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回
孫權降魏受九錫 先主征吳賞六軍[02629]
魏王受九錫，吳侯亦受九錫。君於魏之受，譏曹操之不臣；於吳之受，笑孫權之不君。何？寧鷄口，無牛後，韓侯之所以自奮。江東之地，豈其於韓邦哉？且降魏而有益於吳，則亦已耳；無益於吳而徒受屈膝之耻，可足歎矣！
操之九錫，操自加之者；權之九錫，非孫權自加之，而待魏加之者。自加之與待人加，則有間矣。操之九錫，天所不敢不與者；權之九錫，魏欲加之而權所不敢不受[02630]者。人所不敢不與，與己所不敢不受，則有間矣。且受之九錫則足榮，受魏之九錫則足耻。篡而受之九錫則強，降魏而受魏之九錫則弱。吾甚孫權惜之。
孫權前後如人。前之拔劒砍案，何其壯；後之俯首稱臣，何其憊。所以然者，失在爭荊州而開隙於劉耳。其始結劉援，則以周郎五萬人，足以西向而遏曹操百萬之師。其既與劉讐，則以江東八十一州，乃至北面而[02631]受曹丕孺之命。君於此，嘆與國之不可絕，而輔車相依之勢不可離云。
趙咨之對曹丕，有語最妙：其以「獲于禁而不害仁」，所以暴彼之短；其以「屈於陛下略」，所以抑彼之驕。夫七軍覆，龐德死，非魏之辱於關公者乎？使非東吳，則于禁不得生還矣。是言蜀之凌魏，而吳之有造於魏。至於稽首稱臣，不曰是誠服，不曰是有禮，不曰是識時務，而乃曰略者，明言降魏非其本心，不過一時權宜之計，而吳終[02632]不魏下。詞令之妙至於如此，眞不愧行人之選哉！
國者之學，不比生尋章摘句，旨哉斯言乎！石勒未嘗識字，聞酈生勸立六國後，以此法當失。及聞張良止之，乃曰賴有此耳，是其能讀者。宋理宗好探究理學，而史彌遠以人用，眞德秀、魏翁以君斥，則雖終日讀性理，却是不曾讀得。
孫策不疑太史慈，孫權不疑諸葛瑾，其同乎？曰：不同。策當兵勢方盛之時，其信慈易；權當國勢可憂之日，其信[02633]瑾難。龐德不以兄之在蜀而背魏，諸葛瑾不以弟之在蜀而背吳，其同乎？曰：不同。德馬超而不終，則德之義非義；瑾孫權而無貳，則瑾之忠乃眞忠。且瑾在昔日，以瑾之不往，信亮之不畱；權在今日，即以其信亮之不畱者，信瑾之不往。君臣之相信，殆於兄弟之相信决之耳。
還我汝陽，我叛人，此魯之所以與齊盟。而還荊州不許，還降將不許，則先主之於吳，毋乃已甚乎？晉君朝以入，[02634]則婢夕以死，夕以入則朝以死，此秦之所以晉侯。而送還孫夫人亦不許，則先主之於吳，毋乃太甚乎？然使讐自此而遂解，兵自此而遂囘，則不成其劉玄德矣。今人稱結義必稱桃園，玄德之玄德，索性做兄弟朋友中立極之一人，可以愧後世之朋友寒盟、兄弟解體者。
却說章武元年秋八月，先主起軍至夔關，夔關，今四川夔州府。駕屯白帝城。白帝城，山名，在夔州府對江。白帝城三字先於此處一逗。前隊軍馬已出川口。近臣奏曰：「吳使諸葛瑾至。」先主傳旨，敎休放入。黃權奏曰：「瑾弟在蜀相，必有而來。陛下何[02635]故絕之？當召入，看他言語。可從則從；如不可，則就借彼口說與孫權，令知問罪有名。」先主從之，召瑾入城。瑾拜伏於地。不似前番待魯肅之禮。先主問曰：「瑜遠來，有何故？」瑾曰：「臣弟久陛下，臣故不避斧鉞，特來奏荊州之。先將孔明說起，要他看軍師之面納其所言。前者，關公在荊州時，吳侯數次求親，關公不允。此二句隱然責備關公，反推在關公身上。後關公取襄陽，曹操屢次致吳侯，使襲荊州，又推在曹操身上。吳侯本不肯許。因呂䝉與關公不睦，故擅自興兵，誤成。今吳侯悔之不及，此乃呂䝉之罪，非吳侯之過。又推在呂䝉身上。今呂䝉已死，[02636]冤讐已息。孫夫人一向思，關公死矣，曹操死矣，呂䝉死矣，俱在三個死人身上。却請出一個活夫人來，又要他看夫人之面納其所言。今吳侯令臣使，願送夫人，縛還降將，并將荊州仍舊交還，又恐一夫人不足以動之，又說還荊州，還降將以陪之。降將本是漢將，曰」還「是矣。若荊州向以爲東吳所當有，而借與玄德者也，今亦曰」還「，則荊州亦本是漢地，不曾借矣。永結盟好，共滅曹丕，以正篡逆之罪。」末句歸重伐魏。前是動之以情，此則動之以義。先主怒曰：「汝東吳害朕弟，今日敢以巧言來說乎？」瑾曰：「臣請以輕重之，與陛下論之。陛下乃朝皇叔，今帝已被曹丕篡奪，不思剿除，却異姓之親，而屈萬乘之尊：是舍義而就義。先論義之大小。[02637]中原乃海內之地，兩都皆創業之方，陛下不取而但爭荊州：是棄重而取輕。次論利之輕重。天下皆知陛下即位，必興室，恢復山河。今陛下置魏不問，反欲伐吳，竊陛下不取。」前還在兩家情分上說，此又單就先主身上說。前所言是私，後所言是公。先主怒曰：「殺吾弟之讐，不共戴天！欲朕罷兵，除死方休。早爲後文讖兆。不看丞相之面，先斬汝首。今且放汝囘去，說與孫權，洗頸就戮！」諸葛瑾先主不聽，只得自囘江南。却說張昭孫權曰：「諸葛瑜知蜀兵勢，故假以請和辭，欲背吳入蜀，此去必不囘矣。」有此一段議論，愈見孫權知人之明。權曰：「孤與[02638]瑜，有生死不易之盟；孤不負瑜，瑜亦不負孤。昔瑜在柴桑時，孔明來吳，孤欲使瑜畱之。瑜曰：『弟已玄德，義無心；弟之不畱，猶瑾之不往。』補四十四卷中所未及。其言足貫神明，今日豈肯降蜀乎？孤與瑜，可謂神交，非外言所得間。」朋友不相信，而君臣之相信如此，爲朋友者，可以愧矣。正言間，忽報諸葛瑾囘。權曰：「孤言若何？」張昭滿面羞慚而退。眞正可羞。瑾孫權，言先主不肯通和之意。權驚曰：「若如此，則江南危矣！」堦下一人進曰：「某有一計，可解此危。」視之，乃中夫趙咨。權曰：「德度有何良策？」咨曰：「主公可作一表，某[02639]願使，往魏帝曹丕，陳說利害，使襲中，則蜀兵自危矣。」先主不肯與吳共伐曹丕，其勢必至於此。權曰：「此計最善。但卿此去，休失東吳氣象。」咨曰：「若有些差失，即投江而死，安有面目江南人物乎！」權喜，即寫表稱臣，恐孫權此時亦難見江南人物。令趙咨使。星夜到許都，先太尉賈詡等并官僚。次日早朝，賈詡出班奏曰：「東吳遣中夫趙咨上表。」曹丕笑曰：「此欲退蜀兵故。」有急來求，早已猜着。即令召入。咨拜伏於丹墀。丕覽表畢，遂問咨曰：「吳侯乃何如主？」咨曰：「聰明仁智雄略之主。」自誇其君。丕笑曰：「卿褒獎毋乃太甚？」咨[02640]曰：「臣非過譽。吳侯納魯肅於凡品，是其聰；拔呂䝉於行陣，是其明；帶言魯肅、呂䝉。自誇其君，又自誇其臣。獲于禁而不害，是其仁；是以已之長，形彼之短。爲人所獲，難乎爲臣；臣爲人獲，難乎爲君。取荊州兵不血刃，是其智；據江虎視天下，是其雄；屈身於陛下，是其略。略者，權謀之謂也。即將現前事解」略「字，甚妙。以此論之，豈不聰明仁智雄略之主乎？」丕問曰：「吳主頗知學乎？」咨曰：「吳主浮江萬艘，帶甲百萬，任賢使能，志存經略；少有餘閒，博覽傳，歷觀史籍，採其旨，不效生尋章摘句而已。」帝王之學，與書生不同。若尋章摘句，即霸王亦不爲也。丕曰：「朕欲伐吳可乎？」咨曰：[02641]「國有征伐之兵，國有禦之策。」不失東吳氣象。丕曰：「吳畏魏乎？」咨曰：「帶甲百萬，江池，何畏之有？」不失東吳氣象。丕曰：「東吳如夫者幾人？」咨曰：「聰明特達者，八九十人；如臣之輩，車載斗量，不可勝數。」前表魯肅、呂䝉是借君誇臣，此却單就臣說。丕嘆曰：「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卿可以當之矣。」於是即降詔命太常卿邢貞賫冊封孫權吳王，加九錫。與前曹操加九錫，相反而相對。趙咨謝恩出城。夫劉曄諫曰：「今孫權懼蜀兵之勢，故來請降。以臣愚，蜀吳交兵，乃天亡之。今若遣上將提數萬之兵，渡江襲之，蜀攻其外，魏攻其內，吳國之亡，不出[02642]旬日。吳亡則蜀孤矣。陛下何不早圖之？」劉曄勸攻吳，非所以助蜀，正所以圖蜀，可見二國之不宜相惡也。丕曰：「孫權既以禮服朕，朕若攻之，是沮天下欲降者之心，不若納之是。」劉曄曰：「孫權雖有雄才，乃殘驃騎將軍南昌侯之職。官輕則勢微，尚有畏中原之心；若加以王位，則去陛下一階耳。今陛下信其詐降，崇其位號以封殖之，是與虎添翼。」此則書生之見耳。魏即不封吳，吳豈不能自王哉？魏之帝可僭，吳之王何不可僭？丕曰：「不然。朕不助吳，亦不助蜀。待看吳、蜀交兵，若滅一國，止存一國，那時除之，有何難哉？劉曄是踏沉船，曹丕是看冷舖。朕意已决，卿勿復言。」遂命太常卿[02643]旬邢貞同趙咨捧報冊錫，逕至東吳。却說孫權聚集百官，商議禦蜀兵之策。忽報：「魏帝封主公王，禮當遠接。」顧雍諫曰：「主公宜自稱上將軍九州伯之位，不當受魏帝封爵。」蓋以自稱則雖伯猶榮，受封則雖王亦辱耳。權曰：「當日沛公受項羽之封，蓋因時；何故却之？」亦解嘲語。遂率百官出城迎接。孫權出醜。邢貞自恃上國天使，入門不下車。張昭怒，厲聲曰：「禮無不敬，法無不肅，而君敢自尊，豈以江南無方寸之刃耶？」與秦宓之叱簡雍彷彿相似。○子布此時頗有膽氣。邢貞慌忙下車，與孫權相，趙咨足以服魏君，張昭足以服魏臣。並車入城。忽車後一人放聲哭曰：「吾等[02644]不能奮身捨命，主倂魏吞蜀，乃令主公受人封爵，不亦辱乎！」衆視之，乃徐盛。趙咨之後有張昭，不謂張昭之後又有徐盛。邢貞聞之，歎曰：「江東將相如此，終非久在人下者！」却說孫權受封爵，衆文武官僚拜賀已畢，命收拾美玉明珠等物，遣人賫進謝恩。孫權醜極。早有細作報說：「蜀主引本國兵，及蠻王沙摩柯番兵數萬，有洞溪將杜路、劉寧枝兵，水陸並進，聲勢震天。水路軍已出巫口，巫口，屬四川巫山。旱路軍已到秭。」秭，屬湖廣州。時孫權雖登王位，奈魏主不肯接應，王位、九錫豈足以彈壓蜀兵乎？一笑。乃問文武曰：「蜀兵勢，當復如何？」衆皆默然。權嘆[02645]曰：「周郎之後有魯肅，魯肅之後有呂䝉，今呂䝉已亡，無人與孤分憂。」此是激將之言。言未畢，忽班部中一少年將奮然而出，伏地奏曰：「臣雖年幼，頗習兵。願乞數萬之兵，以破蜀兵。」權視之，乃孫桓。桓字叔武，其父名河，本姓俞氏，與劉封本姓寇正復相似。孫策愛之，賜姓孫，因此亦係吳王宗族。河生四，桓居其長，弓馬熟閑，常從吳王征討，累立奇功，官授武衛都尉，時年十五歲。百忙中補敘孫桓來歷。權曰：「汝有何策勝之？」桓曰：「臣有將員：一名李異，一名謝旌，俱有萬夫不當之勇。乞數萬之衆，往擒劉。」不過恃二勇夫，便不是良策。[02646]權曰：「姪雖英勇，爭奈年幼，必得一人相助方可。」虎威將軍朱然出曰：「臣願與將軍同擒劉。」權許之，遂點水陸軍五萬，封孫桓左都督，朱然右都督，與前遺周瑜、程普爲左右遙相對照。即日起兵。哨馬探得蜀兵已至宜都下寨。宜都，今湖廣荊州府。孫桓引萬五千軍馬屯於宜都界口，前後分作營，以拒蜀兵。却說蜀將吳班領先鋒之印，自出川以來，所到之處，望風而降，兵不血刃，直到宜都，探知孫桓在彼下寨，飛奏先主。時先主已到秭，聞奏怒曰：「量此兒，安敢與朕抗耶！」少年有可輕有不可輕。此處以少年輕孫桓則可，後文以少年輕陸遜則不可。關興奏曰：「既[02647]孫權令此將，不勞陛下遣將，臣願往擒之。」以少年敵少年。先主曰：「朕正欲觀汝壯氣。」即命關興前往。興拜辭欲行，張苞出曰：「既關興前去討賊，臣願同行。」以兩少年敵一少年。先主曰：「姪同行甚妙，但須謹慎，不可造次。」人拜辭先主，會合先鋒，一同進兵，列成陣勢。孫桓聽知蜀兵至，合寨多起。兩陣對圓，桓領李異、謝旌立馬於門旗之下，蜀營中，擁出員將，皆銀盔銀鎧，白馬白旗：上首張苞，挺丈八點鋼矛，下首關興，橫着砍刀。再就吳將眼中寫出二小將聲勢。苞罵曰：「孫桓豎，死在臨時，尚敢抗拒天兵乎！」桓亦[02648]罵曰：「汝父已作無頭之鬼，今汝來討死，好生不智！」張苞怒，挺鎗直取孫桓。此處獨寫張苞出頭，未寫關興。桓背後謝旌驟馬來迎，兩將戰有十餘合，旌敗走，苞乗勝趕來。李異謝旌敗，慌忙拍馬輪蘸金斧，接戰張苞。與戰十餘合，不分勝負。寫張苞連戰二將，又未寫關興。吳軍中裨將譚雄，張苞英勇，李異不能勝，却放一冷箭，正射中張苞所騎之馬。那馬負痛奔囘本陣，未到門旗邊，撲地便倒，將張苞掀在地上。李異急向前輪起斧，望張苞腦袋便砍。故作驚人之筆。忽一道紅光閃處，李異頭早落地。讀至此，疑有神助。及閱下文，方知是人不是鬼。[02649]原來關興張苞馬囘，正待接應，忽張苞馬倒，李異趕來，興喝一聲，劈李異於馬下，此處關興突然而出，却先見斬將，後見其人，筆法奇甚。救張苞。乘勢掩殺，孫桓敗。各自鳴金收軍。次日，孫桓引軍來。張苞、關興齊出。關興立馬於陣前，單搦孫桓交鋒。此寫關興。桓怒，拍馬輪刀，與關興戰十餘合，氣力不加，敗囘陣。將追殺入營，吳班引着張南、馮習驅兵掩殺。張苞奮勇當先，殺入吳軍，正遇謝旌，被苞一矛刺死。此寫張苞。吳軍四散奔走。蜀將得勝收兵，只不關興。忽然突出，又忽然不見，寫得關興奇妙。張苞驚曰：「安國有失，吾[02650]不獨生。」此又寫張苞。言訖，綽鎗上馬。尋不數里，只關興左手提刀，右手活挾一將。此又寫關興。苞問曰：「此是何人？」興笑答曰：「吾在亂軍中，正遇讐人，故生擒來。」苞視之，乃昨日放冷箭的譚雄。苞喜，同囘本營，斬首瀝血，祭死馬。做了豪傑的馬，即死也不辱了漫然。遂寫表差人赴先主處報捷。孫桓折李異、謝旌、譚雄等許多將士，力窮勢孤，不能抵敵，即差人囘吳求救。蜀將張南、馮習謂吳班曰：「目今吳兵勢敗，正好乗虛劫寨。」班曰：「孫桓雖然折許多將士，朱然水軍現今結營江上，未曾損折。朱然一軍不見廝殺，在吳班口中補敘出來。今日若[02651]去劫寨，倘水軍上岸斷我路，如之奈何？」南曰：「此至易，可敎關、張將軍，各引五千軍，伏於山谷中；如朱然來救，左右兩軍齊出夾攻，必然取勝。」南亦能軍。班曰：「不如先使卒詐作降兵，却將劫寨告與朱然，然火起，必來救應，却令伏兵擊之，則濟矣。」前寫過興、苞，此又寫吳班三將。馮習等喜，遂依計而行。却說朱然聽知孫桓損兵折將，正欲來救。忽伏路軍引幾箇卒上船投降。然問之，卒曰：「我等是馮習帳下士卒，因賞罰不明，特來投降，就報機宻。」然曰：「所報何？」卒曰：「今晚馮習乗虛要劫孫將軍營[02652]寨，約定舉火號。」朱然聽畢，即使人報知孫桓，報人行至半途，被關興殺。假報了朱然，眞報偏不許報孫桓。朱然一面商議，欲引兵去救應孫桓。部將崔禹曰：「卒之言，未可深信。倘有疎虞，水陸軍盡皆休矣。將軍只宜穩守水寨，某願替將軍一行。」是朱然替死鬼。然從之，遂令崔禹引一萬軍前去。是夜，馮習、張南、吳班分兵路，直殺入孫桓寨中，四面火起，吳兵亂，尋路奔走。且說崔禹正行之間，忽火起，急催兵前進。剛纔轉過山來，忽山谷中鼓聲震：左邊關興，右邊張苞，兩路夾攻。崔禹驚，方欲奔走，正遇張[02653]苞，交馬只一合，被苞生擒而囘。關興殺一人擒一人，張苞亦殺一人擒一人，二人功勳正是相對。○關興擒譚雄用虛寫，張苞擒崔禹用實寫，又自不同。朱然聽知危急，將船往下水退五六十里去。此寫吳兵水路。孫桓引敗軍逃走，問部將曰：「前去何處城堅糧廣？」部將曰：「此去正北，彝陵城可以屯兵。」桓引敗軍急望彝陵而走。此寫吳兵陸路。方進得城，吳班等追至，將城四面圍定。關興、張苞等解崔禹到秭來。先主喜，傳旨將崔禹斬却，賞軍。自此威風震動，江南諸將，無不膽寒。却說孫桓令人求救於吳王，吳王驚，即召文武商議曰：「今孫桓受困於彝陵，朱然[02654]敗於江中，蜀兵勢，如之奈何？」張昭奏曰：「今諸將雖多物故，然尚有十餘人，何慮於劉？可命韓當正將，周泰副將，潘璋先鋒，凌統合後，甘寧救應，起兵十萬拒之。」權依所奏，即命諸將速行。此時甘寧已患痢疾，帶病從征。爲後文死于江邊伏線。却說先主從巫峽建平起，直接彝陵界分，七十餘里，連結四十餘寨。關興、張苞屢立功，嘆曰：「昔日從朕諸將皆老邁無用矣，復有姪如此英雄，朕何慮孫權乎？」重少輕老，則失之黃忠；重老輕小，則失之陸遜。正言間，忽報韓當、周泰領兵來到。先主方欲遣將迎敵，近臣奏曰：「老[02655]將黃忠引五六人，投東吳去。」先主笑曰：「黃升非反叛之人，因朕失口誤言老者無用，彼必不服老，故奮力去相持矣。」先主之信漢升，與權之信子瑜，前後恰好相對。即召關興、張苞曰：「黃升此去，必然有失。賢姪休辭勞苦，可去相助。略有微功，便可令囘，勿使有失。」將拜辭先主，引本部軍來助黃忠。正是：
老臣素矢忠君志，年少能成報國功。
未知黃忠此去如何，且看下文分解。[02656]
