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南昌喻政選輯
文類
葉嘉傳宋蘇 軾
葉嘉，閩人，其先處上谷，曾祖茂先，養高不仕，好游名山，至武夷，悅之，遂家焉。嘗曰：「吾植功種德，不時採，然遺香後世，吾孫必盛於中土，當飲其惠矣。」茂先葬郝源，孫遂郝源民。至嘉，少植節操，或勸之業武，曰：「吾當天下英武[00011]之精。一槍一旗，豈吾哉!」因而游，陸先生，先生竒之，著其行傳於世。方帝嗜閱經史，時建安人謁者侍上。上讀其行而善之，曰：「吾獨不得與此人同時哉！」曰：「臣邑人葉嘉，風味恬淡，清白可愛，頗負其名，有濟世之才。雖羽知猶未詳。」上驚，敕建安太守召嘉，給傳遺詣京師。郡守始令採訪嘉所在，命齎示之。嘉未就，遣使臣督促。郡守曰：「葉先生方閉門制作，研味經史，志圖挺立，必不屑進，未可促之。」親至山中，[00012]之勸駕，始行登車。遇相者揖之曰：「先生容質異常，矯然有龍鳳之姿，後當貴。」嘉以皂囊上封。天之曰：「吾久飫卿名，但未知其實爾。我其試哉。」因顧謂侍臣曰：「視嘉容貌如鐵，資質剛勁，難以遽用，必槌提頓挫之乃可。」遂以言恐嘉曰：「砧斧在前，𪔂?鑊在後，將以烹，視之如何?」嘉勃然吐氣曰：「臣山藪猥士，幸陛下採擇至此，可以利生，雖粉身碎骨，臣不辭。」上笑，命以名曹處之，加樞要之務焉。因誡黃門監[00013]之。有頃報曰：「嘉之所，猶若粗踈然。」上曰：「吾知其才，第以獨學未經師耳。」嘉之，屑屑就師，頃刻就，已精熟矣。」上乃敕御使歐陽高、金紫光祿夫鄭當時，甘泉侯陳平人，與之同。歐陽疾嘉初進有寵，曰：「吾屬且之下矣。」計欲傾之。會天御延英，促召四人，歐陽但熱中而已；當時以足擊嘉；而平亦以口侵陵之。嘉雖侮，之起立，顏色不變。歐陽悔曰：「陛下以葉嘉託吾輩，亦不可忽之。」因同帝，歐陽稱嘉美，而因[00014]以輕浮訾之。嘉亦訴於上。上責歐陽，憐嘉，視其顏色，久之，曰：「葉嘉眞清白之士，其氣飄然若浮雲矣。」遂引而宴之。少間，上鼓舌欣然曰：「始吾嘉，未甚好；久味之，其言令人愛之，朕之精魂，不覺洒然而醒。曰：「啓乃心、沃朕心」，嘉之謂。」於是封嘉鉅合侯，位尚。曰：「尚，朕喉舌之任。」由是寵愛日加。朝廷賔客，遇會宴享，未始不推嘉。於上日引對，至於再。後因侍宴苑中，上飲踰度，嘉輒苦諫。上不悅曰：「卿司朕喉舌，而[00015]以苦辭逆我，余豈堪哉!」遂唾之。命左右仆於地。嘉正色曰：「陛下必欲甘辭利口，然後愛耶?臣雖言苦，久則有效，陛下亦嘗試之，豈不知乎?」上顧左右曰：「始吾言嘉剛勁難用，今果矣。」因含容之，然亦以是踈嘉。嘉既不得志，退去閩中。既而曰：「吾未如之何，已矣。」上以不嘉月餘，勞於萬幾，神苶思困，頗思嘉。因命召至，喜甚，以手撫嘉曰：「吾渴卿久。」遂恩遇如故。上方欲南誅兩越，東擊朝鮮，北逐匈奴，西伐宛，以兵革[00016]。而司農奏計國用不足。上深患之，以問嘉。嘉進策。其一曰：榷天下之利、山海之資，一切籍於縣官。行之一年，財用豐贍。上悅。兵興有功而還。上利其財，故榷法不罷。管山海之利，自嘉始。居一年，嘉告老。上曰：「鉅合侯其忠可謂盡矣。」遂得爵其。令郡守擇其宗支之良者，每歲貢焉。嘉人。長曰摶，有父風，故以襲爵。次曰挺，抱黃白之術。比於摶，其志尤淡泊。嘗散其資，拯鄉閭之困，人皆德之。故鄉人以[00017]春秋伐鼓，會山中，求之以常。
贊曰：今葉氏散居天下。皆不喜城邑，惟樂山居。氏於閩中者，盖嘉之苗裔。天下葉氏雖夥，然風味德馨，世所貴，皆不及閩。閩之居者多，而郝源之族甲。嘉以布衣遇天，爵徹侯，位八座，可謂榮矣。然其正色苦諫，竭力許國，不身計，盖有以取之。夫先王用於國有節，取於民有制，至於山林川澤之利，一切與民。嘉策以榷之，雖救一時之急，非先王之舉。君譏之。[00018]或云管山海之利，始於鹽鐵丞孔僅、桑弘羊之謀。嘉之策未行於時，至唐趙讚始舉而用之。
清苦先生傳 元楊維楨
先生名𣗪?，字荈之。姓賈氏，別號茗仙。其先陽羨人，世係錦遠散處之中州者不一。先生㓜而穎異，於諸眷族中，最其風致。卜居隱於姑蘇之虎丘，與陸羽、盧仝輩相友善，號勾吳雋。每人遊，必挾先生隨之。以故情謐日殷，衆咸目之死生交。然先生之人芬馥而𠁊?朗，磊落而[00019]踈豁，不媚於世，不阿於俗。凢有請求，則必攝緘縢固扄觼，假人提携而往，四方之士，多親灸之。雖窮簷蔀屋，足跡未嘗少絕。偶乗月江泛舟，取金山中泠之水瀹之，因品第一泉，遂遨遊不輟。尤喜僧室道院，貪愛其花竹繁茂，水石清竒，徜徉容與，由然不忍去。構軒一所，匾曰松風深處。中設𪔂?彝翫好之物，壚燒榾杌，煨芋栗而啜之。因賦詩，有「松風乍響匙翻雪，梅影初橫月到窓」之句。或琴弈之間，樽俎之上，先生無[00020]不价焉。性惡旨酒，每對醉客，必攘袂而剖析之。客醉亦因之而少解。少嗜詩百家之學，誦至夜分，終不告勌。所至高其風味，樂其眞率，而無詆評之者。而世之枯吻者，仰之如甘露；昏瞑者，飫之若醍醐。或譽之以嘉名，而先生亦不以華。或拂之非義，而先生亦不與之較。其清苦狷介之操類如此。或者比倫之，以伯夷之亞，其標格具於黃太史魯直之賦，其顛末詳諸蔡司諫君謨之譜，茲故弗及贅。[00021]
太史公曰：賈氏有出，其一晉文公舅犯之狐射姑食采於賈，後世因以姓。至文時，洛陽少年誼，挾經濟之才，上治安之策，帝以其深達國體，欲位之以卿相。絳灌之徒扼之，遂踈出之，梁王太傅，弗伸厥志。雖其孫蕃衍，終亦不振。有僣擬龍鳳團號者，乂其踈逖之屬，各以驕貴夸侈，日思競以旗鎗。宗人咸相戒曰：彼稔惡不悛，懼就烹於𪔂?鑊，盍逃之。或隱於蒙山，或遁於建溪，居無何而禍作，後竟泯泯無聞。[00022]惟先生以清風苦節高之。故沒齒而無怨言，其亦庶幾乎，篤志君矣。
居士傳 明徐 曠
居士姓，族氏衆多，枝葉繁衍遍天下。其在六安一枝最著，宗；陽羨、羅岕、武夷、匡廬之類，皆宗；若蒙山其別枝。巖泉徐曠者，味古今士。嘉靖中，以使至六安，欲過居士訪之，偶讀宵分，倦隱几夢神人，告曰：先生含英咀華，余侍有年矣。昔者陸先生，不鄙世族作[00023]譜，及雜引經，每枉士夫。余輙出其文章表之，陸先生名愈長，余亦與有揚之力焉。先生其肯傳我乎？余當以揚陸先生者揚先生。徐忽寤，睜目視之，無所。適童盥雙手捧至，乃知所夢者，即居士之先。遂作傳按氏苗裔，最遠鴻濛初，上帝憫庶類非所開形性，局各有司存焉。氏列木品，凢木材者千，尋其最須十尺。與之性清香甘，氏喜曰：庶矣，庶矣，未，吾徃叩當益我，乃伏闕[00024]訴曰：臣荷恩重願世授首報，然若孫計，請乞藩封。上帝怒曰：臣多欲罪當誅，時帝方好生不即誅下，局議司形者曰：罪當貶其處深岩幽谷，其材尺許，性者曰：與之苦疏，請上裁詔可之。氏伏罪而出，于是其處其材世守之，暦數百年皆山澤叟，無顯者。代以下，國制漸，間有識者，然遇山人，輙仇仇不適，類戕賊焉，其少者最苦之，長者曰：吾以旗鎗衛若山人聞之怒，深春率女士噪呼，菁莽中擄之俘，斬[00025]無筭并旗鎗搴奪焉。有死者，相枕籍者，偃者，仆者，有孑立者，有傾且倚者，有髠者。氏愈出首愈敗然，偵之，則是間諜挑釁多。吳中人乃謀諸老者曰：吾聞吳強國，昔齊景公泣涕女女矣，吾如景公，何春秋求成之義，盍脩諸衆皆曰：然。于是長者自啣縛就山人府伏曰：吾不敵矣。君特吳人獻我耳，勿信。君衛吾，吾當令吳人歲歲貢。金幣山人曰：有是哉，有是哉。于是徙其衆，咸就山人。山人始通好，然亦無甚顯者。嗣后有[00026] 楚狂裔孫。陸羽先生者，博物洽聞，聞氏名，就山中訪之，登其堂直入其室，寂無織塵。躊躇四顧，北窓間僅石榻一設，山水畫一幅，蒲團數枚，香一爐，棊一枰，古琴一張，案上有周易義皇墳與古詩若干卷。氏不出，戒諸曰：先生識者，若等次第，徃之，以月日序，少者最尾。先生撃筑而歌，乃出迎。披蒙茸裘衣，樸古之衣，或蒼蘚跡沒尚存。蓋氏山中習云：乃延先生坐，先生問弟，弟以次第之，獨少女誕穀雨前[00027] 故名雨前最嬌。不出先生不知每一者，咸嘖嘖嘆賞，品題深有味乎其言。時氏以獨居不成，味無成欸，先生出而呼其相，狎友數十輩，共聚一室焉。願各獻其能，共成美悅先生。有第一泉氏，第泉氏，第泉氏，有筐氏，籠氏，瓦壺氏，爐氏，火氏，孟氏，筋氏，其泉氏匙氏，列階下聽，先生召始徃，不召不敢徃。于時先生張口舌，傾腸腹締交氏，咸慶知已，即命雨前出行酒，先生一，異之，謂曰：此標格氣味不凢，[00028] 品。他日當近王者，貴。第寶藏之，勿輕以許人。然造物忌盈，汝姓當世世顯榮，發在少年，汝長老宜讓之。當澹泊隨時，高下不問類，可保長貴。若雨前勿輕許人。氏曰：諾。命雨前入，遂入乃呼。端溪氏，玄圭氏，楮氏，中山氏，咸就中山氏免冠曰：願乞先生言，用旌主人，先生命孟氏來，連啜之，一揮而就，譜成經亦成。氏再拜曰：吾得此，后世當有顯者，先生賜遠矣，遂別去。今氏之譜，與其經，散文章家，氏名[00029] 益重。氏好脩潔，與文人騷客高僧隱逸輩最親昵。有毒侮于酒正者，輙入底裏勸之，酒正盡退舍不敢角立。能破人悶，好吟詠，吟詠者，援之共席，神氣灑灑，腸不柘驚，人句迭出焉。故氏風韻，絕俗不與凢品等，特頗遠市井，或召之老者，亦徃士人。由此益重氏。凢延上賔，修婚禮，必邀氏與焉。山人者，流知士人重，咸重由是，益廣其資生，之去濕就燥，護侵伐防觸牴，千百計。雖烈日積雪風雨，山人視之益[00030]篤。然所居，率無垣墻之制。上帝不賜藩封。吳中人知之，更餌山人。山人不從，果貢金帛，歲歲如初，言山人遂德之，與氏通世世好不絕。一日有乗高軒者 ，過其門，詠老杜炙背，採芹之句，氏聞之，驚曰：得無知我雨前哉，不數日果有疏雨，前名上者上走中使持璽，命有司齋黃金色幣聘徃，金色幣者，上御赭袍，示親寵。有司如命，捧帛聘氏，不得已命雨前拜賜，有司促上馬，雨前上馬，盛陳仙樂，設旗幟，擇良使[00031] 從之，計偕以上，雨前馬上歌曰：妾本山中質山中身，騷辭母兮，多苦辛，黃金幣兮，色鱗鱗，令日清明兮朝紫宸，何以報君王恩。歌曰：金幣緾頭兮百花帶，鼓耽耽，旂 苦居中香在外，紅塵百騎荔枝來。太真太真兮，今安在？一時聞者皆泣下。至京師，直排帝閽入時上御使殿，雨前叩首曰：臣所謂苦盡甘來者，蒙恩及草茅，願赴湯火。上憐之，以手援之至就口焉。上厚賞賜使者，遂封龍團夫人，命納諸后宮。宮中一后[00032] 嬪六妃九貴人十夫人，一時者皆悅。即延上座，寵冠掖庭，雨前性恬淡不驕，雖羣娥亦狎，且就之。自后妃以下，無少長少頃不輙索其隆眷。若此然，雨前不能自行徃，必藉相托乞恩于上。上命玉容貴人與之，俱玉容者，其量有容，故以容名。玉容謝曰：臣今得所矣。昔上命黃封力士入宮，禁力士性傲而氣雄，且粗豪慣恃上恩，至有擠臣傾仆時者，臣嘗苦之不自禁。懼無以完晚節。臣今是所矣。雨前亦以玉容同[00033] 出身山家，甚宜之，上謂雨前曰：吾欲汝世世受國恩，汝有家法否？雨前曰：臣㣲賤，無家法，臣侍奉中國不通外夷，然族有善醫者，西番人多重賂之，君王幸保全，使世守清苦之節，以免赤族當關，須鐵面。上曰：然。以雨前請著令，至今西羌之域，尚有巡憲使。云氏由此世通籍王家益顯，且遠矣。贊曰：草木之生，皆得天地之精之先，五谷尚矣，然華者多不足，于目實者，多不足，于口類皆可得，于聞而下，通于樵夫[00034] 牧，豎不貴，神仙家以松柏芝苓服之，可長生。吾未聞其術，借有之，其功用亦弗廣，皆不足貴。若氏者，樵夫牧豎所共知，而知之者鮮能達其精。其精通于神仙家，而功用之廣，則過之，且世寵于王者，而器之不少哀焉，吁最貴哉，最貴哉。
味苦居士傳甌明支中夫
湯器之，字執中，饒州人，嘗愛孟苦其心志之言，別號味苦居士。謂學者曰：士不受苦，則善心[00035]不生，善心不生，則無由以入德。是以人召之則行，命之則徃，寒熱不辭，多寡不擇，旦暮不失，略無幾㣲厭怠之色，於顏面，或譏之曰：心志固苦矣，筋骨固勞矣，奈何長在人掌握之中，乎曰：士知己者死，我之所遇者，待我如執玉，奉我如捧盈，惟恐我少有所，召我惟恐至之不速，既至，雖醉亦醒，雖寐亦寤。昏惰則勤，忿怒則釋，憂愁欝悶則解，無諫不入，無不懌，不謂之知已可乎。掌握我者，敬我，非奴視，吾何[00035]患焉。我雖涼薄，必不惰於庸人之手，茍待我不謹，使能虀粉，我亦不徃。嘗曰：我雖未至於不器，然貢貴重之器，亦非我所取。蓋其器宜於宗廟，而不宜於山林，我則自天至於庶人，茍有用我者，無施而不可，特人不用耳。行已甚潔，略無毫髪，玷姤忌者，以謗玷之，亦受之而不與辯，不久則白，人以湼不緇許之。
太史公曰：人君之勞，而不知君之安。勞者由其知鄉義。能鄉義則物欲不能擾其心，[00037]豈有不安乎。器之勉人受苦，其亦知勞之義。
中雜咏序 唐皮日休
按周禮，酒正之職辨四飲之物，其曰漿。，漿人之職供王之六飲，水、漿、醴、涼、醫、酏，入于酒府。鄭司農云，以水和酒，蓋當時人率以酒醴飲，謂乎六漿，酒之醨者，何得姬公制。爾雅云，檟，苦荼。即不擷而飲之，豈聖人之純於用乎，抑草木之濟人，取捨有時。自周以降及於國朝，竟陵陸季疵言之詳矣，然季疵以前稱[00038]茗，飲者必渾以烹之，與夫瀹蔬而啜者無異。季疵始經卷，由是分其源，制其具，敎其造，設其器，命其煮，飲之者除痟而去癘，雖疾醫之不若。其利，於人豈哉，余始得季疵，以矣，後獲其顧渚山記篇，其中多，後太原溫從雲、武威段磶之各補十數節，竝存於方冊。之由周至今竟無纖遺矣，昔晉杜育有荈賦，季疵有歌，余缺然于懷者，謂有其具而不形于詩，亦季疵之餘恨，遂[00039]十咏寄天隨。
論建 宋羅經
陸羽經、裴汶述，皆不載建品。唐末，然後北苑出焉。宋朝開寶間，始命造龍團，以別庶品。厥後丁晉公閩，乃載之録。蔡忠惠造龍團以進。東坡詩云：「武夷溪邊粟粒芽，前丁後蔡相寵加，吾君所乏豈此物，致養口體何陋邪！」之物，滌昏雪滯，於務學勤政，未必無助。其與進荔枝桃花者不同，然充類至義，則亦宦官宮[00040]妾之愛君。忠惠直道高名，與範、歐相竝，而進一，乃儕晉公，君之舉措，可不謹哉？
論 宋蘇 軾
除煩去膩，世固不可無，然暗中損人不少。。昔云：「自茗飲盛後，人多患氣不患黃，雖損益相半，而消陽助陰，不償損。吾有一法，常自修之：每食已，輒以濃漱口，煩膩既去而脾胃不知。凢肉之在齒間者，得漱浸不覺脫去，不煩刺挑。而齒性便苦，緣此漸堅宻，蠹病自已。然率用中下[00041]，其上者亦不常有。間數日一啜，亦不害。
北苑御泉亭記 宋丘 荷
夫珠璣珣玗龜龍四靈，珍寶之殊特，蜚游之至瑞，布諸載籍非可㩀數。至于水草之竒，金芝醴泉之類，而一時之焜燿，祥經之攸記，若廼蘊堪輿之眞粹，占土石之秀脉，自然之應，可以奉乎。至尊而能悠永者，則有聖宋南方之貢，禁泉焉。爾雅釋木曰：「槚，苦」，說者以早採者晚采者茗 。蜀人名之苦，而許叔重亦云，[00042]由是知者，自古有之。兩雖無聞，魏晉以下，或著于，迄後天下郡國，所產愈益衆，百姓頗䝉其利。唐建中中，趙賛抗言舉行天下什一稅之，於是縣官始斡焉。然或不名地理，息耗所在。先儒所志岷蜀勾吳南粵舉有，而閩中不言建安，獨次候官栢巖云唐季勑福建罷贄橄欖，但供臘面，按所謂栢巖，今無稱焉。即臘面產於建安明矣。且今俗號猶然，蓋先儒失其傳耳。不爾識會有所未盡，遊玩之所不至。抑山澤[00043]之精神，衹靈五代相以摘造，尚矣，而其味弗振者，得非以其德之無加乎。國朝龍興，惠風醇化，率被人面九府庭貢歲時輻凑，而閩荈寢以珍異。太平興國中，遂置龍鳳模，以表其嘉應，而別於他所。先是鄉老傳其山形謂若張翼飛者，故名之曰鳳凰山。山麓有泉，直鳳之口，即以其山名名之。蓋建之產地以百數，而鳳凰山莩坼，常先月餘日，其左右澗濫，交倂不越丈，而鳳凰穴獨甘美，有殊及，用是泉齋和益，以[00044]無類識者，遂章程第，共製羞御者，而以太平興國故更曰龍鳳泉。龍鳳泉當所汲，或日百斛，亡減工罷主者，對莞逮期而闘亦亡餘，異哉。所謂山澤之精神，衹之靈感于有德者，不特于。蓋泉亦有之。故曰：有南言之貢，禁泉焉。泉所舊有亭宇，歷歲彌久，風雨弗蔽，臣攸職懷不暇安，遂命工度材易之，以其非品庶所得，擅用故名曰御泉亭。因論次陸羽等所闕，及采耆舊傳聞實存之，以論來者，庶其知聖德之至，[00045]厥貢之美若此。景祐年丙七月五日，朝奉郎試理司直兼監察御史權南劍州軍判官監建州造買納務，丘荷記。
御園記 元趙孟頫
武夷，仙山。岩壑竒秀，靈芽茁焉。世稱石乳，厥品不在北苑下。然以地嗇其產，弗及貢。至元十四年，今浙江省平章高公興，以戎入閩。越年，道出崇安。有以石乳餉者，公美芹思獻，謀始於冲佑道士，摘焙作貢。越載，更以縣官涖之。[00046]德己亥，公之久住奉御以督造，寔來，竟還朝。越年，出邵武路總管，建邵接軫，上命使就領其。是春馳驛詣焙所，祗伏厥職，不懈益虔，省委張璧克相其。明年，創焙局于陳氏希賀堂之故址。其地當溪之四曲，峰攢岫列，盡鑒竒勝，而邦人相役，翕然來。爰即其中作拜發殿六楹，跋翼翬飛，丹堊焜耀，夾以兩廡，製作之具陳焉。而前辟公庭，外峙高閣，旁構列舍十餘間，脩垣繚之。規制詳縝，逾月而成。爰[00047]自修貢以來，靈草有知，日入榮茂，初貢僅十斤，採摘戶才八十。星紀載周，歲有增益，至是定簽戶百五十，貢以斤計者，視戶之百與十，各嬴其一焉。餘倣此焙之，製龍鳳團五千。製法必得美泉，而焙所土騂剛，泉弗竇。俄而殿居兩石間，迸湧澄泓，視鳳泉尤甘冽，者驚異。因甃以甓亭其上，而下者鑿石龍口，吐而注之。用以溲浮，芳味深鬯。蓋斯焙之建，經始于是年月乙丑，以四月甲落成之時，邵武路[00048]提控案牘省委張璧復，崇安縣尹孫瑀董其役，而恪共貢，則建寧總管王𪔂?、崇安縣達魯花赤與有力焉。既承差穀，協恭拜稽，緘匙馳進闕下，自是歲以常。欽惟聖朝，統一區宇，乾清坤夷，德澤有施，洽于庶類。而平章公肇脩底貢，父作述。忠孝之美，萃于一門。和氣薰蒸，精誠感格。於是金芽先春，瑞侔朱草，玉漿噴地，應若醴泉。以山川草木之效珍，天地君臣之合德，則雖器幣貨財，殫禹貢風土之宜，盡周官邦國[00049]之用，而蕃萼其休證，滂流兆其禎祥，蔑以尚于此矣。建人士以，北苑經數百年之後，此始出於武夷僅十餘里之間，厥產屏豐于北苑，殊常盛，曠代竒逢，是宜刻石茲山，永觀無斁。爰示興創顛末，裨孟熧受而佑簡畢焉。孟熧不得辭，是用比敘㮣，出以授之。庶幾彰聖世無疆之休，垂明公無窮之聞，且使嗣是而共歲者，益加敬而增美云。
重修場記 元張 渙[00050]
建州貢，先是猶稱北苑龍團，居上品，而武夷石乳，湮岩谷間，風味惟野人專。洎聖朝始登職方，任土列瑞， 產蒙雨露，寵日蕃衍。繇是歲增貢額，設場官人，領丁百五十，園百有所，芟辟封培，視前益加，斯焙遂與北苑等。然靈芽含石姿而鋒勁，帶雲氣而粟腴，色碧而瑩，味飴而芳。採擷清明旬日間，馳驛進第一春，謂之五馬薦新。視龍團風在下矣。是貢由平章高公平江南覲而獻，未遜蔡丁專美。邵武總管[00051]克繼先志，父懷忠。一軌謂玉食重，非殿宇壯麗，無以竦民望。故斯焙建置規模宏偉，氣象軒豁，有以肅臣，上之禮歷十有六載。有莘張侯端本斯邑宰修貢，明年周視桷榱，椼有外澤中腐者，黝堊丹雘有漶漫者，瓦盖有穿漏者，悉以新易故圖永。永久復於塲之外，左右建門，榜以塲，使過者不敢褻焉。予來督貢未幾，本道憲命孛羅蘭坡與吏張如愚、宋德延俱詢諏道經，視貢顧瞻，棟宇完美如新，[00052]俾識歲月，且揭產之地示後人。予承命不敢辭，廼述其顛末之㮣，竊謂天下無巨細，不難於始而難乎其繼。茍非力量弘毅，理通貫，鮮不繁劇而空疎，悉置之因仍茍且而已。張侯仕學兩優之巨與細，莫不就綜理是役。費無縻官傭無厲民不亦敏乎。圖其早而力省幣，防其㣲而慮遠，不亦明乎。凢仕者，皆能視官如家，一日必葺，則斯焙常新，可與溪山同其悠久，來者視斯刻以勸。[00053]
喊山臺記 元暗都剌
武夷產，每歲修貢，所以奉上。地有主宰，祭祀得所，所以妥靈。建繁劇之郡，牧守久闕，務徃徃廢曠邇者。余以資德夫前尚省左丞忻都嫡嗣前受中憲夫、福建道宣慰副使僉都元帥府，茲膺宣命，來牧是邦。視以來，謹恪廼職，惟恐弗稱。茲春之仲，率府吏叚以德躬詣武夷塲，督製品。驚蟄喊山，循彛典。舊於修貢正殿所設御座之前，陳列牲牢祀[00054]神，行禮甚非所宜，廼進崇安縣尹張端本等而諗之日。有不便，則人心不安，而神亦不享。今欲改弦而更張之何如，衆皆曰然。廼於東皋園之隙地，築建壇墠，以祭祀之所，庶民來，不日而成。臺高五尺，方一丈六尺，亭其上，環以橹楯，植以花木，左溪，右通衢，金鷄之岩聳其前，隱之屏擁其後。棟甍翬飛，基址壯固，斯亭之成，斯祀之安，可以與武夷相長久。俾修貢之典，永成規，人神俱喜，顧不偉歟。[00055]
武夷考 明徐𤊹?
按諸，閩中所產，以建安北苑第一，壑源諸處次之，而武夷之名，宋季未有聞。然范文正公鬭歌云：「溪邊竒茗冠天下，武夷仙人從古栽！」蘇瞻亦云：「武夷溪邊粟栗芽，前丁後蔡相寵加。」則武夷之在前宋亦有知之者，第未盛耳。元德間，淛江行省平章高興公始採製充貢，創辟御園于四曲。建第一春殿，清神堂，焙芳、浮光、燕嘉、宜寂四亭。門曰仁風，井曰通[00056]仙，橋曰碧雲。 國朝寢廢民居，惟喊山臺泉亭故址猶存。喊山者，每當仲春驚蟄日，縣官詣場，致祭畢，隸卒鳴金擊鼓，同聲喊曰「發芽」，而井水漸滿；造畢，水遂渾涸。而戶採造有先春、探春、次春品，有旗槍、石乳諸品，色香味不減北苑。國初，罷團餅之貢，而額貢每歲芽九百九十斤，凢四品。嘉靖十六年，郡守錢璞奏免解，將歲編夫銀百兩解府，造辦解京御改貢延平。而園鞠成茂草，井[00057]水亦日湮塞。然山中土氣宜，環九曲之內，不下數百家，皆以種業，歲所產數十萬斤，水浮陸轉，鬻之四方，而武夷之名，甲于海內矣。宋元製造團餅，稍失眞味，今則靈芽仙萼，香色尤清，閩中第一。至于北苑壑源，泯然無稱。豈山川靈秀之氣，造物生殖之美，或有時變易而然乎?
賦類
賦 宋吳 淑[00058]
夫其滌煩療渴。唐書曰：常魯使西番，烹茶帳中，謂番人曰：滌煩療渴，所謂茶也。番人曰：我此亦有。命取以出，指曰：此壽州者，此顧渚者，此蘄門者。換骨輕身。陶弘景雜錄曰：苦茶，輕身換骨，昔丹丘子、黃山君服之。荈之利。其功若神。說文曰：荼，苦茶也。即今之茶荈。則有渠江薄片。茶譜曰：渠江薄片，一斤八十枚。西山白露。茶譜曰：洪州西山之白露。雲垂綠脚。茶譜曰：袁州之界橋，其名甚著，不若湖州之研膏紫笋，烹之有綠脚垂下。香浮碧乳。茶譜曰：婺州有舉岩茶，斤片方細，所出雖少，味極甘芳。煎如碧乳也。挹此霜華。茶譜曰：傅巽七誨云，蒲桃、宛柰，齊柿、燕栗，常陽黃梨、巫山朱橘，南中茶子，西極石蜜。寒溫既畢，應下霜華之茗。却茲煩暑。茶譜曰：長沙之石楠，採芽爲茶。湘人以四月四日摘楊桐草，搗其汁，伴米而蒸，猶糕糜之[00059]類。必啜此茶，乃去風也，暑月飲尤好。清文既傅於杜育。育荈賦曰：調神和內，倦解康除。精思亦聞於陸羽。唐陸羽著茶經三卷。若夫擷此皋盧。廣州記曰：皋盧，茗之別名。葉大而澀，南人以爲飲。烹茲苦。爾雅曰：檟，苦荼。樹小似梔子，早採者爲茶，晚採者爲茗。蜀人名爲苦茶。桐君之録尤重。桐君錄曰：巴東有真香茗，煎飲令人不眠。仙人之掌難踰。當陽縣有溪山仙人掌茶，李白有詩。豫章之嘉甘露。宋錄曰：豫章王子尚，詣曇濟道人于八公山，濟設茶茗，尚味之曰：此甘露也，何言苦茶。王肅之貪酪奴。伽藍記曰：王肅好魚，彭城王勰嘗戲謂肅曰：卿不重齊魯大邦，而愛邾莒小國。肅對曰：鄉曲所美，不得不好。勰復謂曰：卿明日顧我，爲卿設邾莒之食，亦有酪奴。故號茗飲爲酪奴。待槍旗而採摘。茶譜[00060]曰：團黃有一旗二槍之號，言一葉二芽也。對𪔂?䥶以吹噓。左思嬌女詩曰：吾家有好女，皎皎常白晳。小字爲紈素，口齒白清歷。貪走風雨中，攸忽數百適。心爲茶荈，吹噓對鼎䥶。則有療彼斛瘕。續搜神記曰：桓宣武有一督將，因時行病後虛熱，便能飲復茗，必一斛二斗乃飽。裁減升合，便以爲大不足，後有客造之，便進五升，乃大吐。有一物出如升大，有口形，質縮縐，狀如牛肚。客乃令置之于盆中，以斛二升，復茗澆之，此物吸之，都盡而止。覺小腹，又增五升，便悉混然從口中湧出。既吐此物，病遂瘥。或問之此何病。答曰：此病名爲斛茗瘕也。困茲水厄。世說曰：晉王䝉好飲茶，人至輒命飲之。士大夫皆患之，每欲徃候，必云今日有水厄。擢彼陰林。見前。得於爛石。茶經曰：上者生爛石，中者生礫壤，下者生黃土。先火而造。乘雷以摘。茶譜曰：蜀之雅州有䝉山，山有[00061]五頂，頂有茶園。其中頂曰上清峰，昔有僧病冷且久，嘗遇一老父，謂曰：蒙之中頂茶，常以春分之先後，多構人力，俟雷之發聲，倂手採摘，三日而止。若獲一兩，以本處水煎服，即能祛宿疾；二兩當限前無疾，三兩固以換骨，四兩即爲地仙矣。是僧因之中頂，築室以俟，及期，獲一兩餘，服未竟而病瘥。時到城市，人見容貌常若年三十餘，眉發綠色。其後入青城訪道，不知所終。今四頂採摘不廢，惟中頂草太繁宻，雲霧蔽障，鷙獸時出，人跡稀到矣。今蒙頂茶有霧鯪牙、筏牙，皆云火前，言造於禁火之前也。吳主之憂韋曜。初沐殊恩。吳志曰：孫皓每宴席飲後必服茗，每以七升爲限，雖不悉入口，澆灌取盡。韋曜飲酒不過二升，初見禮異。宻賜茶茗以當酒。至於寵衰，更見逼強，輒以爲罪。陸納之待謝安。誠彰儉德。晉書曰：陸納爲吳興太守時，謝安欲詣納。納兄子怪納無所備，不敢請，乃私爲具[00062]宴。既至，納所設惟茶果而已。遂陳盛饌，珍羞畢具。安去，納杖假四十。云：汝既不能光益叔父，奈何穢吾素業!別有產於玉 。造彼金沙。茶譜曰：玉壘關外寶唐山有茶樹，產於懸崖，筍長三寸五寸方有一葉兩葉。湖州長興縣啄木嶺金沙泉，即每歲選茶之所。湖常二郡接界于此，厥上有境會亭。每茶節，二牧皆至焉。斯泉也處沙之中，居常無水，待造茶，太守具儀徃拜敕祭，泉頃之發源，其夕清溢。供御者畢，水㣲減；供堂者畢，水已半之；太守造畢，即涸矣。太守或還旆稽期，則示風雷之變，或見鷙獸毒蛇木魅焉。等號。茶譜曰：邛州之臨邛、臨溪、思安、火井，有早春、火前、火後、嫩綠等上中下茶。五出成花。茶之別者，枳殼芽、枸杞芽、枇杷芽皆治風疾。又有皂夾芽、槐芽、柳芽，乃上春摘其芽，和茶作之。五花茶者，其片作五出花也。早春之來賔化。茶譜曰：涪州出三般茶，賔化最[00063]上，製於早春，其次白馬，最下涪陵。橫紋之出陽坡。茶譜曰：宣城縣有丫山小方餅，橫鋪茗牙裝面，其山東爲朝日所燭，號爲陽坡，其茶最勝者也。復聞㴩湖含膏之作。茶譜曰：義興有㴩湖之含膏。龍安騎火之名。茶譜曰：龍安有騎火茶，最上。言不在火前，不在火後作也。柏巖兮鶴嶺。茶譜曰：福州柏巖極佳。又洪州西山白露，及鶴嶺茶尤佳。鳩坑兮鳳亭。鳩坑在穆州，出佳茶。茶經曰：生鳳亭山飛雲、曲水二寺，青峴、啄木二嶺者，與壽州同。嘉雀舌之纖嫩。翫蟬翼之輕盈。茶譜曰：蜀州雀舌、鳥嘴、麥顆，蓋取其嫩牙所造，以其牙似之也；又有片甲者，牙葉相把如片甲也；蟬翼者，其葉嫩薄如蟬翼也。冬芽早秀。冬牙，言隆冬甲折也。麥顆先成。見上。或重四園之價。江氏傳曰：統選湣懷太子洗馬，上疏諫曰：[00064]今西園賣醯、麪、茶、菜、藍子之屬，虧敗國體。或侔團月之形。茶譜曰：衡州之衡山，封州之西鄉茶，研膏爲之，皆片團如月。竝明目而益思。見上。豈瘠氣而侵精。唐新語曰：右補闕梅景博學，有著述才，性不飲茶，著茶飲序曰：釋滯消壅，一日之利暫佳；瘠氣侵精，終身之累斯大。獲益則功歸茶力，貽患則不謂茶災。豈非福近易知，禍遠難見者乎。有蜀岡牛嶺。茶譜曰：楊州禪智寺，隋之故宮，寺枕蜀岡，有茶園，其味佳美，如䝉頂也。又歙州牛梔嶺者尤好。洪雅烏程。茶譜曰：眉州洪雅，丹陵昌合，亦製餅茶，法如䝉頂。吳興記曰：烏程縣西二十里，有溫山，出御荈。碧澗紀號。茶譜曰：有小江圍明月簝，碧澗簝茱茰簝之名作紫筍。紫筍稱。茶譜曰：䝉頂有研膏茶，作片進之。亦作紫筍。陟仙厓而花墜。茶譜曰：彭州蒲村堋口，其園有仙壓、石花等號。服[00065]丹丘而翼生。天台記曰：丹丘出大茗，服之生羽翼。至於飛自獄中。廣陵耆老傳曰：晉元帝時，有老姥，每旦擎一器茗，徃市鬻之。市人競買，自旦至暮，其器不減。所得錢與道旁孤貧乞人。或執而繫之于獄，夜擎所賣茗器飛出獄去。煎於竹裏。唐肅宗嘗賜高士張志和奴婢各一人，志和配爲夫妻，名之曰漁童、樵青。人問其故，荅曰：漁童使捧釣收綸，蘆中鼓；樵青使蘇蘭薪桂，竹裏煎茶。効在不眠。博物志曰：飲真茶令人少眠睡。功存悅志。神農曰：茶茗宜久服，令人有力悅志。或言詩報。茶譜曰：胡生以釘鉸爲業，居近白蕷洲，旁有古墳。每因茶飲，必奠酹之。忽夢一人謂之曰：吾姓栁，平生善爲詩而嗜茗，感子茶茗之惠，無以爲報，欲敎子爲詩。胡生辭以不能，栁強之曰但率子意言之，當有致矣。生後遂攻詩焉。時人謂之胡釘鉸詩。栁當是栁渾也。或以錢遺。[00066]異苑曰：剡縣陳務妻少寡，與二子同居，好飲茶。家有古塚，每飲輒先祠之。二子欲掘之，母止之。夜夢人致感云：吾雖潛朽壤，豈忘翳桑之報。及曉，於庭中獲錢十萬，似久埋者，惟貫新耳。復云葉如梔。花若薔薇。见前。輕飇浮雲之美。霜笴竹籜之差。茶經曰：茶千類萬狀，略而言之，有如胡人靴者，蹙縮然：幇牛臆者，廉譫然；浮雲出山者，輪菌然；輕飇拂水者，涵澹然，此茶之精好者也。有竹籜者，枝幹堅實，艱於蒸搗，故其形簏徒然；如霜笴者，莖葉凋沮，易其狀貌，故其形萎瘁然，此茶之瘠老者也。自采至于封七經日，胡靴至霜笴凢六等。唯芳茗之用。蓋飲食之所資。
煎賦 宋黃庭堅
洶洶乎如澗松之發清吹，皓皓乎如春空之行[00067]白雲。賔主欲眠而同味，水茗相投而不渾。苦口利病，解膠滌昏。未嘗一日不放箸而策茗椀之勳者。余嘗嗣直論茗，因其滌煩破睡之功，之甲乙。建溪如割，雙井如撻，日鑄如㔃，其餘苦則辛螫，甘則底滯，嘔酸寒胃，令人失睡，亦未足與議。或曰: 無甚高論，敢問其次。涪翁曰: 味江之羅山，嚴道之䝉頂。黔陽之都濡高株，瀘川之納溪梅嶺。夷陵之壓磚，臨邛之火井。不得已而去於。則六者亦可酌兔褐之甌，瀹魚眼之[00068]𪔂?者。或者曰：寒中瘠氣，莫甚於。或濟之塩，勾踐破家，滑竅走水，况雞蘇之與胡麻。涪翁于是酌岐雷之醪醴，參伊聖之湯液，斮附如博投，以熬葛仙之堊。去藙而用塩，去橘而用薑，不奪茗味，而佐以草石之良，所以固太倉而堅作強。于是有胡桃松實、菴摩鴨脚，勃賀藦蕪，水蘇甘菊，既加臭味，亦厚賔客。前四後四，各用其一，少則美，多則惡，發揮其精神，益于咀嚼。盖匠無可棄之材，太平非一士之畧。厥初貪[00069]味雋永，速化湯餅，乃至中夜不眠。耿耿既作，溫齊殊可屢歃。如以六經，濟尺法，雖有除治，與人安樂，賔至則煎，去則就榻，不遊軒后之華胥，則化莊周之蝴蝶。[00070]
南有嘉茗賦 宋梅堯臣
南有山原兮，不鑿不營，乃產嘉茗兮，囂此眾氓。土膏脈動兮，雷始發聲，萬木之氣未通兮，此已吐乎纖萌。一之日，雀舌露，掇而制之，以奉乎王庭。之日，烏喙長，擷而焙之，以乎公卿。之日，槍旗聳，搴而炕之，將求乎利嬴。四之日，嫩莖茂，團而範之，來充乎賦征，當此時。女廢蠶織，男廢農耕，夜不得息，晝不得停，取之由一葉而至一掬，輸之若百谷之赴巨溟。華夷蠻貊，固日飲而無厭，富貴貧賤，匪時啜而不寧。所以民冒險而競鬻，孰謂峻法之與嚴刑。嗚呼，古者聖人之絲枲絺綌而民始衣，播之禾麰菽粟而民不饑，畜之牛羊犬豕而甘脆不遺，調之辛酸鹹苦而五味適宜，造之酒醴而宴饗之，樹之果[00071]蔬而薦羞之，於茲可謂矣，何彼茗無一勝焉。而競進于今之時，抑非近世之人體惰不勤。飽食粱肉，坐以生疾，藉以靈荈而消腑胃之宿陳。若然，則斯茗，不得不謂之無益于爾身，無功于爾民哉。
集卷之一終[0007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