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回
趙龍力斬五將 諸葛亮智取城
此卷首寫趙雲戰功，所以成雲之志。曷成乎雲之志？曰：先主初即帝位時，雲即以伐魏勸矣。先主之伐吳，以雲後應，其志不在伐吳故。武侯之伐魏,以雲先鋒, [02958]其志在伐魏故。英雄行復讐之志者，自惜其年，惜讐人之年。不能及曹丕之未死而伐魏，已深曹丕惜；不更及趙雲之未死而伐魏，不得不趙雲惜哉！然則雲之復讐，不敢以老而自愛，正以老而愈不得不奮耳。
魏延午谷之謀，未嘗不善，武侯以危計而不用，蓋逆知天意之不可囘，而不欲行險以爭之耳。知天意之不可囘，而行險以奪之，即爭之未必勝。爭之不勝，而天下後世乃得以行險之失，我咎矣。惟兢兢然持一至慎之心，出[02959]於萬全之策，而終一能囘天意於萬一，然後可以無憾於人耳。
一擒孟獲之前，先取郡；一出祁山之前，亦先取郡，斯則同矣。而前郡之取則俱易，後郡之取則兩易而一難。前者高定眞降，妙在假疑其詐；今者崔諒詐降，妙在假信其眞。前者高定與雍闓不睦，妙在使中我之計；今者崔諒與楊陵同謀，妙在即用彼之計。令讀者觀其前文，更不能測其後文；觀其後文，乃始解其前文。之巧，文之幻，[02960]皆妙絕今古。
蜀之有姜維，非繼武侯而終伐魏之者乎？六出祁山之後，始有九伐中原之。而一出祁山之前，早伏一九伐中原之人。將正伏之，先反伏之。正伏之蜀之姜維，反伏之魏之姜維。而此卷則猶反伏之者。觀天地古今自然之文，可以悟作文者結構之法矣。
却說孔明率兵前至沔陽，經過馬超墳墓，乃令其弟馬岱掛孝，孔明親自祭之。祭死的與活的看。祭畢，囘到寨中，商議進兵。忽哨馬報[02961]導：「魏主曹叡遣駙馬夏侯楙，調關中諸路軍馬，前來拒敵。」魏延上帳獻策曰：「夏侯楙乃膏粱弟，懦弱無謀。魏延之謀瞞不過司馬懿，却瞞得夏侯楙。延願得精兵五千，取路出褒中，褒中、長安，俱陝西秦嶺山名，在商州。循秦嶺以東，當午谷而投北，午谷，地名，離秦嶺百里。不過十日，可到長安。夏侯楙若聞某驟至，必然棄城望橫門邸閣而走。某却從東方而來，丞相可驅士馬，自斜谷而進。斜谷，地名，，亦屬陝西。如此行之，則咸陽以西，一舉可定。」此亦韓信暗渡陳倉之計。惜孔明之不用也。孔明笑曰：「此非萬全之計。汝欺中原無好人物，早爲下文姜維之來虛伏一筆。倘有人進言，於山僻中以兵截殺，非惟五千人受害，亦銳氣，[02962]決不可用。」武侯只是小心，不肯放膽。魏延曰：「丞相兵從路進發，彼必盡起關中之兵，於路迎敵：則曠日持久，何時而得中原？」孔明曰：「吾從隴右取平坦路，依法進兵，何憂不勝！」出師之名既正，出師之路亦取其正。遂不用魏延之計。魏延怏怏不悅。早爲後文伏筆。孔明差人令趙雲進兵。却說夏侯楙在長安聚集諸路軍馬。時有西凉將韓德，善使開山斧，有萬夫不當之勇，引西羌諸路兵八萬到來；夏侯楙，楙重賞之，就遣先鋒。德有四，皆精通武藝，弓馬過人：長韓瑛，次韓瑤，韓瓊，四韓琪。以四小將襯出一老將。韓德帶[02963]四并西羌兵八萬，取路至鳳鳴山，正遇蜀兵。兩陣對圓。韓德出馬，四列於兩邊。德厲聲罵曰：「反國之賊，安敢犯吾境界！」趙雲怒，挺鎗縱馬，單搦韓德交戰。長韓瑛，躍馬來迎；戰不合，被趙雲一鎗刺死於馬下。子龍不老。次韓瑤之，縱馬揮刀來戰。趙雲施逞舊日虎威，抖擻精神迎戰。瑤抵擋不住。子龍眞不老。韓瓊，急挺方天戟，驟馬前來夾攻。雲全然不懼，鎗法不亂。子龍不老。四韓琪，兄戰雲不下，縱馬掄兩口日月刀而來，圍住趙雲。雲在中央，獨戰將。少時，韓琪中鎗落馬，子龍着實不老。韓[02964]陣中偏將急出救去。雲拖鎗便走。韓瓊按戟，急取弓箭射之，連放箭，皆被趙雲用鎗撥落。瓊怒，仍綽方天戟，縱馬趕來，却被趙雲一箭射中面門，落馬而死。受過三箭，只答一禮，已當不起。韓瑤縱馬舉寶刀便砍趙雲。雲棄鎗於地，閃過寶刀，生擒韓瑤陣，復縱馬取鎗殺過陣來。子龍着實不老。○趙能滅韓，亦將滅魏。韓德四皆喪趙雲之手，肝膽皆裂，先走入陣去。西凉兵素知趙雲之名，今其英勇如昔，誰敢交鋒？趙雲馬到處，陣陣倒退。趙雲匹馬單鎗，往來衝突，如入無人之境。子龍着實不老。後人有詩讚曰：[02965]
憶昔常山趙龍，年登七十建奇功。
獨誅四將來衝陣，猶似當陽救主雄。
鄧芝趙雲勝，率蜀兵掩殺，西凉兵敗而走。韓德險被趙雲擒住，棄甲步行而逃。雲與鄧芝收軍囘寨。芝賀曰：「將軍壽已七旬，英勇如昨。今日陣前力斬四將，世所罕有！」雲曰：「丞相以吾年邁，不肯用，吾故聊以自表耳。」有得他說嘴，權將少年人試我老本事。遂差人解韓瑤，申報捷，以達孔明。却說韓德引敗軍囘夏侯楙，哭告其。一喪其父，一喪其子，正是愁人說與愁人道。楙自統兵來迎趙雲。探馬報入[02966]蜀寨，說夏侯楙引兵到。雲上馬綽鎗，引千餘軍，就鳳鳴山前擺成陣勢。當日夏侯楙戴金盔，坐白馬，手提砍刀，立在門旗之下。趙雲躍馬挺鎗，往來馳騁，楙欲自戰。韓德曰：「殺吾四之讐，如何不報！」縱馬輪開山斧，直取趙雲。雲奮怒挺鎗來迎；戰不合，鎗起處，刺死韓德於馬下，彼老不如此老。急撥馬直取夏侯楙。楙慌忙閃入本陣。鄧芝驅兵掩殺。魏兵折一陣，退十餘里下寨。楙連夜與衆將商議曰：「吾久聞趙雲之名，未嘗面；今日年老，英雄尚在，方信當陽長阪之。又提照四十一卷中事。似此無人可敵，[02967]如之奈何？」參軍程武乃程昱之，昱，音欲。進言曰：「某料趙雲有勇無謀，不足慮。來日都督再引兵出，先伏兩軍於左右；都督臨陣先退，誘趙雲到伏兵處；都督却登山指揮，四面軍馬，重疊圍住，雲可擒矣。」此計亦平常，不過趙雲太猛，故中之耳。楙從其言，遂遣董禧引萬軍伏於左，薛則引萬軍伏於右：人埋伏已定。次日，夏侯楙復整金皷旗幡，率兵而進。趙雲、鄧芝出迎。芝在馬上謂趙雲曰：「昨夜魏兵敗而走，今日復來，必有詐。老將軍防之。」鄧芝甚是仔細，與孔明之小心相似。龍曰：「量此乳臭兒，何足道哉！吾今日必當擒之！」便[02968]躍馬而出。魏將潘遂出迎，戰不合，撥馬便走。趙雲趕去，魏陣中八員將一齊來迎。放過夏侯楙先走，八將陸續奔走。趙雲乘勢追殺，鄧芝引兵繼進。趙雲深入重地，只聽得四面喊聲震。鄧芝急收軍退囘，左有董禧，右有薛則，兩路兵殺到。鄧芝兵少，不能解救。然則長阪坡之解救仍賴後主之洪福。趙雲被困在垓心，東衝西突，魏兵越厚。時趙雲手下止有千餘人，殺到山坡之下，只夏侯楙在山上指揮軍。趙雲投東則望東指，投西則望西指：因此趙雲不能突圍，乃引兵殺上山來。半山中雷木砲石打將下來，不能[02969]上山。與黃漢升之戰猇亭彷彿相似。趙雲從辰時殺至酉時，不得脫走，只得下馬少歇，且待月明再戰。却纔卸甲而坐，月光方出，此處寫月，忙中閒筆。忽四下火光衝天，皷聲震，矢石如雨，魏兵殺到，皆呌曰：「趙雲蚤降！」雲急上馬迎敵。四面軍馬漸漸逼近，八方弩箭交射甚急，人馬皆不能向前。雲仰天嘆曰：「吾不服老，死於此地矣！」故做驚人之筆，跌出下文。忽東北角上喊聲起，魏兵紛紛亂竄：一彪軍馬殺到，首將持丈八點鋼矛，馬項下掛一顆人頭。雲視之，乃張苞。來得突兀。苞趙雲，言曰：「丞相恐老將軍有失，特遣某引五千兵接應。[02970]聞老將軍被困，故殺透重圍。正遇魏將薛則攔路，被某殺之。」斬薛則在張苞口中敘出，殊不費力。雲喜，即與張苞殺出西北角來。只魏兵棄戈奔走：一彪軍從外吶喊殺入，首將提偃月青龍刀，手挽人頭。雲視之，乃關興。亦來得突兀。○兩顆人頭，一在馬項下，一在手中，兩樣寫法。興曰：「奉丞相之命，恐老將軍有失，特引五千兵前來接應。却纔陣上逢着魏將董禧，被吾一刀斬之，梟首在此。斬董禧在關興口中敘出，殊不費力。丞相隨後便到。」雲曰：「將軍已建奇功，何不趂今日擒住夏侯楙，以定？」好子龍，有志氣。張苞聞言，遂引兵去。興曰：「我幹功去。」遂[02971]亦引兵去。前寫子龍，此處又夾寫興、苞。雲囘顧左右曰：「他兩箇是吾姪輩，尚且爭先幹功；吾乃國家上將，朝廷舊臣，反不如此兒耶？吾當捨老命以報先帝之恩！」殺了一日猶然如此，子龍到底不老。於是引兵來捉夏侯楙。當夜路兵夾攻，破魏軍一陣。鄧芝引兵接應，殺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夏侯楙乃無謀之人，更兼年幼，不曾經戰，軍亂，遂引帳下驍將百餘人，望南安郡而走。曹操女壻甚是不濟。衆軍無主，盡皆逃竄。興、苞將聞夏侯楙望南安去，連夜趕來。楙走入城中，令緊閉城門，驅兵守禦。興、苞人趕到，將[02972]城圍住；趙雲隨後到。面攻打。少時，鄧芝亦引兵到。前將四人分開，今將四人合敘。一連圍十日，攻打不下。忽報丞相留後軍住沔陽，左軍屯陽平，右軍屯石城，自引中軍來到。趙雲、鄧芝、關興、張苞皆來拜問孔明，說連日攻城不下。孔明遂乘車親到城邊週圍看一遍，囘寨升帳而坐。衆將環立聽令。讀至此，似已有取南安之策，却猜不着有下文。孔明曰：「此郡壕深城峻，不易攻。吾正不在此城，汝等如只久攻，倘魏兵分道而出，以取中，吾軍危矣。」讀至此，又以有不欲取南安之意，更猜不出下文。鄧芝曰：「夏侯楙乃魏之駙馬，若擒此人，勝斬百將。今[02973]困於此，豈可棄之而去？」鄧芝不以南安爲重，却以夏侯楙爲重。孔明曰：「吾自有計。此處西連天水郡，北抵安定郡：天水、安定皆屬陝西。處太守不知何人？」孔明不於南安用計，却欲以天水、安定用計，奇巧。探卒答曰：「天水太守馬遵，安定太守崔諒。」孔明喜，乃喚魏延受計，如此如此；喚關興、張苞受計，如此如此；喚心腹軍士人受計，如此行之。妙在此處不敘明白。各將領命，引兵而去。孔明却在南安城外，令軍運柴草堆於城下，口稱「燒城」。魏兵聞之，皆笑不懼。却說安定太守崔諒，在城中聞蜀兵圍南安，困住夏侯楙，十分慌懼，即點軍馬約共四千，守住城池。忽[02974]一人自正南而來，口稱有機宻。方知心腹軍士如此用法。崔諒喚入問之，答曰：「某是夏侯都督帳下心腹將裴緒。今奉都督將令，特來求救於天水、安定郡。南安甚急，每日城上縱火號，專望郡救兵，並不到；因復差某殺出重圍，來此告急。可星夜起兵外應。都督若郡兵到，却開城門接應。」此是孔明吩咐之語，至此方纔明白。諒曰：「有都督文否？」緒貼肉取出，汗已濕透；畧敎一視，假文書不堪再看。急令手下換馬匹，便出城望天水而去。故作着忙之狀，粧得活像。不日，有報馬到，告天水太守已起兵救援南安去，敎安定[02975]蚤蚤接應。此亦心腹軍士，又是一樣用法。崔諒與府官商議。多官曰：「若不去救，失南安，送夏侯駙馬，皆我兩郡之罪：只得救之。」諒即點起人馬，離城而去，只留文官守城。此失城之由。崔諒提兵向南安路進發，遙望火光冲天，催兵星夜前進。離南安尚有五十餘里，忽聞前後喊聲震，哨馬報道：「前面關興截住去路，背後張苞殺來！」前吩咐興、苞之計，於此方見。安定之兵，四下逃竄。諒驚，乃領手下百餘人，往路死戰得脫，奔囘安定。方到城壕邊，城上亂箭射下來。蜀將魏延在城上呌曰：「吾已取城！何不早降？」前吩咐魏延之[02976]計，於此方見。原來魏延扮作安定軍，夤夜賺開城門，蜀兵盡入，因此得安定。興、苞截路用實寫，魏延取城用虛寫，兩樣筆法。崔諒慌投天水郡來。行不到一程，前面一彪軍擺開。旗之下，一人綸巾羽扇，道袍鶴氅，端坐於車上。諒視之，乃孔明，急撥囘馬走。關興、張苞兩路兵追到，只呌：「蚤降！」崔諒四面皆是蜀兵，不得已遂降，同寨。孔明以上賔相待。孔明曰：「南安太守與足下交厚否？」諒曰：「此人乃楊阜之族弟楊陵；南安太守姓名，在崔諒口中補出。與某鄰郡，交契甚厚。」孔明曰：「今欲煩足下入城，說楊陵擒夏侯楙，可乎？」諒曰：「丞相若令[02977]某去，可暫退軍馬，容某入城說之。」孔明從其言，即時傳令，敎四面軍馬各退十里下寨。崔諒假應承，孔明亦假信任。以假對假，自有妙用。崔諒匹馬到城邊呌開城門，入到府中，與楊陵禮畢，細言其。陵曰：「我等受魏主恩，安忍背之？可將計就計而行。」楊陵欲將計就計，熟知孔明又將計就計。遂引崔諒到夏侯楙處，細說知。楙曰：「當用何計？」楊陵曰：「只推某獻城門，賺蜀兵入，却就城中殺之。」崔諒依計而行，出城孔明，說：「楊陵獻城門，放軍入城，以擒夏侯楙。楊陵本欲自捉，因手下勇士不多，未敢輕動。」此句便知其假。孔明曰：「此至易：今有足下[02978]原降兵百餘人，於內暗藏蜀將，扮作安定軍馬，帶入城去，此是眞話。先伏於夏侯楙府中；却暗約楊陵，待半夜之時獻開城門，裏應外合。」此是假話。崔諒暗思：「若不帶蜀將去，恐孔明生疑。且帶入去，就內先斬之，舉火號，賺孔明入來，殺之可。」暗寫崔諒意中之語。因此應允。孔明囑曰：「吾遣親信將關興、張苞隨足下先去，此是眞話。只推救軍殺入城中，以安夏侯楙之心。但舉火，吾當親入城去擒之。」又是假語。時值黃昏，關興、張苞受孔明宻計，妙在不敘明白。披掛上馬，各執兵器，雜在安定軍中，隨崔諒來到南安城下。楊陵在城上撐起[02979]懸空板，倚定護心欄，問曰：「何處軍馬？」崔諒曰：「安定救軍來到。」諒先射一號箭上城，箭上帶着宻曰：「今諸葛亮先遣將伏於城中，要裏應外合；且不可驚動，恐泄漏計策。待入府中圖之。」崔諒極乖，却不知已在孔明算中。楊陵將夏侯楙，細言其。楙曰：「既然諸葛亮中計，可敎刀斧手百餘人，伏於府中。如將隨崔太守到府下馬，閉門斬之。不知者爲興、苞捏一把汗。却於城上舉火，賺諸葛亮入城。伏兵齊出，亮可擒矣。」不知者又爲孔明捏一把汗。安排已畢，楊陵囘到城上言曰：「既是安定軍馬，可放入城。」關興跟崔諒先行，張苞在後。楊[02980]陵下城，在門邊迎接。興手起刀落，斬楊陵於馬下。方知臨行時所受宻計，却不是府中，是門邊；却不是半夜，是黃昏也。崔諒驚，急撥馬走到弔橋邊。張苞喝曰：「賊休走！汝等詭計，如何瞞得丞相耶！」手起一鎗，刺崔諒於馬下。讀至此，方識孔明將計就計之妙。關興早到城上，放起火來。四面蜀兵齊入。夏侯楙措手不及，開南門倂力殺出。一彪軍攔住，首將，乃是王平。交馬只一合，生擒夏侯楙於馬上，丈人做盡了人，女壻却如此出醜。餘皆殺死。孔明入南安，招諭軍民，秋毫無犯。衆將各各獻功。孔明將夏侯楙囚於車中。鄧芝問曰：「丞相何故知崔諒詐？」讀書者至[02981]此亦欲急問其故。孔明曰：「吾已知此人無降心，故意使入城。彼必盡情告與夏侯楙，欲將計就計而行。吾來情，足知其詐，復使將同去，以穩其心。此人若有眞心，必然阻當；彼忻然同去者，恐吾疑。他意中度將同去，賺入城內殺之未遲；令吾軍有託，放心而進。窺見肺腑。吾已暗囑將，就城門下圖之。城內必無准，吾軍隨後便到：此出其不意。」前面一沠疑陣，至此方纔說明。衆將拜服。孔明曰：「賺崔諒者，吾使心腹人詐作魏將裴緒。假裴緒亦於此處敘明。吾去賺天水郡，至今未到，不知何故。賺天水亦於此處補出。今可乘勢取之。」[02982]乃留吳懿守南安，劉琰守安定，替出魏延軍馬去取天水郡。却說天水郡太守馬遵，聽知夏侯楙困在南安城中，乃聚文武官商議。功曹梁緒、主簿尹賞、主記梁虔等曰：「夏侯駙馬乃金枝玉葉，倘有踈虞，難逃坐視之罪。太守何不盡起本部兵以救之？」若依此計，不消孔明賺得。馬遵正疑慮間，忽報夏侯駙馬差心腹將裴緒到。又是一箇假裴緒，即是前番做裴緒，換湯不換藥。緒入府，取公文付馬遵，說：「都督求安定、天水兩郡之兵，星夜救應。」言訖，匆匆而去。次日有報馬到，稱說：「安定兵已先去，敎太守火急前來會合。」兩箇軍士兩樣用法，亦換湯不換藥。[02983]馬遵正欲起兵，忽一人自外而入曰：「太守中諸葛亮之計矣！」衆視之，乃天水冀人，姓姜名維，字伯約。姜維於此出現，又爲後文張本。父名冏，昔日曾天水郡功曹，因羌人亂，沒於王。維自幼博覽羣，兵法武藝，無所不通；奉母至孝，郡人敬之。後中郎將，就參本郡軍。詳敘伯約生平，正爲後文伐魏註腳。當日姜維謂馬遵曰：「近聞諸葛亮殺拜夏侯楙，困於南安，水泄不通，安得有人自重圍之中而出？且裴緒乃無名下將，從不曾，賺安定之假裴緒，在孔明口中說明；賺天水之假裴緒，又在伯約口中道破。況安定報馬無公文。以此察之，此人乃蜀將詐稱魏[02984]將，賺得太守出城，料城中無，必然暗伏一軍於左近，乘虛而取天水。」孔明瞞過夏侯楙，却瞞不過姜維。馬遵悟曰：「非伯約之言，則誤中奸計矣！」維笑曰：「太守放心。某有一計，可擒諸葛亮，解南安之危。」正是：
運籌遇強中手，鬭智還逢意外人。
未知其計如何，且看下文分解。[02985] [0298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