󿀁崇禮侯。朕仿前代帝王治理天下,惟欲中外臣民咸樂其所。又慮汝等僻在遠方,未悉朕意,故遣使者往諭,咸使聞知。」既而遣前行人聞良輔往諭西洋諸番。於是古里國主遣使來貢,進金葉表文。上以其國涉海道遠,賜賚甚厚。

五年,瑣里國主卜納的亦遣使貢,奉金字表文,并圖其土地山川以獻。上賜國主大統曆及織金、綵緞、紗羅各四疋,賜使臣綵緞、紗羅各二疋。

七年,上因暹羅番商詐貢,詔中󿀂禮部曰:「古者中國諸侯於天子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九州之外番方遠國則每世一朝,其所貢方物不過表誠敬而已。高麗稍近中國,頗有文物禮樂,與他番異,是以命依三年一聘之禮。彼若就每世一見,亦從其意。其他遠國如占城、暹羅、西洋瑣里等處新附國土,入貢既煩,勞費甚大,朕不欲也。今遵古典而行,不必頻貢。其移文使諸國知之。」

永樂元年,二國各遣使貢馬。詔許其附載胡椒等物皆免稅。命有司造艦舶二百五十艘,󿀅使西洋。

三年,古里又遣使朝貢。詔封古里國王給印誥。

五年,復來貢。

七年,遣中官鄭和偕行人通西南夷,封海神宋靈惠夫人林氏󿀁「護國庇民普濟天妃」,建祠於京師儀鳳門。

按天妃,莆田林氏都巡君之季女。幼契玄理,預知禍福,在室三十年。宋元祐間,遂有顯應,立祠於州里。至元中,顯聖於海,保護海運。萬戶馬合法忽魯循等奏立廟。號天妃,賜祭太牢。洪武初,海運風作,漂泊糧米數百萬石於落漈。落漈言水往不可回處。萬衆號泣待死矣。大叫天妃,則風回舟轉,遂濟直沽。後又封「昭應德正靈應孚濟聖妃娘娘」之號。自後四方受恩之人遂各立廟,故今在處有之也。永樂中,杭州百戶郭保海運遭風,一旦晝如夕者,似三日夜矣。舟人泣叫天妃,許以立廟,頃刻遂見天日。成化間,杭州給事中陳詢欽命往日本國。至大洋風雨大作,舟將覆矣。陳禱天曰:「予命已矣,如君命何!」遠見二紅燈自天而下,若有人言曰:「救人不救船。」忽有燈至舟上,有漁舟數隻飄泊而至,遂得渡登山。即語曰:「吾輩󿀁天妃所遣,此山自某地去可幾日至廣東也。但多蛇難行,今與爾盒藥敷足,則無害矣。」已而果然。復入京,領敕又行。下舟時,夢天妃曰:「賜爾木,此回當刻我像,保無虞也。」明日,有大木浮水而來。舟人取之,乃沉香。至今刻像於家。

和等領甲士駕巨艦自福州長樂縣出五虎門航大海。西南行抵占城,正南行八晝夜抵滿剌加,以達西洋古里。分䑸遍往支國阿舟、忽魯謨斯等處。於是古里復遣使貢金絲寶帶。金絲細如髮,結花,綴八寶、珍珠、鴉鶻石於上。

二十二年,仁宗即位。從前戶部尚󿀂夏原吉之請,詔停止西洋取寶船,不復下番。宣德中復開,至正統初復禁。成化間,有中貴迎和上意者,舉永樂故事以告。詔索鄭合出使水程。兵部尚󿀂項忠命吏入庫檢舊案不得,蓋先󿀁車駕郎中劉大夏所匿。忠笞吏,復令入檢三日,終莫能得,大夏秘不言。會臺諫論止其事。忠詰吏謂:「庫中案卷寧能失去?」大夏在旁對曰:「三保下西洋費錢糧數十萬,軍民死且萬計。縱得奇寶而回,於國家何益!此特一敝政,大臣所當切諫者也。舊案雖存,亦當毀之以拔其根。尚何追究其有無哉!」忠竦然聽之,降位曰:「君陰德不細,此位不久當屬君矣。」大夏後果至兵部尚󿀂。自後其國亦不常至,間一遣使朝貢云。

灼艾集中劉大夏爲兵部郎中,有中官用事,獻取交南策。以中旨索永樂中調軍數。公故匿其籍,徐以利害告尚書。餘子俊力言阻之,事遂寢。與此相類,因附記以俟考。

其國古裡王好浮屠。敬象牛,老不傳子,傳外孫。否則傳弟,無外孫,弟傳善行人。族類分五種,如柯枝王南毗人不食牛,將領回回人不食豬。大家晨起用牛糞󿀁囊佩之,每旦水調抹額及股。國事皆決於二將領。俗尚信義,行者讓路,道不拾遺。海濱󿀁市,通諸番。用金銀錢。以葫蘆󿀁樂器,紅銅絲󿀁弦。歌聲相協,鏗鏘可聽。刑無鞭笞,輕斷手足,重罰金、誅戮。田瘠宜麥。產沉香、木香、西洋布、幅廣至四五尺。五色布、花蛻闊五尺、孔雀、白鳩、胡椒、馬、國多駿馬,來自西域。五色鴉鶻石。

其貢:寶石、金繫腰、珊瑚珠、琉璃瓶、琉璃碗、寶鐵刀、蘇合油、龍涎、梔子花、花氈、單伯蘭布、苾布、紅絲花手巾、番花人馬象物手巾、線結花靠枕、木香、乳香、檀香、錫、胡椒。

瑣里其產:撒哈剌、以毛織之,蒙茸加氈𣮷?,有紅綠二色。紅八者藍布、覬木黑布、白苾布。其貢:馬、紅撒哈剌、紅八者藍布、紅番布、木裡布、白苾布、珠子頂串、黃黑虎。其貢道亦由廣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