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奇第一種卷之十七
茂苑毛宗崗序始氏評 吳門杭永年資能氏評定
第五十回
關雲長義釋黃升 孫仲謀戰張文遠
孔明取七郡之地，前郡用襲，後四郡用攻。而後四郡之中，兩郡太守是降，兩郡太守是死。零陵、桂陽是太守不欲戰，手下人欲戰；武陵、長沙是太守欲戰，手下人不欲戰。至[01773]於零陵與桂陽不同，武陵與長沙異，求其一筆之相犯而不可得。之天然變幻，至於如此。後之作稗官者，即執筆效之，安能彷彿耶！
雲長不殺黃忠，是好勝處，不是慈悲處，以殺墮馬之人，不足勇故耳。若認作慈悲，則宋襄公之仁義，豈所以論雲長哉！設以宋襄公處此，不但墮馬不殺，即不墮馬亦不殺。何？白髮黃忠，已在不禽毛之例。
此處有雲長義釋黃忠，後復有翼德義釋嚴顏以對之；此[01774]處有黃忠射盔纓不射關公，前却有趙雲射篷䌇不射徐盛以對之。然關公不殺黃忠，是不便殺，欲留待後殺；翼德不殺嚴顏，是竟不殺；趙雲不殺徐盛，是本當殺姑不殺；黃忠不殺關公，是直不忍殺：四人各有肚腸，寫來更不相犯。
文章之妙，有前文方於此應，後文於此伏者，如魏延之獻長沙是。前在襄陽城下戰文聘，今在長沙城上殺却韓玄，是前文於此應；孔明既死，魏延乃有反之謀；[01775]魏延初降，孔明已有欲殺之志：是後文於此伏。通觀全部，雖人與紛紛，而伏應之妙，則一篇如一句，斯眞有數文字。
黃忠者，五虎將之一，於此卷方纔出名，寫來亦極出色。寫其刀，寫其箭，猶但寫其勇耳；至於不射關公，知重義；敦請始出，能自愛；請塟韓玄，不記怨；請以劉表之姪郡守，不忘本。不獨勇略過人，而其人品亦有不可及者，與關、張、趙雲並列，夫何愧焉。[01776]
方敘玄德取四郡，便接敘孫權戰合淝，蓋玄德取四郡之時，正孫權戰合淝之時。若不按下周瑜，召去程普，牽制孫權，則玄德安能從容而取上之地？故夾敘孫權一邊，特玄德一邊發明。且孫權雖失南郡，而猶能取合淝；則以此之得，償彼之失，而索荊州之意不至於甚急耳。是合淝之役，不獨上文發明，將下文伏線。
周瑜破曹仁，而孫權不能破張遼，非獨張遼之智過於曹仁，亦孫權之智不如周瑜。天下豈有一養馬之後槽而[01777]可以殺將？豈有一卒細作而可放火開城門者乎？太史慈而死於是役，使周郎而在軍中，必不至此。故凡權之所以敗，皆以周郎怒氣冲激，養病柴桑之故。則不但南郡之失，當致怨於孔明；而合淝之戰，亦當怨孔明耳。
張遼之守合淝，其眞將之才乎！赤壁之戰，射黃蓋以救曹操，猶不過戰將之能耳。觀於此卷，有將之才：既勝而能懼，是其慎；聞變而不亂，是其定；乘機以誘敵，是[01778]其謀。宜其關公之器重歟！惟將不懼將，亦惟將能知將。於是黃忠關公之神武，於張遼亦關公之知人。
却說孔明謂張飛曰：「前者龍取桂陽郡時，責下軍令狀而去。今日翼德要取武陵，必須責下軍令狀，方可領兵去。」趙雲軍令狀，是趙雲情願；張飛軍令狀，是孔明索取。張飛遂立軍令狀，欣然領千軍，星夜投武陵界上來。金旋聽得張飛引兵到，乃集將校，整點精兵器械，出城迎敵。從鞏志諫曰：「劉玄德乃皇叔，仁義布於天下；加[01779]之張翼德驍勇非常。不可迎敵，不如納降上。」此處獨與桂陽相反。金旋怒曰：「汝欲與賊通連內變耶？」喝令武士推出斬之。衆官皆告曰：「先斬家人，於軍不利。」金旋乃喝退鞏志，自率兵出。離城十里，正迎張飛。飛挺矛立馬，喝金旋。旋問部將：「誰敢出戰？」衆皆畏懼，莫敢向前。如此將士而欲迎敵，多見其不知量也。旋自驟馬舞刀迎之。張飛喝一聲，渾如巨雷，金旋失色，不敢交鋒，撥馬便走。張飛不消戰得，又與前兩處不同。飛引衆軍隨後掩殺。金旋走至城邊，城上亂箭射下。旋驚視之，鞏志立於城上曰：「汝不順天時，自取敗亡，吾與百[01780]姓自降劉矣。」言未畢，一箭射中金旋面門，墜於馬下。將寫黃忠之箭，先寫鞏志之射，天然一箇引子。軍士割頭獻張飛。鞏志出城納降，飛就令鞏志賫印綬，往桂陽玄德。玄德喜，遂令鞏志代金旋之職。玄德親至武陵安民畢，馳報雲長，言翼德、龍各得一郡。明明挑動雲長。雲長乃囘上請曰：「聞長沙尚未取，如兄長不以弟不才，教關某幹這件功勞甚好。」前既寫過趙、張，此處却寫關公。玄德喜，遂教張飛星夜去替雲長守荊州，令雲長來取長沙。雲長既至，入玄德、孔明。孔明曰：「龍取桂陽，翼德取武陵，都是千軍去。今長沙太守[01781]韓玄，固不足道。只是他有一員將，乃南陽人，姓黃，名忠，字升，黃忠名字，却用孔明口中說出。敘法變換。是劉表帳下中郎將，與劉表之姪劉磐共守長沙，爲後文廌劉磐張本。後韓玄；雖今年近六旬却有萬夫不當之勇，不可輕敵。先在孔明口中寫黃忠。雲長去，必須多帶軍馬。」雲長曰：「軍師何故長別人銳氣，滅自己威風？量一老卒，何足道哉！關某不須用千軍，只消本部下五百名校刀手，決定斬黃忠、韓玄之首，獻來麾下。」寫雲長好勝，更自出色。玄德苦擋。雲長不依，只領五百校刀手而去。孔明謂玄德曰：「雲長輕敵黃忠，只恐有失。主公當往接[01782]應。」玄德從之，隨後引兵望長沙進發。獨長沙却用孔明、玄德自去，與零陵相似，與桂陽、武陵相反。却說長沙太守韓玄，平生性急，輕於殺戮，衆皆惡之。爲後文百姓助魏延張本。是時聽知雲長軍到，便喚老將黃忠商議。忠曰：「不須主公憂慮。憑某這口刀，這張弓，一千箇來，一千箇死！」誇刀又誇弓，爲射關公伏線。原來黃忠能開石力之弓，百發百中。言未畢，堦下一人應聲而出曰：「不須老將軍出戰，只就某手中定活捉關某。」韓玄視之，乃管軍校尉楊齡。韓玄喜，遂令楊齡引軍一千，飛奔出城。約行五十里，望塵頭起處，雲長軍馬早到。楊齡挺鎗出馬，立[01783]於陣前罵戰。雲長怒，更不打話，飛馬舞刀，直取楊齡。齡挺鎗來迎。不合，雲長手起刀落，砍楊齡於馬下。先寫楊齡之死，以反襯黃忠之勇。追殺敗兵，直至城下。韓玄聞之驚，便教黃忠出馬。玄自來城上觀看。忠提刀縱馬，引五百騎兵飛過弔橋。雲長一老將出馬，知是黃忠，把五百校刀手一字擺開，橫刀立馬而問曰：「來將莫非黃忠否？」寫得關公儒雅之極。忠曰：「既知我名，焉敢犯我境！」雲長曰：「特來取汝首級！」趣甚。言罷，兩馬交鋒。鬭一百餘合，不分勝負。寫黃忠第一日。韓玄恐黃忠有失，鳴金收軍。黃忠收軍入城。雲長退軍，離城[01784]十里下寨，心中暗忖：「老將黃忠，名不虛傳：鬭一百合，全無破綻。又在關公意中寫一黃忠。來日必用拖刀計，背砍贏之。」次日早飯畢，來城下搦戰。韓玄坐在城上，教黃忠出馬。忠引數百騎殺過弔橋，再與雲長交馬。鬭五六十合，勝負不分。寫黃忠第二日。兩軍齊聲喝采。又在衆人眼中旁寫一筆。皷聲正急時，雲長撥馬便走。黃忠趕來。雲長方欲用刀砍去，忽聽得腦後一聲響；急囘頭看時，黃忠被戰馬前失，掀在地下。不知者讀至此，必謂黃忠死矣。雲長急囘馬，雙手舉刀猛喝曰：「我且饒你性命！快換馬來廝殺！」此處却寫關公。黃忠急提起馬蹄，飛身上[01785]馬，棄入城中。玄驚問之。忠曰：「此馬久不上陣，故有此失。」玄曰：「汝箭百發百中，何不射之？」又借韓玄口中寫一黃忠。忠曰：「來日再戰，必然詐敗，誘到弔橋邊射之。」玄以自己所乘一匹青馬與黃忠。忠拜謝而退，尋思：「難得雲長如此義氣！他不忍殺害我，我安忍射他？此處又寫黃忠。若不射，恐違將令。」是夜躊躇未定。次日天曉，人報雲長搦戰。忠領兵出城。雲長兩日戰黃忠不下，十分焦躁，抖擻威風，與忠交馬。戰不到十餘合，忠詐敗，雲長趕來。忠想昨日不殺之恩，不忍便射，帶住刀，把弓虛拽弦響。不便射，妙。雲長急閃，却不[01786]箭。雲長趕，忠虛拽，又不便射，更妙。雲長急閃，無箭，只道黃忠不會射，放心趕來。將近弔橋，黃忠在橋上搭箭開弓，弦響箭到，正射在雲長盔纓根上。寫黃忠第三日。○前是雲長義釋漢升，此又是漢升義釋雲長矣。前面軍齊聲喊起。雲長吃一驚，帶箭囘寨，方知黃忠有百步穿楊之能，今日只射盔纓，正是報昨日不殺之恩。又在雲長意中寫一黃忠。雲長領兵而退。黃忠囘到城上來韓玄，玄便喝左右捉下黃忠。忠呌曰：「無罪！」玄怒曰：「我看日，汝敢欺我！汝前日不力戰，必有私心；昨日馬失，他不殺汝，必有關通；因他第三日，并疑他前兩日。今日[01787]兩番虛拽弓弦，第箭却止射他盔纓，如何不是外通內連？若不斬汝，必後患！」喝令刀斧手推下城門外斬之。衆將欲告，玄曰：「告免黃忠者，便是同情！」不知者讀至此，又必謂黃忠死矣。剛推到門外，恰欲舉刀，忽然一將揮刀殺入，砍死刀手，救起黃忠，救得突兀，出人意外。呌曰：「黃升乃長沙之保障，今殺升，是殺長沙百姓！此句便挑動百姓。韓玄殘暴不仁，輕賢慢士，當衆共殛之。願隨我者便來！」衆視其人，面如重棗，目若朗星，乃義陽人魏延。前四十一回中，早爲此處伏線。自襄陽趕劉玄德不着，來投韓玄；玄怪其傲慢少禮，不肯重用，[01788]故屈沉於此。補敘得妙。當日救下黃忠，教百姓同殺韓玄，袒臂一呼，相從者數百餘人。黃忠攔當不住。又寫黃忠。魏延直殺上城頭，一刀砍韓玄兩段，提頭上馬，引百姓出城投拜雲長。雲長喜，遂入城。安撫已畢，請黃忠相，忠托病不出。又寫黃忠。雲長即使人去請玄德、孔明。却說玄德自雲長來取長沙，與孔明隨後催促人馬接應。正行間，青旗倒捲，一鴉自北南飛，連呌聲而去。曹操烏鵲南飛，不是吉兆；偏有此處烏鵲，却是吉兆。玄德曰：「此應何禍福？」孔明就馬上袖占一課，曰：「長沙郡已得，主得將。午時後定分曉。」今日安得有此起課先生。[01789]少頃。一校飛報前來，說：「關將軍已得長沙郡，降將黃忠、魏延。端等主公到彼。」玄德喜，遂入長沙。雲長接入廳上，具言黃忠之。玄德乃親往黃忠家相請，忠方出降，又寫黃忠。求塟韓玄屍首於長沙之東。又寫黃忠。後人有詩讚黃忠曰：
將軍氣概與天參，白髮猶然困南。
至死甘心無怨望，臨降低首尚懷慚。
寶刀燦雪彰神勇，鐵騎臨風憶戰酣。
千古高名應不泯，長隨孤月照湘潭。
玄德待黃忠甚厚。雲長引魏延來，孔明喝令刀斧手推下斬[01790]之。寫得突然可怪。玄德驚問孔明曰：「魏延乃有功無罪之人，軍師何故欲殺之！」孔明曰：「食其祿而殺其主，是不忠；居其土而獻其地，是不義。自是正論，然意却不重在此。吾觀魏延腦後有反骨，久後必反，故斬之以絕禍根。」先生不惟善卜，又善相，早爲一百回後伏線。玄德曰：「若斬此人，恐降者人人自危。望軍師恕之。」孔明指魏延曰：「吾今饒汝性命。汝可盡忠報主，勿生異心，若生異心，我好歹取汝首級。」魏延喏喏連聲而退。鞏志殺金旋而孔明不罪之，乃獨罪魏延者，知延之必反，故欲借此以殺延耳。黃忠薦劉表姪劉磐，在攸縣閒居。又寫黃忠。玄德取囘，教掌長沙郡。四郡已平，[01791]總敘一句，以括上文。玄德班師囘荊州，改油江口公安。自此錢糧廣盛，賢士之。將軍馬四散屯於隘口。以上按下玄德一邊，以下接敘東吳一邊。却說周瑜自囘柴桑養病，令甘寧守巴陵郡，令凌統守陽郡，處分布戰船，聽候調遣。程普引其餘將士投合淝縣來。原來孫權自從赤壁鏖兵之後，久在合淝，補述前文。與曹兵交鋒，十餘戰，未決勝負，一句包着無數文字，省却無數筆墨。不敢逼城下寨，離城五十里屯兵。聞程普兵到，孫權喜，親自出營勞軍。人報魯敬先至，權乃下馬立待之。正應「天以子敬賜我」之語。肅慌忙滾鞍下馬施禮。衆將權如此[01792]待肅，皆驚異。權請肅上馬，並轡而行，宻謂曰：「孤下馬相迎，足顯公否？」肅曰：「未。」魯肅大奇。權曰：「然則何如而後顯耶？」肅曰：「願明公威德加於四海，總括九州，克成帝業，使肅名竹帛，始顯矣。」願以其君顯，非但以其身顯也。權撫掌笑。同至帳中，設飲宴，犒勞鏖兵將士，商議破合淝之策。忽報張遼差人來下戰。權拆觀畢，怒曰：「張遼欺吾太甚！汝聞程普軍來，故意使人搦戰！來日吾不用新軍赴敵，看我戰一場！」仲謀乃自好勝。傳令當夜五更，軍出寨，望合淝進發。辰時左右，軍馬行至半途，曹兵已到。兩邊布成[01793]陣勢。孫權金盔金甲，披掛出馬；左宋謙，右賈華，將使方天畫戟，先將戟一逗。兩邊護衛。通皷罷，曹軍陣中，門旗兩開，員將全裝慣帶，立於陣前：中央張遼，左邊李典，右邊樂進。張遼縱馬當先，專搦孫權決戰。權綽鎗欲自戰，陣門中一將挺鎗驟馬早出，乃太史慈。太史慈一向冷落，於此畧一寫之。張遼揮刀來迎。兩將戰有七八十合，不分勝負。曹陣上李典謂樂進曰：「對面金盔者，孫權。若捉得孫權，足可與八十萬軍報讐。」又將赤壁事一提。說猶未，樂進一騎馬，一口刀，從刺斜裏徑取孫權，如一道電光，飛至面前，[01794]手起刀落。寫得駭人。宋謙、賈華急將畫戟遮架。刀到處，兩枝戟齊斷，更自駭人。只將戟幹望馬頭上打。樂進囘馬，宋謙綽軍士手中鎗趕來。李典搭上箭，望宋謙心窩裏便射，應弦落馬。太史慈背後有人墮馬，棄却張遼，望本陣便囘。張遼乘勢掩殺過來，吳兵亂，四散奔走。張遼望孫權，驟馬趕來。看看趕上，更自駭人。刺斜裡撞出一軍，首將，乃程普，來得突兀。截殺一陣，救孫權。張遼收軍自囘合淝。程普保孫權寨，敗軍陸續囘營。孫權因折宋謙，放聲哭。長史張紘曰：「主公恃盛壯之氣，輕視敵，[01795]軍之衆，莫不寒心。即使斬將搴旗，威振疆場，亦偏將之任，非主公所宜。願抑賁育之勇，懷王霸之計。且今日宋謙死於鋒鏑之下，皆主公輕敵之故。今後切宜保重。」孫堅以輕追而被箭，孫策以輕出而受創。前車之覆，後車之鑒。權曰：「是孤之過。從今當改之。」少頃，太史慈入帳，言其手下有一人，姓戈，名定，與張遼手下養馬後槽是弟兄：「後槽被責懷怨，今晚使人報來，舉火號，刺殺張遼，報宋謙之讐。作奸細者不過一小卒，爲內應者亦只一養馬後槽，可發一笑。某請引兵外應。」權曰：「戈定何在？」太史慈曰：「已混入合淝城中去。某願乞五千兵去。」諸葛瑾[01796]曰：「張遼多謀，恐有准，不可造次。」太史慈堅執要行。孫權輕出，太史慈又輕進，君臣皆輕，安得不敗。權因感宋謙之死，急要報讐，遂令太史慈引兵五千，去外應。却說戈定乃太史慈鄉人；當日雜在軍中，隨入合淝城，尋養馬後槽，兩箇商議。戈定曰：「我已使人報太史慈將軍去，今夜必來接應。你如何用？」此等人有甚計策商量出來。後槽曰：「此間離中軍較遠，夜間急不能進，只就草堆上放起一把火，你去前面呌反，城中兵亂，就裏刺殺張遼，說得忒容易了。餘軍自走。」戈定曰：「此計妙！」是夜張遼得勝囘城，賞勞軍，傳令不許解甲[01797]宿睡。既勝而能慎是大將，不是戰將。左右曰：「今日全勝，吳兵遠遁，將軍何不卸甲安息？」遼曰：「非。將之道：勿以勝喜，勿以敗憂。儻吳兵度我無，乘虛攻擊，何以應之？今夜防，當比每夜更加謹慎。」不但爲將之道爲然也，立身處世，大抵宜爾。說猶未，後寨火起，一片聲呌反，報者如麻。張遼出帳上馬，喚親從將校十數人，當道而立。左右曰：「喊聲甚急，可往觀之。」遼曰：「豈有一城皆反者？此是造反之人，故驚軍士耳。如亂者先斬！」其智能謀，其靜能鎮。無移時，李典擒戈定并後槽至。遼詢得其情，立斬於馬前。只聽得城門外鳴鑼擊皷，喊聲震。[01798]遼曰：「此是吳兵外應，可就計破之。」便令人於城門內放起一把火，衆皆呌反，開城門，放下弔橋。曹仁在南郡賺周瑜是白日，張遼在合淝賺太史慈是黑夜，前後相應。太史慈城門開，只道內變，挺鎗縱馬先入。城上一聲炮響，亂箭射下，太史慈急退，身中數箭。太史慈中箭與周瑜中箭，前後又相似。背後李典、樂進殺出，吳兵折其半，乘勢直趕到寨前。陸遜，董襲殺出，救太史慈。曹兵自囘。孫權太史慈身帶重，愈加感。張昭請權罷兵。權從之，遂收兵下船，囘南徐潤州。比及屯住軍馬，太史慈病重；權使張昭等問安，太史慈呌曰：「丈夫[01799]生於亂世，當帶尺劒立不世之功；今所志未遂，奈何死乎！」人人有此志，不能人人遂此志，爲之三嘆。言訖而亡，年四十一歲。後人有詩讚曰：
矢志全忠孝，東萊太史慈。
姓名昭遠塞，弓馬震雄師。
北海酬恩日，神亭酣戰時。
臨終言壯志，千古共嗟咨！
孫權聞慈死，悼不已，命厚塟於南徐北固山下，養其太史享於府中。以上按下孫權一邊，以下再敘玄德一邊。却說玄德在荊州整頓軍馬，聞孫權合淝兵敗，已囘南徐，與孔明商議。孔明曰：「亮夜觀星象，西北有星墜地，必應折一皇族。」方敘太史慈死，只疑東南有將星墜地，乃忽然接出西北劉琦。[01800]接筆甚幻。正言間，忽報公劉琦病亡。玄德聞之，痛哭不已。孔明勸曰：「生死分定，主公勿憂，恐貴體。且理：可急差人到彼守禦城池，并料理塟。」玄德曰：「誰可去？」孔明曰：「非雲長不可。」即時便教雲長前去襄陽保守。玄德曰：「今日劉琦已死，東吳必來討荊州，如何對荅？」孔明曰：「若有人來，亮自有言對荅。」過半月，人報東吳魯肅特來弔喪。正是：
先將計策安排定，只等東吳使命來。
未知孔明如何對荅，且看下文分解。[018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