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皇帝諱贇，字乾伯，高祖長。母曰李太后。武成元年，生於同州。保定元年五月丙午，封魯國公。建德元年四月癸巳，高祖親告廟，冠於阼階，立皇太。詔皇太巡撫西土。文宣皇后崩，高祖諒闇，詔太總朝政，五旬而罷。高祖每巡幸四方，太常留監國。五年月，詔皇[00231]太巡西土，因討吐谷渾。宣政元年六月丁酉，高祖崩。戊戌，皇太卽皇帝位，尊皇后皇太后。癸丑，歲星、熒惑、太白合於東井。甲，誅上柱國、齊王憲。封開府于智齊國公。閏月乙亥，詔山東流民新復業者，及突厥侵掠家口破亡不能存濟者，竝給復一年。立妃楊氏皇后。辛巳，以上柱國趙王招太師，陳王純太傅，柱國代王達﹑滕王逌、盧國公尉遲運、薛國公長孫覽竝上柱國。進封柱國、平陽郡公王誼揚國[00232]公。進封柱國平陽郡公王誼爲揚國公 宋本、南本、北本及北史卷一〇周本紀下、通鑑卷一七三「揚」都作「楊」。按「揚」「楊」古多通用。下「柱國揚國公王誼爲大司空」條、「以大司空揚國公王誼爲襄州總管」條，以及他處中所載王誼封是月，幽州人盧昌期據范陽反，詔柱國、東平公宇文神舉帥衆討平之。秋七月辛丑，月犯心前星。乙巳，祠太廟。丙午，祠圓丘。戊申，祠方丘。庚戌，以宗伯、岐國公斛斯徵宗伯。丙辰，熒惑、太白合於七星。己未，太白犯軒轅星。壬戌，以柱國、南兗州總管、隨公楊堅上柱國、司馬。癸亥，尊所生李氏帝太后。八月丙寅，夕月於西郊。長安、萬年縣民居在京城者，給復年。壬申，行幸同州。遣使巡察諸州。詔制九條，宣下[00233]州郡：一曰，決獄科罪，皆准律文；曰，母族絕服外者，聽婚；曰，以杖決罰，悉令依法；四曰，郡縣當境賊盜不擒獲者，竝仰奏；五曰，孝順孫義夫節婦，表其門閭，才堪任用者，卽宜申薦；六曰，或昔經驅使，名位未達，或沉淪蓬蓽，文武可施，宜竝採訪，具以名奏；七曰，偽齊七品以上，已敕收用，八品以下，爰及流外，若欲入仕，皆聽預選，降等授官；八曰，州舉高才博學者秀才，郡舉經明行修者孝廉，上州、上郡歲一[00234]人，下州、下郡歲一人；九曰，年七十以上，依式授官，鰥寡困乏不能自存者，竝加稟恤。以司徒、杞國公亮安州總管，上柱國、薛國公長孫覽司徒，柱國、揚國公王誼司空。庚辰，太白入太微。丙戌，以柱國、永昌公椿司寇。九月丁酉，熒惑入太微。以柱國宇文盛、張掖公王傑、枹罕公辛威、鄖國公韋孝寬竝上柱國。庚戌，封皇弟元荊王。詔諸應拜者，皆以拜成禮。汾州稽胡帥劉受邏千舉兵反，汾州稽胡帥劉受邏千 冊府卷九八四、卷一三越王盛傳「千」作「干」。按當時北邊人常以「受邏干」爲名，北齊有万俟受洛干。疑作「干」是。詔上柱國、[00235]越王盛行軍元帥，率衆討平之。庚申，熒惑犯左執法。冬十月癸酉，至自同州。以司空、揚國公王誼襄州總管。戊，百濟遣使獻方物。十一月己亥，講武於道會苑，帝親擐甲冑。是月，突厥寇邊，圍酒泉，殺掠吏民。十月甲，以柱國、畢王賢司空。癸未，熒惑入氐，仍留經一月。己丑，以上柱國、河陽總管滕王逌行軍元帥，率衆伐陳。免京師徒，竝令從軍。
象元年春正月癸巳，受朝於露門，帝服通天[00236]冠、絳紗袍，羣臣皆服魏衣冠。赦，改元成。初置四輔官，以上柱國冢宰越王盛前疑，相州總管蜀國公尉遲迥右弼，申國公李穆左輔，司馬隨國公楊堅後丞。癸卯，封皇衍魯王。甲辰，東巡狩。丙午，日有背。以柱國、常山公于翼司徒。辛亥，以柱國、許國公宇文善宗伯。癸丑，日背。戊午，行幸洛陽。立魯王衍皇太。月癸亥，詔曰：河洛之地，世稱朝市。上則於天，陰陽所會；下紀於[00237]地，職貢路均。聖人以萬物阜安，乃建王國。時經五代，世歷千祀，規模弘遠，邑居壯麗。自魏氏失馭，城闕墟，君有戀舊之風，人深懷土之思。我太祖受命酆鎬，胥宇崤函，蕩定四方，有懷光宅。高祖神功聖畧，混一區宇，往巡東夏，省方觀俗，布政此宮，遂移氣序。朕以眇身，祗承寶祚，庶幾聿修之志，敢忘燕翼之心。一昨駐蹕金墉，嘗遊覽，百王制度，基趾尚存，今若因修，功易立。宜命邦，修復舊都。奢儉取文質之間，功役[00281]依來之義。北瞻河內，咫尺非遙，前詔經營，今宜停罷。於是發山東諸州兵，增一月功四十五日役，起洛陽宮。常役四萬人，以迄于晏駕。并移相州六府於洛陽，稱東京六府。殺柱國、徐州總管、郯國公王軌。停南討諸軍。以趙王招女千金公主，嫁於突厥。戊辰，以上柱國、鄖國公韋孝寬徐州總管。乙亥，行幸鄴。丙，初令授總管刺史及行兵者，加持節，餘悉罷之。辛巳，詔曰：有聖寶，實惟重器，玄天表命，人與能，幽顯同謀，[00239]確乎不易。域中之，實懸定於杳冥；天下公，蓋不避於內舉。我周感蒼昊之精，受河洛之錫，武功文德，光格區宇，創業垂統，永光無窮。朕以寡薄，祗承鴻緒，上賴先朝得一之迹，下藉羣后不貳之心。職貢與雲雨俱通，憲章共光華竝亘。圓首方足，咸登仁壽，思隆國本，用弘天曆。皇太衍，地居上嗣，正統所。遠憑積德之休，允叶無疆之祚。帝王之量，未肅而成；天祿之期，不謀已至。朕今傳位於衍。乃睠四海，深合謳歌之[00240]望；俾予一人，高蹈風塵之表。萬方兆庶，知朕意焉。可赦天下，改成元年象元年。帝於是自稱天元皇帝，所居稱天臺，冕有十四旒，車服旗鼓，皆以十四節。內史、御正皆置上夫。皇帝衍稱正陽宮，置納言、御正、諸衛等官，皆准天臺。尊皇太后天元皇太后。封內史上夫鄭譯沛國公。癸未，日初出及將入時，其中竝有烏色，如鷄卵，經四日滅。戊，以上柱國前疑越王盛太保，右弼蜀公尉遲迥[00241]前疑，代王達右弼。辛卯，詔徙鄴城石經於洛陽。詔曰：「洛陽舊都，今旣修復，凡是元遷之戶，竝聽還洛州。此外諸民欲往者，亦任其意。河陽、幽、相、豫、亳、青、徐七總管，受東京六府處分。」月壬寅，以上柱國、薛國公長孫覽涇州總管。庚申，至自東巡，陳軍伍，帝親擐甲冑，入自青門。皇帝衍法駕從入。百官迎於青門外。其時驟雨，儀衛失容。辛酉，封趙王招第貫永康縣王。封趙王招第二子貫爲永康縣王 卷一三趙王招傳作「永康公貫」，北史卷五八作「永康王貫」。按縣王之稱未見他例，疑有誤。夏四月壬戌朔，有司奏言日蝕，[00242]不視。過時不食，乃臨軒。立妃朱氏天元帝后。癸亥，以柱國、畢王賢上柱國。己巳，祠太廟。壬午，醮於正武殿。戊，太白、歲星、辰星合於東井。五月辛亥，以洺州襄國郡趙國，以齊州濟南郡陳國，以豐州武當、安富郡越國，以潞州上黨郡代國，以荊州新野郡滕國，邑各一萬戶。令趙王招、陳王純、越王盛、代王達、滕王逌竝之國。癸丑，有流星如斗，出太微，落落如遺火。是月，遣使簡視京兆及諸州士民之[00243]女，充選後宮。突厥寇幷州。六月丁卯，有流星如鷄，出氐，西北流，長一丈，入月中。己巳，月犯房北頭第星。乙酉，有流星如斗，出營室，流入東壁。是月，咸陽有池水變血。發山東諸州民，修長城。秋七月庚寅，以司空、畢王賢雍州牧，後丞、隨國公楊堅前疑，柱國、滎陽公司馬消難後丞。壬辰，熒惑掩房北頭第一星。丙申，納後丞司馬消難女正陽宮皇后。尊天元帝太后李氏天皇太后。壬，改天[00244]元帝后朱氏天皇后。立妃元氏天右皇后，妃陳氏天左皇后。八月庚申，行幸同州。壬申，還宮。甲戌，以天左皇后父將軍陳山提、天右皇后父開府元晟竝上柱國。山提封鄅國公，晟封翼國公。開府楊雄邗國公，開府楊雄爲邗國公 周書卷二九楊紹傳末云：「子雄嗣，大象末上柱國、邽國公。」隋書卷四三觀德王雄傳作「邘國公」。北史卷六八楊紹附子雄傳先作「邗」，後又作「邘」（此據百衲本，殿本仍作「邗」）。按「邽公」只見周書楊紹傳。「邘」是古國名，疑當作「邘」。乙弗寔戴國公。初，高祖作刑要制，用法嚴重。及帝卽位，以海內初平，恐物情未附，乃除之。至是醮於正武殿，告天而行焉。初高祖作刑書要制至告天而行焉 北史卷一〇周本紀下「至是」下有「爲刑經聖制，其法深刻」九字。御覽卷六三六「初」上有「詔罷高祖所約法」七字，至「乃除之」止。 按如周書之文，好似「刑書要制」廢而復行，如北史所述，則廢「刑書要制」在先，這時「告天而行的是宣帝的刑經聖制」。考隋書卷二五刑法志云：「大象元年又下詔曰：『高祖所立刑書要制，用法深重，其一切除之。』」下又云：「於是又廣刑書要制而更峻其法，謂之刑經聖制。」據隋志所述，大象元年廢刑書要制，不記月日，以後宣帝所制定的刑經聖制也沒有說何時頒佈，而確是兩件事，並非刑書要制先廢後復。周書卷四〇樂運傳，樂運上疏有云：「豈有削嚴刑之詔，未及半祀，便卽追改，更嚴前制」，正是指的廢刑書要制，行刑書聖制事。北史的記載大致可信，這年八月「告天而行」的，就是刑經聖制。疑周書原來和北史同，後來脫去九字，但冊府卷六一一已同今本，知脫去已久了。至御覽多出的七字，倒像八月是廢刑書要制之時，恐未可據。辛巳，熒惑犯南斗第五星。壬午，以上柱國、雍州牧、畢王賢太師，上柱國、郇[00245]國公韓建業左輔。是月，所在有蟻羣鬭，各方四五尺，死者什八九。九月己酉，太白入南斗。乙卯，以酆王貞冢宰。上柱國、鄖國公韋孝寬行軍元帥，率行軍總管𣏌?國公亮、郕國公梁士彥以伐陳。遣御正杜杲、禮部薛舒使於陳。冬十月壬戌，歲星犯軒轅星。是日，帝幸道會苑醮，以高祖武皇帝配。醮訖，論議於行殿。是歲，初復佛像及天尊像。至是，帝與像俱南面而坐，陳雜戲，令京城士民縱觀。乙酉，熒惑、鎮[00246]星合於虛。是月，相州人段德舉謀反，伏誅。十一月乙未，幸溫湯。戊戌，行幸同州。壬寅，還宮。己酉，有星如斗，出張，東南流，光明燭地。丁巳，初鑄永通萬國錢，以一當千，以一當十 宋本、汲本、局本「十」作「千」。張元濟以爲「十」字誤，云見北史。按北史周本紀下及御覽卷八三六、通典卷九、通鑑卷一七三都作「千」。隋書卷二四食貨志、冊府卷五〇〇作「十」。與五行布竝行。是月，韋孝寬拔壽陽，𣏌?國公亮拔黃城，梁士彥拔廣陵。陳人退走。於是江北盡平。十月戊午，以災異屢，帝御路寢，百官。詔曰：穹昊在上，聰明自下，吉凶由人，妖不自作。朕以寡德，君臨區㝢，道未行，信非福。始於秋季，及此玄冬，幽[00247]顯殷勤，屢貽深戒。至有金入南斗，木犯軒轅，熒惑干房，與土合，流星照夜，東南而下。然則南斗主於爵祿，軒轅於後宮，房曰明堂，布政所，火土則憂孽之兆，流星乃兵凶之驗。豈其官人失序，女謁尚行，政乘方，憂患將至？何其昭著，若斯之甚。上瞻俯察，朕實懼焉。將避正寢，齋居克念，惡衣減膳，去飾撤懸，披不諱之誠，開直言之路。欲使刑不濫及，賞弗踰等，選舉以才，宮闈修德。宜宣諸內外，庶盡弼諧，允叶民心，用消天譴。[00248]於是舍仗衛，往天興宮。百官上表勸復寢膳，許之。甲，還宮。御正武殿，集百官及宮人內外命婦，列妓樂，縱胡人乞寒，用水澆沃戲樂。乙丑，行幸洛陽。帝親御驛馬，日行百里。四皇后及文武侍衛數百人，竝乘驛以從。仍令四后方駕齊驅，或有先後，便加譴責，人馬頓仆相屬。己卯，還宮。
年春正月丁亥，帝受朝于道會苑。癸巳，祀太廟，乙巳，造扆，畫日月之象，以置左右。戊申，雨[00249]雪。雪止，雨細黃土，移時乃息。乙卯，詔江左諸州新附民，詔江左諸州新附民 北史周本紀下「左」作「右」。按上年十一月稱「江北盡平」，此詔卽對這些州而言，所以謂之「新附」。疑作「江右」是。給復十年，初稅入市者，人一錢。月丁巳，帝幸露門學，行釋奠之禮。戊午，突厥遣使獻方物，且逆千金公主。乙丑，改制詔天制詔，敕天敕。壬午，尊天元皇太后天元上皇太后，天皇太后李氏曰天元聖皇太后。癸未，立天元皇后楊氏天元皇后，天皇后朱氏天皇后，天右皇后元氏天右皇后，天左皇后陳氏天左皇后。正陽宮皇后直稱皇[00250]后。是月，洛陽有禿鶖鳥集於新營太極殿前。滎州有黑龍，與赤龍鬭於汴水之側，黑龍死。月丁亥，賜百官及民酺。詔曰：「盛德之後，是稱不絕，功施於民，義昭祀典。孔德惟藏往，道實生知，以聖之才，屬千古之運，載弘儒業，式敘彝倫。至如幽贊天人之理，裁成禮樂之務，故以作範百王，垂風萬葉。朕欽承寶曆，服膺教義，眷言洙、泗，懷道滋深。▢褒成啟號，且褒成啟號 宋本且字缺作□。冊府卷四九「且」作「而」。疑本作「而」，宋本所據之底本，此字缺，故作□。後來諸本作「且」，乃是以意補之。雖彰故實，旌崇聖績，猶有闕如。可追封鄒國公，邑數准舊。[00251]并立後承襲。別於京師置廟，以時祭享。」戊，行軍總管、𣏌?國公亮舉兵反，襲行軍元帥、鄖國公韋孝寬於豫州。亮不勝，孝寬獲而殺之。辛卯，以永昌公椿𣏌?國公，紹簡公連後。行幸同州。增候正，前驅戒道，百六十重，自應門至於赤岸澤，數十里間，幡旗相蔽，鼓樂俱作。令武賁持鈒馬上，稱警蹕，以至於同州。乙未，改同州宮天成宮。庚，至自同州。詔天臺侍衛之官，皆著五色及紅紫綠衣，以雜色緣，名曰品色衣。有[00252]，與公服間服之。壬寅，詔內外命婦皆執笏，其拜宗廟及天臺，皆俛伏。甲辰，初置天中皇后。立天左皇后陳氏天中皇后，立妃尉遲氏天左皇后。夏四月乙丑，有星如斗，出天厨，流入紫宮，抵鈎陳乃滅。己巳，祀太廟。己卯，詔曰：「朕以寡薄，昧於治方，不能使天地休和，陰陽調序。自春涉夏，甘澤未豐，旣軫西郊之歎，將虧南畝之業。興言夕惕，無忘鑒寐。無忘鑒昧 宋本及冊府卷八三「昧」作「寐」，並通。疑本作「寐」。良由德化未敷，政刑多舛，萬方有罪，責在朕躬。思覃寬[00253]惠，被之率土。囚死罪竝降從流，流罪從徒，五歲刑已下悉皆原宥。其反叛惡逆不道，及常赦所不免者，不在降例。」壬午，幸中山祈雨。幸（中）〔仲〕山祈雨 通典卷一四二、隋書卷一四、通鑑卷一七四「中」都作「仲」。通鑑胡注：「顏師古曰：仲山，卽今九嵕山之東仲山是也。括地志：仲山在雍州雲陽縣西十五里。」「中」字誤。至咸陽宮，雨降。甲申，還宮。令京城士女於衢巷作音樂以迎候。五月己丑，以上柱國、前疑、隨國公楊堅揚州總管。甲午夜，帝法駕幸天興宮。乙未，帝不豫，還宮。詔隨國公堅入侍疾。甲辰，有星如斗，出太微端門，流入翼，聲若風鼓幡旗。丁未，追趙、陳、越、代、滕五王入朝。己酉，漸。御正下[00254]夫劉昉，與內史上夫鄭譯矯制，以隨國公堅受遺輔政。是日，帝崩於天德殿。時年十，諡曰宣皇帝。七月丙申，葬定陵。帝之在東宮，高祖慮其不堪承嗣，遇之甚嚴。朝進止，與諸臣無異，雖隆寒盛暑，亦不得休息。性旣嗜酒，高祖遂禁醪醴不許至東宮。帝每有過，輒加捶扑。嘗謂之曰：「古來太被廢者幾人，餘兒豈不堪立耶。」於是遣東宮官屬帝言語動作，每月奏聞。帝憚高祖威嚴，矯情修飾，以是過惡遂不外[00255]聞。嗣位之初，方逞其欲。行在殯，曾無戚容，卽閱視先帝宮人，逼淫亂。纔及踰年，便恣聲樂，采擇天下女，以充後宮。好自矜夸，飾非拒諫。禪位之後，彌復驕奢，躭酗於後宮，或旬日不出。公卿近臣請者，皆附奄官奏之。所居宮殿，帷帳皆飾以金玉珠寶，光華炫燿，極麗窮奢。及營洛陽宮，雖未成畢，其規模壯麗，踰於魏遠矣。唯自尊崇，無所顧憚。國典朝儀，率情變改。後宮位號，莫能詳。每對臣下，自稱天。以五色[00256]土塗所御天德殿，各隨方色。於後宮與皇后等列坐，用宗廟禮器罇彝珪瓚之屬以飲食焉。令羣臣朝天臺者，皆致齋日，清身一日。車旗章服，倍於前王之數。旣自比上帝，不欲令人同己。嘗自帶綬及冠通天冠，加金附蟬，顧侍臣武弁上有金蟬，及王公有綬者，竝令去之。不聽人有高之稱，諸姓高者改姜，九族稱高祖者長祖，曾祖次長祖，官名凡稱上及者改長，有天者亦改之。令天下車皆以渾[00257]成木輪，禁天下婦人皆不得施粉黛之飾，唯宮人得乘有輻車，加粉黛焉。西陽公溫，𣏌?國公亮之，卽帝之從祖兄。其妻尉遲氏有容色，因入朝，帝遂飲之以酒，逼而淫之。亮聞之，懼誅，乃反。纔誅溫，卽追尉遲氏入宮，初妃，尋立皇后。每召侍臣論議，唯欲興造變革，未嘗言及治政。其後遊戲無恆，出入不飾，羽儀仗衛，出入不（飾）〔節〕羽儀仗衛 北史周本紀下、通鑑卷一七三「飾」作「節」。按如作「飾」，則當連下讀。周宣帝出行常大陳儀衛，豈得謂之「不飾羽儀仗衛」。正因其多隨從，故下云「陪侍之官皆不堪命」。「飾」字誤。晨出夜還。或幸天興宮，或遊道會苑，陪侍之官，皆不堪命。散樂雜戲魚龍爛漫之伎，常在目[00258]前。好令京城少年婦人服飾，入殿歌舞，與後宮觀之，以喜樂。擯斥近臣，多所猜忌。吝於財，畧無賜與。恐羣臣規諫，不得行己之志，常遣左右密伺察之，動止所，莫不鈔，有乘違，輒加其罪。自公卿已下，皆被楚撻，其間誅戮黜免者，不可勝言。每笞捶人，皆以百十度，名曰天杖。宮人內職亦如之。后妃嬪御，雖被寵嬖，亦多被杖背。於是內外恐懼，人不自安，皆求苟免，莫有固志，重足累息，以逮於終。[00259]
史臣曰：高祖識嗣之非才，顧宗祏之至重，滯愛同於晉武，則哲異於宋宣。但欲威之以檟楚，期之於懲肅，義方之教，豈若是乎。卒使昏虐君臨，姦回肆毒，善無而必棄，惡無而弗。窮南山之簡，未足其過；盡東觀之筆，不能記其罪。然猶獲全首領，及而亡，幸哉。
紀第七 周七[0026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