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德要救盧植，不曾救得；要殺董卓，不曾殺得；今遇督郵，更不能耐矣！督郵蠹國害民，是一黃巾。柳條一頓，可謂再破黃巾第功。
寫翼德十分性急，接手便寫何進十分性慢。性急不曾誤[00228]，性慢誤不。人謂項羽不能忍，是性急；高祖能忍，是性慢：此其說非。項羽刻印將封，印敝而不忍與；鴻門會上，范增舉玦而不忍發，正病在遲疑不斷，何嘗性急？高祖四萬斤金，可捐則捐之；齊、九江、梁之地，可割則割之；六國印，可銷則銷之；鴻溝之約，可背則背之，正妙在果斷有餘，何嘗性慢？
西則外戚盛於宦官，東則宦官盛於外戚。惟其外戚盛，故初則產、幾危祚，後則王莽遂移鼎。而宦官[00229]如弘恭、石顯輩，雖嘗擅權，未至如東之橫。是西之亡，亡於外戚。若東則不然，外戚與宦官迭消長。而以宦官圖外戚，則常勝，如鄭衆之殺竇憲、單超之殺梁冀是。以外戚圖宦官，則常不勝，如竇武殺於前，而何進復殺於後是。是東之亡，亡於宦豎。然竇武不勝，止於身死；何進不勝，遂以亡國。何？曰：召外兵之故。外戚圖之而不勝，至召外兵以勝之，而前門拒虎，後門進狼，國於是乎非君之國矣。亂者，宦豎。亡者，外鎮。而召[00230]外鎮者，外戚。然則謂東之亡，亦亡於外戚，可。
前於玄德傳中，忽然夾敘曹操；此於玄德傳中，忽然帶表孫堅。一魏太祖，一吳太祖，分鼎足之所從來。分鼎雖屬孫權，而伏線則已在此。此全部關目處。
國將興，先有丑之作引；丑既滅，有衆丑之餘波。從來實，未嘗徑遂率直。奈何今之作稗官者，本可任意添設，而反徑遂率直耶！
且說董卓，字仲穎，隴西臨洮人，官拜河東太守，自來驕傲。一味[00231]驕傲，便算不得奸雄，便不及曹操。當日怠慢玄德，張飛性發，便欲殺之。玄德與關公急止之曰：「他是朝廷命官，豈可擅殺？」飛曰：「若不殺這廝，反要在他部下聽令，其實不甘！兄要便住在此，我自投別處去！」確是怒後憤急語。不然，三人義同生死，何出此言。玄德曰：「我人義同生死，豈可相離？不若都投別處去便。」飛曰：「若如此，稍解吾恨。」於是人連夜引軍來投朱雋。雋待之甚厚，合兵一處，進討張寶。是時曹操自跟皇甫嵩討張梁，戰於曲陽。首回夾敘曹操，此處還他一句下落，且爲後文伏線。這裏朱雋進攻張寶，張寶引賊衆八九萬屯於山後。雋令玄德[00232]其先鋒，與賊對敵。張寶遣副將高升出馬搦戰，搦，音諾。玄德使張飛擊之。飛縱馬挺矛，與升交戰，不數合，刺升落馬。玄德麾軍直沖過去。張寶就馬上披髮仗劒，作起妖法，只風雷作，一股黑氣從天而降，黑氣中似有無限人馬殺來。前張角妖術只在盧植口中虛點一句；今張寶妖術却用實敘，都好。玄德連忙回軍，軍中亂。敗陣而，與朱雋計議。雋曰：「彼用妖術，我來日可宰豬羊狗血，令軍士伏於山頭；候賊趕來，從高坡上潑之，其法可解。」玄德聽令，撥關公、張飛各引軍一千，伏於山後高岡之上，盛豬羊狗血并穢物準。盛，音成。次日，張寶[00233]搖旗擂鼓，引軍搦戰，玄德出迎。交鋒之際，張寶作法，風雷作，飛砂走石，黑氣漫天，滾滾人馬，自天而下。玄德撥馬便走，張寶驅兵趕來。將過山頭，關、張伏軍放起號炮，穢物齊潑。但空中紙人草馬，紛紛墜地，風雷頓息，砂石不飛。太平要術甚是不濟。○關公當日已可與翼德并稱伏魔大帝。張寶解法，急欲退軍。左關公，右張飛，兩軍都出，背後玄德、朱雋一齊趕上，賊兵敗。玄德望「地公將軍」旗號，飛馬趕來，張寶落荒而走。玄德發箭，中其左臂。前寫關、張，此寫劉備。張寶帶箭逃脫，走入陽城，堅守不出。朱雋引兵圍住陽城攻打，一面[00234]差人打探皇甫嵩消息。探回報，只如此帶筆接敘，不冗不脫，絕妙經營。且說：「皇甫嵩獲勝捷，朝廷以董卓屢敗，命嵩代之。帶應董卓。嵩到時，張角已死，了却張角。張梁統其衆，與我軍相拒，被皇甫嵩連勝七陣，斬張梁於曲陽。發張角之棺，戮屍梟首，送往京師。餘衆俱降。朝廷加皇甫嵩車騎將軍，領冀州牧。皇甫嵩表奏盧植有功無罪，朝廷復盧植原官。又帶應盧植，妙。曹操亦以有功，除濟南相，結曹操。即日將班師赴任。」一場大事，只就探子回報，帶筆寫出。一邊實敘，一邊虛敘，參差盡致。朱雋聽說，催促軍馬悉力攻打陽城。賊勢危急，賊將嚴政刺殺張寶，獻首[00235]投降。了却張寶。○以三寇爲三國作；而「天公」先亡，「人公」次之，「地公」後亡，正應著魏先亡，蜀次之，吳亡又次之：天然一個小樣子。朱雋遂平數郡，上表獻捷。時黃巾餘黨人：三人方死，又有三人作餘波。趙弘、韓忠、孫仲，聚衆數萬，望風燒劫，稱與張角報仇。朝廷命朱雋即以得勝之師討之。雋奉詔，率軍前進。時賊據宛城，雋引兵攻之，趙弘遣韓忠出戰。雋遣玄德、關、張攻城西南角。韓忠盡率精銳之衆，來西南角抵敵。朱雋自縱鐵騎千，徑取東北角。賊恐失城，急棄西南面回。玄德從背後掩殺，賊衆敗，奔入宛城。朱雋分兵四面圍定。城中斷糧，韓忠使人出城投降。雋不許。[00236]不許得有見。玄德曰：「昔高祖之得天下，蓋能招降納順；公何拒韓忠耶？」雋曰：「彼一時，此一時。昔秦項之際，天下亂，民無定主，故招降賞附，以勸來耳。今海內一統，惟黃巾造反；若容其降，無以勸善。使賊得利恣意劫掠，失利便投降，此長寇之志，非良策。」此是正論。玄德曰：「不容寇降，是矣。今四面圍如鐵桶，賊乞降不得，必然死戰。萬人一心，尚不可當，況城中有數萬死命之人乎？不若撤去東南，獨攻西北。賊必棄城而走，無心戀戰，可即擒。」兩策都是。雋然之，隨撤東南面軍馬，一齊攻打西北。韓忠果引軍棄[00237]城而奔。雋與玄德、關、張率軍掩殺，射死韓忠，了却韓忠。餘皆四散奔走。正追趕間，趙弘、孫仲引賊衆到，與雋交戰。雋弘勢，引軍暫退。弘乘勢復奪宛城。雋離十里下寨。方欲攻打，忽正東一彪人馬到來。來得突兀。首一將，生得廣額闊面，虎體熊腰；吳郡富春人，姓孫，名堅，字文臺，乃孫武之後。年十七歲時，與父至錢塘，海賊十餘人，劫取商人財物，於岸上分贓。堅謂父曰：「此賊可擒。」遂奮力提刀上岸，揚聲叫，東西指揮，如喚人狀。賊以官兵至，盡棄財物奔走。堅趕上，殺一賊。亦是自幼便奇。由是郡[00238]縣知名，薦校尉。校，音效。後會稽奸賊許昌造反，自稱「陽明皇帝」，聚衆數萬；堅與郡司馬招募勇士千餘人，會合州郡破之，斬許昌并其許韶。刺史臧旻上表奏其功，除堅鹽瀆丞，除盱眙丞、盱，音於。眙，音夷。下邳丞。邳，音披。有此大功，只除一丞，可笑。今黃巾寇起，聚集鄉中少年及諸商旅，并淮、泗精兵一千五百餘人，前來接應。孫堅爲吳國孫權之父，故百忙中特爲立一小傳。朱雋喜，便令堅攻打南門，玄德打北門，朱雋打西門，留東門與賊走。孫堅首先登城，斬賊十餘人，賊衆奔潰。趙弘飛馬突槊，直取孫堅。堅從城上飛身奪弘槊，刺弘下馬，了却趙弘。却騎弘[00239]馬飛身往來殺賊。寫得孫堅如此英雄，可見仲謀分鼎亦非易耳。孫仲引賊突出北門，正迎玄德，無心戀戰，只待奔逃。玄德張弓一箭，正中孫仲，翻身落馬。了却孫仲。朱雋軍隨後掩殺，斬首數萬級，降者不可勝計。南陽一路，十數郡皆平。雋班師回京，詔封車騎將軍，河南尹。雋表奏孫堅、劉等功。堅有人情，除別郡司馬，上任去；饒他十分本事，終須靠著人情，爲之一歎。惟玄德聽候日久，不得除授，人鬱鬱不樂，上街閒行，正值郎中張鈞車到。玄德之，自陳功績。鈞驚，隨入朝帝曰：「昔黃巾造反，其原皆由十常侍賣官鬻爵，非親不用，非[00240]仇不誅，以致天下亂。今宜斬十常侍，懸首南郊，遣使者佈告天下，有功者重加賞賜，則四海自清平。」不提起劉玄德，却只罵十常侍，拔本塞源之論。十常侍奏帝曰：「張鈞欺主。」帝令武士逐出張鈞。十常侍共議：「此必破黃巾有功者，不得除授，故生怨言。權且教省家銓注微名，待後却再理會未晚。」即伏後沙汰一著。因此玄德除授定州中山府安喜縣尉，克日赴任。玄德將兵散回鄉里，細。止帶親隨十餘人，與關、張來安喜縣中到任。署縣一月，與民秋毫無犯，民皆感化。到任之後，與關、張食則同桌，寢則同床。如玄德在稠人廣[00241]坐，關、張侍立，終日不倦。今復有此結拜兄弟否？到縣未及四月，朝廷降詔，凡有軍功長吏者，當沙汰。玄德疑在遣中。無人情者如此吃虧，爲之一歎。適督郵行部至縣，玄德出郭迎接，督郵施禮。督郵坐於馬上，惟微以鞭指回荅。可惡，該打。關、張公俱怒。及到館驛，督郵南面高坐，玄德侍立階下。良久，督郵問曰：「劉縣尉是何出身？」玄德曰：「乃中山靖王之後。自涿郡剿戮黃巾，十餘戰，頗有微功，因得除今職。」督郵喝曰：「汝詐稱皇親，虛報功績！目今朝廷降詔，正要沙汰這等濫官汙吏！」可惡，該打。玄德喏[00242]喏連聲而退。到縣中，與縣吏商議。吏曰：「督郵作威，無非要賄賂耳。」此等機關，還是縣吏精通。玄德曰：「我與民秋毫無犯，那得財物與他？」次日，督郵先提縣吏去，勒令指稱縣尉害民。可惡，該打。玄德幾番自往求免，俱被門役阻住，不肯放參。不過要一紙包耳。却說張飛飲數杯悶酒，乘馬從館驛前過。來了。督郵作威時，定然不知有老張。五六十個老人，皆在門前痛哭。飛問其故，衆老人荅曰：「督郵逼勒縣吏，欲害劉公。我等皆來苦告，不得放入，反遭把門人趕打！」張飛怒，睜圓環眼，咬碎鋼牙，滾鞍下馬，徑入館驛，把門人那裏阻擋得住，直奔[00243]後堂，督郵正坐廳上，將縣吏綁倒在地。飛喝：「害民賊！認得我么？」快人快事。妙在絕無商量。督郵未及開言，早被張飛揪住頭髮，扯出館驛，直到縣前馬樁上縛住，前日坐馬上，今日縛馬樁上，好笑。攀下柳條，去督郵兩腿上著力鞭打，打得暢快。督郵所望者蒜條金耳，豈意張公以柳條鞭見贈。一連打折柳條十數枝。玄德正納悶間，聽得縣前喧鬧，問左右，荅曰：「張將軍綁一人，在縣前痛打。」玄德忙去觀之，綁縛者乃督郵。不謂南面高坐人一至於此。玄德驚問其故。飛曰：「此等害民賊，不打死等甚！」督郵告曰：「玄德公救我性命！」不敢不敢，我本詐稱皇親、[00244]虛報功績者，安能救公耶？玄德終是仁慈的人，急喝張飛住手。傍邊轉過關公來，曰：「兄長建許多功，僅得縣尉，今反被督郵侮辱。吾思枳棘叢中，非棲鸞鳳之所，不如殺督郵，棄官鄉，別圖遠之計。」落落丈夫語。玄德乃取印綬，掛於督郵之頸，可謂掛印督郵。責之曰：「據汝害民，本當殺却，今姑饒汝命。翼德竟將打死之；關公乃欲殺之；而玄德則姑饒之。寫三人各自一樣，無不酷肖。吾繳還印綬，從此去矣。」如此繳印辭官法，絕奇絕趣。督郵告定州太守，太守申文省府，差人捕捉。玄德、關、張人往代州投劉恢。恢玄德乃室宗親，留匿在家不題。按下一頭。却說十常侍既握重[00245]權，互相商議，但有不從己者，誅之。趙忠、張讓，差人問破黃巾將士索金帛，不從者奏罷職。皇甫嵩、朱雋皆不肯與，趙忠等俱奏罷其官。帝封趙忠等車騎將軍，張讓等十人皆封列侯。朝政愈壞，人民嗟怨。於是長沙賊區星作亂。又是黃巾餘波。漁陽張舉、張純反，舉稱天，純稱將軍。又是兩個姓張的。表章雪片告急，十常侍皆藏匿不奏。一日，帝在後園與十常侍飲宴。諫議夫劉陶，徑到帝前慟。帝問其故。陶曰：「天下危在旦夕，陛下尚自與閹宦共飲耶？」帝曰：「國家承平，有何危急？」陶曰：「四方盜賊并起，侵掠[00246]州郡。其禍皆由十常侍賣官害民，欺君罔上。朝廷正人皆去，禍在目前矣！」劉陶不愧姓劉。十常侍皆免冠跪伏於帝前曰：「臣不相容，臣等不能活矣！願乞性命田里，盡將家產以助軍資。」言罷痛哭。何異驪姬半夜之哭？奸豎妖姬，一般身份。帝怒謂陶曰：「汝家亦有近侍之人，何獨不容朕耶？」呼武士推出斬之。劉陶呼：「臣死不惜！可憐室天下四百餘年，到此一旦休矣！」好劉陶。武士擁陶出，方欲行刑，一臣喝住曰：「勿得下手，待我諫去。」衆視之，乃司徒陳耽，徑入宮中來諫帝曰：「劉諫議得何罪而受誅？」帝曰：「譭謗近臣，冒瀆朕躬。」耽[00247]曰：「天下人民，欲食十常侍之肉，陛下敬之如父母，身無寸功，皆封列侯。況封諝等，結連黃巾，欲內亂。照應前文。陛下今不自省，社稷立崩摧矣！」言言痛切。帝曰：「封諝作亂，其不明。十常侍中，豈無一忠臣？」諡之曰「靈」，名稱其實。陳耽以頭撞階而諫。好陳耽。帝怒，命牽出，與劉陶皆下獄。是夜，十常侍即於獄中謀殺之。可惜，可恨。假帝詔以孫堅長沙太守，討區星。不五十日，報捷，江夏平。了却區星。詔封堅烏程侯。封劉虞幽州牧，領兵往漁陽征張舉、張純。代州劉恢，以薦玄德虞。虞喜，令玄德都尉，引兵直抵賊巢，與賊[00248]戰數日，挫動銳氣。張純專一兇暴，士卒心變，帳下頭目刺殺張純，將頭納獻，了却張純。率衆來降。張舉勢敗，亦自縊死。了却張舉。漁陽盡平。劉虞表奏劉功。朝廷赦免鞭督郵之罪，落得打。除下密丞，遷高堂尉。公孫瓚表陳玄德前功，薦別部司馬，守平原縣令。玄德在平原，頗有錢糧軍馬，重整舊日氣象。劉虞平寇有功，封太尉。前文至此一束。中平六年夏四月，靈帝病篤，召將軍何進入宮，商議後。接入何進事。那何進起身屠家，因妹入宮貴人，生皇辯，遂立皇后，進由是得權重任。帝寵幸王美人，生[00249]皇協。何后嫉妒，鴆殺王美人。鴆，音朕。可惡。皇協養於董太后宮中。董太后乃靈帝之母，解瀆亭侯劉萇之妻。萇，音長。初因桓帝無，迎立解瀆亭侯之，是靈帝；靈帝入繼統，遂迎養母氏於宮中，尊太后。插敘董太后，爲後文伏線。○迎養則可，「尊爲太后」，非禮也。若尊董氏爲太后，亦將尊解瀆亭侯爲太皇乎？當時無有諫者，蓋由奸邪擅權，言路閉塞耳。董太后嘗勸帝立皇協太。帝亦偏愛協，欲立之。當時病篤，中常侍蹇碩奏曰：「若欲立協，必先誅何進，以絕後患。」帝然其說，因宣進入宮。進至宮門，司馬潘隱謂進曰：「不可入宮。蹇碩欲謀殺公。」進驚，急私宅，召諸臣，欲[00250]盡誅宦官。座上一人挺身出曰：「宦官之勢，起自沖、質之時；朝廷滋蔓極廣，安能盡誅？倘機不密，必有滅族之禍，請細詳之。」一語道破。進視之，乃典軍校尉曹操。進叱曰：「汝輩安知朝廷！」不知後來朝廷大事，都出此小輩之手。正躊躇間，潘隱至，言：「帝已崩。今賽碩與十常侍商議，秘不發喪，矯詔宣何國舅入宮，欲絕後患，冊立皇協帝。」說未，使命至，宣進速入以定後。操曰：「今日之計，先宜正君位，然後圖賊。」扼要語。進曰：「誰敢與吾正君討賊？」一人挺身出曰：「願借精兵五千，斬關入內，冊立新君，盡誅閹豎，掃清朝廷，以[00251]安天下！」語亦不尋常。進視之，乃司徒袁逢之，袁隗之姪，隗，音危。名紹，字本初，現司隸校尉。何進喜，遂點御林軍五千。紹全身披掛。何進引何顒、顒，音容。荀攸、鄭泰等臣十餘員，相繼而入，就靈帝柩前扶立太辯即皇帝位。百官呼拜已畢，袁紹入宮收蹇碩。碩慌走入御園花陰下，中常侍郭勝所殺。以宦官殺宦官。碩所領禁軍盡皆投順。紹謂何進曰：「中官結黨。今日可乘勢盡誅之。」是。張讓等知急，慌入告何后曰：「始初設謀陷害將軍者，止蹇碩一人，并不干臣等。今將軍聽袁紹之言，欲盡誅臣等，乞娘娘憐[00252]憫！」何太后曰：「汝等勿憂，我當保汝。」傳旨宣何進入。太后密謂曰：「我與汝出身寒微，非張讓等，焉能享此富貴？今蹇碩不仁，既已伏誅，汝何聽信人言，欲盡誅宦官耶？」婦人誤事。何進聽罷，出謂衆官曰：「蹇碩設謀害我，可族滅其家。其餘不必妄加殘害。」何進如此無用，死不足惜。袁紹曰：「若不斬草除根，必喪身之本。」是。進曰：「吾意已決，汝勿多言。」衆官皆退。次日，太后命何進參尚，其餘皆封官職。董太后宣張讓等入宮商議，曰：「何進之妹，始初我抬舉他；今日他孩兒即皇帝位，內外臣僚，皆其心腹。威權太重，我將如何？」[00253]讓奏曰：「娘娘可臨朝，垂簾聽政；封皇協王；加國舅董重官，掌握軍權；重用臣等：張讓意中只重此句。可圖矣。」董太后喜。次日設朝，董太后降旨，封皇協陳留王，董重驃騎將軍，張讓等共預朝政。何太后董太后專權，於宮中設一宴，請董太后赴席。酒至半酣，何太后起身捧杯再拜曰：「我等皆婦人，參預朝政非其所宜。昔呂后因握重權，宗族千口皆被戮。今我等宜深居九重，朝廷，任臣元老自行商議，今國家之幸。願垂聽焉。」說的是，惜言是而人非。董后怒曰：「汝鴆死王美人，設心嫉妒。[00254]惡毒。分明劈心一拳。今倚汝君，與汝兄何進之勢，輒敢亂言！吾敕驃騎斷汝兄首，如反掌耳！」何后亦怒曰：「吾以好言相勸，何反怒耶？」董后曰：「汝家屠沽輩，有何識！」兩宮互相爭競，體統壞盡。張讓等各勸宮。何后連夜召何進入宮，告以前。何進出，召公共議。來早設朝，使廷臣奏「董太后原係藩妃，不宜久居宮中，合仍遷於河間安置」，限日下即出國門。一面遣人起送董后，一面點禁軍圍驃騎將軍董重府宅，追索印綬。董重知急，自刎於後堂。家人舉哀，軍士方散。以外戚殺外戚。張讓、段珪董后一枝已廢，遂[00255]皆以金珠玩好結構何進弟何苗并其母舞陽君，令早晚入何太后處善言遮蔽：因此十常侍得近幸。一班女子小人。六月，何進暗使人鴆殺董后於河間驛庭。稱太后則不可，然迎養宮中，靈帝所以盡子情也。出之外藩而又鴆殺之，何進之罪大矣。○今日姓何的弒董后，他日姓董的弒何后，天之報施亦巧。舉柩回京，葬於文陵。進託病不出。司隸校尉袁紹入進曰：「張讓、段珪等流言於外，言公鴆殺董后，欲謀。乘此時不誅閹宦，後必禍。是。昔竇武欲誅內豎，機謀不密，反受其殃。今公兄弟部曲將吏皆英俊之士，兄弟倒未必。若使盡力，在掌握：此天贊之時，不可失。」進[00256]曰：「且容商議。」左右密報張讓。家人骨肉個個向外，進之爲人可知矣。讓等轉告何苗，多送賄賂。苗入奏何后云：「將軍輔佐新君，不行仁慈，專務殺伐。今無端欲殺十常侍，此取亂之道。」后納其言。少頃，何進入白后，欲誅中涓。何后曰：「中官統領禁省，家故。先帝新棄天下，爾欲誅殺舊臣，非重宗廟。」進本是沒決斷之人，沒決斷之人幹得甚事？聽太后言，唯唯而出。袁紹迎問曰：「若何？」進曰：「太后不允，如之奈何？」紹曰：「可召四方英雄之士，勒兵來京，盡誅閹豎。此時急，不容太后不從。」此計壞了。進曰：「此計妙！」偏是此計[00257]不妙，他偏說大妙，想何進胸中如漆。便發檄至各鎮，召赴京師。主薄陳琳曰：「不可！俗云：『掩目而捕燕雀』，是自欺，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況國家乎？今將軍仗皇威，掌兵要，龍驤虎步，高下在心。若欲誅宦官，如鼓洪爐燎毛髮耳。但當速發雷霆，行權立斷，則天人順之。却反外檄臣臨犯京闕，英雄聚會，各懷一心，所謂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反生亂矣。」良言碩晝，炳若日星。何進笑曰：「此懦夫之！」顚倒不聽好人言。傍邊一人鼓掌笑曰：「此易如反掌，何必多議！」視之，乃曹操。正是：[00258]
欲除君側宵人亂，須聽朝中智士謀。
不知曹操說出甚話來，且聽下文分解。[00259] [0026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