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要

【簡介】吳敬梓撰。中國成就最高之諷刺小說。借士大夫官場百態,對科舉、吏治、禮教等的批判和嘲諷,更是深入骨髓。原汁原味品鑒古人之嬉笑怒駡貪嗔癡。


【撰述】儒林外史寫作前後曆二十餘年。雍正十一年二月,吳敬梓寄居秦淮水亭,置文木山房,其爲王溯山左茅右蔣圖題詩曰:「幾年卜築板橋住,秦淮水色鐘山樹。木蘭舟內急觴飛,楊柳橋邊歌板度。著書仰屋差自娛,無端擬獻金門賦。」約乾隆十三年至十五年,是書成。程晉芳程廷祚懷人詩十八首之十六曰:「外史紀儒林,刻畫何工妍。吾為斯人悲,竟以稗說傳!」時吳敬梓家道中落,窮困潦倒,「素不習治生,性復豪上,遇貧即施,偕文士輩往還,飲酒歌呼窮日夜,不數年而產盡矣」。乾隆十九年,吳敬梓卒於揚州程晉芳文木先生傳提及儒林外史曰「人爭傳寫之」。可見其時是書以抄本流傳。

【體例】全書五十六回。故事起于初,至萬曆四十四年,前後約二百四十八年。正文第二回發生于成化末年,上距「楔子」約一百二十年,結於第五十五回「四客」之萬曆二十三年,下距「幽榜」二十一年,前後歷一個朝代。儒林外史沒有主角,由數短篇連綴而成,「雖云長篇,頗同短制」,主題恢巨集,內容豐富,語言明快,文筆酣暢,乃諷刺作品之巔峰。是書有回末總評,其中第四十二至四十四、第五十三至五十五,凡六回,評語原缺。

【著者】吳敬梓,字敏軒,一字文木,號粒民,晚年自號文木老人。生於康熙四十年,卒於乾隆十九年。全椒人。生於書香世家,自幼聰慧過人,善記誦,尤精文選,詩賦援筆立成。敬梓不善理家,更因科舉失意,鬱鬱不樂,往來南京涉足風月,揮金如土;又慷慨仗義,遇貧卽施。久之,遺產揮霍殆盡,三十三歲移家南京,以賣文爲生,後客死揚州。著有文木山房集十二卷。

【論贊】張文虎評曰:「外史用筆,實不離水滸金瓶梅,魄力則遠不及。然描寫世事,實情實理,不必確指其人;而遺貌取神,皆酬接中所頻見。可以鏡人,可以自鏡。」

魯迅評曰:「秉持公心,指摘時弊。機鋒所向,尤在士林;其文又戚而能諧,婉而多諷。」

華約漁儒林外史題記:「世傳小說,無有過於水滸傳紅樓夢者,余嘗比之畫家,水滸派,紅樓仇十洲大青綠山水也。此書于畫家之外,別出機緒,其中描寫人情世態,真乃筆筆生動,字字活現,蓋似龍瞑山人白描手段也。」


【底本】嘉慶八年臥閑草堂嘉慶二十一年所刊行之藝古堂本及清江浦注禮閣本,其文字、版式、回數同臥本,再後蘇州書局群玉齋等本,亦據臥本排印,可見臥閑草堂本實爲祖本。

【行格】半葉九行,行十八字。

【序跋】書前有「乾隆元年春二月閑齋老人序」。

序跋

闲齋老人序

附注

缺少第六回第十一葉第九回第六葉三十二回第

其他版本
清同治八年群玉斋活字印本
清同治十三年齐省堂刻本
清刻本
清抄本
清嘉庆二十一年艺古堂刻本
重排新式标点〈儒林外史〉
底本:清嘉庆八年卧闲草堂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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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4-12 1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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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闲草堂本是目前所能见及的 《儒林外史》最早的刻本,也 是现存最早的《儒林外史》评本。卧本十六册,五十六回,北京 图书馆 (今国家图书馆) 和复旦大学图书馆均有藏本。人民文学 出版社曾于1974年将北图藏本略予放大影印。现在各出版机构 校点整理的 《儒林外史》,基本上都是以卧本为底本印行的。
卧本的卷首有署名 “闲斋老人” 作于乾隆元年 (1736年) 二月的序言②,约五百字。正文有五十回回评 (其中四十二、四 十三、四十四、五十三、五十四、五十五回缺),约一万六千余 字,无眉批、夹批。这些评语,涉及到 《儒林外史》 的思想主 题、人物形象、艺术成就等各个方面,某些看法对后来的 《儒林 外史》研究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比如认为 “功名富贵为一篇之 骨”,将《儒林外史》 与 《史记》、《汉书》 作比较研究等,往往被后来的评点者所继承,甚至影响了当代 《儒林外史》研究者的 思考。从总体上看,卧评在以下几个方面尤其值得重视。
首先,从卧本的有关序评文字来看,这位研究者十分重视小 说作品的教育作用。序评文字中多次明确表示,凡是创作小说, 作者应该有明确的 “善善恶恶” 的创作目的,务使所创作的小 说,能做到 “善者,感发人之善心; 恶者,惩创人之逸志”。使 得广大读者 “有所观感戒惧,而风俗人心庶以维持不坏”。当然, 再好的书籍,也不可能对所有的读者产生作用,因此对广大读者 来说,也应该 “善读稗官”,以获教益,所谓 “读之者,无论是 何人品,无不可取以自镜” (闲斋老人序)。所以,序评者首先高 度评价了 《儒林外史》 “有功于世道人心” 的教育功能。如小说 第二十五回,潦倒落魄的倪霜峰慨叹: “可恨当年误读了几句死 书。” 评者评道: “ ‘死书’ 二字,奇妙得未曾有,不但可为救时 之良药,亦可为醒世之晨钟也。” 所谓 “救时之良药”、“醒世之 晨钟”,就是对 《儒林外史》 教育作用的肯定。不过,卧本序评 者所谓的 “有功于世道人心”,无非是讲究以忠孝廉节为核心的 封建道德。如卧评者竭力称赞鼓励女儿殉夫的王玉辉,说: “观 此人,知其大节而不可夺。” (第四十八回回评) 肯定的是坚持传 统贞节甚至不惜牺牲生命的愚孝,这一点,与作者的创作意图显 然不符。又如充分肯定郭孝子劝说萧云仙报效朝廷一节,说: “世所传之稗官,惯驱朝廷之命官去而之水泊为贼,是书能劝冒 险捐躯之人出而为国家效命于疆场。信乎! 君子立言必不朽也。” (第三十九回回评) 此段评语中所云 “之水泊为贼”,显然指 《水 浒传》 而言,闲斋老人序中已斥 《水浒传》 为 “诲盗” 之作,这 里再次明确表达了对 《水浒传》 思想倾向的否定。评者为了肯定 《儒林外史》 的教育作用而不惜斥责 《水浒传》 的作法,实不足 取。同时,《儒林外史》 原就流露出作者强烈的门阀意识与等级 观念,卧评也予以肯定。如对 “鲍文卿之卑下” (第二十五回回 评) 就极为赞赏,在第二十四回回评中写道: “优伶贱辈不敢等 于士大夫,分宜尔也。乃晚近之士大夫,往往于歌酒场中,辄拉 此辈同起同坐,……而此辈久而习惯,竟以为分内事,……一二 寒士在坐,不惜多方以揶揄之。彼富贵中人,方且相视而笑,恬 然不怪。呜呼! 其识见真出文卿下也。” 这显然表现了卧本评者 的士大夫的优越意识,实不足取。
其次,卧本序评者充分肯定了 《儒林外史》 写实主义创作方 法及艺术成就。卧评经常说 《儒林外史》 状物写人 “如铸鼎象 物,魑魅魍魉,毛发毕现”,“读竟乃觉日用酬酢之间,无往而非 《儒林外史》” (第三回回评)。闲序还将 《儒林外史》 与 《西游 记》 比较,认为 “ 《西游记》 玄虚荒渺,论者谓为谈道之书,所 云 ‘意马心猿’、‘金公木母’,大抵 ‘心即是佛’ 之旨,予弗敢 知”,而 《儒林外史》 与之不同则在于其 “迥异玄虚荒渺之谈 也”。辞气之间无疑是借贬斥 《西游记》 而抬高 《儒林外史》。卧 评不但与闲序持同样的见解,而且处处以社会现实来印证作品。 例如,企求功名富贵,是封建社会时代士人广泛存有的一种心 态,在科举社会中,这种心态更其炽烈,并于对科举功名的执意 追逐表现出来。卧评认为 《儒林外史》 的创作目的即是着重反映 这一 “最平实” 的 “万目所共见” 的现实,闲序首先极为中肯地 指出 “其书以功名富贵为一篇之骨”,后文评语中也一再表述 “功名富贵四字,是全书中第一着眼处” (第一回回评)、“是此书 之大主脑” (第二回回评)。在第二十五回回评中更明白地说出: “自科举之法行,天下无不锐意求取科名。”科举社会中,一旦取 得科名,功名富贵接踵而至,唾手可得。而 《儒林外史》正是极 为 “神似”地反映了这种社会中广大士子猎取功名富贵的心态和 行径。《儒林外史》 虽然将,“功名富贵” 作了重点描写,然而其 反映的社会现实的幅度相当大,并不限于科举八股、功名富贵。 当然,卧评也没有忽略其他方面的内容,对作品中所反映的广阔 现实,也有述及。例如,针对小说中描写五河县贤愚不等人物也 在相互往还的情景,卧评写道: “薄俗浇漓中而有一二自爱之人, 此众口之所不能容者也。虞华轩书房里偏生有唐二棒椎、姚五爷 来往,写小地方之人情,出神入化,从来稗官无此笔仗。” (第四 十六回回评) 现实社会中的人事关系纷纭繁复,不可能纯然一 色,《儒林外史》 的确对此作了符合现实的真切反映,而卧评也 十分郑重地表而出之。在整个卧评中,此种议论所在多有,如第 五十回万青云说及中书的一段言谈,回评中即肯定其说,并以明 朝职官制度加以佐证,说: “明朝中书有从进士出身者,有从监 生出身者,原是两途。篇中所叙,并非杜撰也。” 又如,第二十 八回写及扬州盐商的骄奢生活,回评又用扬州乐府加以印证,从 而使得作品的嘲讽之意分外昭彰。再如第二十二回中有关乌龟王 义安戴方巾上妓馆的描写,回评也以 “扬郡风俗” 加以说明。卧 本评语不仅静止地比较了社会现实与小说某些情节的类似,而且 还动态地研究了社会风气的变化与小说情节的发展之间的关系, 如第二十一回写到牛玉圃居然与王义安拜盟一事,回评即云: “夫时世迁流,今非昔比。既云二十年前拜盟,则二十年前之王 义安,尚未做乌龟可知。” 此种评语即揭示了王义安由一乡绅往 还之士子堕落为 “乌龟” 的经过,从而也就暴露了社会更趋黑 暗、士子愈加堕落的变化情景。
卧评还对 《儒林外史》 的艺术成就进行评说,许多见解同样 十分精到。如对于人物形象的塑造,闲序中首先指出: “篇中所 载之人,不可枚举,而其人之性情心术,一一活现纸上”。在四 十万言的 《儒林外史》 中,吴敬梓所叙及的人物竟然多达三百八 十人左右,确乎称得上 “不可枚举” 了。自然,并非所有的人物 都被描绘得形象生动、性格鲜明,然而就其几十个主要人物而 言,的确是个个栩栩如生,“活现纸上”,卧评也曾指出 “篇中之 文人学士,不为少矣” (第三十七回回评),而这些人物的性格都 被作者刻画得惟妙惟肖,“此如铸鼎象物,魑魅魍魉,毛发毕现” (第三回回评)。
闲序作者对一些 “言者” 津津夸道 《水浒传》、《金瓶梅》 “摹写人物事故,即家常日用米盐琐屑,皆各穷神尽相,画工化 工,合为一手” 的艺术手段颇不以为然,认为《儒林外史》 的人 物描写手段更胜一筹,丝毫不逊于《水浒传》、《金瓶梅》,卧评 亦持相同见解,并举严贡生、张静斋、范进三人于关帝庙一席谈 为例,认为此节描写已臻 “画工所不能画,化工庶几能之” (第 四回回评) 的境地,这一评价是极其中肯的。
之所以能达到 “画工所不能画,化工庶几能之” 的境地,与 作者对待艺术与生活的关系有关。卧评序评者指出小说必须反映 现实人生,《儒林外史》 中所塑造的人物也大都是现实生活中实 有的人物,因而它所反映的社会生活就具有客观真实性。对此, 卧评也多有论说,例如以王德、王仁为例评论道: “赵氏自以为 得托于二王,平生之泰山也。孰知一到认真时,毫末得不到。天 下唯此等人最多。”可见二王形象的确是以现实社会中的真实人 物为原型而创造出来的。同时,作者描写了王德、王仁这两个形 象,即将此类 “自以奸巧得计” (第六回回评) 的人物极为 “神 似”地刻画出来,此乃 “借一张铁臂,引起无数张铁臂” (第十 三回回评) 的手段,具有极高的典型性。卧评还以倪霜峰的坎坷 遭遇为例,说明小说中人物的命运和他们生活于其中的社会环境 分不开,在第二十五回回评中评论道: “自科举之法行,天下人 无不锐意求取科名,其实千百人求之,其得手不过一二人。不得 手者,不稂不莠,既不能力田,又不能商贾,坐食山空,不至于 卖儿鬻女者几希矣。”这就揭示出小说人物形象的社会意义。也 正因为《儒林外史》主要人物形象大多具有真实性、典型性和广 泛的社会意义,才达到 “神似” 的境界,显示了作者的 “化工” 本领。
卧评评者还指出作者在塑造人物形象时,常常包涵着丰富的 或憎或爱的深切感情,正因为如此,小说中一些人物的遭遇,才 会使读者与作者一同或憎或爱,如写虞华轩与余大先生在五河县 遭受冷遇的情景,卧评评者写道: “作者虽以谑语出之,其实处 处皆泪痕也。薄俗浇漓,人情冷暖,乌衣子弟触目伤心。” 书中 之五河其实是作者故乡全椒,吴敬梓在故乡就曾饱受 “竟有造请 而不报,或至对宾而杖仆” ( 《移家赋》) 的冷遇,不能说《儒林 外史》 中全无此种情绪的流露。正因为作者在塑造人物形象时倾 注了自己的爱憎情感,才使得其笔下人物有感情,具有了 “语言 文字之外” 的神似的 “妙处”。
卧评还从多方面研究 《儒林外史》描写人物的艺术手段,如 分析人物描写的生动性,以严监生及王德的描写为例,评道: “看财奴之吝啬,荤饭秀才之巧黠,一一画出,毛发皆动。” (第 五回回评) 再如分析人物的共性和个性,以同是 “豪华公子” 的 慎卿、少卿为例,“俩人自是不同”,作者 “一副笔墨,却能分毫 不犯如此” (第三十一回回评)。又如评论 《儒林外史》 中人物性 格的复杂性,以潘三为例,潘三本一恶棍,“该杀该割” (第二十 回回评),但亦有 “爽快浏亮,敢作敢为” (第十九回回评) 之 处,其待匡超人实有深恩,作者不因其恶而掩其美,评者亦能正 确揭示作者之用心。如剖析人物的层次性,以高翰林、鲁编修分 别斥责杜少卿与二娄为例,评说道: “物之不同类者,每不能相 容也。然编修之怪娄氏,语尚平和,侍读之怪少卿,语太激烈 矣。以少卿较之二娄,似少卿之锋芒太露,故其受怪又加于二娄 一等。” (第三十四回回评) 这就极其细腻地分析了由于人物之间 各自身份、经历、关系的不同,形成彼此利害冲突的程度也就有 深浅,描写出这种差异,就表现了人物性格的层次性。
卧本评者还能分析出社会环境的变化和人物性格发展的关 系,并以匡超人为例,评说道: “匡超人之为人,学问既不深, 性气又未定,假使平生所遇,皆马二先生辈,或者不至陡然变为 势利熏心之人,无如一出门即遇见景、赵诸公,虽欲不趋势利, 宁可得乎? 蓬生麻中,不扶自直,苟为素丝,未有不遭染者也。” (第十七回回评) 这一评语,既揭示了社会环境的转换对人物思 想的变化具有很大的影响,又说明故事情节的发展与人物性格的 展开两者之间的相互关系。总之,卧本序评者在他们的序评中就 人物形象的塑造,深入研究和总结了吴敬梓的艺术经验。
《儒林外史》 的艺术结构是颇有特色的,体现了吴敬梓的创 作意图和对现实生活的艺术认识,卧本序评对小说的结构艺术与 作者的艺术匠心作了大量的评述。
闲序充分肯定 《儒林外史》 的 “章法之奇” 并不在 《水浒 传》、《金瓶梅》 之下。此所谓的 “章法”,即指艺术结构。卧评 对《儒林外史》 的艺术结构持肯定态度,并且高度称赞它的长篇 小说的结构艺术。在第三十三回回评中明白地说道: “凡做一部 大书,如匠石之营宫室,必先具结构于胸中; 孰为厅堂,孰为卧 室,孰为书斋、灶厩,一一布置停当。然后可以兴工。” 评语所 谓 “大书” 云云,即指其长篇性质。从此评语中,可以看出 《儒 林外史》何尝是 “没有结构”、“没有布局” 呢? 卧本许多回评中 还一再做了分析研究,如一些回末评语中所谓的 “起首”,即指 小说的 “开端”; 所谓的 “递入”、“带出”、“引出”、“生出” 等 等,即指情节的 “发展”; 所谓的 “大结束”、“结穴处”、“大总 汇处”、“臻于泰山”、“八音繁会”,即指情节发展的 “高潮”; 所 谓的 “结束” 即 “结局”; 所谓的 “余文”、“流风余韵”,即 “尾 声”。这些评语全面而细微地研析了 《儒林外史》 作为长篇小说 的艺术结构。通观卧评,再结合作品略作对比研究,不难发现: 全书的 “起首” 是夏总甲故事; 其后一组组人物的转换、故事的 变化,则是情节的发展; 祭泰伯祠是全书高潮; 王玉辉凭吊泰伯 祠则是结局; 虞育德离开南京后的情节,则是全书的尾声。尽管 如此评说是否全然揭示出吴敬梓的创作意图、全然反映出小说客 观意蕴,还可进一步研究,但它毕竟探讨了长篇小说 《儒林外 史》 的艺术结构,而评语所云 “国手布子,步步照应” (第四十 七回回评),确亦非溢美之辞。
至于 《儒林外史》 组织情节手法之丰富多彩、摇曳多姿,卧 本评语论述更多,如主张情节发展要有波澜起伏,要极尽曲折变 化之能事,以二娄访杨为例,第九回回评中论说道: “文字最嫌 直率,假使两公子驾一叶之扁舟,走到新市镇,便会见杨执中, 路上一些事也没有,岂非时下小说庸俗不堪之笔墨,有何趣味 乎?” 认为要使读者感到有 “趣味”,就不能 “直率” 为文,而要 “炉锤在手,花样生新” (第五十二回回评),才能强烈地吸引和 感染读者。如情节的发展要 “罗络勾联”,这一手段对于由不同 故事组成的长篇小说《儒林外史》来说,尤为重要。小说中写周 进吃斋引出梅玖谈梦,又由梅玖之梦掩映王惠之梦,从而生发出 一系列故事,逐个转递,深入发展,卧本即评道: “文章罗络勾 联,有五花八门之妙。” (第二回回评) 如情节安排要有伏笔,所 谓 “千里来龙,蜿蜒夭矫” (第三回回评),在蘧公孙与鲁小姐婚 宴席上,老鼠落汤,钉鞋上桌,“此两件奇事”,其实是 “埋伏后 文编修将病而死”,但 “阅者至此,惟觉峰外飞天,绝倒之不暇, 亦不足寻味其中线索之妙” (第十回回评)。这就指出了作者组织 情节手段高明,使得读者在不知不觉中沿着情节的发展变化而得 到美的享受和满足。如虚实衬托,安东知县向鼎受理三件命案, “其情节荒唐略同”,但作者并没有三案同写,而是 “两虚一实衬 托妙无痕迹” (第二十回回评),用简洁的文字写出了繁复的情 节,非但不单调板滞,反觉趣味更其盎然。如 “同而不同”,小 说中常出现类似情节,但写法却不雷同,这就细微地表现出相同 情节的不同处理,使读者能一直保持新鲜的艺术感受。萧吴轩在 山东,其子云仙在四川,先后弹打赵大,卧评即指出其情节虽类 似而写法截然不同,说: “萧云仙弹子世家也,而其打法又绝不 与萧昊轩犯复,笔墨酣畅,无所不可。” (第三十九回回评)。
此外,卧评中提及的 “返对”、“对照”、“倒摄”、“掩映”、 “照应”、“映带”、“交互回环”、“避实击虚”、“血脉筋络”等等, 均为安排情节的艺术手段,评者均有所论说,从而总结了 《儒林 外史》 的 “章法之奇”。
《儒林外史》 的语言具有高度的含蓄性、形象性和情感性, 圆满地完成了作者塑造许多鲜明的文学形象的任务。闲序所谓的 “用笔之妙” 以及评语中一再提及的文笔、笔墨、正笔、直笔、 旁笔、曲笔等等,均是指 《儒林外史》语言的描写功能。序评者 认为 “其摹写人物故事,皆各穷神尽相”,“用笔” 之成就同样不 在《水浒传》、《金瓶梅》之下。
卧评一再论及的 “白描” 手法,就显示了 《儒林外史》语言 艺术的含蓄性。如牛浦郎对子午宫道士自我吹嘘的一段描写,卧 本就指出 “刮刮而谈,诌出许多话说。书中之道士不知是谎,书 外之阅者深知其谎。行文之妙,真李龙眠白描手也” (第二十三 回回评)。这是以北宋画家李公麟不设色的绘画艺术来比喻吴敬 梓的 “白描”。卧评还一再说明所谓 “白描”,就是 “直书其事, 不加断语”,小说描写汤奉宴请张师陆和范进时的一席谈话,卧 本加评道: “席间三人侃侃而谈,毫无愧怍,读者不问而知,此 三人为极不通之品。此是作者绘风绘水手段,所谓直书其事,不 加断语,其是非自见也。” (第四回回评) 确然如此,《儒林外史》 中许多精彩的讽刺,深刻的抨击,正是作者所具体描写的场面和 情节中极其自然而又无比形象地呈现出来的,而自己的评价却隐 藏在描写之中含而不露。这其实是现实主义创作的一条重要经 验。
至于文学语言的形象性,卧评也多次论及,认为作者描写的 人物,无不形象生动,性格鲜明。如第十七回回评中就写道: “是书之用笔,千变万化,未可就一端以言其妙。如写女人小人, 舆台皂隶,莫不尽态极妍; 至于斗方名士,七律诗翁,尤为题中 之正面,岂可不细细为之写照? 上文如杨执中、权勿用等人,绘 声绘影,能令阅者拍案叫绝,以为铸鼎象物,至此真无以加矣; 而孰知写到赵、景诸人,又另换一副笔墨,丝毫不与杨、权诸人 同。建章宫中千门万户,文笔奇诡何以异兹!” 这就指出作者在 描写人物时所使用的手法确实是姿态万千、各尽其妙。卧评还具 体地论及一些 “笔法”,如对比鲁小姐、蘧公孙定婚与严二相公 娶亲,二者必须 “对看,乃觉一处锦铺绣列,一处酸气逼人” (第十回回评)。如陪衬,描写杜慎卿与萧金铉、季恬逸、诸葛佑 一段交往,作者乃 “以小杜之风流,形三人之龌龊” (第二十九 回回评); 如反衬,小说中鲁小姐与乃父鲁编修均热中举业,思 想庸俗,但写二人之手法又不尽相同,“盖作者极力以写编修之 俗,却不肯用一正笔,处处用反笔、侧笔,以形击之。写小姐之 俗者乃所以写编修之俗也” (第十一回回评)。如讽刺,众所周 知,《儒林外史》 是一部长篇讽刺小说,而其塑造各类反面人物 形象时,无不运用讽刺笔墨,卧评中再三述及的 “庄语” 与 “谑 语” (第四回回评)、“皮里阳秋” (第三十四回回评) 等等,均是 指其讽刺笔墨而言,如小说中有关牛浦郎借“董老爷” 以自重而 侮其舅丈人卜氏兄弟的一段描写,卧评即揭示出其辛辣讽刺的内 涵: “ ‘老爷’ 二字,平淡无奇之文也,卜信捧茶之后,三人角 口,乃有无数 ‘老爷’ 字,如火如荼,愈出愈奇。正如平原君毛 遂传,有无数 ‘先生’ 字,删去一二,即不成文法,而大减色泽 矣。” (第二十二回回评) 凡此种种笔法,交替使用,互补互证, 就使得作者笔下的人物无不 “活色活香,呼之欲出” (第四十五 回回评),具有 “生龙活虎之妙” 了 (第二十七回回评)。
《儒林外史》 虽然是叙事小说,但其语言所具有的浓郁的情 感性,也不亚于抒情诗词,卧评对此也一再提及,如夫妇关系, 作者虽然辛辣嘲讽了严监生悭吝,但在描写他追念已逝的前妻 时,却也倾注了深挚的感情,卧评体贴入微地评说道: “除夕家 宴,忽然被猫跳翻篾篓,掉出银子来,因而追念逝者,渐次成 病。此亦柴米夫妻同甘共苦之真情,觉中庭取冷,遗挂犹存,未 如此之可伤感也。文章妙处,真是在语言文字之外。” (第五回回 评) “取冷中庭”用荀粲故事 (《世说新语·惑溺》),但却包含了 作者自己的亲身遭遇,在 《减字木兰花》 词中,吴敬梓就曾叹 息: “闺中人逝,取冷中庭伤往事。”如兄弟关系,小说中出现了 无数对兄弟,然而关系迩密者甚少,唯有写及倪廷珠与其出嗣之 弟倪廷玺相认一节,卧评深刻地指出: “叙说父子兄弟别离之苦, 至性感人,沁人心肺。” (第二十七回回评) 这是因为作者亦曾出 嗣他人之故。如师友关系,杜少卿与虞育德有世谊,论辈分杜为 虞之世侄,然而俩人相处却如师友,杜少卿在南京常得虞育德接 济。一旦虞育德离去,杜少卿极为神伤,卧评即指出: “临别数 言,凄然欲绝,千载之下謦咳如闻。” (第三十九回回评)。卧评 对《儒林外史》细节描写中所蕴藏着的作者的丰富情感,做了细 腻的发掘,让读者可以感知其叙述语言的情感性,这与小说语言 的含蓄性、形象性交织在一起,形成了 《儒林外史》语言艺术的 特色。
总之,《儒林外史》 是文学作品,卧本序评则是文学评论。 它的序评除了从文学的社会功能加以论说外,更多的议论则是针 对作品的文学特性而发,不乏真知灼见。作为目前可以见及的第 一部《儒林外史》评本,它这些真知灼见对后来的评论、研究产 生过巨大的影响。

xke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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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0:09

《儒林外史》是古代文学史上一部杰出的现实主义的长篇讽刺小说,也是古代文学史上第一部反映知识分子生活的长篇小说。以下是一些名家对《儒林外史》的评价:

  1. 鲁迅:《儒林外史》“秉持公心,指摘时弊。机锋所向,尤在士林;其文又戚而能谐,婉而多讽”。
  2. 吴敬梓的《儒林外史》“全书叙述,本真、本细、本雅、本俚之兼并。……耐人涵咏,至数十回而未尝冗长,何其难!”
  3. 胡适:我因此认定《儒林外史》是中国第一部语体文学小说。
  4. 钱玄同:“在本书(《儒林外史》)之后,便有一条大路,敞阔而宽平,两旁都是绿油油的稻田;要走便大踏步走去好 了,再碰不着荆棘,也遇不到崎岖了。”

总之,《儒林外史》被认为是一部反映当时社会现实、揭示知识分子生活和道德状况的卓越作品,具有深刻的社会意义和文学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